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这是何意?”徐朝阳警惕道。
只听孙绎娓娓道来:“殿下与微臣神魂互换,想来是因着某种契机。一旦‘契机’出现,便无时无晌,什么情境之下都能换过来。”
“这样一来……”
“如果微臣死了呢?”
他一点儿不怕触着生死忌讳,只是云淡风轻。
徐朝阳却凝住了神。
喉咙处咽了咽,才转身快步走回来。
语气极速,却磕磕绊绊地道:“如、如果孙公公死了,说不定互换一事便就此打、打住,和本宫有何干系?”
“殿下也说是‘如果’,”
孙绎莞尔:“微臣虽不会武,但自上任以来,牵连人命的事情却办过不少。倘若微臣死后下入十八层地狱,只怕公主换过去后,会受不得那等皮肉之苦罢?”
“据说……下了阎王殿的生魂,是回不到阳间的,届时,公主怎知您到底是不会再与微臣互换,亦或你我二人都被困在阴间?”
“……”
孙绎这话的内容和语气都太阴间了。
徐朝阳觉得自己胳膊上起满了鸡皮疙瘩!但是仔细一想,他所言似乎也不无道理。
于是凝眉:“那公公的意思是?”
“公主与我约法三章,日后若再互换,便要遵循章程,不得再惹出之前那些乱子。否则……”
“否则?”
孙绎抬了抬眸,淡笑看着徐朝阳:“否则微臣和殿下双双性命难保不说,如若殿下再惹乱子,微臣不免会采取一些手段。”
“比如——”
他俯身,薄唇附于徐朝阳耳畔。
三两余字说完,唇边几不可见地浮起一丝真情实感的狡黠笑意!
徐朝阳一把推开孙绎,喘着粗气:“你疯了?”
“我警告你不可以,不可以懂不懂?倘若你敢如此,本宫、本宫和你拼命!!!”
……
“公公,您和朝阳殿下说什么了?”
徐朝阳最后老老实实接受了“约法三章”,走前还又嘱咐了孙绎一遍,叫他千万不能做傻事,否则不介意与他同归于尽。
——没想到一贯大咧咧的朝阳公主,也有这般介怀和害怕的事?
阿伴怎么也想不明白!
“呵……”
孙绎不由想起徐朝阳因自己那短短几字而迅速蹿红的耳廓,那愠怒之下携带的几分羞赧。
他心情极好地笑了笑,又道:“也没什么。”
“她能断我升官之路,我也能坏掉她的女子清誉,仅此而已罢了。你说,当今大顺以男子为尊,她这般女子,和你我这般不男不女的阴阳之身……何苦相互为难?”
“这……”阿伴觉得这是不是有点不讲道德?
“怎么?”
孙绎垂眸看去:“杂家刚才瞧见你对着朝阳公主红了脸,你挺喜欢她?”
太监肖想公主可是死罪,五马分尸都不为过的死罪。
阿伴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阿伴不敢、阿伴不敢!”
“不敢就好。”
“休沐之日,备好马车。错换神魂一事,我要去白云寺问个清楚。”
话音落,孙绎下了马车,负手踏入顺帝特许外建的府邸。
这里,是他为自己打下的“江山”。
……
徐朝阳躺在榻上,仰头望天。
嘴里讷讷:“果然啊果然,信谁也不能信太监;孙绎啊孙绎,实在太可怕了!”
“人人皆说宦官自己坏了身子,往往会有些易于常人的怪癖,最是阴狠。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孙绎表面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与话本中的奸宦一样阴邪!”
“殿下,怎的了?”
锦云发现徐朝阳打从刚才回来就一直失魂落魄的,上前安慰。
“等等!”
徐朝阳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拿起题着“约法三章”字样的宣纸又看了一遍,忽然狞笑:“切勿主动、频繁与皇亲及外臣接触,必要时可告假不去上朝;切勿展露武艺,除非性命攸关之际;切勿对宁远郡主郭明月及其家人出言不逊……”
“遵照这三项,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吧?”
“很好!”
三天后,百官休沐。
京郊,白云寺。
寺如其名,高悬于山崖边上,隐于苍茫云海之间。
“呼……呼呼……”
徐朝阳终于登上寺庙大门,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她在心中愤怒地咆哮——
死太监、杀千刀的死太监!!!
凌晨,自己做了一场噩梦。被吓醒时,便换到了正在爬山的孙绎身上,她望了望蒙蒙亮的天色,瞧了瞧高耸入云的山峰。
对阿伴道:“不如我用轻功,背你上去?嗖嗖嗖嗖,须臾之间的事儿。”
“这不行,”
小阿伴吓得不轻,连连摇头:“这不合约法三章中的第二章,性命无虞,殿下不能使出武艺。”
“否则……”
徐朝阳打了一个寒战。
只能和阿伴互帮互扶,“腿儿着”上了山。当下她只觉双腿浮肿发软,一会儿进了寺庙可以直接跪拜佛祖。
她问阿伴:“京郊护国寺离皇宫不远,孙绎不去,却来这白云寺干嘛的,想求什么?”
“这……”
这可不能说啊。
阿伴心中紧张,不知如何回应徐朝阳才好。
所幸徐朝阳也没继续刨根问底,而是自问自答:“白云寺求姻缘最灵,他应该是想求姻缘吧?该不会……他想讨郭明月给自己当对食?!”
“哇哦,他可真敢想。”
除非郭明月遭到抄家,贬为庶人乃至奴籍,才有可能嫁给太监吧?
徐朝阳不禁在心里对郭明月生出些同情。
但她还是开口:“虽然不可能实现,但孙公公做梦的勇气可嘉。很好,为了节省时间,我们这就进去参拜佛祖,给他求这个姻缘!”
趁着还没换回来,她要早点办完事情下山。
去完成自己的“计划”!
“不不不,殿下……”
阿伴吓得摇头如拨浪鼓,捉住徐朝阳的衣袖:“公公今日前来,是找白云寺方丈有话相谈。不、不是为求姻缘的。”
“哦,那我们快去找方丈吧!”
徐朝阳拖着灌了铅一般的双腿,往东北角的一方四丈之室走去——
方丈室内,檀烟袅袅。
乍进房门,一身禅意的白云方丈周身似有佛光笼罩。
与六尘不染之人对坐,渐渐平了徐朝阳焦躁的心。
“殿下。”
“方丈。”
徐朝阳颔首示意,忽然咂咂嘴,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她骤然抬眸,指指自己的鼻尖:“您叫我……什么?”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