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言收针的动作有片刻的停滞。
“都起来吧。”那威严的中年男子闭目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众人这才起身,那老者掐着嗓子凑上前禀告了如今的情况以及跟朋友相约来此地踏青的顾成言的热心相助。
那威严的中年男子睁眼,看向顾成言,眼神除了探究,还暗含杀意。
顾成言心道不好,救了尊煞神。
在他的示意下,那老者笑着说:“此番多谢公子出手搭救,我家老爷姓林,家中是做生意的,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家住何处?烦请告知姓名,来日我家老爷也好上门报答公子救命之恩。”
装作一无所知的仁医,顾成言做出十分符合年纪的单纯表现,温和一笑,说:“在下姓顾,名成言,林老爷不必如此客气,在下不过顺手而为,说来惭愧,在下是来自景州城的考生,正是为参加明年的春闱,刚到京城不久。”
听见他提到春闱,那位林老爷起了兴趣,他主动对顾成言道:“你年纪轻轻竟已过了乡试,成了举人,不错,对春闱可有把握中榜?”
顾成言笑地十分谦虚,但言语间也不失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这个自然!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报效社稷是天下学子共同的理想,不然在下也不会千里迢迢赴京赶考了!”
林老爷赞赏的看着他颔首道:“我家中有不少大儒亲手所作的孤本,来日我让人抄录一些赠予你,希望你来年能够金榜题名。”
果不其然,顾成言大喜,“多谢林老爷。”
他想了想,似乎是感觉自己占了林老爷的便宜,又从怀中取出一瓶药道:“林老爷,孤本对我来说弥足珍贵,我想将此药赠与您,您的心悸若是不加治疗,日后恐怕会经常发作,日益严重,此药对您的症状有舒缓之效,若是突发危急情况,即刻服下一粒,暂时可以解除性命之忧。”
林老爷脸上露出笑,点点头,那面上光洁的老者立刻上前接药。
“多谢顾公子。”
顾成言还未说话,就听见李元洛隔得大老远就在喊他的名字。
“成言!快回来!我们都到了!成言!顾成言!”
一听这声音,那林老爷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
“这是你的朋友?”
“正是,他性子率真活泼,一时找不到我,怕是要担心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林老爷点点头。
待顾成言走后,他重复了一声:“率真活泼?李元洛?”他怎么不知道李元洛这个连他都有所耳闻的纨绔子弟竟然还有这个优点?
一听这个名字,守在自家老爷身边的老者眉毛一跳。
他接话道:“镇国公府的小世子竟然还有会有顾公子这样温和善良的朋友,这可真是让人惊奇。”
林老爷呵了一声,“回去吧。”
不一会儿,一架轿辇从一条不起眼的小道悄然离开了。
顾成言一边往李元洛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一边心想:那面白无须的老者一看就是內监,当今陛下现存的兄弟并不算多,除了忠亲王,只有一位不怎么露面的诚亲王,难不成这位林老爷就是诚亲王?
他自然不会怀疑此人是皇帝,因为原书中,偶遇皇帝是原男主周文远的剧情,怎么可能会让他撞上。
他人一出现,李元洛就朝这边挥手示意。
“你去哪了?喊了你大半天了。”
顾成言随口答了一句:“人有三急。”
李元洛这下不好再说什么了。
李元洛喜欢跟顾成言凑在一处,顾成言不想打搅程季良跟李卿洛这对小情侣交流感情,于是总是离他们有一段距离。
程季良踏踏实实的跟未婚妻约了个会,心中十分感激他,时不时就邀他同游。
李元洛一到家,就发现自己房里多了个人,他有些畏惧地上前行礼。
“殿下,您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找人跟我说一声。”
那人将拿在手上端详的剑骤然刺向李元洛,狭长的眉眼中透着冷厉,俩人顿时在房间打了起来,过了十几招,那人将剑随手一甩,剑被精准地收进它原本的剑鞘。
李元洛抹了一把冷汗。
“你跟顾成言怎么认识的?”
面前的表兄眼眸含笑,看起来又是那副柔弱清冷的模样,仿佛方才的凌厉都是幻觉。
李元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殿下,您也认识成言啊?”他最后问了一句。
那人妖娆一笑,言辞暧昧道:“认识,不仅认识还关系匪浅,你替我看好他,不要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近他,明白了吗?”
胆子都快吓破了的李元洛连忙点头,“明白明白!”
俩人又谈了一些别的事情,那人半夜才走。
过了几日,那位林老爷带着誊抄的孤本亲自上门道谢了。
顾成言丝毫不意外对方能查到他的住处,不过闻音开门的时候,他面上还是一副很惊讶的表情。
“林老爷!您怎么亲自来了?快请进。”
“贸然来访,可打扰到你读书了?”林老爷这回看着亲切了不少。
顾成言连连摇头,“自然不会,我在京城没什么认识的人,难得有人上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闻音,沏壶茶上来。”
“是,公子。”
“你身边就只带了这么一个小厮,怕是很多地方会顾不上。”
顾成言开朗一笑,“我在家中习惯了亲事亲为,倒也不需要他多做些什么。”
林老爷想起密报上提到的,顾成言的父母是武林中人,不拘小节也是正常的,再者,他又独自在山里住了三年,想来也是个能照顾自己的。
“请坐,家中简陋了些,还望林老爷不要嫌弃。”
林老爷方才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院,收拾得还算干净,尤其是这书房,东西的摆放井然有序,看着就舒心。
“对了,这是上次跟你说的书籍,我今日特意给你送来了。”
那內监立马让人将带来的盒子放在桌上。
“你先打开看看吧。”
顾成言略翻了翻,发现了一本老师元邵华以前写的书。
总不至于这么巧,多半是面前这位微服私访的王爷在试探呢。
“这几位大师都是当世大儒,他们归隐后,基本就不再露面,也再难找到他们的大作,这些书籍十分珍贵,多谢林老爷了。”
“不错,这都是他们还在朝为官时写的。”
俩人就其中所写讨论了几句,顾成言发现对方的见解独到,作为一个上位者他绝对是合适的。
闻音上了茶。
俩人停下交谈,静静地品茗。
“这茶清香扑鼻,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顾成言解释道:“此茶是家母亲手调配,加了些草药,我有时看书晚了,浓茶伤身,饮此茶也足够提神,对身体也有益。”
“爱子之心无尽,我家中也有好几个孩子,做父母的确实要操很多心。”
顾成言看他脸色便知,这几日他定然是不得安枕,于是主动问道:“我观您眼下青黑,可是近几日睡得不安稳?”
林老爷点点头。
那寻常管家打扮的內监赶忙说:“正是如此,顾公子,上次与您分别后的第三日,我家老爷突然心痛难忍,几近昏厥,幸好我当时带着您给的药,让我家老爷服下,这才没有大碍,只是之后便一直无法入眠,好不容易睡着吧,一会儿就醒了。”
顾成言若有所思,温和地说:“林老爷,我当时便说了,您的心悸需要请专人医治,光靠那药舒缓是不够的,日后会发作更频繁不说,也会越发严重。”
林老爷没有说话,他第一时间就找人查了那药的成分和功效,都是极其珍贵的药材,也确实对应他的病症。
只是暂时找不到敢医治他的人罢了,林老爷他心里也明白,这些人无非就是担心万一一着不慎,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罢了。
“不瞒公子说,我家老爷四处寻医,但能治这病的大夫实在是少有,不知顾公子可否愿意先替我家老爷瞧着?”
顾成言被茶杯遮住的唇角微微上扬,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放下杯子,有些犹豫。
闻音适时替自加公子解释:“不是我家公子不愿意,而是担心影响温书,老爷夫人若是知道了,怕是要责怪我家公子。”
顾成言皱眉,训斥道:“闻音,退下。”
那內监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自家老爷可是最尊贵之人,一个小小的春闱还能比得过老爷的身体不成!
林老爷看了他一眼,那內监闭上了嘴。
“无妨,这也是人之常情,都是当父母的,我能理解你家中长辈的顾虑,那便罢了,先告辞。”
他脸上露出无奈和遗憾。
果不其然,顾成言有些内疚,起身拦住了他。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读书人怎能见死不救呢,我便先替林老爷你看上一看,日后每十日复诊一次即可,也不费太大的功夫。”
那內监赶紧扶着自家老爷又坐下。
“那就有劳顾公子了!”
顾成言替他号完脉,取出针具,让他将衣衫褪下,在他心口的位置施针。
那林老爷本人顿时就感觉舒服多了,让人记下顾成言给他开的方子,便笑着离开了。
俩人也因此成为关系不错的忘年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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