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诅咒
◎晚餐◎
推杯换盏, 一阵寒暄。
餐桌上的人已经对彼此有了些初步的熟悉。
外表憔悴但是眼神犀利的男人叫秦知言,对自己没有过多赘述。
另一位御姐名叫许希宁,是个画商。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个金色素圈戒指, 看起来有些年头,常常会无意识的抚弄戒指。
不过, 江绾注意到她在介绍自己是个画商的时候, 顾白的脸上划过不屑,虽然转瞬即逝, 依然被她看在眼里。
同行相斥?
看起来不太像!
在第七道热菜端上来的时候,那位住在最里间,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男人姗姗来迟。
高高瘦瘦, 披肩发,络腮胡子, 看起来有些落魄。眼神有些涣散, 走进餐厅的时候看大家都在, “抱歉, 来晚了。”说着抱歉, 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歉意。
环视一圈, 就近落座了一个位置,和两边都不挨着, 左右两边都是空位, 他倒是很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上酒, 自斟自饮,两杯下肚, 脸颊泛红。
“来点儿蒜泥。”他要了一碟蒜泥, 倒上米醋和一点酱油, 每样菜都蘸着吃。
这样的晚餐, 大家基本上都没有在好好用餐,都在聊天或者相互观察,只有他和两米八闷头吃饭。
对于同样的干饭人,两米八难得升起好奇心,冲他说话,“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叫梁米。”
一心干饭的络腮胡瞅他一眼,剥开虾壳蘸了一下蒜泥放进嘴里咀嚼,口齿不清的搭腔,“魏嘉宇。”
又剥了只虾,“说没说什么时候看画?”
他来得晚,不知道有没有说看画的时间,问得是两米八,说话声音并不小,桌上的人都听见了。
目光纷纷看向主位的顾鑫均,都想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那幅名画?
顾鑫均没有卖关子,“今天大家都累了,好好休息,明天下午会安排欣赏画。”
“顾先生,我一直很好奇这幅据传已经在三十年前烧毁的《星火》是怎么到您手里的?”一直寡言少语的许希宁突然冒出来的问题,直击靶心,问出在场不少人内心的疑惑。
“我是偶尔知晓这幅画在国外一位收藏家的手里。”顾鑫均一句话带过,显然并不想多谈。
“三十年前青鸟先生说他的毕生财富都在这幅画里,会不会有宝藏?”许希宁问话犀利,半点儿没有绕弯子。
顾鑫均还没有说话,身侧的顾白倒是先他一步搭腔,“许小姐既然也是画商,画里的门道不清楚?宝藏、诅咒……你不知道真假?”语气里隐含浓浓的不屑。
许希宁被话堵得有些难堪,垂下头没再继续问。
将近一分钟的时间里,餐桌上除了吃喝的动静没有其他声音。幸好,秦知言出声缓解尴尬,“我挺想知道是怎么从那么多人里挑选我们出来的,毕竟这么多人都填了问卷,我到现在还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对,我也好奇。”齐怀森附和。
王思琳跟着点头,“我当时收到邮件的时候,感觉自己中五百万了。”
这个问题,大家都好奇。
“说到这个,问卷是我爸让我弄得。”顾白一脸神秘,“至于怎么选出来的,保密,就当是随机挑选的吧!”
顾鑫均也没有解释,只是径自吃东西喝酒。
江绾靠近柴飒这边的手,在桌上手指轻点,看似毫无规律,但是这是他们工作以来的默契,正在用摩斯密码交流。
「我觉得顾白和许西宁挺奇怪的。」
顾白这样的生意人,喜怒不形于色,像刚才谈论那幅竹子,根本看不透他的想法。许西宁问得问题虽然有些外行,但这样的问题顾白肯定应对过不知道多少,明明可以应酬客套过去,为什么要明着给她难堪呢?
柴飒没有反驳她,交流的是另外一件事。
「秦知言看起来像个警察。」
手指顿了一会儿,立即表达另外的意思。
「很可能跟我们一样,是个侦探,但他一定受过专业的训练。」
江绾不着痕迹地看向秦知言,她的注意力都在顾白和许西宁的身上,并没有怎么观察他。柴飒既然这么说,一定是他观察到了什么。
酒足饭饱,大家放下筷子聊天。
一顿饭,足足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秦知言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啪嗒”一声点燃抽了一口。所谓饭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完全体现在他抽第一口的表情上。
“秦先生,麻烦去外面抽烟。”管家突然出声制止,“顾先生不喜欢烟味。”
“抱歉。”秦知言立即将烟捻灭在碟子里,扭头向顾鑫均歉意地点了下头。
顾鑫均捂着鼻子轻咳,整个人往后靠在椅背上,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挥手示意不要紧,“你们年轻人好好聊,我去休息了,免得你们拘谨。”
他没有多待,说完话领着管家往外走,这顿饭总算告一段落。
主人家一走,大家明显轻松下来,不过没有留在饭厅,约着在别墅里逛逛消食。
顾白作为主人,自然负责领着他们逛。
出餐厅的时候,柴飒和两米八勾肩搭背的走在前面。江绾动作比较慢,落在后面,身侧是席泽辰,本想稍微拉开点距离,没想到他倒是加大步伐走到她的身边。
“顾白和许希宁曾经谈过恋爱。”席泽辰说话的声音很轻。
江绾完全没有想到席泽辰会这样说,惊讶得看向他,却发现他面无表情的快步从自己身边走过去,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
为什么他会突然这样说?
他看懂了刚才的摩斯密码?
所以特意来解惑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不熟,不是吗?
他跟顾白更加熟悉一点,和外人聊顾白的八卦,合适吗?
从饭桌上的状况来看,席泽辰和许希宁并不认识,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更别说打招呼了。说实话,席泽辰这人看着就和八卦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他扭头说了顾白和许希宁的八卦过往。
最重要的是,刚才和柴飒交流的时候,动作很小,小到很难让人注意到,且根本没有交流几句。
难道席泽辰一直在盯着他们看?
而他们却完全没有发现?
这事情有必要和他们沟通一下,走到两人身边的时候,席泽辰已经到了最前面顾白的身侧,两人似乎聊到开心的事情,唇角轻勾,眉眼之间染着笑意。
他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稍稍偏头,目光直直的向她看过来,迎上她探究的视线,四目相对,眸底还有来不及敛去的笑意。
只一眼,漫不经心的将视线挪开,继续听顾白说话。
好敏锐的人!这是江绾对他的感觉。
柴飒察觉到她的异样,扭头看她,“怎么了?”
“席泽辰……”
“嗯?”
“席泽辰刚才突然和我说,许希宁和顾白谈过恋爱。”
“突然说的?”
“嗯!”
柴飒立即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看起来没有恶意。”
倘若有恶意,不显山露水就行,特意来告诉江绾。一来告诉她顾白和许希宁之间怪异举动的缘由;二来怕是在提醒她不是只有他们两人懂摩斯密码的,如果有心观察他们两个人要发现并不是难事。
秦知言很可能也懂摩斯密码,幸好也没聊什么。
“倒是我们得弄个新的沟通方式,万一以后遇到什么状况不好说话,也好沟通。”柴飒勾上两米八的肩膀,“这事儿交给你来设计。”
“专属的沟通密码,哇……这个可以有。”两米八满口答应。
逛了一圈院子,不得不再一次感叹有钱人真的壕无人性,一步一景。
这栋房子顾白并不常来,他也不是特别熟悉,倒是顾鑫均这两年常常住在这里,喜欢这里清静。
顾白的院子比客人住的院子还要大不少,里头娱乐设施齐全,甚至还有个游泳池。
经过游泳池边的小路往前走,是顾鑫均的院子。不过他喜欢清静,他们就没进去打扰,反正明天赏画可以进去看,倒也不急着参观。
说实在的,要不是柴飒要熟悉环境,两米八和江绾宁可躺在房间里吹冷气摆烂。此刻他们有点儿羡慕魏嘉宇,他吃饭的时候喝了不少酒,直接回去休息了。
山上的夜晚并没有很凉爽,偶尔有风吹过带来的全是闷热,还有特别大的蚊子。
幸好,逛差不多了,两米八和江绾本来就走在最后面,一听要散,两人扭头往自己院子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身后有恶犬在追。
山上的蚊子特别毒,江绾又容易招蚊子,回房间就发现自己的手臂和腿上多了几个包,痒得难受。
饭前补过一觉,夜深,三个人的精神还是很好,索性窝在两米八的房间里聊今天的事情。
深夜一点,三人依旧没有睡意,窝在房间里打游戏。
外头雷声大作,闷热了一天的天气总算在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下凉爽起来。
院子里的地灯在雨幕下显得忽明忽灭,看起来很不真实。
江绾站在窗边听着雨声,隐约看到外面的小路上有个人打着伞……方向是顾白的院子。
距离太远,隔着窗玻璃,加上暴雨,她并没有看清那人是谁,只是恰好那里有盏地灯才看到有个人影打着伞走过去。
身后传来两米八装神弄鬼的声音,“你们有没有觉得……山顶别墅……暴雨夜……名画的诅咒……侦探……这些个凑在一起,不出点儿事说不过去?”
柴飒反应最快,直接给他的后脑来了一下,“你有病吧?大晚上的别搞我心态。”
“知道你怕阿飘……不如……”两米八扯出一抹阴阳怪气的笑容,“我们来看恐怖片……多有氛围啊……”
“小孩子才看恐怖片。”柴飒嘴硬,看向江绾,“我不怕这些。”
江绾努力憋笑,十分认真且严肃的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们来看个恐怖片!”
“行!”柴飒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第32章 诅咒
◎红色的眼睛◎
屏幕里的镜头有点血腥, 女演员脸上化的特效妆丑出新天际,丝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猛地出现属实挺有冲击力。
柴飒谎称空调太冷, 坐靠在床上,拉高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双眼睛时不时看一眼屏幕, 生怕让他们看出来他没在看,错过剧情加入不了他们的讨论。
镜头里是酒店的走廊, 女阿飘一闪而过,空空荡荡……
突然, 一个特写在她的脸上……
“啊——”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撕裂黑暗。
两人齐刷刷回头看向柴飒,“不是我!”他立即表明, 一骨碌翻身站起来, “外面传来的。”
“窗外有人, 我窗外有人……”凄厉的尖叫声从王思琳的房间里传出来, 紧接着看到她慌乱的开门冲出来, “真的, 我窗外……有双眼睛……”
她指着一个外头的方向就要往楼下冲,江绾一把拽住她, “你先别乱。”
外面这么大的暴雨, 即便是偷窥也不能挑这样的日子吧?
三人陪着她进屋, 她生怕他们不信,快步领着他们走到窗边, 指着外面, 愣住, “就是这儿, 刚才有双眼睛,现在肯定跑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王思琳的房间靠近围墙,外头就是山,雨幕里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出有没有人,但要爬墙进来在她窗口扒着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窗边的地上丢着王思琳的画本,江绾捡起来看了一眼,画的是窗外雨景,铅笔起的稿子。趁机翻了几页,前面还有不少各种画,但看起来都只画了一半的画。
随手放到桌上,没再多看。
柴飒打开窗玻璃查看了一眼,对着江绾摇了摇头,没有发现扒在外面的痕迹。
“怎么了?”秦知言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刚被吵醒的困意。
惊魂未定的王思琳解释着,“我晚上一直在这里画画,觉得院子里的雨景很好看想画下来……我刚才一回头就看到……看到有双眼睛……红色的……红色的眼睛。”
说到红色的时候,她浑身打了个哆嗦,显然被吓得不轻。
“我去看看!”秦知言转身往楼下走。
柴飒跟着走出去,也打算去周围察看一圈,确保安全。
王思琳不敢待在房间里,两米八和江绾陪着她在楼下客厅等消息。
说来奇怪,王思琳的动静并不小,两米八的房间距离有些远都听到了,倒是离得近的许希宁和齐怀森丝毫没有反应。
睡得特别沉?
去察看情况的两人很快回来,出去没多大一会儿,有伞形同没有伞,浑身上下湿了大半。
“墙内外都没有人攀爬过的痕迹。”秦知言居高临下的盯着王思琳,“晚饭的时候,我看你喝了不少酒,估计是喝多了眼花,少喝点酒。”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扭头就走,半夜被吵醒还弄一身湿,语气和动作都带着些脾气。
柴飒也没想多待,湿答答的衣服裤子黏在身上,实在不是很舒服,“我去洗澡睡觉,你们也早点休息。”
“我和你一起。”两米八趁机逃跑,大晚上的安抚一个姑娘情绪这事儿,他不擅长也不想做。
还没等两人走开,许希宁从屋外走进来,她没有想到客厅里这么多人,愣了一下,“这么晚还不休息?”
目光扫过王思琳有些苍白的脸,关心道:“怎么了?不舒服?”
“希宁姐……”王思琳软软的撒娇,一晚上功夫和她已经很熟悉的样子,“我刚才被吓到了。”
小姑娘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许希宁听得脸上一阵怪异,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安慰道:“这样吧,晚上和我睡。”看来也是不相信有这样诡异的事。
王思琳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乖巧到不行。
半夜惊魂草草落幕。
雨依旧再下,江绾拉上窗帘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闪过画、红眼睛、诅咒、大火、顾白、许希宁……乱七八糟的念头让她过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她在梦里,像是掉进一个深渊,一直下坠,任凭她想尽办法依旧阻止不了。
越睡越累,直到电话铃声和敲门声才悠悠转醒。
“喂!”接起电话,她的喉咙嘶哑干渴,火辣辣的疼,难受的咳了几声。
“开门!”两米八的声音从电话和门外传来。
她快速爬起来,开门放人进来。
“你怎么这么能睡?午饭都快赶不上了。”两米八咋咋唬唬,“这都十一点了,你还睡。”
江绾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刷牙,头脑发懵,还没清醒,听着他的叨叨。
“你和飒飒真的能睡,他也刚被我叫起来,以前熬夜比这更晚也没见你们这么能睡,陌生地方睡得特别踏实?”两米八不明白,他有点认床,陌生地方虽然能睡,但有些睡不踏实,很容易醒过来。
拿着牙刷的手一顿,随即她快速洗了把脸,走出来问他,“老柴也睡到现在?”
“可不是,我去看看,免得他又睡回去,你动作快。”两米八打量着她要换衣服,索性去隔壁房间。
三人的速度不慢,出来的时候,江绾看老柴明显没有睡饱的脸色,“没睡好?”
老柴摇了摇头,“恰恰相反,睡得很好。”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比刚才更加凝重。
“睡得好还不好?”两米八没有反应过来,这小子对电脑和吃反面以外的事情,感知比寻常人还慢,直来直去的要人命。
还好,他不明白,江绾明白,在陌生环境里,每个人多少都会有警惕心,特别是干他们这一行的。
但是昨晚睡下去之后,两人却睡得格外沉,即便她一直在做梦,却始终没有醒过来,直到两米八来叫门。
这里,有问题!
“小心一点。”老柴叮嘱他们。
说到这里,两米八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人这么能睡并不是自身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外力因素导致的。
下楼的时候,秦知言跟着下来,他们非常有默契的没再多说。席泽辰能看懂摩斯密码,那极有可能是同行的秦知言也能明白,他们不敢贸然在这样沟通,只能在群里简单说几句。
「江绾:吃的?」
「老柴:不好说是哪里出问题,总之小心一点,特别是两米八,少吃两口不会死的。」
「两米八:反对,你们没吃的我吃了,你们吃了的我也吃了,吃的不可能有问题。」
「两米八:昨晚散了之后,我弄了一下沟通的密码,我发给你们,以后不方便的时候我们用这个沟通。」
这套密码是两米八根据摩斯密码修改的,很多词汇只是反着来,只要摩斯密码加上他这套东西,很难被人看明白他们几个在聊什么。
好记又好用,大概看了个来回,两人迅速掌握了其中的窍门。
暴雨之后的天气格外炎热,走出室内的时候,江绾觉得豪宅太大也不好,吃个饭能走出一身汗。
到餐厅的时候,魏嘉宇已经到了,他是个没太多讲究的人,虽然人不齐,但丝毫不影响他喝酒,也没先动筷,一口蒜一口酒,美滋滋的边喝边等大家到。
看到他们进来也不打招呼,倒是两米八挺喜欢这人,喊了声“哥”挨着他边上坐下,江绾和柴飒挨着两米八依次落座。
秦知言在他们对面挑了个位置,也没有想和他们攀谈的欲望,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僵住。
午餐并没有像昨晚的晚餐那样正式,顾鑫均在房里吃,没有露面,只让管家带话给他们下午一点的时候去他的院子欣赏《星火》。
顾白和席泽辰踩着饭点儿进来,两人一落座,即便还有人没到,已经开始上菜。
大多都是年轻人,睡懒觉稀松平常,在顾白看来根本没有必要强行一起吃饭,他让厨房到时候再给他们做就成。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席泽辰坐在江绾的对面,虽然隔着大圆桌,但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身边的顾白一直在和他说话,他偏头听着,偶尔搭腔几句,目光时不时看向江绾,那眼神里有打量、有试探……
这顿饭江绾吃的食不知味,她看不懂席泽辰的眼神。
越看不明白越想弄清楚,她想知道席泽辰究竟想干嘛?
“顾先生和席先生是怎么认识的?”江绾假装不知道两人是同学,随意的找了个饭桌话题。
说到这个,顾白拍了一下他的肩,“这是我学弟,我们一个大学。”
“你可以说说我们怎么认识的。”席泽辰好整以暇的等他继续。
“嗐……这八百年前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顾白瞪他一眼后,低头苦笑了下,“其实也没什么,我当时有段时间心情不好,天天喝酒喝到烂醉,有天喝到躺在地上,他好心过来扯我一把,我把他衣服裤子都吐脏了,就这么认识了。”
席泽辰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仿佛还能闻到当时的臭味,“这叫臭味相投。”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向江绾,头微微歪着,下巴微仰,左边眉峰一挑,右手手肘撑着桌面,手臂立在脸侧,大拇指摩挲着食指。
江绾愣住了,这句话……这种神态……
很熟悉!
想从他的眼睛里再看出什么来,他却避开视线,垂眸吃菜,仿佛刚才这句话只是话赶话的巧合,而做这样的动作也是巧合。
第33章 诅咒
◎赏画◎
江绾的异样太过明显, 老柴在旁边用手肘撞了一下她的手,小声提醒,“想什么呢?席泽辰脸上有花?”
尴尬的收回视线, 胡乱塞了点菜,闭口不谈刚才自己的失态。
她知道老柴在盯着自己, 关心她的状况。可她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而且刚才闪过的对席泽辰的想法,她还不确定。
得找个机会私下和席泽辰谈谈。
饭后并没有找到机会, 席泽辰和顾白一同离开,两人回了顾白的院子。
直接去找实在太唐突。
再一次见到席泽辰是在下午一点, 顾鑫均的院子外头。江绾才知道原来从边上的小路可以过来, 并不是非要经过顾白后院的游泳池,只不过两个院子共用一个游泳池, 这样比较方便。
顾鑫均的院子有两栋房子, 一栋两层小楼, 另外一栋一层的玻璃房, 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管家笑容满面的站在玻璃房外面, “各位, 这里是老爷收藏画作的地方,禁止大家拍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各位将身上的手机和电子设备都拿出来。欣赏完画作之后, 你们可以来找我领回去。”
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个白色的塑料箱, 顾白动作最快,他知道规矩, 率先把手机放到塑料箱里。
站在他边上的席泽辰把手里的手机关机之后放到塑料箱里, 又从兜里拿出一台同型号不同颜色的手机, 关机后放进去。
赏画有这样的规矩, 其余人并没有意见,很多艺术展开办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规定。大家自觉将身上的手机放到塑料箱里。
两米八比较麻烦,他身上的电子设备真的不是普通的多。两台手机,一块智能手表,移动Wi-Fi,一台PDA,还有耳机、U盘,甚至还有根随身携带的甩棍……轮到他的时候在塑料箱边折腾了很久。
放好东西,经过金属探测门,才能往里走。
管家提醒他们,“各位看画的时候要注意,千万不要靠得太近,也不要用手去碰画。”
柴飒往后环视一眼,稍稍弯腰小声和江绾说,“齐怀森不在。”
虽然,齐怀森表现出来对画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来凑热闹的,但是这样的热闹他不可能不来。而且从昨天晚上他回房之后,好像就没有见过他,连王思琳在凌晨尖叫也没出现……
“是不是要去看一下?”江绾内心很想看画,但齐怀森不出现很奇怪,毕竟画在这里不会跑,去看一眼回来耽误不了太久。
“要去也是我去,不差这一会儿吧,来都来了,我看一眼画再去。”两米八自告奋勇,名画他是不懂欣赏的,都到门口了,不看一眼有点亏。
最主要的是,他和柴飒都发现,这间看似普通的玻璃房一点也没有看起来这么普通,用的全是防弹玻璃。
玻璃房里有非常开阔的视野,整栋宅子有很浓的中式风格,但这间玻璃房里却没有任何的装饰,各种白色的隔断,每个隔断上挂着一幅名画,隔断间有不少距离,可以让人在欣赏一幅画的时候不用被其他人打扰。
当然,这座玻璃房并不对外开放,顾鑫均很懂得如何欣赏画。
没有任何装饰,因为这些名画是最好的装饰。而且,每幅画之间有足够的距离,能让他静静的欣赏。
目光所及,收藏的画数量不少,最前面看到的几幅画全是名画佳作。
越往里走,画的价值越高,也越得顾鑫均喜欢。
“哇哦……这里可不得了!”昨晚被惊吓到的王思琳,原本还恹恹的没有精神,一到这里立马活了过来。
不过,这样艺术气息的地方,很容易让人不自觉安静下来,王思琳惊呼都是压着嗓子,小声赞叹。
在画展看到名画不稀奇,但是这样的个人收藏着实厉害。
面对这样的场面,爱画的人不可能没有反应。
除非……见过更厉害的收藏品!
江绾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很想知道席泽辰会是什么反应?
往前面看去,席泽辰像是有和她同样的想法,恰好回过头来看她。
视线相撞,都清晰看到彼此眼底对这里的名画毫无波澜。
在江绾看来,他那副无框眼镜的镜片遮挡着眼里的光,没有看起来那样简单无害。
走到最开阔的地方,白色的隔断后能看到玻璃房外的景色,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从前院走到后院的位置。
顾鑫均背对着他们站在那儿,他正在欣赏墙上的一幅画。
画里青山环绕,木柴堆的足有一层楼那样高,燃着熊熊大火,火堆旁围着不少人,虽然看不清长相,但感觉的到他们个个带着欢愉的笑容。
“星火!”江绾呢喃着,看到这幅画,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其他,定定的盯着它。
她的声音不大,在场的人都听到了,纷纷看向她,但她浑然不觉,只是一步一步靠近那幅画,仿佛着魔一般。
没人知道她说得对不对,因为见过这幅画的人屈指可数。
“不错,这就是星火。”顾鑫均给出肯定的答案,眼神疑惑地打量她,“没想到你能一眼看出来这是星火。”
江绾这才回过神,喃喃一句,“您站在这里,我是猜的。”说话的时候,眼神没有离开这幅画。
“原来是这样!”顾鑫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像是不太相信她的说辞。
江绾并不在意他相不相信,只是站定在距离星火一米处欣赏这幅《星火》。
不止是她,不管懂不懂画都在盯着这幅画看。
“嗡……”玻璃房里传来细想,随即发现玻璃房的各处升起白色幕布。
四面八方一片白色,隔绝了玻璃房外的景色。
没一会儿,白色的幕布上投影出蓝天青山,林中还有雀鸟……
这间收藏室居然是全息投影的,而且还能换背景,这些背景都和画作有关,让人更能融入这幅画。
“望各位好好感受艺术的魅力,也能好好欣赏这幅青山先生的遗作《星火》”顾鑫均说完话,站得离他们远了些,欣赏着这里的画作。
柴飒对这幅画的兴趣不大,倒是对这间屋子十分好奇,仰着头东张西望,时不时和两米八小声交流,“安保措施很好,到处都是红外,要是都开了,怕是得密密麻麻的一片。”
两米八咂舌,“确实,要是哪个小偷不长眼进来偷画,估计还没进来就被抓了。”
“看过就好了,我回去一趟看看齐怀森。”柴飒实在提不起看画的兴趣。
“我跟你一起回去。”
“行,那我和江绾说一声。”
老柴走到江绾身边,侧过头刚想说话,却震惊无比的愣了下,顿时不记得要说什么。
江绾……在哭……
相处半年,江绾从来没有表现出特别强烈的情绪,知道她有秘密,有很重的心事,却从来不和他们吐露心声。她像是一只蚕蛹,把自己包裹在保护壳里,密不透风。
所以现在看到她流眼泪,有被惊讶到。
她自己好像完全没有发觉,只是盯着画,红着眼,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从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她就不对劲,很不对劲。
老柴在这幅画和江绾的脸上来回看,着实看不透她此刻的想法,只觉得……她看这幅画的目光——像是在看人。
准确的说,应该是透过这幅画在怀念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人。
对的,是怀念!
“喂!”老柴拍了一下她的肩,“你怎么样?”
“嗯?”江绾扭过头,迎上他关心的眼神,在他的眸底看到自己,小小的自己,在——流泪!
流泪?
她用手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垂着头,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的状况。
“嗐……”
她听到老柴一声无奈地叹息,随即感觉到有只手掌摁在她的脑袋上,不轻不重。
“不知道怎么说就低会儿头,别跟两米八一样老上网看那些无聊的东西,相信什么别低头皇冠会掉的话。即便低头,皇冠也不会掉的。”老柴清爽的嗓音传进她的耳里,还来不及感动,就听他话锋一转,“况且你还没有皇冠。”
听到这话,江绾实在不知道先感动好还是先笑好!
手掌安慰似得轻拍了两下她的脑袋,手掌的主人嘴里说着很嫌弃的话,“女人就是麻烦!”
“对嘛,我就说女人麻烦,影响我敲键盘摁鼠标的速度。”两米八在她的身后小声嘟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我给你遮着,想哭就哭,要是有人笑你,我就揍他。”
这还不止,他补了一句,“不然……要不然……我的肩膀借你靠一下……虽然你矮,靠不到我肩膀……要不我蹲下来?”语气如同壮士断腕一般决裂。
神他妈的蹲下来!
江绾“噗嗤”一下破涕为笑,反驳他,“我一米七一,哪里矮?”
“……行吧,你都哭了,我让着你,你不矮!”两米八委屈巴巴,非常不想承认自己矮。
沉默了一会儿,江绾仰起头来回看他们,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右手,在空气中手指轻点了几下,用的是他们之间的沟通密码。
「这不是青鸟先生的画。」
第34章 诅咒
◎赝品◎
画是假的?
顾鑫均知不知道?
柴飒远远地观望他, 着实看不出来。
他是业界的老行尊,靠画起家,这方面的眼光肯定毒辣, 要想瞒过他的眼睛,不容易吧!
所以, 他应该知道这画是假的!
不对……
如果他知道画是假的, 将画摆在这间展室最好的位置?
还要将画拿出来参加画展?
顶着青鸟先生遗作的画,不说多少外行想去看, 内行去看的肯定不少,假画瞒得过那些人的眼睛。
倘若让人知道他拿出来的是幅赝品, 那可真是晚节不保。完全能够想到媒体会将此事渲染成什么样。
那, 这幅画他并不知道是假的!
难道是因为这幅画没有问世过,让他在判断真假方面有了偏差?
柴飒立即推翻这个想法, 虽然他不太懂画, 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基础的, 比如每个画家的画风, 有青鸟先生以前的画用来对比, 何况听说现在还有很多高科技辅助判定画的真假, 是真是假很难瞒过去。
什么样的高手能把画仿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看江绾刚才那副样子,结合她说的话, 这个高手她不仅认得, 还关系匪浅。
江绾事先知道这幅画是假的?填问卷的时候, 她好像填的就是认为这幅画是假的。
她来这里是为了看这幅假画?
柴飒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这事非同小可。
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候, 很明显她还想在待一会儿, 以后有的是时间, 不急在一时。
要是留她一个人在这儿, 显得他们两个男人不地道,给两米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回去看看齐怀森,自己留这儿陪她。
刚才摁着她脑袋的时候,老柴已经注意到有好几个人察觉她的异样,他眸光犀利的扫视过去,像座门神一样守在她的身侧。
其他人看过这幅画,零零散散的走开去看其他画,她不同,一直站在这幅画面前,静静地看着。
和她一样对这幅画兴趣颇高的是席泽辰,他转过一圈回来以后同样站在画前。
“你好像很喜欢这幅画。”席泽辰主动攀谈,“我个人而言,青鸟先生的成名作比这幅更有灵性。”
江绾瞥他一眼,“艺术这种东西很主观的,我喜欢这幅画,更喜欢这幅画的画家。”
“这幅画的画家?”席泽辰挑眉看她,“不该是青鸟先生?”
他的问题,江绾没有回答。
席泽辰并不恼,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画,闲话家常似得感慨,“他应该没有想到,29年后这幅画会以这样的方式再现人前。”
意有所指的话,听得江绾心跳只突突。
青鸟先生的《星火》是在三十年前画好的,然后他被烧死。席泽辰说的是29年前……
猛地扭头看他,“你究竟是谁?”
“嗯?”席泽辰轻笑出声,镜片后的眸光潋滟,像是听到了笑话,“不是介绍过,我是席泽辰。”
江绾知道自己的问题听来很蠢,依然这样问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她相信席泽辰听得明白,关于这幅画,能说出刚才那翻话……加上他午饭时候说话的举动……
“你……你认识……”
没有等她把话说完,席泽辰脸上的笑意霎那间消失不见,脚跟一转,走向不远处的顾白和顾鑫均。
江绾想跟过去问个明白,却被老柴一把拽住手臂,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提醒她,“有人盯着我们。”
即便再想去问席泽辰也只能暂时放一放,她没有四处看,维持看画的姿势,小声问道:“是谁?”
“秦知言。”柴飒不仅答得坦荡,甚至回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因为秦知言根本没有藏着掖着,直勾勾地盯着江绾,似是要把她看穿。
他的视线像在看一个罪犯,很难不让人讨厌,“还有……不知道是谁了。”
另一道视线很鬼祟,若有似无,一度让柴飒以为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走吧!”江绾知道自己的行径有点诡异,看在有心人眼里不好解释。
“不多看一会儿?”柴飒看得出来她很想再好好欣赏这幅画,“我不赶时间。”
“不用。”江绾内心划过一丝异样,深深看了一眼,像是要把这幅画镌刻到记忆里,“画展的时候还有机会再看的。”
走出来的时候,江绾的情绪明显变得低落。
两人在塑料箱里拿自己的手机,管家伯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有兴趣的话晚上可以再来看,这两天下午一点到五点,晚上八点到十一点都会开放。”
这是个好消息,“我晚上再来。”江绾顿时开心起来。
一旁的柴飒将手机开机,无奈摇头低喃,“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麻烦!”
“……我听得见!”
“哦!那我下次嫌弃的小声一点!”
走出来没有几步,席泽辰叫住他们,“江绾,等等。”
两人回头,他刚把手机拿回来,一边开机一边追过来,“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方便!”得来全不费功夫,江绾递过手机让他扫码,伴随着“滴”一声,验证消息发过来,用不到几秒钟,已经躺在彼此的好友列表里。
加完好友,席泽辰直接往游泳池的方向走回顾白的院子,而他们两个则是走小路回客院。
齐怀森的房间依旧关着门,倒是两米八的房门大开,他则盘腿坐在地上,行李箱垫着笔记本电脑,双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乱飞。
见两人进来,嘴皮子一顿说。
“齐怀森那小子没事,昨晚上戴着耳机玩游戏到天亮才睡,我去敲门的时候好不容易叫醒他的。”
戴着耳机,难怪在隔壁的王思琳尖叫成这样都没反应。
“他还推荐我玩,一个恐怖游戏,即便他听到尖叫声,可能都以为是游戏里的声音。”他拿过平板,“我下载这个游戏了,咱们三一起玩,最近挺火的。”
“好哇!”
“不必!”
两人异口同声,柴飒浑身上下都写着拒绝,恐怖游戏啊……
“我对打游戏没兴趣!”这是他最后的倔强,轻咳两下转移话题,“说说星火的事情。”
两米八电脑都不玩了,屁股一扭换了个方位期待的看向她。
原本还笑着的江绾,神情低落下来,来回看他们,半年的相处和关心让她有些卸下心防,好像和他们说一点儿也不会让他们看轻自己。
他们也不催,任由她慢慢思索。
江绾再三斟酌,低垂着头,“这幅画不是青鸟先生的画,是我爸爸画的赝品。”
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话里的信息量却如同惊雷一般在两人的耳边炸开。
江绾的爸爸能画出顾鑫均这种老行尊都分辨不出的赝品,仿造的水平和画功就不提了,这背后牵扯的利益……
她的爸爸原来是干这行的,难怪当初问她为什么没有当警察,她说“当不了!”
不是她不想,也不是她自身条件不能当,而是她的背景让她根本当不了警察。她爸爸这样的水平,肯定不是寻常的造假小贼。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还没让他们拐过弯来,江绾又扔出一记炸雷。
“我……我爸爸他……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这是什么意思?
死了?
两米八和柴飒疑惑的对视,他们查过江绾的底,父母兄长一家四口,父母健在啊,也没有领养的记录!
什么情况?
看他们的表情,江绾猜到他们在想什么,她突然到事务所工作,调查过她的背景也不稀奇。
“我和哥哥出生就挂在叔叔婶婶的名下,三年前,我的父母在家里被劫杀,案子发生在M国,家里被洗劫一空……我……我家里有很多不能往外说的东西……所以这起案子不了了之,我知道案子没有这么简单!”
说到父母惨死,她语气激动,眼眶泛红却极力隐忍着眼泪,眸里却全是坚毅,一定要找出凶手来。
她说的很含糊,但她能说一点儿已经开始信任他们,很多事不能操之过急。
“所以,你三年前突然休学?一直在查这件事?”柴飒用的疑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嗯!”江绾点头,脸上满是失落,“查了很久,没有什么进展。”
“你回国是因为查到凶手可能在国内?”否则不可能好端端的回国。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因为连她自己都不是很肯定。
两米八在震惊中找回自己的声音,“赃物流到国内了?只要找到赃物,倒着查流出来的出处,极有可能找到凶手,对吧?”
顿了一下,“所以,这幅《星火》是当时被劫走的赃物?”
江绾愣了下,随即摇摇头。
她不想说,两人也默契的没再多问。
两米八受不了这会儿的沉默,重新摆弄起他的电脑,“大碗,案子慢慢查,有我们俩帮你,肯定很快能抓到凶手。”
他的话,柴飒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江绾觉得眼睛一阵泛酸,强忍着眼泪,因为家里的缘故,她从小没什么朋友,只要朋友知道她家里的事情,那些人都会远离她。
之后,他们会搬家,转校!
久而久之,她没有朋友,没有人可以说心事。
长大之后,她明白家里的状况和旁人不一样,不能和人说。在同学眼里,她很不合群,独来独往。
这半年的相处,在不知不觉间,江绾已经把他们当成朋友。透露出一点家里的状况,没有在他们的眼里看到鄙视……
他们明明有很多疑惑,却都选择不问。她很清楚,他们在等她愿意说的时候。
忍住了眼泪,她感觉到柴飒的手掌又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脑,听到他无奈的话语,“不想说就不说,想说的时候再说。嗐……都说了你麻烦吧,磨磨唧唧,年纪不大,想得太多。”
嫌弃的语气,却让江绾觉得暖心。
友谊肆意滋长。
或许,全盘托出的那一天不会太远。
第35章 诅咒
◎最后一句话◎
闷热了一天, 明明才下午,天空黑云压城好似暗夜,山雨欲来。
风一阵大过一阵, 吹得院子里的绿植东倒西歪,看架势这雨会比昨晚的更大。
压抑的天气像极了江绾此刻的心情。
她有很多话想说, 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柴飒岔开话题, “那个……那个席泽辰好像知道不少事儿。”
看画的时候,他们两人的对话, 他在边上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认识他。”江绾对他毫无印象,却觉得他有些熟悉, 特别是他午饭时候的举动……
柴飒猛拍她的肩, “在这儿想有什么用?觉得他奇怪,直接去问他啊!”
说得……有道理!
两米八把随意扔在床上的甩棍郑重递到她手里, “万一真和你父母的死有关系, 这小子就是个危险人物, 你把这个带上, 能打就打, 打不过就跑。”
“没这么夸张。”江绾哭笑不得, “我不觉得他有什么恶意,否则可以装作看不懂摩斯密码, 暗中观察我不是更好?”
“他向来不用脑子思考。”柴飒吐槽, 扭头摁住江绾准备放下甩棍的手, “带上,以防万一。”
江绾:“……”
行吧, 带着就带着。
但已经带着甩棍了, 柴飒还跟着要一起出门是几个意思?
“我陪你去。”柴飒理直气壮。
江绾有点为难的提醒, “我只是去找他谈话……”
“……嗯, 我不进去,在外面等你,有情况大喊。”相当好说话,你们谈你们的,他不听。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去打架。”用不着人多。
柴飒沉默了一分钟,问她,“确定搞得定?”
仰头和他垂下来的眼神碰触,内心一阵酸涩,她立即扭开头避开这样关心的视线,她有些不太适应和朋友相处。以往太多经验告诉她,玩得再好的朋友,最后知道她家里的事都会避之唯恐不及。
“当然!”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不过,有一说一,这种背后有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隔着窗看院子里的风没觉得有多恐怖,人走到院子里才体会到风大到脚步轻飘飘的,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肉都被吹抖起来。
顶着风,眯眼走到了顾白的院子外,刚走近就听见顾白的说话声,“有意思,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把画卖给你?”
她不想偷听的,想敲门暂时打断一下。
“当年你说什么来着?说喜欢艺术家,不喜欢我这样铜臭味的商人,你呢?哈……你今天怎么和我一样了呢?”顾白说话的声音并不太大,语气里却带着浓浓的嘲讽和鄙夷。
江绾立即反应过来,怕是许希宁在里面。默默地收回想敲门的手,别问她为什么,她也说不明白,总觉得应该暂时按兵不动。
屋子里一阵沉默过后,许希宁的说话声传来,“我们没有必要说曾经,我是很诚心诚意想要买《星火》这幅画,价钱绝对让你满意,你可以考虑一下。”
“绝对让我满意的价钱?哈……这幅画不卖,听不懂?你来求多少次,给多少钱都不卖。”
“顾白,你好好考虑一下,这幅画你卖给我,求你了,卖给我。”
“别求我,我们在商言商,画我不卖,你可以走了。”
“这幅画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
“和我有什么关系?门在那边,不送。”
“顾白,顾白……你听我说,顾白……”
里头安静下来,隐隐的抽泣声传出来,听声音没有走动。江绾在心中默数到三十,伸手敲了敲门框。
“叩、叩……有人在吗?”
她装作无事发生刚来的样子走进客厅,许希宁背对而坐,站起来的瞬间借着撩发压了下眼角,“啀……小江呀,你找……找顾白吗?”
“我不找顾白!”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江绾只觉得尴尬。
眼泪可以擦,哭过的眼眶并不是想让它别红就不红的,眸底有极力想要掩藏的一丝窘迫。
在江绾看来,许希宁非常漂亮,美得相当有攻击性,对名利财富的野心都写在脸上。每次见到她都化着精致的妆容,只有现在是失态的。
她肯定不想让别人看到,江绾选择性眼瞎,避开视线,“我找……”
话还没说完,席泽辰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来啦!”
抬头看去,他站在栏杆边,唇角带着笑意,语气熟悉的仿似两人是好友。
话是对着江绾说的,他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许希宁,“上来聊!”像是早已知道江绾要来。
无论如何,这让江绾松了口气,面对许希宁着实有点儿小尴尬,席泽辰算是替她解围了。
“我先上去了。”江绾礼貌告辞。
许希宁小声问了句,“你认识席泽辰?”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认识是认识,绝对算不上熟悉,但席泽辰刚才说话的语气,而且在楼上看着,她也反驳不了。
不得不说,席泽辰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像是猜到许希宁会说什么,直接出声,“她是我的客人。”
意思很明显,不关旭熙宁的事情,让她少打听。
江绾没多逗留,直接上楼。
显然许希宁没死心,“麻烦你劝劝顾白,让他把这幅画卖给我……”
话是对席泽辰说的,江绾不明白,从偷听到的内容来说,顾白对她并没有好脸色,她为什么偏偏执着于这幅画?
席泽辰并没有理会她,看到江绾上楼,率先走进房里,连个表情都懒得给许希宁。
进来的房间不是卧室,而是间小会客室,“随便坐,楼下不适合谈话。”
席泽辰挑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落座,等着她开口。
江绾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打量着会客室……
“呵……”
“你笑什么?”江绾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笑。
“抱歉!”席泽辰收起笑容,“不用这么小心,这里没有监控。”
被看穿心思,江绾没觉得尴尬,依旧仔细打量完会客室,确定没有监控才问他,“你认识我!”
语气非常肯定,说话的同时盯着他的脸,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他精致白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不答反问,“我们应该认识?”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江绾表情凝重的睨着他。
席泽辰叹口气,食指推了一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认真的回看她,“你可以信任我,我不会是你的敌人。”
诡异的静谧蔓延开来,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风肆意拍打玻璃窗,却打不破会客室里的安静。
江绾不信他,全身上下都写着对他的不信任,却没有反驳他,她在衡量,在斟酌……她怕说错话,试探不出他的虚实,反被他试探。
两人静静地对峙,他的眼神从平静无波到染上哀痛……还有心疼……
他在哀痛什么?
心疼谁?
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她是几个意思?
江绾牢牢盯着他,看到他的右手在扶手上轻划了两下,之后在扶手上轻点起来……
摩斯密码!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江绾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死死的看着他……
眼眶不自觉地泛起水雾,她迷茫起来……
对上他眸底快要溢出来的心疼,江绾猛地站起来,飞也似的跑出去……
“江绾……”
身后的呼喊像是来自深渊,她不敢回头,只觉得胸口沉闷的透不过气来。
经过楼下客厅的时候,许希宁已经不在了,她顾不上这些,脚步未停地冲了出去。
一口气跑到客院的门口,回头发现席泽辰没有追过来,她却不敢放松,跑回房间,狼狈的坐到床上喘着粗气。
房间里静的可怕,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
她从没有想过这段刻意被自己淡忘的回忆,会有一天由一个陌生人挑破,翻涌而来的愧疚和遗憾顷刻间将她击垮。
那是她和父母说的最后一句话,父母那么疼爱她,自己呢?
自己在和他们争吵的时候恶语相向!
那时候,她好讨厌他们,厌恶他们曾经做的事,常常搬家,让她没有长久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她立志要当警察,却因为他们的身份……
不甘心,不服气,所以和他们激烈的争吵。
其实,争吵的并不激烈,父母并没有说话,只有她在发脾气……
刻意考了Y国的大学,远离在M国的他们。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那天吵完架跑出去,倔强的不肯回家,也不愿意和他们联系。
再有他们消息的时候,是哥哥通知她……
「爸妈走了。」
当天的电话里有叔叔婶婶和哥哥的好多未接电话,一直联系不上她,哥哥给她发了消息。
短短四个字,每个字都认识,凑在一起她看不懂。
走了?
去哪儿了?
旅游?
搬家了?
走去哪儿?
被人发现身份,逃跑了?
还是……被抓了?
直到她联系上哥哥,电话那头压抑着的哭腔,“回来一趟,爸妈……没了……劫杀……”
接下来说了什么,她再也听不进去。
她很后悔,后悔自己的不懂事,后悔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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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诅咒
◎房间有问题◎
气势磅礴的闪电劈开乌云, 天空乍亮了一瞬,雷声回荡让人心惊不已,大滴大滴的雨水打在地上, 几秒钟的功夫,倾盆大雨, 滂沱而至。
“梆梆梆……”门被近乎野蛮的砸响。
“大碗, 大碗……”
“江绾,你在里面吗?”
“梆梆梆……”
“飒飒, 不行咱们踹门吧!”
“你去找人拿房间钥匙……”
江绾朦朦胧胧听到声响,直到听见要踹门才反应过来。
睡着了?
自己怎么会睡着的?
翻身爬起来, 两条腿有点儿虚, 踩在地板上像是陷进棉花里。
门打开的时候,柴飒砸门的手差点儿没打她脸上, 见她没事, 松了口气, 冲楼下喊, “回来, 不用拿钥匙了。”
江绾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很难集中注意力, 见柴飒要走进来,她推了一把, 冲他摇摇头, 指了一下隔壁两米八的房间。
“什么情况?大碗你怎么了?”两米八咋咋唬唬的冲过来。
“行了, 去你房间等,她要洗漱。”柴飒扯着他就走。
这房间有古怪, 江绾不敢多待, 草草洗漱让自己精神点, 拿着手机直奔隔壁。
晚上八点多了?
手机里躺着好些个未接电话和消息, 她没顾上看。
从席泽辰那儿回来最多四点,明明在想事情,不知不觉居然睡着了!
搁平时这事情不奇怪,在今天她满腹心事这样睡着,太不正常。
“你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回来的?”柴飒狐疑的盯着她,“回来之后一直在屋里睡觉?”不管什么情况,她在屋里睡觉这事儿有点说不通,宁可相信她一个人躲起来哭。
他和两米八以为她还在席泽辰那儿没回来,要不是两米八实在饿了去吃晚饭恰好遇到席泽辰,压根不知道她早就回来了。
“先不说这个。”事有轻重缓急,席泽辰和自己的事儿可以慢慢说,且她暂时也不知道怎么说,还是先说房间的事儿,“中午我们起床的时候就觉得房间不对,昨晚睡得特别沉。”
“不对,应该说昨天我们到的时候,晚餐前那一觉我们俩就睡得很沉。”柴飒有些懊恼,检查过房间里有没有隐形摄像头,完全没想到自己嗜睡并不是因为起床气。
中午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并没有太上心。而且听了江绾的事儿,他把这事情忘了个彻底。
“我从席泽辰那儿回来的时候……”提到席泽辰,很自然想到他下午的那句话,江绾停顿了一会儿,收起那些个哀怨的心思,“当时我的心情很不好,根本不可能睡着。”
“下药了?”两米八警觉起来,“想干嘛?让我们来看画,还玩下药这一套?下哪儿了?”
“肯定不是吃的喝的!”江绾首先排除掉吃食,免得吃货两米八担心饿肚子。他们昨天到这儿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吃喝就睡了一觉,当时只以为坐车颠了一路腰酸背痛,根本没有细想。
“空调和熏香。”柴飒快速指出房间里可能下手的地方,“空调滤网上抹药的效果会越来越小,我们俩的状况不是这样,那……只有熏香了,时间越久挥发的越多,空调一开,房间密不透风,药性逐渐加强。”
“看起来是想让我们睡觉,睡得沉……打算做什么呢?”江绾想不明白,“谋财害命也轮不到我们俩。”
两米八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下药谋财害命?
这么邪乎?
“和谋财害命没多大关系。”柴飒认同她的说法,要害命早就下手了。
两米八长吁出一口气,不是害命就行,至于谋财倒是不用担心,毕竟他没财。
看他松一口气的反应,两人同时疑惑,这小子完全没有他们两个人嗜睡的症状……
这小子房间里没有这样的状况。
也对,除了在自己房间里睡觉吃饭,大部份时间都在两米八的房间,如果他的房间也有问题,他们早就睡死了。
“不知道其他房间有没有这样的状况?”两米八反应过来,冒出来一句。
“没有!”
“他们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开始分析。
“昨晚王思琳在房间里画画,如果有问题,肯定睡着了,根本不会遇到这样的状况。”柴飒率先分析。
江绾顺势接话,“王思琳后来和许希宁一个房间,看画的时候听到两个人嘀咕,昨晚王思琳睡得很不踏实,拉着许希宁聊了很久才睡。还有那个秦知言,昨晚王思琳尖叫的时候,他很快出房间,当时一副被吵醒的模样,看来他的房间也没有问题。”
“齐怀森那儿也没有问题。”两米八想了想,“他昨晚打游戏打通宵。”
“还有一个人。”江绾冲最后一个房间的方向努努下巴,“那个魏嘉宇……好像一直在房间里睡觉。”
“也就是最靠里面的三间房有问题。”两米八满腹狐疑,“图啥呀?”
是啊,图什么呢?
有什么用意?
做任何事都要有目的,在这几间房里下药究竟为了什么?
“先不聊这个了,你下午去找席泽辰,问出来什么?”柴飒更加关心的是这个搭档。
说到这个话题,江绾神情比之前更加凝重,深呼吸了几下,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谈……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看得出来她并不想说,有一股悲怆自她身上弥漫开来,不想说那就不说,等到她想说再和他们说。
虽然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关键时候却非常的贴心。
两米八巧妙的转移话题,“你们房间有问题,干脆换个房间。”
“不好!”柴飒相当配合,“换房容易打草惊蛇,既然别人这样做肯定有原因,不换房,我们到你房间睡就行。”
说完话,看向江绾,她是个姑娘,和两个大老爷们一个房间……
怎么看都有点儿不妥!
没想到回过神来的江绾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点点头,“就这么说定了,今晚睡这儿。”
“我和飒飒睡床,你打地铺。”两米八丝毫不觉得抢唯一一张大床的举动有什么不对。
江绾无所谓的耸耸肩,对于睡哪里的问题她并不关心,也不太在意。
此刻,她更想知道席泽辰的事情……
还有《星火》那幅画……
“两米八,你能不能查查《星火》这幅画是从哪儿买的?”江绾的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要出事儿!
“我查查!”两米八当仁不让,迅速摆弄起电脑。
外面的大雨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雨水肆无忌惮地拍打着窗户,院子在雨幕下显得朦胧,黑暗中像是有什么在窥伺……
错过晚餐的江绾懒得冒雨走去吃饭,随便弄了碗泡面,坐在楼下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脑子里乱哄哄的想着事儿。
“吃泡面啊!”齐怀森带着沐浴后的神清气爽走进来,“泡面放哪儿了?我也来一碗。”
江绾指了下柜子,“这里面有。”
“真齐全,你的是什么口味?闻着好香。”齐怀森蹲在柜子前有些为难的看着摆放整齐的泡面。
其实能选择的并不多,只有三个口味,辣的、海鲜、老母鸡……
“辣的!”
“那我还是来个老母鸡/吧!不能吃辣。”齐怀森选好泡面,他没有打算煮,觉得太麻烦,找了个碗一股脑的把面和调料倒进去,热水一冲完事儿。
餐桌不大,两人斜对面而坐,拉开的距离很远。
两人都不是很想聊天,齐怀森只在意游戏,吃面都捧着平板玩。
他没有戴耳机,听动静是在玩恐怖游戏,音效听起来相当诡异。
可能是江绾看他的次数过于频繁,他总算是反应过来,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没注意……”立即把游戏声音调小了很多。
“没事。”江绾吸溜完最后一口面,“玩恐怖游戏没有音效等于白玩,我不是说你音量太大,是好奇你在玩什么游戏?”
端着碗小口小口喝汤,直到吃碗面才算是勾起了胃口。
“这个游戏可好玩了,我给你看。”说到这款游戏,齐怀森一下就来了精神头,一手推碗来了个飘移坐到她的对面,平板往她的方向一推,“你看,什么美式日式的恐怖都没有中式来的刺激,中式恐惧才是天花板……绝了,你看看这阴森森的……”
话题一开,齐怀森根本停不下来,滔滔不绝的推荐这款游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托。
聊得江绾招架不住的时候,许希宁走进来打了个招呼,但和江绾对视的时候明显尴尬了一下,径直走向冰箱拿了瓶果汁,随意找话题,“泡面这东西闻起来真香,被你们吃得我也有点想吃了。”
“吃呀,这牌子好吃。”齐怀森搭腔。
“不吃咯,晚上吃东西容易发胖。”许希宁叹了口气,“你们要果汁吗?这一瓶我喝不完,我们分着喝。”
“行啊!”齐怀森点头。
“我不了,你们分着喝。”江绾指了下空了面碗,“我把汤都喝完了,实在喝不下了。”
许希宁找了两个杯子,站在水槽前冲洗。
【📢作者有话说】
屯了一堆无穷的鸡爪,码字偷懒的时候啃一个,美滋滋!
第37章 诅咒
◎父母的职业◎
小厨房今晚还真是热闹, 魏嘉宇走进来,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多人,愣了下, 随即面无表情的从冰箱里拿了瓶冰啤酒。
这人不是普通的爱喝酒,吃饭喝, 大晚上的还喝酒。
“开瓶器在那儿。”许希宁边说边拿起开瓶器递给他。
魏嘉宇看她一眼, 接过开瓶器,“呲”啤酒冒着气吐泡泡, 他将盖子扔进垃圾桶,仰头喝下去小半瓶。
“少喝点酒, 要不你也来杯果汁?”她把果汁倒在两个杯子里, 瓶子里还剩下小半瓶递给他,“尝尝, 这味道不错。”
递着半瓶果汁, 却迟迟不见魏嘉宇接过去。
尴尬滋长……
魏嘉宇显然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 除了吃饭的时候和两米八聊几句。
齐怀森很自觉地跑去拿过其中一杯, 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确实不错。”脸上却不是好喝的好喝的表情。
有他缓和气氛, 许希宁把瓶子放到桌上,顺势接话, “好喝这里都给你喝。”说着, 端起杯子喝着果汁。
江绾看她一脸走神的样子, 只觉得有点怪怪的。
更怪的是,魏嘉宇居然拿起那瓶果汁一口气喝干, 随意扔下一句, “不好喝, 还是酒好。”
喝着酒走出去了!
他不像是个会搭理果汁的人……
看起来, 许希宁是客气邀请他喝,没想到他真喝了。她明显愣了一下,目光一直盯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依然没有收回来……
漫无边际的夜空犹如破了个大洞,雨水不停地灌向大地。
吃饱喝足的江绾抱着被子和枕头闪身进到两米八的房里,脑瓜子嗡嗡回响着齐怀森聊恐怖游戏的兴奋嗓音。
“你睡床!”柴飒在地上铺好了自己的床位,“我和两米八打地铺。”
三个人一个房间,谁睡地板,谁睡床其实不重要,因为结果上是不睡觉,东拉西扯聊天。
“我刚才吃面的时候看到魏嘉宇,他晚饭有去吃吗?认真的说,他是真的爱喝酒,还飘着一点儿蒜味。”
“我把我房间里的薰香装起来了,带回去找人化验一下,免得真被人害了。”
“啀,你们说哈,这雨下个不停,昨天是520开始打雷下雨,521也下,这肯定不是普通渣男发誓。”
三个人各说各的,鸡同鸭讲。
“许希宁看着有点怪,神不守舍的。”
“你回房的时候把薰香装起来,一起带回去化验。”
“不对,过12点了,现在是522,还在下雨,这个渣男不一般呐!”
“估计是因为画,她很想买《星火》,其实名画有很多,她为什么对这幅画有执念?”
“让我们睡成死猪……王思琳说看到窗外有红眼睛的人……这些有没有关联?”
“狂风暴雨的黑夜,我们不如看点儿应景的电影?电视剧也行啊!”
“下午听到她求顾白卖画,听起来他们两个不是善断的,现在回头求前任卖画,难!而且昨晚吃饭的时候,听顾家父子的意思,这话是顾鑫均收回来的,怕是顾白根本做不了这幅画的主。”
“想不透,先洗个澡再想。”
“山村老尸?蜡笔小新?开心鬼撞鬼?海绵宝宝?僵尸道长?葫芦娃?”
“也不知道顾鑫均的画到底从哪儿弄回来的。”
“决定了,看少年包青天。”
关键是,居然聊得下去。
“哦,这幅画我查了一下,从M国一个叫米雪儿手里买的。”两米八笑的得意洋洋,“我顺手查了她一下,让我查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要说他们在自说自话,两米八的这句话表明他们有在好好听彼此说话。
“查到什么了?”
“我发群里,你先看看,边看我边给你解释。”
查到米雪儿之后,两米八想着再查查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得到画的,或许能顺藤摸瓜的找出来当初谁第一手卖画的人。
他必然不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米雪儿的父亲一年前病逝,她继承了不少遗产。父亲是个商人,名叫大卫。这幅画并不在遗产清单里。
也就是《星火》并不是遗产。
没人知道她的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
两米八不甘心,打算把米雪儿身边的人都查个遍。
首当其冲是她的父亲大卫,还真让他查到了一点儿奇怪的事。
“啀,怪就怪在大卫在三十年前给《星火》买过一份巨额保险。”柴飒看着电脑上的资料解释,“买保险的日期是在青鸟先生死后一个月。”
江绾盯着平板,两米八做的资料非常完善,保单的日期和青鸟先生不幸离世的日期放在一起,方便他们对比。
投保一年零三个月,大卫家里起火,《星火》失窃,保险公司赔了一大笔钱。
当时,保险公司和警方都查过这件事,大卫住的地方安保措施非常好,还有保镖。
时隔太久,能查到的事情相当有限,只知道放画的房间起火,扑救得当,除了《星火》不翼而飞之外,没有其他的财务损失。
一开始,保险公司和警方都怀疑过是自编自导自演的戏码,但大卫家里有不少值钱的物件,好几样都在保险公司投保。
倘若是骗保,完全可以说更多的东西被偷。
想不透,也没有骗保的证据,最后保险公司只能赔偿了事。
看现在的情况,《星火》根本没有失窃,大卫骗了大笔的保险金,这幅画一直在大卫家里。米雪儿不可能监守自盗,那时候她还是个9岁的小姑娘。
也有可能大卫拿到的《星火》就是赝品,所以他也是蒙在鼓里,如今这画到了顾鑫均的手里。
这是两米八的分析,他没好意思直接问江绾:你爹究竟是什么时候弄得赝品?
寻思江绾也不一定知道,那时候她都还没出生。
虽然他没问,但看他瞅过来欲言又止的眼神,江绾还有哪里闹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投保的时候,《星火》是真的。”江绾打算说点这幅画的事儿,免得他查资料的时候走歪路。
“说说!”柴飒洗完澡穿着宽松的T恤和五分短裤,脖子上挂着毛巾擦头发,随意往两米八边上盘腿一坐,摆好架势听故事。
非常有默契的两米八将装零食的袋子扒拉过来。
“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我清楚发生火灾的半年前,画就已经被换成赝品了。”江绾思忖良久才重新开口,“我爸……他……我爸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准确的说,他在仿造艺术品方面是个天才……不仅如此,他是个专偷艺术品的大盗。”
“嚯……神偷……”两米八惊呼。
江绾苦笑,“你说的没错,他从来没有失手过,看好目标,仿出画来之后找机会换掉画。我妈在这方面也不差,两人……都是贼。”说到贼字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很虚。
神偷是在美化,什么神偷不神偷,他们就是贼……
“那不是很有钱嘛,随便转手一幅画都是天价。”两米八的思路实在有点发散。
其实,说起爸爸的事情,江绾很纠结。小时候并不知道父母是做什么的,只记得爸妈教他们画画,陪他们玩,还教他们开各种锁,用各种声音说话……
那时候不懂,直到哥哥告诉她,爸妈是神偷,很厉害很厉害的神偷。
她不明白神偷是什么?
但是,看到哥哥骄傲的表情,她以为爸妈和超人一样。当时她还傻傻的立志,爸爸妈妈是大英雄,她长大也要当大英雄,超人有超能力,她没有,但是她可以当警察。
她骄傲的和小伙伴宣告爸爸的职业……
他们连夜搬家,换到其他的地方。
父母告诉她这事情不能和别人说,她很生气,为什么厉害的事情不能和别人说?
她依旧和原来一样,只不过从大声宣告变成和小伙伴咬耳朵……
看到小伙伴害怕的盯着她,指责她的爸爸是个罪犯,她气哭着跑回家。
渐渐地,她明白过来,爸爸是罪犯……
或许是爸妈常常教他们兄妹俩藏匿、伪装、脱困……她立志要当警察的梦想,看起来是个笑话。
她和父母争执,根本不想再理他们,指责他们要再培养出两个罪犯。
任凭他们解释在哥哥出生之前,已经洗手不干了,压根没有想过要把他们养成罪犯。他们只想兄妹俩能自保……他们怕有一天身份揭穿被抓,兄妹俩能照顾好自己。
当时她根本不信他们的话,只觉得他们是在狡辩。
她闹着到Y国念书,离他们越远越好。
再一次在别人面前说起爸妈的职业,很怕在两人脸上看到嫌弃或者厌恶的表情。
幸好,他们两个人在最开始听到表现出惊讶之后,没有这些表情。反倒两米八一脸好奇兴奋的紧盯着她。
“我警察世家,你神偷世家……哈哈哈哈……天敌!”两米八乐不可支,“大碗,你以后看到我得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的害怕,知道吗?”
边上的柴飒翻了个白眼,“真巧,两个都是家族里的另类,警察世家不当警察,神偷世家不偷鸡摸狗。”
第38章 诅咒
◎停电◎
“哈哈哈……总结到位, 大碗,咱俩是缘分呀!”两米八拆了包鸡爪,“天定的哥儿们。”
吐出鸡骨头, 补了一句,“难怪上次你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李倩倩的手机拿出来, 厉害!”
“用对了地方, 是很好的本事。”柴飒不吝啬夸奖。
见两人开玩笑打趣,江绾松了口气, 跟着笑起来,继续往下说, “从小我在满是名画的环境里长大, 耳濡目染对画也有一定的了解,多亏了他们俩, 我不仅了解画家的故事, 画的由来, 还能近距离欣赏他们的作品。”
柴飒没忍住岔开话题, “当时不方便和警察说丢失的财务, 全是名画?”
“嗯!”江绾点点头, “是的,那些贼赃……全都被洗劫一空。”
“你要找的是那些真迹的下落, 从这里入手找凶手!”两米八跟上节奏, 提到凶手, 一改嬉皮笑脸,神情严肃, “你把画的名字都发出来, 我帮你留意网上有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柴飒稍稍顿了一下, 接过话茬, “我有个长辈……在海城开画廊的,我可以让他帮忙留意。”
江绾的视线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来回看,除了真诚没有其他……
她把头垂下来,拿着手机敲字。
许久,她才小声的说了声“谢谢!”
即便声音再轻,两人依旧听出来哽咽。
两米八不太会安慰人,脑子一转,抻着脖子瞄她手机一眼,“哇……这么多画?你们家……当时很大吧……不然怕是放不下……”
这话说的……
江绾不知道现在该忍眼泪好,还是忍笑好?
情绪缓过来,她一边敲字,一边说,“他们以前偷回来的画我不知道怎么处理,但我知道从我小时候开始认画,他们没有卖过画,家里没有少过任何一幅”
“《星火》的真迹,我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就挂在我房间门口的墙上,每次出来进去都看得到。”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仔细回想了一下,“我爸画的和真迹……好像有点不一样……”她有点迟疑,不是很肯定,毕竟她爸爸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不可能会让人看出明显的差异,否则早就露馅儿了。
“或许,我再去仔细观察一下能看出来哪里不一样。”
三人打定主意,等到早上八点,第一时间去看看《星火》。
至于大卫家里的赝品,被换后他们并没有发现,江绾十分肯定,画在大卫家里起火之前就被换了。
火灾和她的爸爸并没有关系。
“赝品被大卫藏起来,至于火灾,肯定是他自编自导自演的戏码,更加做实了诅咒一事。等时机到了之后,再把这幅画拿出来,画的价值会更高。”江绾分析。
柴飒对这个说法很认同,“不仅能拿到保险金,卖画还能挣一笔。”
“真能想法子捞钱。”两米八满脸嫌弃的总结。
天气十分配合他,一道雷打下来,震耳欲聋,仿佛就打在头顶上。
整间房暗下来,电脑、平板和手机的光在这一刻显得特别亮。
同一时间,“呲……”一声轻响,空调停了。
“停电了!”江绾立即摁开手机手电筒照明。
“不会是雷把电给劈没了吧?”两米八抓了把薯片塞进嘴里,顺手拉开窗帘,雨小了点儿,外头的地灯是太阳能的,在雨幕里坚强的亮起暖黄的光,其他地方一片漆黑更让地灯显得亮堂。
柴飒动作很快,站起来开门往外走,紧随其后的是江绾,客厅常亮的灯黑着。
秦知言出来的很快,一样是手机照明,看到他们说了句,“应该是电箱劈坏了,我去看看。”
还没走出去几步,王思琳拿着手机从许希宁的房间里走出来,脚步慌乱,“你们……希宁姐生病了,一直吐,怎么办?”
“吃坏东西了?”江绾只看到她喝果汁,说不吃东西,回房间吃啥了?“我跟你去看看。”
“行,你留这里,我跟着出去看看。”柴飒站在她身侧,小声说一句,“小心一点。”
说完跟在秦知言身后下楼。
许希宁的房间里传来阵阵呕吐声,还有污物如水的声响。她挨着马桶坐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光是背影就能看出来她此刻万分痛苦。
“怎么吐这么厉害?”江绾轻拍着她的后背,扭头问王思琳,“刚开始吐的?”
“我……呕……”许希宁根本说不出话来,一张嘴就犯恶心。
“吐了一会儿,半小时……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吃坏东西,谁知道越吐越厉害。”王思琳急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去找阿姨要了止吐药,我还给她拿了话梅回来,都没用。”
“我联系阿全,这得送医院。”江绾要打电话才发现不仅没有网,还一点信号都没有,“你在这儿陪她,我去找人,看看能不能尽快送她下山。”
说完,她跑出去,连伞都来不及拿。
幸好雨小了很多,否则怕是跑出去两步就成了落汤鸡。
几乎没有思考,她直接往顾白的院子冲,下山这事儿得主人家安排。
“顾白,顾白……”屋子里一片漆黑,空荡荡的有回音,却没人搭腔,看来屋里没人。
她迅速往顾鑫均的住处跑,刚跑到泳池边,远远看到顾鑫均的院子里有火光……
心跳骤然加快,莫名其妙心慌起来,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出事儿了!
房间里下药……
火……
诅咒……
画……
只觉得身子被人猛地推了一把,顿时失去重心,
“噗通!”
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有人推她进泳池……
故意的!
扑腾了两下,呛了点儿水。
“咳咳……咳……”
钻出水面有一瞬间发懵,往前看去是冒火光的顾鑫均方向,听得到那边闹哄哄的,但是听不真切,却没有看到人。
立即四周看了一下,没人……
地灯的光亮很有限,加上下雨,视线和听觉双重受阻,很难确定那人还在不在附近。
捋了下头发,衣裤紧贴着身子,她也顾不上,只双手环胸往火光的方向跑。
刚到院门口,只听到管家在高呼,“画……画……老爷的画……”
收藏馆门口淋不到雨的地上,火烧得很旺,那火里……有一幅画正在燃烧,看起来已经没救了,只能看到画框。
顾白陪在顾鑫均的身侧,席泽辰站得离父子俩两步远。
“诅咒……真的有诅咒……”顾鑫均浑身发抖,惊恐的让嗓音都变调了,听起来特别诡异。
诅咒,火……
星火?
爸爸画的星火……
她很想冲过去救那幅画,但她的头脑再告诉她,救不了了……
这样的情况上前不仅救不了画,还会让人看出来异样。
虽然这样想,可是她的脚步根本控制不住,跑向那幅画……
经过席泽辰身边的时候,他十分快速地拉住她。
“别去。”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被拽住的手臂有点刺痛,她才发现手臂刚才掉泳池的时候刮到了,没有见血,并不严重。
席泽辰的手刚才恰好按到这儿,轻微的疼让她冷静下来。
看了一眼在火里的画,管家靠画最近,拿着灭火器正在灭火。
“许希宁病了,要送医院,你们想想办法。”她找回跑到这儿来的初衷,眼睛死死盯着狰狞的火光。
身后响起纷乱的脚步声,柴飒跑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秦知言。
“怎么了?”柴飒看着她浑身湿透的模样,他和秦知言出来的时候也没顾上打伞,淋湿也没她这样,“掉水里了?”
“有人推我进泳池。”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人心惊。
顾鑫均惊恐地哀嚎,“诅咒,一定是星火的诅咒……”
“爸……爸……”顾白扶住晕过去的顾鑫均。
这一晚,注定不平静。
火扑灭了,画烧得连渣都不剩。
“车库里有车。”顾白背着顾鑫均领着大伙儿往车库走,管家走在身后护着,防止顾鑫均摔下来。
剩余的人去客院。
一路小跑,柴飒告诉她,电箱是被认为毁坏的。
他们两人都有一种感觉,这只是一个开始。
柴飒吩咐她任何情况下都别落单,江绾郑重的点点头。
回到客院,齐怀森和魏嘉宇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情况很不对劲。
许希宁依旧在吐,秦知言抱她下楼的时候被吐了一声。这会儿她已经吐出来的已经是苦胆水了。
王思琳抽泣着跟在后头跑下楼,嘴里嘟嘟囔囔,“这叫什么事儿呀……到底怎么了?”
江绾站在齐怀森的房门口大力拍门。
“齐怀森,没事吧,你开门。”
屋里传来轻微的声响,她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立即转身回自己房间找了工具,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应该是掉到泳池里了,摸黑找东西。
听到响动的两米八从屋里走出来,“什么情况?”
没人顾得上回答他这个问题,只听到江绾房里的声响,她拿了东西跑出来,经过他的时候飞快说一句,“你去看看魏嘉宇怎么样了。”
江绾蹲在齐怀森的房门口,拿出开锁工具在锁里摆弄一下,传来“喀”的轻响。
里头的呕吐声清晰的传出来。
第39章 诅咒
◎秦知言的怀疑◎
齐怀森趴在马桶边吐得天昏地暗, 味道极其难闻。
柴飒腰身微弯,一把拖住他,一勾一带, 将他整个人稳稳扛在肩上。
“呕……”齐怀森根本忍不住呕吐的感觉,吐的柴飒整个后背都散发出一言难尽的味道。
柴飒脚步不停, 往楼下走, 不忘吩咐江绾,“和两米八待一块, 别落单。”
“嗯!”江绾答应一声,快速跑到魏嘉宇的房门口。
两米八敲门有一会了, 里头一点反应也没有。
幸好, 江绾开锁的本事没生疏,开这道门的速度更快。
和齐怀森的状况一样, 魏嘉宇也在呕吐, 只不过他不在厕所, 而是趴在床上, 床边放着垃圾桶, 地上有吐出来的污物。
呕吐物散发着酒味和刺鼻的恶臭……
两米八快步上前, 同样把人扛到肩上背他下楼,不过两米八背着人明显有些吃力。
江绾跟在边上拿着他的手机照明, 走出去两步看到折返的秦知言站在拐角处, 眼神交汇, 察觉到他的目光冰冷,死死的盯着她。
秦知言走在她的身后, 帮忙托着魏嘉宇快速下楼。
神色看起来并无异常, 江绾有些分神, 刚才要将她瞪穿的眼神——是错觉?
开车的是顾白, 顾鑫均被放在副驾驶,后面挤了三个人。
“我去医院,叔你照顾好客人。”顾白同管家说了句,发动车子驶下山。
看着车尾灯渐渐消失,四周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拿着手机照明,在黑暗的山里显得微不足道。
管家有些慌乱,还是稳着情绪安抚,“没事的,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少爷会联系阿全来接各位,大家都淋了雨,回去收拾一下,别感冒了。”
“阿水,你去弄点吃的,让大家边吃边等。”管家吩咐自己的大儿子。
阿水答应一声往屋里走,后头站着的两个阿姨跟着进去帮忙。
大家走回客院,王思琳很害怕,紧跟着江绾,只剩下她们两个女生,除了她,跟着其他人都不合适。
不过,江绾要回去洗澡,浑身湿透很难受。除了王思琳,大家都需要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
“你先洗,我们在门口。”柴飒快速说了一句,快速检查了一下房间里没有藏人。
和两米八、王思琳站在房间门口,房间门大开。
这时候也不矫情,江绾拿了衣服钻进两米八房间的浴室,关上洗手间的门。
手机倒扣在洗手台上,才反应过来一直拿着两米八的手机,电筒的光小范围的照亮洗手间,让她能看清东西都放在哪儿?
站在莲蓬头下冲水,她一阵阵的恍惚……
想着待会儿要把自己的手机找回来……脑子里飞快闪过刚才发生的事,像是慢镜头回放……
黑暗中波谲云诡,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王思琳,大家都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围坐在餐厅的圆桌边。
人多,王思琳稍稍放松下来,紧挨着江绾坐,手里牢牢抓着手机。
窗户和玻璃门能开的都开了,下雨驱散闷热,但驱散不了餐厅里沉闷压抑的气氛。
没有电,没有网,没有信号,画被烧,病的病晕的晕……
人数锐减,更显得这张圆桌巨大。
两米八很苦恼,他带着移动WIFI,但是信号弱的根本链接不上网。
“槽!”两米八数次连网无果后,爆发出一声咒骂打破餐厅里诡异的安静。
坐在他们对面的秦知言开口,“我们说说今晚的事,画是怎么回事?电箱是人为破坏的,我们都说说停电前后在干嘛?”
问得是管家。
救火的时候,他的手被伤到,原本要跟着去医院的,谁知道突然病了好几个。
车子挤不下,后座的三个吐到东倒西歪。他只能暂时留在这儿,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受伤的手,右手包了层纱布,“我和老爷都已经睡下了,不过一直下雨,时不时打雷,老爷睡不好,让我泡参茶。突然就停电了,我扶着老爷下来的时候,画着火了……没多久少爷和席先生就来了。”
江绾垂眸看了一下手里的手机,两米八没把手机拿回去。她的手机没来得及去找,现在也真顾不上找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停电大概是半小时之前的事情,惊心动魄的半个小时。
录音功能已经开了,数字飞速跳动变换……
席泽辰眉头轻拧,和秦知言隔着两个位子,左右两边都没有人,“我还没睡,停电的时候也没在意,因为顾白和我说过他家里有发电机,停电不是大问题。谁知道没来电,顾白找我去看看顾老先生,我陪他走了一趟。”
他说话依旧不疾不徐,像是没把眼下混乱的状况放在心里,稍稍顿了一下,“刚才我问过阿水,发电机坏了,根本发不了电。”
“是的。”阿水很无奈,完全不知道收在工具间的发电机为什么突然不能用了,“我很早就睡了,这两天做饭有点累,睡得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电的,是房间里稍微有点热起来我才醒。出来想去弄发电机,刚出院子碰到顾白背着均叔跑过来。”
两个阿姨住在同一个房间,有个阿姨放假休息,早上跟着阿全下山回家了。她们家都在锦溪镇,一周都能轮休一天。
她们两个最晚醒,晚上下雨挺凉快,索性没有开空调,只是开着窗也不觉得热。其实她们不太喜欢整夜开着空调睡,老辈的人总觉得开空调不好,吹自然风才健康。
所以她们根本不知道停电,是阿水回头来喊她们才知道出事了。
其中一个阿姨指了下王思琳,“中途醒过,这个小姑娘来敲门说有人一直吐,要找止吐药,我还给她找了话梅,后来我又睡回去了。”
突然被点名的王思琳整个人颤了下,磕磕巴巴的说话,“希宁姐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吐,我昨天晚上没睡好,今晚睡得挺早……她一直吐一直吐……我才醒了帮她找药……我说要找人送她去医院,希宁姐说没事……可能吃坏东西了,她……她说吃了药可能一会儿就没事了……我……后来就停电了……”
秦知言说的相当简单,整晚都待在房间里,停电才出来看状况。
但是,他的眼神很奇怪,一直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江绾,特别是她说到自己被人推下泳池的时候,他出声反驳,“你说有人推你进泳池,然后你钻出水面看,最多耽搁几秒钟,你说没看到人?”
“嗯!”江绾不喜欢他质问的语气,好像她是个罪犯,却依旧耐着性子回答他,“确实没有看到人,不过当时视野不好,很有可能人还猫在附近,但我没来得及看清。”
“按你的意思,当时有人推你进泳池,然后你出来之后没找那个人。你要知道,如果你不会游泳,极有可能淹死,这种情况下你不找人?”秦知言满脸不可置信。
听到这话,两米八最先不乐意了,“你还不能让我家大碗害怕了?这种状况,她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尽快和更多人汇合,这样才最安全。”
“呵……”秦知言不屑的冷哼,“当时所有人都有证人,只有她在跑动,王思琳没注意时间,你不能让她趁机拿画出来烧?从小路跑一圈到泳池假装落水?我和柴飒过去的时候,路上可没有看到其他人,难道是外人进来了?”
眼神扫过柴飒,“我跟他去查电箱的时候,我看过附近的痕迹,没有外人进来……这样的天气外面的人进来,肯定全是泥。我相信,你也检查过,对吧?”
他的语气十分肯定,“假设真有那么一个人把你推进泳池,也真像你说的那样先躲在一旁。那等你走了,那人总会走吧?按时间来看,我们两应该有人碰到吧?忘了和你说,我和他分开过来的,他走的泳池,我从小路过来的。”
柴飒没有否认这一点,但对于他对江绾的怀疑,只觉得他有点无脑,“房子这么大,你不能让人躲到顾白院子里?黑灯瞎火的,我们俩开着手电筒过来,人家又不是瞎子,知道有人来不躲?”
稳了下情绪,迎上秦知言不满的目光,决定不和他争执有没有人躲起来的问题,“你可以坚持你毫无意义的怀疑,但你的怀疑毫无根据,她有什么理由烧画?”
“毫无根据?”秦知言目光阴冷,看向江绾,挑性十足的回答柴飒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毫无根据?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没有出现,她去哪儿了?她完全有时间去毁坏发电机,还可以用延时方法去弄电箱,她就一定在房间里睡觉?”
“照你的意思,每个人都能撒谎,我没做过的事情,你根本没必要在这里混淆视听。”江绾顶他一句,越来越讨厌他像是看到罪犯一样的眼神。
“真像你说的有人推你,当你说得通,你去找更多人,这样可以远离危险,那你看到人之后第一时间说了什么?说了有人推你?”秦知言看向席泽辰,当时他离江绾最近。
第40章 诅咒
◎中途折返◎
席泽辰的视线扫过他一眼, 完全没有回答他的打算。
还是江绾回答他,“我说许希宁的事情,有问题吗?”
“哈……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女孩儿, 遇到这样的事,还在担心一个算不上太熟的人?”秦知言视线在对面三个人之间来回打量, “我是该说你心大?还是你本来就这样计划?还是——你们三个人的计划?”
“你有病吧?”两米八想也不想的怼了一句, 白眼差点儿没有翻上天。
在他看来,这人绝对是个智障!
一直默不作声的王思琳猛地站起来小跑着坐到秦知言的边上, “我想起来了,晚上希宁姐回来的时候和我聊天。”
指着江绾, “你, 还有希宁姐、齐怀森一起在吃东西……你……你下药了?”说到最后,她不可置信的尾音高扬。
话题绕到这里, 江绾的眉头紧紧拧起来, “我还可以告诉你, 当时魏嘉宇也在。”说这话会让他们更加怀疑, 但这事情瞒不住, 也没必要瞒着。
“你为什么要下药?”王思琳看着她, 眼神里有惊慌害怕,还有愤怒……
这话像是一句审判, 她觉得就是江绾下药害人。
江绾很烦躁, 刚才洗澡的时候她就想过这件事, 如果三个人真的是在那个时候掺药的东西,“果汁, 他们三个人喝了同一瓶果汁, 我从来没有碰过果汁, 许希宁拿出来的, 也是她分给齐怀森和魏嘉宇的,我根本没有碰。”
王思琳和秦知言当然不信她说的话,在他们两人看来,这是她的狡辩。四个人在一块儿,三个人吐成这样,只有她好好的,摆明是她下药。
怀疑产生的争辩在此刻显得特别无力。
柴飒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率先走出餐厅,与其在这里怀疑来怀疑去,不如去察看一下。
他一走,两米八和江绾也不想多待,跟着走。
秦知言猜到柴飒肯定去客院,但他的想法是江绾要趁机去破坏证据,也可能他们三个人是同伙,一起去毁坏物证,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跟出来,王思琳不敢多待,紧紧跟着他。
餐厅里一瞬间人走了大半,席泽辰长吁出一口气,站起身走在最后面,方向也是客院。
到客院的路不长,江绾却觉得走了很久,左右两个护法。
柴飒把手机收起来,小声和他们两个人说,“总觉得事情会越来越复杂,怕是没这么容易走,省着电。”
江绾觉得柴飒没有想错,倒是两米八贼兮兮的开口,“我突然想到名侦探柯南……通常这种状况下,要出人命。”
“你能不能别瞎扯!”柴飒怼他一句,随即嘟囔,“但愿是我想多了,别被这乌鸦嘴说中。”
客院的小餐厅,洗手台里留着齐怀森吃完没洗的碗,地上的垃圾桶里扔着一个空的果汁瓶。
柴飒抽了张纸巾包着瓶口拿出来,鼻子凑近闻了闻,葡萄汁的香味很浓。
“闻出什么来了?”两米八凑到边上。
“你当我警犬啊?”柴飒横他一眼。
“把瓶子给我。”秦知言在后头紧紧盯着瓶子,向前伸出手。
两人交换眼神,在彼此的眼神里看明白同一个意思:警犬来了。
柴飒没理他伸过来的手,把瓶子放到桌上。
瓶子是玻璃的,底部还有一点葡萄汁,秦知言盯着细细打量。
除了王思琳跟着他一起打量玻璃瓶之外,其他人都没搭理他们。
“齐怀森只喝了半杯,他说不喜欢这个味道,还有半杯他倒掉了,许希宁顺手把两个杯子洗了。”江绾指了下放杯子的柜子,回想当时的状况,把晚上吃宵夜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不是说给秦知言和王思琳听的,而是希望柴飒能帮着自己分析。
“许西宁先走的,齐怀森和我一起上楼,我吃掉的面碗已经洗了。”江绾环顾四周,实在没什么可用的线索。
原本,她想说房间里的薰香极有可能被放了安眠成份的药,被秦知言打岔怀疑,她没说出来。总觉得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到要说的地步。
况且,按秦知言现在的想法,即便是说出来,他也会是为了降低自己的嫌疑故意弄的。
估计柴飒和她想法一致,提都没提这件事。
“叭——叭——”
喇叭声刺破黑暗响起,在黑夜里尤其响亮。
“车子来了,来接我们了。”王思琳兴奋高呼,恨不得现在就冲回房拿行李走人。
“不对!”
“不是!”
柴飒和江绾默契十足,开口的时机相当合拍。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即便到了真有信号的地方联系上阿全,他也没有这么快能到。
走了才这一会儿,怕是下山的路都没开出去多少。
中途折返!
路上有状况,下不了山?
被困在山上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注定都不是好消息。
众人来到门口,顾鑫均已经醒了,只不过看起来精神不好,被管家搀扶下车,迈一小步停一会儿,走得极慢。
见他们过来,顾鑫均只抬眼看了一眼,嘴唇哆嗦着像是要说话,却又什么都没有说,任由管家扶他回房。
“下雨引起小泥石流,山腰的路一塌糊涂,根本下不了山。”顾白无奈地摇头,弯腰把魏嘉宇搀出来。
秦知言上手接人,和王思琳一人一边扶住魏嘉宇。
两个阿姨从另一边把许希宁扶出来。
齐怀森的状况比其他两个人好些,现在已经不吐了,只是吐到手脚发软,被两米八搀着能勉强走路。
车子里难闻的味道冲鼻,车毯上满是脏污,难为顾白闻了一趟来回,结果人还没有送出去。
“发电机没用上?”顾白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屋子,“不会是发电机坏了吧?”
看众人的反应,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等到早上阿全来送菜,到时候肯定会找人清理路上的状况,大家委屈一晚上。”作为主人家,顾白安抚他们,面对眼下的状况,他也有些摸不准。
不管谁烧了画,归根结底是顾家的损失。但是,三个吐成这样的人要是出事,很容易说不清楚。
没有医生检查,谁都说不准他们是怎么了?
但愿别再出事!
“我们从顾老先生的院子开始查,从里到外,先确保没有外人。”柴飒提出建议。
顾白略微思索,点了点头,领着他们往里走。
这么多事堆积在一起,千头万绪,找不到谁在搞鬼,起码尽量确保安全。
谁知道,事情并不顺利,他们被管家挡在了外面。
“老爷睡了,你们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管家铁面无私,连顾白的情面都没用,“画烧了,老爷很难过,而且他身体不好,刚吃了药,别打扰他休息。”
顾白带着歉意和他们说,“我爸是这样的,不喜欢别人进他院子,连我都很少进去。我也很少住这儿,来这个院子多数是为了去看画。”说着,指了一下边上的收藏馆。
主人不同意,他们也不好坚持进去。
“叔,那你照顾好我爸。”
“放心,少爷。”
管家看他们往收藏馆走,转身进屋把门带上了。
收藏馆里里外外都需要电,从门到安保系统,没了电,等于开着门的藏宝库。幸好,门口挂了把锁,应该是管家临时找来锁门用的。
当时顾鑫均突然晕倒,一片混乱,根本没来得及锁门。不难猜出是管家后来折返来锁门,还把地上清理过。
门口的地上即便打扫过依旧还留有烧过的痕迹。
画被烧得只剩一个画框其中一个角,黑不溜丢,等同于尸骨无存,这是大家亲眼看到的。
柴飒蹲着看地上的痕迹,江绾站在门前盯着门锁出神。
“啀……”两米八用手肘撞了她一下,微微弯着腰小声和她说话,“你不会是想撬锁吧?忍住,主人家看着呐,找他拿钥匙不就行了?”
“我在想其他的事情。”没想撬锁。
瞥他一眼,没打算瞒着,“看到这个锁,我想到刚才开魏嘉宇房门的事情可能被秦知言看到了,那会儿他看我的眼神就不太对劲。”突然被针对,心里怎么都觉得别扭。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那个眼神,恨……
对,那是仇恨的眼神,可是,为什么呢?
她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他,更别提结仇了!
没有突如其来的恨意,一定事出有因。
更多的迷层层将她包裹起来,让她找不到出口。
“会开锁怎么了?你别搭理他,八成脑子有病。”两米八不以为意,埋汰起秦知言来丝毫不嘴软,“再想他的事儿,容易和他一样有病。放心,他要是找茬,有我骂他!要是敢动手,这不还有飒飒呢嘛!天塌下来,有飒飒顶着,别慌。”
“难道……不该是个高的顶着?”江绾上下打量他的身高,从她的角度仰式,两米八飞了个白眼。
“切!天塌下来,我不能蹲?你当我傻?”两米八耍贫嘴。
江绾转身看向并肩站着的顾白和席泽辰,“能具体说说停电之后,你们过来的经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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