冲动,这个词很好用。
柳常寻以为自己想撒娇,想抱怨也是一时冲动。
现在她也冷静下来。
柳常寻看明白,顾溪的冲动不是来自对田池池的维护,而是工作范围的不准入侵。
也就是说,她超出范围了。
有这样想法的时候,柳常寻以为自己冷静过头,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完全将自己对顾溪的感情抛到一旁。
那种茫然感,使她沉默。
确实,她明白的,顾溪是一个有分寸的人。
即使在过去田池池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一点点侵入顾溪的生活,顾溪也不曾对田池池另眼相待过,下属只是下属。
只是她也只做到了规诫自己,没有将田池池的念头打散,才会让田池池在被调离之后还有纠缠她不休的勇气。
这都不止是勇气,其中带着连柳常寻都没有的底气。
一边看不起田池池的自以为是,一边又伤心自己连这样的底气都没有。
说着田池池方方面面不配与自己比较的时候,已经在心底将两个人对比了数次。
倒不是在想自己差在哪里,而是在思考,如何才能让顾溪喜欢上自己。
可是她就是如此得寸进尺的人,又如何让处处分明的顾溪喜欢上她。柳常寻可以改变一些自己,但她不会改变自己的本质,若是处处都因为顾溪改变,那就算最后顾溪喜欢上她,那也不是她。
顾溪喜欢的是一个“为顾溪存在的契合”,而不是柳常寻本身。
不过柳常寻也不明确,自己到底有没有在一点一点丢掉自己。
最起码在结婚的那一刻,她是胜利者,得到自己想要的人。
可是后来,没有再进一步。
“她找我,我道歉,我走人,她不放,她摔倒。”
简单的十五个字,道清原委,也不再添油加醋,补了一句:“她不放我,大概因为我道歉不够真诚。”
原因也替人找好了,柳常寻以为自己讲得够明白:“我今天有点累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
虽然字不多,但柳常寻的话确实能够让人知道原委。
顾溪没有蠢到问柳常寻,田池池为什么摔倒,她也实在没有要为田池池打抱不平的想法。
田池池说出找柳常寻要句道歉的时候,就已经够让顾溪生气的。
就这一句,差点让顾溪否认掉田池池这个人。
只是对方说着后悔了之类的话,才让她的怒火平息。
可在柳常寻说的话里,她已经道歉了。
这比顾溪自己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更令她难受,再者,即使之前觉得对田池池有歉意,她也没有说出过抱歉之类的字眼。
她的手触上柳常寻背的时候感觉到人一缩,顾溪翻了个身仰躺着。
那么多信息素契合的人可以过一辈子,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信息素。
相处久了总会衍生出信息素之外的感情
相信着和柳常寻过一辈子,顾溪没有什么反感的。
这般想着,人就愈发平静。
一些从前的画面撞入顾溪的脑海。
在温暖的床上,顾溪打了个冷颤。
什么相处久了会衍生出别的感情,那不正是被信息素支配吗……
那她和她所厌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前一刻的恬淡一时之间离顾溪很远,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换了套衣服出门。
听到关门声后,许久听不见脚步声。
背对着一侧睡的柳常寻整个人弓起,眼泪呜咽,哭声压抑。
痛。
在咖啡厅被田池池踹到的脚,经过进门时顾溪那样一牵扯此时疼的厉害。
“我只是疼的厉害。”
柳常寻说这话的时候,却明白自己不在为脚踝的疼痛哭泣,成年人的身体倒没有那样脆弱,真的疼也不至于哭得这般丑。
是各种情绪压抑在一起。
她以前也爱哭,只是那都是哭给别人看的。
那些哭泣倒也不是有多么难过,而是知道哭出来就不会再难过了。
而如今,柳常寻越哭越是难过。
这些泪水只留给自己看,自然是无用的。
可是说着无用,柳常寻也无法止住自己的泪水。
她就是不够坚强,就是足够软弱,就是装模作样,就是喜欢把所有的委屈放大给别人看。
可是最爱装模作样的她,现在都嫌装模作样都累了。
-
汲夏猜到,顾溪和柳常寻会闹矛盾,只是没想到顾溪能离开家。
汲夏坐在外面吹风,看到了匆匆离去的顾溪。
她怎么可以走呢,老师还受着伤,作为伴侣,不应该陪在老师身边吗?
见到送老师回家的自己,那么急着关门,将老师围进自己的领域内,怎么不过两个小时,就变了一副模样。
这种培养感情的好时刻,顾溪都能错过,怎么让人相信,她可以和老师一直走下去呢?
夜光下,汲夏露出一个纯善的笑,像是古神话中的神明。
老师,真希望你幸福。
可是你和她怎么走下去呢,靠着一纸证明吗?
汲夏讨厌顾溪。
讨厌站在柳常寻身边的顾溪。
更讨厌不陪伴柳常寻的顾溪。
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汲夏还纠结过,顾溪要怎样才不让她讨厌,最后她得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讨厌就是讨厌,没有那么多条件。
老师是怎么和顾溪走在一起的呢?
很快她就会知道所有的答案,比以前更加清晰,详尽的。
知道老师学生时代的模样、爱好……与恋爱经历。
这似乎是不对的。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而已。
隔了两天,顾溪才回家。
对于两天前的离开,两天内去了哪儿都闭口未提。
顾溪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柳常寻什么也没有问,要不是柳常寻在这两天还给她发消息,她都要以为对方已经一点不关心自己。
柳常寻确实给顾溪发了消息,但对方一条也没有回复。
连一个敷衍的嗯之类的都没有。
若是之前,柳常寻兴致上来,如果顾溪回复的信息太敷衍,她也是能质问的,会缠一个认错,或者保证,更别说没有回复信息这种情况。
顾溪把准备好的礼物提前给柳常寻:“明天就是五月五。”
是一条项链,一条具有防御功能的项链。
防御功能,不是说这条项链能自动反击,而是项链的宝石里其实是一个压缩的空间,可以变成一把锋利的刺刀。
而顾溪送这条项链,不是希望柳常寻会用到这把刺刀,她只是以为这条项链好看,很适合柳常寻。
柳常寻犹豫了一瞬,是先送飞行器还是表,最后选择了后者,大概是都可以替对方戴上。
“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当柳常寻为顾溪戴上手表时,顾溪专注地看着她,手上的动作也配合着柳常寻:“很好看,是我没有看过的款式。”
“恩,独一无二的。”
虽然请了专家指点和制作,但是初稿和理念都是她设计的,而最核心的能源盒亦然:“你会一直戴着它吗?”
“洗澡的时候不会。”
“那就是一直戴着。”
顾溪察觉到柳常寻想把前两日两人的矛盾揭过去,这其实也是她的想法。只是……她这样想是想日子就这样继续下去,那柳常寻也是这般想法?
顾溪将自己和柳常寻的信息素做过匹配,不过她没有告诉柳常寻她俩的契合度。即使不是什么命定之人,两个人的信息素契合度也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指南上写的“容易互有好感”。
也是如此,她认定柳常寻对她的喜欢,来自信息素。
而自己对柳常寻的不寻常,也是遭受到了信息素的影响。
顾溪知道自己动摇了,也明确自己在心软。
那条边界线,她想踩上去。
有太多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最最最让自己心动的是一条歪理——既然要过一辈子,为什么不舒心的去过一辈子。
是否被信息素影响真的有那么重要?
如果顾溪只是一个信息素的否定者,她早就踩过边界,遗忘信条;可是她不仅仅是一个否定信息素的人,还因为她是受到过信息素伤害的人。
以“信息素为上”,以“契合度”为利器,她的原生家庭就是以信息素的组合。
婚前有真爱,后又因遇见更契合的而成为不合。
一个永远在“追求真爱”的父亲,一个怪罪她的母亲。
他们都太可怜了,所以她不要成为他们。
顾溪那丰富的同情心,大概就是从同情自己的父母开始。
后来,顾溪知道,她最初的同情心是扭曲的。
好在顾溪脱离那样的环境后,有在汲取新的温情,也有了不再扭曲的同情。
她自然而然的将最初的同情,化作最厌恶的存在。
顾溪没有不相信爱,正是因为这对一个“永远在追求真爱路上”,一个“永远活在过去”的父母,顾溪更坚定世界上能存在爱情,只是不以她的父母那种方式。
她的初恋,就证明了她的假设是存在的。
一个自由的,不受信息素干扰的……
而柳常寻是与顾溪设想的完全不同的存在。
别说是一辈子,就算是设想和这样一个o结婚,都是曾经让顾溪窒息的存在。
柳常寻与顾溪理想的爱人,完全不同。
她是一个会被信息素影响的,会借着信息素发散自己魅力,会在发情期尽情顺应欲望的o。
柳常寻并不是那样独立,也没有那样追求着坚强,她像是教课书里对o的刻板印象。
可就是这样一个教科书里的刻板印象,让顾溪动摇了自己差不多奉为信条的理念。
“你在想什么?”柳常寻有些迟疑,她本以为顾溪在看着她,可是时间有点漫长,她的手表都已经替对方戴好了。
在想应该喜欢你,还是放过你。
在连自己都不确信选择的时候,顾溪不会将这样的问题抛给对方。
顾溪发现自己的手上什么也没有。
这样说也不对,没有的只是柳常寻喜欢粘着她的手。
柳常寻之前也送过顾溪一只表,当时柳常寻借着替她戴手表,将她的手顺了个遍,那一次似乎是两个人极少的几次不在柳常寻发情期发生完整关系。
其实一开始顾溪并没有严苛到一定要在柳常寻的发情期发生关系。
只是,她越来越容易受到对方的影响,引发自己的“发情期”,即假性发情。而结束假性发情之后会迎来的是alpha的易感期,那是比“假性发情”更令人难熬的。
在交欢中,信息素的泄露是不可避免的,对她的影响亦是如此。
其实那些当初约束自己的条条框框,其实在与一位o结婚时,就开始瓦解。
柳常寻被顾溪抓住了手,她抬头看向顾溪,自然的在她脸颊落下一个吻:“你帮我戴项链。”
在她看来,无论是项链还是牵手都是顾溪主动和好的讯号。
如果第一条无法让她主动,那么第二条,算是达到了她的满意线。
其实之前对顾溪说的“你很荣幸,每一次都会触底反弹”也不假。
确实如此。
她总是很容易给顾溪加分的。
分数机制的存在,隐含着分数加不上,或者分数扣完的那一天。
“你的领子……”
柳常寻解开扣子,其实那天伤口只要用治疗仪扫描就可以痊愈,她那天哭完之后,就用了治疗仪。
至于穿着高领的衣服,大抵在此之前心底还固执的认为伤口的存在。
此时倒是反应过来,早就没有了痕迹:“我去换条黑色绒裙,更配这条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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