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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诅咒

    ◎顾家人的奇怪行为◎

    顾白回国之后一直在生意场上打滚,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如果要问,不该是警察来问?倘若不报警,这事情顾家关起门来自己解决。怎么都轮不到一个外人来问。

    在他犹豫的一瞬间, 柴飒隐约猜到他的想法,“顾先生, 我们是侦探, 你放心,这事情如果没有征得你的同意, 我们几个不会擅自报警。”

    “侦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职业,顾白明显愣了一下。

    侦探来这里是巧合?还是别有目的?

    他们三个人显然是认识的, “你们——都是侦探?”

    三人没打算隐瞒, 痛快承认了。

    同时,三个认识的侦探被选中?

    通过问卷挑选人, 虽然是父亲的主意, 但是操作是他, 很清楚怎么才被挑选出来。通常想来的人可能会填很多问卷, 每张答案不一样增加中选的概率。这三个人是填了多少问卷被选出来的?

    顾白有种他们只填了三张问卷却全中的感觉。

    这能是巧合?

    生意人, 衡量利益得失是本能。

    今晚的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要不要他们介入呢?

    他快速做出了决定,“停电之后我以为很快会来电, 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耸了耸肩, “一直没来电, 我也没在意过了多久,找阿辰一起来看看这边的状况。”

    “来的路上有注意到火光吗?”江绾继续问他, 在她过来的路上, 到游泳池附近就察觉到了火光。

    顾白摇了摇头, “并没有, 过来的时候我和阿辰在聊天,和他在聊发电机,估计阿水已经睡下了,我还和阿辰商量要去弄发电机。”

    “走到院子门口才闻到烧起来的味道。”他看着江绾,“其实我们和你前后脚。”

    江绾瞄了一眼席泽辰的方向,天太黑,他站得远,看不清表情。

    “顾先生,管家懂画吗?”

    这个问题,他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不常回来,其实并不清楚他懂不懂画?跟在我爸身边这么久,熏陶下来难免懂些吧!起码——摆在家里的画,他该是懂的。”

    江绾没再继续问,“这里不能进去检查,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众人没有意见,走到泳池边的时候,江绾叹一口气,“我的手机可能还在里面,你们帮我照着……我找找。”

    指着个大概的位置,“这儿,我在这附近被推下去的。”

    顾白帮着照明,“抱歉,在我家出这种事,应该由我来负责,我赔偿你一个新的手机。”

    “用不着,要赔也不该你赔。”当然是推人的王八羔子赔。

    不出所料,手机静静地躺在池底,顾白找了网兜捞。

    进水能不能用不好说,但这么一捞,指定不能用了,光是贴着池底滑过来直到成功进网,屏幕肯定伤痕累累。

    且不说成功捞进网之前,数次重新掉回池底的经历,这个手机要是能用就见鬼了。

    拿到手机,江绾的猜测一点儿没错,她也没心思多看,甩了两下,用T恤下摆包着手机稍微擦了下,放进裤兜里。

    整个处理过程,相当糙!

    五个人检查很快,还去看了电箱和佣人住的院子,杂物间在佣人院子,发电机被砸坏了……

    最后他们回到客院,顾白要去探望病了的三个人,所以跟着过来。

    进门看到秦知言坐在客厅,顾白打了个招呼,“他们怎么样?”

    “齐怀森回来就睡了,另外两个也好一点了,起码不吐了。”秦知言说话的时候,视线却在江绾脸上。

    柴飒挪了一步挡住江绾,居高临下,盯着沙发上的秦知言,“有什么事冲我,别冲小姑娘。”

    “……呵!”秦知言冷笑着站起来,意味深长的说,“如果你们不是一伙儿,我真想看看结果揭晓的时候,你是什么表情?”

    说完,头也不会走上楼。

    “切!撂狠话甩帅是吧?搁这儿演非主流小学生吵架?”两米八啐了一句。

    场面有点儿尴尬,还透着点幽默。

    既然病人都休息了,顾白也不好去打扰,说了几句客套话,和席泽辰回自己院子。

    凌晨四点半,夜空如墨,暴雨之后的气温不是很热。

    三个人根本没有睡意,但都各自躺着聊今天的事情。

    “飒飒,答应我,找机会把那个非主流小学生套麻袋,好吗?”

    “闭嘴吧!嗳……江绾,你对顾白刚才的话有什么看法?”

    “……滴水不漏的老狐狸,什么都回答了,其实什么都没说。”

    “嗯,他根本不想我们碰这件事。”

    “画被烧,我很心疼,毕竟是我爸爸画的。但我现在觉得那幅画……可能没有被烧。”

    “什么?大碗,我们看着画烧没的,灭火器都改变不了它的命运……你的意思是画被换了?又被换?”

    “只是感觉,不一定准!顾家人的反应不太对劲……”

    “嗯!很不对劲。”

    “你也这样觉得?那你们俩展开和我说说。”

    江绾稍作思索,说起自己的分析,“顾鑫均爱画不是秘密,着火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去救火的打算。管家很慌乱,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慌张可以理解,但等我到之后,他才找来灭火器灭火,灭火器就在收藏馆入口。”

    “当时,他手忙脚乱的弄了一会儿灭火器才正常使用。”江绾顿了下,继续道:“还有最奇怪的是顾鑫均喊的那句星火的诅咒。看画的时候我注意过,他用的画框基本是一致的,他如果没走近看,怎么知道什么画烧了?假设他上前看过,不救火,退回到他后来站的位置?”

    两米八的意见有点不同,“他看起来很害怕,可能真的上前看过画,却想到了诅咒,被诅咒吓到了?”

    “不会!”江绾坐起来,两腿一盘,“他就是干这行的,还能信这些?”

    可说到害怕,江绾有点犹豫,“他的害怕看起来不像是演出来的,难道是演技太好?”

    “我觉得……这件烧画的事情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既然是他们自己弄得,顾鑫均更加没有害怕的理由。

    等她说完话,柴飒才开口说自己的看法,“你说的地方确实怪,还有怪的地方。顾白和席泽辰站在那,一点要上去救火的想法都没有。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全是顾家人自己弄的?和大卫一样,骗保险金之余,炒作这幅画。”

    整个现场,哪儿哪儿都透出说不通的诡异。

    柴飒的话打开了江绾的思路,“他们家差不差这笔保险金我不知道,这幅画如今已经是全城热话,在这时候画被烧……而且这么多人都看到画被烧。我们没有网,这事情曝光的主动权并不在我们手里。画没了,诅咒成立……画的价值越来越高,不管是留在自己手里还是找人出手这幅画都是稳赚不赔的。”

    “哦……”两米八恍然大明白过来,“这画会在画展曝光,却选择提前观赏,制造这么多热度和话题,只是想要让这场戏码有观众……是这样吗?”

    没人能在这时候给他肯定的答案,目前为止,全是推测,且一丁点儿证据都没有。

    睡不着的柴飒索性也坐起来,继续分析,“除了顾家之外,我找不到其他人要烧画的理由。电箱的状况我们都看了,里头有个烟屁股,还有纸袋,出事是早晚的事情。可以等断电开收藏馆的门,也不会被监控拍到,立马拿画出来烧……问题关键在于,他怎么确保不会立马被发现?”

    稍稍顿了一下,“人的反应是最难猜的,停电的时候,如果管家和顾鑫均立马出来,烧画极有可能被堵到那儿。况且顾白和席泽辰住的并不远,停电之后第一时间来查看呢?或者我们任何一个人睡不着,闲逛到那里,都有可能发现。退一万步说,这种情况都没有发生,我们都是客人,停电了之后我们去找主人家问状况,这是最有可能的吧?怎么确保谁都碰不到呢?看到之后,他做这些都没有意义,不如直接下午赏花的时候上去抢了画就出来烧,反正都容易被发现。”

    说了一长串,实在渴的厉害,他喝了点水,继续道:“顾鑫均回房,我们其实没隔多久就跟到了那里,他这么爱画,如果不是自己计划的事情,回到院子不去看看收藏馆吗?按时间来算,他根本没有去收藏馆,即便管家说检查过,怎么也都应该自己去确认才能安心吧?”

    另外两个人非常认同他的分析,两米八听得激动起来,“噌”一下坐起来,“顾家是疯了吗?被你们这么分析,也只有家贼能做。人家要烧画得有机会来吧?有机会来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状况,20号到的时候虽然转了一圈,但这家大的真不好弄。下午才进收藏馆,晚上能熟门熟路进去偷画,那收藏馆也不小的。像飒飒说的那样,速度慢点儿,可能火都没点就被人逮着咯。”

    分析来分析去,烧画的事儿嫌疑最大的是顾家人。

    准确的说,最有机会干成这件事儿且从中收获最大利益的是顾鑫均,还有他的管家在帮忙。

    如果管家反应快,火烧起来灭火器一顿喷,这事儿不能是这样的结果。

    “有点儿想不明白!”江绾把想不通的地方说出来,“我们房间里薰香是谁弄的?为什么就弄这两间房?住房是随机的,有什么事情需要让这两间房住客熟睡的?为什么要给那三个人下药呢?”

    第42章 诅咒

    ◎一幅赝品,为什么要救?◎

    天光渐亮, 房间里开着窗,温度明显增高。

    屋子里的三个人浑身黏腻,脑门子上都是一层薄薄的汗。

    两米八手里抓着手机扇风, 在热死的边缘逐渐崩溃,“他么的烦死了, 别分析了, 就他们家干的,换画了。把画找出来打他们的脸, 日了狗的,没电没网, 存心不想我活, 把他们整死!整死!必须整死!”

    说到最后,激动到嗓门都快喊劈了, 劝都劝不住!

    “开着窗, 你别吼, 被人听到不好!”江绾热得不想动, 否则绝对去捂住他的嘴, 现在不能大动作, 怕更热。

    “你说到点子上了。”柴飒激动地猛拍一下两米八的肩膀,撑着站起来, “换画, 那本来的画呢?藏哪儿?”

    只稍作提示, 江绾反应过来,也顾不上热不热, 直接站在床上像个雕像似得, “下山的路不通是天意, 如果路是通的, 顾家父子肯定已经下山了,有的是机会把画带下山,到时候报警也不会在这宅子里找到画。”

    顺着她的话,柴飒相当有默契的往下说,“现在下不了山,名贵的画肯定不能放山里吧!而且车里还有其他人,他们没有机会另外找地方藏,所以那幅画肯定又被车子载回来了。”

    “所以……画在车里?”两米八欣喜地指着自己,“你们能想到全是我的功劳?”

    “对的。”柴飒夸他。

    江绾立即双手都比出大拇指,“你最棒!”

    “那还等什么?快去车里翻啊。”两米八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现在肯定被收起来了,都隔这么久了。”江绾一点儿也不泄气,从床上跳下来,“但是去看看也不亏。”

    搭档,当然是要共同进退,连向来懒得动的两米八都这么积极,柴飒没理由拒绝。

    两个阿姨已经早早起来,一个在洗车子里收拾出来的地垫,另一个在边上洗衣服。停电也没有耽误工作。

    车子并没有停进车库,停在大门口。

    车钥匙就摆在车库,轻而易举能打开车子的后备箱,不出所料,后备箱里除了一箱矿泉水再无其他。

    柴飒想到车子回来之后的一个细节……

    当时顾白直接把车钥匙给了阿水,还让阿姨好好清理车子……

    如果东西真在车里,他是不知道的。

    他没去救火,扶着顾鑫均只是因为更担心父亲……

    那么,席泽辰呢?

    对这个人,两米八想法非常独到,压着嗓门和他们俩说悄悄话,“发生事情,我们总是很容易把所有人都当成坏人,依我看,这个人很好理解。你们想,那是谁?席泽辰……席家的小少爷,生在人

    生终点线的金尊玉贵,他没上去救火……难道不正常吗?你们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虽然有点歪理邪说,但——莫名有道理。

    两个人齐刷刷地盯着他看,闹得他一阵心虚,“怎么着,干嘛这样看我?说错了?”

    说错就说错呗,搭档这么久,说错的还少吗?

    柴飒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被热疯的时候,你居然开始用脑子了。”

    “……你几个意思?你这么夸我,我高兴不起来。”两米八有点想跳脚。

    边上的江绾突然凑近他,煞有其事地细细打量他脸部轮廓,给两米八整得后退一大步。

    靠这么近,想干什么?

    “没事,就是看看有没有人/皮/面具这一出?”江绾一本正经,“今天的你,很不像本来的你。”

    “什么意思?”两米八一手环胸,另一手抚着自己的下巴。

    “夸你聪明。”柴飒飞他一记白眼。

    有了电脑的两米八,头脑转速天下无敌,没有了电脑的两米八……还以为今天大脑爆发了小宇宙,没想到……也就是点了根炮仗。

    回过味儿来的两米八来回指着他们俩骂了句,“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嚷嚷着回房弄他的移动Wi-Fi去了,带着雄心壮志,势必要找到有信号的地方,哪怕是要走到山路被堵的地方也得和外界联系上。

    经过昨晚的一夜分析,三人都不认为马上能下山,路面出问题,即便阿全找人来清理也不是立马能完成的。

    柴飒和江绾两人则决定继续找画,宅子虽然大,但是能藏东西的地方和人并不多。

    江绾只觉得自己的思维还是不够快,倘若早点想到这一层,连夜守着车,来个人赃并获,用不着现在还哭哈哈的到处找。

    两人的目标挺明确,昨晚这样的状况,能来取画的只有管家,要藏画肯定是藏在顾鑫均的院子里。

    只有那个地方不能随意出入,放在其他地方,想来他也不放心。家里外人这么多,万一不小心被人翻到,这事儿就很尴尬了。

    不过,要进顾鑫均的院子并不容易。

    明着肯定是进不去了……暗着呢?

    两人一路走,一路小声商量着要怎么混进去?

    一个引开管家的注意力,另一个偷摸进去?

    这个方法姑且能一试。

    开锁方面,江绾在行,让她偷摸进去是目前看来最行得通的做法。

    但是,他们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经过客院的时候,秦知言站在路口,看到他们俩往顾鑫均的住处走,他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熬了一夜没睡的双眼防贼一样的死死盯着他们两个。

    想混进顾鑫均院子的计划,变得更加难搞。

    两人临时改变了计划,走到顾白的院子,假装找顾白,丝毫没有往前走的打算。

    这样的一夜,谁都没有睡好,顾白早早就在客厅里坐着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看向他们,简单说了一句,“进来坐!”

    还没等两人坐下,秦知言倒是抢先一步进屋坐下,大有一番要和顾白好好聊聊的架势。

    两人刚想坐,听到楼上传来席泽辰的声音,“来找我吗?上来坐。”

    二楼的走廊,刚洗过澡的席泽辰顶着湿润的头发冲两人浅笑,像一波及时雨搭救两人。说实在的,他们真的不想和秦知言待一块儿,江绾怕自己压不住火气想怼他。

    对于席泽辰邀请两人上楼的行为,秦知言非常不解,完全没有想到他们好到私下有话聊的样子。席泽辰高冷的很,对谁都带着疏离,即便和顾白是朋友也没见两人特别热络的谈天说地。和江绾交集最多的一次,就是赏画的时候,两人仿佛聊了几句,仅此而已。

    在他的注视下,两人不仅上楼,还直接走进席泽辰的房间,顺便关上了门。

    房间里,柴飒和江绾并排坐着。江绾有些不自在,昨天下午的事情对她来讲很痛苦,像是被人撕开了伤口。

    她很想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会晓得这件事?

    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他?

    最重要的是,她不确定自己问了,席泽辰就会老老实实的回答。

    这种感觉很不好,他看起来很了解自己,而自己却只知道他是个豪门公子哥。

    席泽辰坐在单人沙发上,淡淡地扫过两人一眼,“想问什么?”

    对昨天下午和江绾见面聊天的事情,只字未提。

    这让江绾暗暗松了口气。

    江绾明显在走神,柴飒用手肘碰了碰她,随即问席泽辰,“要问的其实很简单,昨晚问过顾白的问题,也想问问你,我们想更清楚知道细节。”

    细节两个字,柴飒咬字很重,他顺势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或者说,为什么你和顾白没有第一时间去救那幅画?”

    问得很直白,席泽辰没料到他会这样单刀直入,稍稍打量他一眼,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讽刺笑意,反问他,“一幅赝品,为什么要救?”

    很满意看到他们听到这句话时候的惊讶表情,慢条斯理的继续开口,“换句话说,可能连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扑上去救?”

    “你什么意思?”江绾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他看出来《星火》不是真迹?

    为什么他会知道?

    还是,他看过真迹?

    在哪儿看的?

    几秒钟的时间里,江绾的脑子闪过无数种可能性。

    江绾的语气太过迫切,柴飒有意为她遮掩,“你的意思是被烧的很可能只有画框?”

    “不知道!可能有画,我并没有看清。”席泽辰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到的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看得并不清楚。”

    “那你这个判断的依据从哪儿来的?”柴飒追问。

    “依据?”席泽辰看向窗外顾鑫均住的院子方向,“顾老先生很喜欢这幅画,好不容易拿到手的画,他看起来并不急着救火,这——好像并不难猜。”

    视线转回到他们,最后和江绾对视上,“你,应该也想到了,毕竟你只比我晚到了一会儿而已。”

    他的眼神很坦率,让江绾有些佩服他的冷静,她当时可没有看起来那样冷静,直到很后来才反应过来,感觉那画有问题。

    “啊……啊……哈哈哈……啊……”

    “老爷……老爷……快来人呐……老爷……”

    痛苦的哀嚎声和管家歇斯底里的嘶吼传来……

    江绾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出事儿了!

    三人前后脚跑出去,只看到收藏馆外管家已经被吓瘫在地上,收藏馆里火光冲天……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我的……都是我的……”诡异的笑声从收藏馆里传出来,那是——顾鑫均的声音。

    他全身燃烧着火焰,癫狂的笑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顾鑫均,被活活烧死了!在众人的眼前被活活烧死了!

    第43章 诅咒

    ◎32档案◎

    刚来的那天, 山顶的别墅是个世外桃源,才几天的功夫,这里像是牢笼, 把所有人困住的牢笼。

    别墅里人不多,都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沉闷的压抑。

    一个人被活活烧死在眼前, 对谁的心理都是震慑。

    除了在房间里休养的三个人,其他人都在顾鑫均的院子里,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柴飒检查过顾鑫均的尸体, 确实是烧死无疑。

    “死……死了……死人了……”王思琳磕磕巴巴的低喃打破了沉默, 像是被突然上了发条的娃娃,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下山……”

    她拔腿就跑, 仿佛身后有恶鬼。

    柴飒给两米八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即反应过来追出去。

    这事情太离奇, 现在谁也不要落单, 以免再出事。

    看两米八追出去, 柴飒环视一圈神色各异的人,让在一旁呆若木地的管家去找张毯子把尸体盖起来, 这样大剌剌的摆在地上……不是事儿。

    对死者太不敬。

    顾白终于回过神来, 脸上伤心的神情快速被掩盖, “叔,按他说的做。阿水, 你开车下山一趟, 看看路面清的怎么样了?找找有信号的地方, 看看能不能联系外面报警。”

    随即对面前的众人, “抱歉,各位,发生了不幸的事情,请大家不要乱跑,留在客院里等待救援。”

    吩咐完,看着管家慌乱的抱着毯子小跑过来,顺手接过来,亲手给顾鑫均盖上,快速而沉重。

    众人都知道留在这里不合适,柴飒扯了一下江绾,率先往院子外走……

    谁都没想到,秦知言突然发难,飞也似的冲向江绾,从她身后扯住她的胳臂想要钳制住她……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柴飒距离江绾最近,快速出手……

    比他更快的是江绾,在秦知言用力拽住她胳臂的瞬间,她立即转身,一记飞踢向他的头,顺势用腿勾住他的脖子,一招剪刀脚直接将他摁倒在地,他伸来抓她的那只手被反擒住。

    “杀人凶手……你是杀人凶手……”被摁倒在地的秦知言脸上全是不甘和愤怒,完全不顾手臂被擒带来的疼痛,拼命挣扎大喊着,“你们快抓住她,她是凶手。”

    这话如同炸雷。

    江绾只觉得愤怒,拽着他的手臂使劲,“你别张嘴就来。”两腿用力的卡着他的脖子,让他再不能废话。

    “没完了是吧!”柴飒直接上手猛拍了一记他的脑袋,“指着一个女人欺负算什么本事?”

    借着这一下,他顺势让江绾松腿,知道她来了脾气,但在勒下去可就真出人命了。

    脖子被稍微松开能缓过来气的秦知言呛咳着指控,“你……咳咳……凶手……”

    还没说完的话被柴飒打断,直接把他脑袋摁到地上,让他说不出来话,摆明了拉偏架。

    “把话说清楚,让他把话说清楚。”顾白走过来,双眼在三个人之间来回看,不想场面僵持,他想拉开江绾让秦知言说话。

    没等他上手,席泽辰已经快他一步站在江绾的身后,弯下腰轻轻拉着她的手臂,示意她松手,但却完全没有效果。

    江绾听到秦知言说话就来气,平白无故被指控,他像只疯狗一样的乱咬人,刚想继续发力卡他脖子,就听到席泽辰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劝着,“闹闹,相信我。”

    闹闹……

    闹闹……

    这是只有家人才知道的小名……

    她愣住了,手脚突然卸掉了力气,呆呆的抬头看着席泽辰,他怎么会知道?

    席泽辰顺势托着她站好,立即松开手转身将她挡在身后,直面顾白,“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语气依旧和以往一样清冷,目光却异常坚定。

    见江绾松开人,柴飒也没为难秦知言,松开手让他能站起来,站定在他一步左右的距离,确保他再有动作能第一时间给他撂倒。

    “她就是凶手!”秦知言揉着胳膊,愤恨的盯着席泽辰身后,缓缓扔出又一记重磅炸/弹,“你们知道32档案吗?”

    还沉浸在“闹闹”两字里没有回神的江绾,站在席泽辰的身后看着他笔挺的后背,“32档案”这几个字从她的耳朵钻进来,在她的心里炸开,心跳顿时失速,她极力镇定,但是身子却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她最害怕的事情,极力隐藏的事情,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候被摊开在外人面前。

    不想听他说话,别说话……

    别再往下说了……

    没有回过头的席泽辰察觉到她的不安,往后伸手带了一下,让她能完全站在自己身后,保护意味十足的举动。

    顾白完全没有料到席泽辰的举动,这个认识多年的学弟,每每看到都是一幅高冷疏离的模样,从来没有见到他跟谁走得特别近……

    待人有礼却不近人情,念书时候的聚会,女生们围着他转,永远都是与他无关的模样。话少,多数是在倾听别人说话,从不主动说起他自己的私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护着一个人的席泽辰。

    32档案……

    国内可能没有听过,即便是在国外这份档案都是机密,更有人说这只是传闻,世界上根本不存在32档案。

    “32档案真实存在,绝对不止是传闻。”秦知言语气笃定,抬起手指向席泽辰,准确的说他想指的是他后背的江绾,“她,她一定跟32档案有关系。”

    “槽!”柴飒低咒一声,直接打掉他的手,快步挡在他的面前,“指谁呢?让你指了吗?”

    “32档案。”顾白探究的打量着在场的人,脑子里快速闪过32档案的传闻。

    那是个关于专偷艺术品大盗的档案,快40年前,意大利一家拍卖行报警称一幅准备拍卖的名画被换成了赝品,警方立案侦查。

    拍卖行找来很多鉴定画的专家对赝品进行过鉴定检查,确定是赝品。没人知道贼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将真迹换成了赝品,像是在嘲笑拍卖行自称最严密的安保。

    在这家拍卖行里买过画的几个富商不放心自己的收藏品,怕自己买到赝品,找专家来鉴定检查。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能被换掉一幅画,极有可能已经有画被换过,只是拍卖行没有发现。或者原本就是拍卖行用赝品鱼目混珠。

    当时的艺术圈和上流社会一团乱。

    其他画没有出问题,但不是在这家拍卖行里卖出去的画接连又出事。

    两个意大利富商报警说自家的收藏品出问题。

    紧接着纽约、伦敦、瑞士……各地都有接到这样类似的报案。

    各地警察联合调查,从这一堆以假乱真的赝品中找出了共同点。画里用同款颜料和画融为一体的签名,根据多方分析,这是数字32。

    警方开了档案,编号32,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贼被称为32大盗。

    好些富商咽不下这口气,高额悬赏抓贼,报纸杂志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32大盗像是消失了一样,但每隔一段时间,国外都会接到零星报案,怀疑自己家里的收藏品成了赝品。

    基于案子久久没有破,警方不再大张旗鼓的调查,其实他们拿捏不准究竟是不是32大盗再继续作案。

    毕竟原本能在画里找到的数字32越来越不明显,越来越难以判断能不能并案调查。

    通常这样的贼都会明里暗里留下签名,这些仿画中的签名辨别困难,谁也不敢说究竟是32大盗仿画技术又精进了,还是有人模仿作案。

    但警方和艺术圈都知道,32大盗仿画的水准相当高,只要他不再签名或者签名方式更隐蔽些,以当时的技术手段很难辨别真假。

    没有对外公开,可是在很多人心里都认同这个玩转艺术圈让人深恶痛绝的大盗,本身就是个艺术家。

    甚至有一段时间,居然有人认为拥有32大盗的作品是件骄傲的事情……

    后来,跟警察和艺术圈很多人担心的一样,报案的人越来越少。并不是32大盗没有再犯案,而是他的赝品很难被人辨认出真假,且被偷的真迹并没有流出来,犯案牵扯的国家又多,案子成了死局。

    案子至今未破,32大盗的身份仍然是个谜。没人知道究竟是32大盗自己不再犯案,还是他的作品已经无法让人辨别真伪。

    这事情谈起的人越来越少,传到后来根本不知道真假。

    有人说贼早就被抓了,也有人说那是某个安保公司的宣传手段,只有他们家的安保能防住大盗……

    说什么的都有,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

    此时此地,秦知言提起32档案,指着江绾言之凿凿的指控她跟32大盗有关。一个活跃在几十年前不知道有没有存在过的大盗和一个才22岁的女孩儿有关?

    这样的说法很离谱,令人难以置信。

    顾白的心里却有其他的想法,意有所指的问秦知言,“你有证据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点更新

    第44章 诅咒

    ◎签名◎

    “我当然有证据。”

    秦知言说完话, 回客院拿东西。

    一行人坐在客院的客厅里,就连躺在床上休息的三个人都被秦知言喊下楼。

    两米八进来说王思琳非要跟着阿水的车下山,死活不在这儿待, 只能随她去。看江绾神情不对劲,暗搓搓的和柴飒打听完刚才发生的事儿。

    恰好看到秦知言拿着一叠东西下楼, 想也没想, 上去就给了他当胸一脚。

    “你想干什么?”秦知言无缘无故挨揍,想扑过来还手。

    两米八怒气冲冲的回吼, “别特么不服气,不服气也给老子憋着, 你怀疑人就能上手, 老子还怀疑你呢,上脚怎么了?”

    吼完扭头对着江绾教育起来, “下次记得还手, 打不过喊飒飒帮你打。”

    柴飒心想:我什么时候成打手了?

    江绾愣了一会儿, 讷讷的开口, “我……还手了。”别说还手了, 秦知言根本连便宜都没占到。

    “啊?还手了?”两米八这才仔细看了一眼秦知言, 一脸怒容的脸上还沾着泥巴……“打得好!”

    这才满意的挨着柴飒坐下,像个大爷似得喊, “不是说有证据嘛!倒是拿出来给我开开眼啊。”

    “你们给我等着!”秦知言看着他们三个人, 咬牙切齿, 用力揉了下胸口,长吁出一口浊气, 尽力压住无处发泄的脾气。

    只要他们知道江绾和32有关系, 看清她的真面目, 所有人都会站在他这一边。不站在他这一边的, 必然是她的同伙。

    早晚都会钉在耻辱柱上的人,不在意让他们在得瑟一会儿。

    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动手方面,他会吃亏。

    茶几上扔出来很多秦知言搜集来的资料,有几十年前的剪报,还有各方对于32大盗的猜测……

    江绾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发虚,她再清楚不过,她的父亲就是32大盗……

    但她依旧挺直脊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她此刻的怯弱。

    柴飒和两米八听过她说父亲的事情,再看到这些,哪里还会不明白?

    “切,这算什么?有指纹?有实锤?”两米八不屑一顾,满是嘲讽的看着秦知言,“你这些东西能说明什么问题?”

    柴飒只随意翻看了几页就不再碰这些东西,“你的这些主观臆测有什么用?”

    席泽辰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安抚地拍了拍江绾的肩。

    能说出这样话的秦知言当然不止有这些,他快速翻到一张剪报复印件,那是一张画被放大的角落,隐约可见32的字样。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当时是刚抵达这里的第一顿晚餐,大家相互介绍,因为不知道彼此的姓名,秦知言曾经提议过大家把名字写下来,这样方便认识。

    那张纸上签着大家的名字,“江绾的江……”他指着江绾的签名,再指了下那张剪报复印件,“你们好好看看,这个江字的签名方式是不是和32是一样的。”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这两张纸上。

    “你还能再瞎扯一点。”两米八指着那张复印件,“糊成什么样了?”

    柴飒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不说字一样不一样,你看看她几岁?”他指了一下江绾,“报纸多少年前的?你觉得秦始皇让徐福找的长生不老药让她吃了?”

    要不是场景不合适,江绾实在挺想笑的,这种惊慌过度之后突然放松下来的心情,很难形容。

    有人撑腰的感觉……

    很好!

    特别好!

    秦知言当然不会被他们三言两语给唬住,义正言辞的说,“星火这幅画在国外投保过,当时鉴定是真迹,然后被偷,这幅画突然又冒出来,她——”

    指向江绾,“赏画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出来画不是真迹,鉴定专家都看不出来的真假,她一眼就看出来不是真迹。”

    原来,当时赏画暗中观察的视线,是他……

    江绾暗自思索着。

    “加上她一手开锁的好技巧,我仔细去看过那幅画,画上能隐约看出32的字样。”他的语气那样信誓旦旦,宛如审判。

    “画呢?”柴飒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倒是把画拿出来指给我看啊,空口白牙髓你说?既然鉴定专家都看不出来真假,你是哪儿冒出来的青光眼?”

    提起星火,秦知言被噎住。

    星火被烧,大家都看着的,他也在现场。

    “一定是她用了障眼法,说是画烧了,我没有看到,而且她完全可以伪造一幅画把画换出来,毁掉当年32大盗作案的证据。”秦知言脸红脖子粗的据理力争,“顾老先生可能发现了端倪,她才要杀人灭口,这就是她的杀人动机。”

    稍稍顿了一下,“我很肯定,她一定和32大盗有关系。”

    屋子里安静下来,牵扯了一条人命,即便他的说辞站不住脚,但是对于命案,人人心里都会有恐惧,特别是大家都意识到凶手极有可能共处一室。

    怀疑,疯狂滋长。

    不少停留在江绾身上探究的视线变成惊恐、厌恶……

    “锁我也能开。”柴飒避重就轻的聊锁,却不聊江和32,目光冰冷的扫过秦知言,忽而释然一笑,“我想起来了,你——不止是个侦探,当年星火投保的保险公司老板是个华裔商人,我要是没有记错,姓秦。”

    这点,秦知言没有否认,“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柴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保险公司原本经营就出现问题,星火的赔偿成为压死保险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从此之后你就走上非要抓住32大盗的路。”

    两米八被点了一下,抢白补充,“所以当年你家大人经营不善,你非要查清楚星火的下落,知道星火现在到了顾家,想知道顾家从哪儿买的画并不难,你发现这就是一场骗保的局。你气不过,烧画,然后被顾老先生发现,动杀心了。”

    学秦知言空口说白话的瞎扯一通,两米八学着他义正言辞的模样下判断,“这——就是你的杀人动机。”

    同样站不住脚的说法,不过是这两人在偏帮江绾。他们俩不需要像人证明江绾没做过这事儿,只需要让众人思考另外一种可能性。

    反正,秦知言打算的是咬死不放,和这样的人说不清,索性你也别闲着,当个重大嫌疑人。

    “胡说八道……”秦知言气得涨红了脸。

    “够了!”顾白冷冷地吼了一声,打断双方的瞎扯,把手里的资料放到茶几上,“事情交给警方去处理,至于你们两位……”

    目光扫过江绾和秦知言,“避免麻烦,请你们两位留在自己的房间。”

    顾白显然不想再多说,满身疲惫的站起来走出去,经过管家的时候,吩咐了一句,“叔,我有事问你。”

    从头到尾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管家,突然被点名回过神,跟着走出去。

    屋子里有刹那的寂静。

    “我们应该先想办法下山,离开这里才是首要的,找法子报警而不是相互猜忌。”说话的是魏嘉宇,现在已经不呕吐了,但脸色依旧苍白憔悴。

    另外两个吐到天昏地暗的人现在也不吐了,比起来齐怀森的脸色稍好一些,年纪轻相对的恢复也快些。

    江绾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再和秦知言争执,虽然很想辩驳他的话,但心底的发虚让她不想纠缠。

    站起身,想上楼。

    秦知言冲她的背影宣告,“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凶手是你。不管是32还是你,我都会找到证据把你们送进监狱。”

    离开的脚步一顿。

    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32……

    江绾脚跟一转,走到他的面前,“你既然研究32这么久,他闹出过人命吗?”

    不等他回答,径自往下说,“你很清楚,32从来没有杀过人,你说我和32有关,杀人的指控多可笑!”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惹到他,“32手里没有人命?怎么可能没有人命。我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秦知言越说越激动,“你们说得没错,星火当时投保的就是我爸的公司,因为这件事,接连丢了保单,欠下一屁股债,搞得我家破人亡,这不是32手里的人命?我父母的命不是命?”

    这几句话比他刚才说得任何话都要重,字字泣血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江绾的身上,她想反驳,很想告诉他,当年的画早就换了,后来骗保的事根本和32无关,他恨错了人。

    但她说不出口,32并不无辜……

    她的父母一点儿也不清白!

    而且,她还不能暴露身份,父母的死她得查,很多事不能摊开在人前。

    突然明白过来,秦知言父母公司的破产让他对32产生了执念,自己又何尝不是势必要查清楚父母的死呢?

    只是32藏得太好,秦知言无从下手,所以一有蛛丝马迹就把他逼成了这样。

    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江绾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一步一步往楼上走。

    不放心的三个男人立马跟上楼,只是经过秦知言的时候,不再对他剑拔弩张,虽然三人的心里依旧觉得他脑子缺根筋……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更早!

    第45章 诅咒

    ◎顾白和许希宁的过往◎

    太阳升高, 伴随而来的是无比的闷热,吝啬的风偶尔吹过都带着热浪。

    没有冷气的房间里酷热难当,却丝毫融化不了那越滚越大名叫疑团的雪球。

    两米八看着席泽辰, “你为嘛跟着来我房间?”

    没人回答,他也不恼, 随意往地上一坐, 知道屋里气氛不对,他扯了句, “这房子的信号不对劲,有人开了屏蔽器, 早上的时候我四处看过。”

    有人开了屏蔽器!

    也就是即便不停电照样和外界联络不了。

    大家困在这里, 这场雨帮了不少忙。

    三个病,一幅画, 一条人命还不够吗?

    究竟在策划什么?

    “能找到吗?”柴飒问了句。

    “我尽量。”两米八喘了口气, 在柴飒包里翻找小的检测仪器, “待会儿我再去转一圈找找。”

    “我刚才大略检查过尸体。”柴飒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避讳席泽辰, “尸体上有股味道, 像是白磷。”

    稍稍一顿, “我在他嘴里闻到了酒味儿,但被烧过, 我闻得并不确切。”

    白磷, 酒味……

    屋子里陷入沉思, 只有两米八跳脱的在想,飒飒果然是警犬!

    江绾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什么凶案……白磷、酒此刻在她脑子里被屏蔽在外, 她更想知道席泽辰究竟是谁?

    闹闹这个小名是哥哥给她取的, 她出生的时候, 哥哥已经3岁。小时候她哭,哥哥总说她闹,久而久之,闹闹就成了她的小名。

    席泽辰为什么会知道?

    脑子里这样想着,嘴里已经不自觉地把“你怎么知道闹闹?”的疑惑问了出来,几个人的视线停留在席泽辰的身上。

    他环视屋里的三个人,不难看出这两人和江绾的关系很好,她问这个问题也没有避讳他们。席泽辰也就没有避讳,缓缓开口,“我以前常常去你家……老师……”

    顿了顿,看她情绪平和才重新开口,“也就是你爸爸,教过我画画。”虽然只是指导过几句,但对于他来说,这也该称为老师。

    江绾看着他的眼睛,仔仔细细……

    想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他撒谎的痕迹,可惜……除了真诚和提起老师两字时候的哀伤,再无其他。

    “撒谎!”她不信。

    她从来不知道爸爸有徒弟……

    如果有,她不可能没有见过。

    “你考上大学的时候,那天……你……我在你家。”席泽辰没有提及那天的争吵。

    可她听明白了,是她和父母争吵的那一天。

    思绪翻涌,争吵的前一晚深夜,想着如何跟父母摊牌大学专业的事情,她彻夜难眠,始终没有想出什么好对策。

    下楼倒水的时候,看到好些天没有回家的哥哥在楼下,带着淡淡的酒味。

    “闹闹,怎么还没睡?”哥哥顺手给她倒了杯牛奶。

    她一口气喝了半杯,“你偷偷喝酒?”

    “喝酒用得着偷偷?”哥哥把她的头揉成鸡窝,小声解释,“我朋友心情不好,陪他喝了点儿,谁知道他喝的烂醉,给他扛回来了。”

    那晚,她心事重重也没有多问。

    所以……

    “你是哥哥的朋友?”

    席泽辰点点头。

    哥哥的朋友,所以他会知道自己这么多事……

    回忆起来并不难,哥哥和她一样,并没有朋友,可他在上大学之后常常和她描绘大学生活很不一样,因为他认识了臭味相投的朋友,和他一样,爱画成痴。

    也是在那时候,她也对大学生活开始期待起来,会不会和以前念书的时候不一样?

    自己是不是也能在大学里交到朋友?

    回忆,戛然而止!

    “那他现在……”

    还没等她问完,席泽辰快速点头回应,“我说过,你可以信任我!”

    江绾懂了,没再多问。

    不过,两米八不懂啊!

    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飘忽,这是哪门子的哑谜?

    关键时刻,柴色比他机智很多,知道两人不想说,看反应知道这人信得过,他适时岔开话题,“说说案子,顾家的事,你肯定知道的比我们多。”

    话是对席泽辰说的。

    其实,席泽辰和顾白只能算关系不错的校友,多年在外,对顾家了解并不太多。他只能说说自己知道的事儿,没有隐瞒,和盘托出。

    他和顾白是大学校友,不同专业。

    前者学画画,后者学艺术品鉴赏。

    顾白是学校里的名人,念书的时候就非常有生意头脑,在炒画和捧新锐画家这方面相当有天赋。

    连带着他的恋情也比较有名,即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席泽辰在认识他之前,或多或少也听过不少。

    许希宁是学画的,热爱画画。

    但上天没有给她太好的天赋,在同专业里的学生里,她并不出色,甚至可以说是平庸。

    即便她日画也画,她的画依旧少了灵气。

    顾白却死心塌地的爱上她,近乎疯狂的追求她,热烈而真挚。

    很快,两人陷入热恋。

    只要她想要的,顾白恨不得把命都给她,花费大量财力为她筹备一场又一场的画展,即便她的画并不出色,在顾白的追捧宣传下,终究是混出了些名气。

    顾白是个生意人,却在和许希宁的恋爱中完全不计后果。虽然许希宁有了点儿名气,但她的画价值不高,前期的宣传投入和后来的收入完全不成正比。

    亏钱亏的厉害,顾白甘之如饴,甚至乐此不疲。

    在许希宁身上亏的资金,他当然得从其他地方挣回来。

    学校里不缺有灵气的画手,缺的只是机遇。

    顾白愿意为他们创造机遇。

    席泽辰是在那时候认识顾白的。

    顾白主动找上席泽辰,想要捧他。后来知道席泽辰根本不差钱,也根本不想用炒画的方式来博眼球,他更愿意随心所欲的画画,不牵扯利益。

    一来二去,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顾白很忙,忙着填补因爱情产生的财务窟窿,天天奔走生意,还得顾着课业。

    每次和席泽辰聊到许希宁的时候,说的都是要和她结婚,未来美好的婚姻生活,甚至连孩子叫啥他都想好了……

    谁知道,临近毕业的时候,许希宁和顾白分手,理由是觉得他满身铜臭,用钱去评价艺术,冠冕堂皇的借口。

    席泽辰再看到顾白的时候,他颓废的不成样子,喝得醉醺醺说胡话。才知道许希宁爱上了别人,一个穷酸落魄的街头画家,生活拮据,却让她义无反顾的甩了顾白。

    谁能想到,两人再一次碰面,许希宁和他倒是成了同行,虽然在这一行混得不咋样,却改变不了成为当年她嘴里满身铜臭的事实。

    对顾白来说,这是在明晃晃的打她脸。

    当年为了爱抛弃他,后来想要成为他养她的爱情。

    在这场感情里,顾白无疑输得一塌糊涂。

    这些让江绾明白过来,为什么两人见面的氛围这么奇怪,还有顾白对许希宁不留情面的斥责。

    实在是难以想象,顾白这样精明的狐狸,居然曾经为爱痴狂成这样。

    “顾老先生……”席泽辰呢喃,皱着眉思索片刻,“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好相处,我认为他是个霸道且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和江绾对视片刻,她立即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客厅的那幅竹子?”

    席泽辰点点头。

    两米八没明白,习惯性的去摸电脑想查查竹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没有网。

    他把希望的目光转向飒飒……虽然他面无表情,好像认真在听的模样,多年好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也不懂。

    暗自在心底松了口气。

    幸好,有人陪着当傻子啥也不懂的感觉——真好!

    江绾知道他们俩对画不懂,细细解释起来。

    众所周知,竹是君子,但竹子有一个特性,竹极其霸道,竹生长的地方其他植物很难生存。

    顾鑫均手里明明有许多画,他自己又是看画方面的行家,能不了解自己的画功?

    他依旧把自己画的竹子挂在入屋的显眼处,让人夸赞吹捧,这才是他的心思。

    席泽辰像是印证她说的话,聊起从长辈口中听到的关于顾鑫均的事情。

    当年,他也是个穷小子,却异军突起,接连倒卖几幅画挣了钱。娶了富家千金,没多久生下儿子,看起来人生完美。

    后来离婚,闹得沸沸扬扬。

    其实,私底下有个说法,顾鑫均想侵吞老婆娘家的事业,小动作不断,这才让顾白的妈妈清醒,当机立断挥剑断情。

    离婚前,早就安排好和他割裂资产,高调恶心他一波和爱人出国,双宿双飞。

    席泽辰不是八卦的人,对这样的事都是一笑了之,不予置评。

    但随着和顾白接触的多,发现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很微妙。看起来,顾白回国之后接管了生意,其实顾家的生意一直是顾鑫均在运作。

    而顾白做生意的成本,其实是他妈妈资助的。

    外界说他接管生意,他也不好公然拆自家台。

    “既然聊到成本问题,我想到件事儿。”柴飒看了眼两米八和没有网络的电脑,现在查不了,只能先放一放,“顾鑫均当年是个穷小子,他做生意的成本哪里来的?”

    两米八了然,“有网就查!”

    柴飒点点头,“你们想,三十年前,他突然发达了,以前觉得可能是前妻资助,现在看来,他是先有了名气才认识的前妻。钱哪儿来的?三十年前……我能想到的就是这幅星火了,不翼而飞到国外,三十年后又重新到他手里,他怎么知道画没被烧的?”

    第46章 诅咒

    ◎聘请侦探◎

    “这幅画, 我倒是这几天跟顾白打听过。”席泽辰想到顾鑫均惨死,顾白保持冷静控场的样子,恰好说明父子俩的关系不和睦, “这个地方其实顾老先生早就看中了,顾白以前就听他念叨过星火, 好像早就知道星火没被烧, 一定会到他手里的样子。”

    冲收藏馆的方向努努下巴,“那地方里外设计包括全息投影都是先弄好, 才买到这幅画的。”

    这是势在必得的信心!

    他说起第一天晚餐聚会之后的事情,顾白因为看到许希宁, 情绪不太好。当年爱的那么轰轰烈烈, 再见面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

    完全没有想到许希宁会回国,这些年她都在国外和她的爱人一起。

    当晚, 顾白回院子之后喝了不少酒, 席泽辰趁机问了画的事儿。

    顾白含含糊糊的说, “呵……他对那幅画着魔了, 我妈……嗝……和我说, 他就是个混蛋……一直要买……买这幅画……酒……呵呵……告诉你, 没酒……睡不着的……混蛋……女人没一个好东西……”颠三倒四的。

    可惜,现在和外界失去联络, 查不了任何资料, 联系不上顾鑫均的前妻, 要不然可能会套到点有用的资料。

    都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但四个人凑在一起并没有理出什么思路来。

    “我们从头理, 既然绕不开这幅画, 就从这幅画开始。”江绾提议, 想到席泽辰去过她家, “你看过星火的真迹没有?”

    “当然!”席泽辰没有否认。

    “我觉得我爸的画和真迹不太一样。”江绾看过画之后就有这种感觉,当时说不出所以然,现在多了一个看过画的,说不准能有什么发现。

    听她这么说,席泽辰凝眉思索,在仿造画方面,江绾的父亲有绝对优势,难辨真伪这四个字并不是说说而已。

    但《星火》着实奇怪,他看到的时候也明显察觉到有不同,第一眼甚至怀疑不是江绾父亲仿造的,要不是江绾的反应肯定了是她父亲的手笔,他还真摸不准。

    “想不出来,索性按记忆试试重新画下来。”席泽辰建议,期待的看着江绾,他早就听说过江绾在画画方面其实很有天份,只是后来很排斥再拿起画笔,“我跟你一起,我们试试看。”

    略微思索,江绾就答应下来。好像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既然这两人要画画,柴飒和两米八也不好在房间闲着,坐以待毙不是他们的风格。

    “你在屋里别出去。”两米八收拾了背包,把该带的工具装好,“我去弄网络的事儿。”

    柴飒看着席泽辰,“别让她落单,我待会儿出去先给你们找画画的工具。”还不放心的叮嘱江绾,用的只有他们三个人才明白的密码,避开席泽辰的视线,手指在空气中轻轻点着传达给她。

    「要是这小子不对劲,立马动手放倒,两米八给你留了甩棍,你收好。」

    这小子指的自然是席泽辰。

    江绾深深看了老柴一眼,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等两人出去,房间门关上带起一小股风。

    席泽辰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某个聊天界面递给她看,“你哥现在很好,很安全,你放心。”

    聊天界面里,一个是席泽辰,还有一个确实是她哥,她随意看了下把手机递回去,“他说朋友会帮忙,原来是你……”

    江绾着实不知道说什么合适,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想说不用,想到她对自己的不熟悉,这样生疏客套也是正常。

    席泽辰对她并不陌生,虽然拢共见过两次面,但总听到关于她的事。在她念大学拒绝回家的时候,他时常拜访她家,通过她父母和兄长的念叨了解许多事。

    在她父母惨遭杀害之后,江绾的哥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状态并不好,常常不说话,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的画画,只有和他聊到江绾,才会重新焕发出生气。

    信任需要过程,一起画画无疑是拉近距离最好的方式。

    两个人的面前一人摆着一个画架,一个画记忆里的真迹,一个还原32大盗的赝品。

    房间里开着窗,热风带着丝丝颜料的味道肆意飘散。

    柴飒在各处走走停停,原本用手机记录的东西,为了省手机电,老老实实拿着笔和本子走几步就停下来写写画画做笔记。

    待走到电箱前,若有所思。

    工具房里没有配件,也没有测电笔之类的工具,显然是策划好短时间不让人修复供电的,但并不是没有办法搞的。

    柴飒能修,他只是在思考要不要修?

    在他看来,黑暗中可能更方便行动,今天不一定能离开,他打算等天黑去探一探顾鑫均的院子。

    目前最重要的,他更想知道顾白和管家究竟聊什么?

    案发的时候,作为侦探没身份在那时候多问,最主要的是顾白不想和侦探打交道。

    顾家,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顾鑫均惨死,杀人动机是什么?

    仇杀?

    情杀?

    杀人夺画?

    看起来都在围绕着《星火》,诅咒杀人这一套他是不相信的。

    诅咒的说法从三十年前开始。

    三十年前青鸟先生一家和他的徒弟葬身火海……

    如果真的有关系,那么现在是仇杀?

    仇从何来?

    当年的火灾?

    一路走,一路思索,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顾白的院子外。

    透过落地玻璃能看到客厅里,顾白和管家一坐一站,见到他来,顾白邀请他坐,欲言又止的样子。

    柴飒也不急着说话,静观其变等着他先开口,从他进门开始,顾白的视线一直在打量,他全不在意,一副敬请欣赏的模样。

    斟酌了一会儿的顾白,拿出了他的果断,“我想正式聘请你找出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希望尽快解决这件事,不想在警察来之前让事情更加恶劣。”

    虽说疑人勿用,用人不疑,但顾白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儿想法。

    主要柴飒有一张文弱书生的脸,加上他微卷的短发,看起来更像是人畜无害的小奶狗大学生。怎么看都和侦探不挨边。

    其次凶案发生在这里,这里的任何人都有嫌疑。

    不过,站在生意人的角度考虑,这件事要尽快解决。

    “我们会全力配合你。”顾白下了决定,尽量摒除对他的疑虑。

    “那就请顾先生包涵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柴飒表明自己接了这件委托。

    顾白扬手,让他随便问。

    “顾老先生离世,顾先生看起来并不太难过。”柴飒没藏着掖着,顾鑫均死了没多久,尸体都还在冒烟,顾白看起来已经完全调整了情绪。

    直白一点说,现在看起来他已经不像是刚死了爹,只是个要把事态影响降到最低的掌权人。

    “你们父子之间感情不好?”用的是疑问句,确实肯定的语气。

    这样的话听在耳里,无疑会让人不悦。

    站在一边的管家微微拧眉,倒是当事人顾白脸上神色不变,“确实不太好!”承认的相当坦荡。

    “不过……”顾白的话顿了顿,“我们父子之间感情和你要查的凶手没什么关系。”

    意思很明确,别再往下问。

    柴飒也识相,扭头看向管家,依旧是一副没有杀伤力的书生样,问出让人难以回答的刁钻问题,“顾老先生让你收起来的《星火》,现在放哪儿了?”

    把一开始画被烧的事儿直接摆到台面上,牵扯了人命,他实在不想浪费时间绕弯子。

    管家脸上的表情很精彩,皱纹都拧在了一起,双眼里都是被看穿的震惊。

    “刚才叔已经和我说过了。”顾白没想到柴飒已经知道烧画是自导自演,吩咐管家,“叔,说说你知道的。”他不禁多看了一眼柴飒,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愣神的管家点了点头,“这件事,要从先生买到这幅画开始说起。”

    房子建好之后,管家就来了这里工作,应该说他们父子三人都在帮顾家工作。

    顾鑫均住到山上以后,生活很简单,除了偶尔有客人来找他之外,天天在自己院子里,饭菜也是管家端来吃。

    管家没念过书,大字不认识几个,但他看得出来,顾鑫均收藏的众多画中,最喜爱的就是《星火》,因为画到手的时候,他就天天看。

    这幅画,大部分时间都在老爷的卧室,还是这一次要供人欣赏特地挂到收藏馆的。

    顾鑫均并不难伺候,一日三餐和吃药,多数时候都是他自己待着。

    “吃药?”柴飒问了一嘴,“都有什么药?”

    “年纪大了,总有些小毛病的,先生的血压有点高,每天要量血压和吃降压药,还有些软化脑血管的药,钙片……”管家如数家珍。

    “顾老先生平常除了画之外,还有什么爱好?”

    管家摇了摇头,“没有特别喜欢的事儿了。”

    “他喜欢喝酒。”顾白有不同的说法,“每天都要喝酒。”

    “喝酒哪儿能算爱好?每天喝点儿酒好。”管家没觉得喝酒有什么不对,在他家里,人人都会喝,村子里半大小子就会喝酒。

    柴飒想到了在尸体上闻到的酒味儿,“他今天早上喝过酒吗?每天喝多少?”

    第47章 诅咒

    ◎可凶了,要吃人一样!◎

    这个问题都不用思考, 管家立即回答他,“他回来以后一直在喝酒,这几天喝的比以前多点儿。”

    “你说说烧画的事儿, 这几天的事情,不要有遗漏。”柴飒让他继续往下说。

    大概在两个月前, 顾鑫均收到过一封信。

    这年头, 寄信的都是来自银行的账单,谁还会写信?

    信封上什么都没有, 看起来像是被放在门口的。

    打扫的阿姨发现,一开始以为是宅子里的人东西掉门口地上了, 毕竟外人很少到这里来。捡回来问了一嘴, 都没有人丢东西,索性拆开来看了一眼。

    白纸上打印着几个字:星火是假的!

    这封信最后被送到了顾鑫均眼前, 他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时时刻刻对着那幅画。

    虽说他原本每天也差不多, 但管家能感觉到不一样。

    以前他看那幅画不知道是在研究什么?

    那几天里, 他看着画像是——疑惑, 或许是那封信的缘故, 让他怀疑画的真伪。

    没多久,他打电话联系顾白, 接受了他拿出参加画展的提议。

    要知道顾白提议的时候, 顾鑫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完全不想要这幅画亮相于人前。

    但他有个要求,希望在画前弄个提前赏画的问卷。

    给画展造势制造噱头, 顾白肯定没有意见, 配合问卷弄了一波小动作, 就把画展推得人尽皆知。

    能来这里的人其实都是顾鑫均自己筛选出来的, 顾白事后留意过,选出来的人有个特点,在觉得《星火》是真假这个问题上,都选了假。

    赏画的日期定下来之后,顾鑫均让管家提前去把发电机毁坏。

    管家心里疑惑,但东西是顾家的,老板让砸了,他当然照做。况且发电机一直放在杂物间里,平常用不到的时候根本不会发现它已经坏了。

    所有人抵达的当天晚上,也就是5月20日,顾鑫均吩咐管家第二天晚上弄坏电箱,烧了画框,上面的画只是顾鑫均随手画的而已,《星火》早被顾鑫均收起来,提前放到了车子后备箱里。

    和柴飒他们料想的一样,下不了山,画又被带了回来,管家将画取回来交给了顾鑫均。

    他做了这些事儿,问过顾鑫均为什么要这样?

    顾鑫均和他说要找人,其余的并没有多说。

    管家觉得他是在找当初把信放在门口说画是假的那个人。

    谁知道,大早上就出事儿了。

    大清早的时候,管家到顾鑫均的房里,看他的样子是一整夜都没有睡,酒味很大,卧室里有个空酒瓶和酒杯,应该是一直在喝酒。

    他劝了几句让顾鑫均休息会儿,顾鑫均让他去打听一下山路通了没有?自己则是要到收藏馆去看看画。

    醉醺醺的,话都说得颠三倒四,管家劝不住,只能扶着他到收藏馆。到门口的时候,顾鑫均打发管家走。

    看他自己能走,管家想着去问问儿子阿水下山的事儿。

    他没有耽搁多久,阿水不知道山路通了没有,但答应下山去瞧瞧。没其他事儿,管家回院子,谁知道就看到着火了……

    顾鑫均整个人都烧起来,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痛苦,中邪一样,居然还在笑……

    “画在哪儿?”

    柴飒的问题是顾白回答的,“父亲收起来了,卧室和书房里没有。”

    画没有被烧,收起来后不翼而飞……

    可能不是不翼而飞,“想想屋子里有没有保险柜之类的。”柴飒提醒他们俩。

    管家摇摇头,他来这里之后没有看到过这些。顾鑫均最喜爱的就是收藏馆,如今工资发放都是手机转账,只有过节时候顾鑫均发红包会吩咐人去取崭新的现金。钱直接放在书房的抽屉里,连锁都没有。

    管家不知道,顾白更不知道,他和顾鑫均的父子缘薄,卖地建房都是顾鑫均自己打算的,也是他花钱。

    在顾白看来,顾鑫均的事情他最好不要比手画脚,也轮不到他来管。

    他们父子相处向来是顾鑫均直接吩咐,顾白能办的办,办不了的想折子尽量办,平常时候不会有太多交集。

    顾鑫均没搬到这里的时候,父子俩就没有住在一起,搬到这里之后见面的机会更少。

    当时装修的时候,完全是按照顾鑫均的喜好来。

    但要知道他有没有吩咐人订保险柜这件事并不难,稍加打听一下就可以,不过现在联系不上外界,等于两眼一抹黑。

    “房子的图纸还在吗?”

    问题抛出去,得到的还是两个人的摇头。

    不过顾白给了个很不错的建议,“你可以去我爸的院子看看,可能电脑里有,不过没有电……电脑开不了,但你可以进去到处转转。”

    末了,很严肃的提醒他,“不要乱动里面的东西,万一警察来了,现场破坏了影响侦查。”

    “我懂规矩。”柴飒没反驳他,看来顾白确实很想抓到杀害顾鑫均的凶手,不像是假惺惺的装样子。

    “我和我的搭档需要进去看,没问题吧!”通电问题可以解决,电脑这事儿交给两米八事半功倍。如果真有保险箱……他想让江绾去看看,这方面……还得是她来。

    听到这话,顾白并没有马上答应,他在思考太多人进屋会不会破坏有用的线索。

    而且,他们是三个人,抛开刚才被怀疑的江绾不说,进去的人多并不一定对侦破这起案子有帮助,可能会适得其反。

    “可以。”顾白答应下来,但他有条件,“进去的时候你要提前和我说,我会跟着你们一起进去。”

    有人看着,很麻烦,不过可以接受,“好的,顾先生。”

    想了想,他向管家求证,“顾老先生除了让你干这些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怪事?”

    管家郑重摇头,“没有其他的了。”

    “安排我们来赏画,有没有……有没有让你打扫一下客院啊,收拾房间什么的?”柴飒想知道房间里能让他和江绾睡成死猪是不是顾鑫均和管家的手笔。

    “没有。”管家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但非常配合的解释,“我只负责老爷院子的卫生,老爷不喜欢别人进他院子打扫,其他院子不用我收拾的。”

    “有什么问题?”顾白不明白柴飒这个问题的用意。

    “没什么。”柴飒耸耸肩没有多说,站起来走出去几步又转身走回来,“这起委托的价钱,我们好像还没有谈。”

    顾白挑了挑眉,给出一个非常满意的价钱,“警察来之前抓到人,钱是你的。要是警察来了,你没有抓到人,只能提供一些线索,那么……价钱减半,没问题吧!”

    他不在意钱,但他想施压,希望能尽快抓到人。抓到凶手,父亲自编自导自演烧画的事儿可能遮掩住。要是没抓到人,这里人多嘴杂,万一传开,顾家的生意肯定有影响。

    没有人比他更加迫切想要抓到人,即便他的出发点不全是为了父亲!

    “就这么说定了。”柴飒痛快答应,这才放心的往外走,“老板,我这就去修电路。”能光明正大进去,没必要偷偷摸摸去,那就不需要继续黑灯瞎火的。

    顾白:……

    这是会修电路一直没修,钱到位赠送修电路?

    随着日头升高,温度节节攀升,别说什么山里避暑,那是没被苍蝇这么大的蚊子咬过。

    院子里的两个阿姨知道山里蚊子毒,在各个院子点了蚊香,细心的嘱咐他们注意不要踢到。

    柴飒找工具的时候恰好听到两个阿姨聊天。

    “这蚊香放了这么久会不会没效果啊?一直在杂物间里放着,说不定都潮了,点起来味道不太对劲。”

    “总比不点好,没电不能用插电的,凑合用着吧,免得这些孩子被蚊子咬。”

    “客院几个房间都送了,客厅我也摆了,给小顾送一盘去。”

    “你去送,我收拾一下杂物间,刚才找蚊香的时候看到架子上有蜡烛和香,我把蜡烛找出来,说不准天黑了能用上,好歹有个亮。”

    “别点别点,老爷要骂的……老爷不让点这些……”

    “快别说了,人都没了,还怎么骂?”

    “哦哦……我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嘛!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没了,正是享福的时候……哎……”

    听到这儿,柴飒坦荡走出去,“点什么要被骂?”假装无意听到的,“我刚好听到你们说话,点蜡烛要被骂?不会吧,顾老先生看起来脾气很好。”

    两个阿姨没在意说话被听到,说到八卦这种事,都有些来劲儿,其中一个拉着他手臂,压低嗓门和他说,“小伙子,你这就不懂了,点蜡烛真的要被老爷骂的,搬进来的时候要请神,他就不让点,说用那种电子的蜡烛香比较安全。”

    “不可能吧,看这房子装修,顾老先生是个喜欢中式传统的,电子的哪有自己上香来的有诚意?”柴飒顺着她们的话给她们铺好路。

    “可不是嘛!过年时候上香,请财神在门口点蜡烛被他瞧见,把我们一顿骂。”生怕他不信,加重语气补了一句,“可凶了!要吃人一样,让我们都不能点。”

    “喏,这些蚊香都不让点,说蚊香有毒的,让我们用插电的。”另外一个阿姨扬了一下拿着蚊香的手,“我们还是习惯点这种蚊香,当时特意买的,被老爷看到骂了一顿,一直收在杂物间,要不是现在停电去翻出来,我都忘记里头还有这些。”

    不让点蜡烛、香、蚊香……

    柴飒回忆起看到的一件事,想到一种可能性……

    第48章 诅咒

    ◎贴着墙在看什么?◎

    日头高挂, 阿水带回来的是山路没有通的坏消息,他和王思琳无功而返。

    幸好,柴飒没花多久时间把电路重新接好。通电的那一刹那, 原本沉闷压抑的宅子如同重新活过来一般。

    冷气启动冒出凉风的时候,待在房间里的人差点儿感动的哭出来。

    “来电了, 我们是不是能走了?”齐怀森兴奋地跑出房间, 刚才知道王思琳回来,从她那儿知道下山的路还是没有通。

    此一时彼一时, 电通了,是不是说明有人来救援?

    他吐了一整夜, 精疲力竭, 虽然他的症状是三个人里最轻的,恢复的也不错, 但这里实在太压抑, 只想尽快离开。

    这一夜, 太难熬了。

    房间里没有冷气, 原本整个人就不舒服, 床铺没有铺席子, 开窗没有一点风,热得他浑身难受。

    “能走了吗?”见到同样跑出房间的王思琳, 他扬高了声音又重复了一次。

    王思琳不知道能不能走, 和他一样期待, 跑下楼冲出去拽了个阿姨,得到的回应依旧是暂时走不了。

    失望而归!

    不幸中之大幸, 好歹有电了!

    但, 即便是这样, 该害怕还是害怕。

    王思琳和许希宁住同一个房间, 许希宁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别说不能聊天,还得照顾她。

    遇上这样的状况,她很害怕,有个人能说说话肯定会好很多,可许希宁就只是躺着。

    虽然她没有亲眼看到顾鑫均被烧死,但她赶到的时候也看到了尸体,深深地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不敢闭眼睛,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许希宁,时不时会伸出手去探探她鼻息。她怕许希宁会像顾鑫均一样,好端端就死了。

    她怕!

    怕和死人在一个屋子里待着。

    没有办法离开,她又回到了房间里,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门板,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有什么不好的靠近。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任谁心里都会有不安和恐惧,程度不同而已。

    起码除了几个对案子好奇的人之外,其他人完全没有出来逛院子的心思,房门紧闭,尽量不出来。

    刚把工具放回杂物间的柴飒扭头瞧见两米八一手拿着一罐饮料走过来,距离几步远,顺手扔了一罐给他。

    冰过的罐子极速降低掌心的温度,他迫不及待打开,一口气喝掉一整罐,酸甜果汁的味道在口腔中漾开。

    舒爽!

    “也不懂你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喜欢喝果汁。”两米八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什么都喝他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主要是柴飒这人吧,只喝果汁和水,娘们唧唧。

    柴飒没有搭理他说的话,看他这找茬儿憋火的样子就知道没有进展,埋汰一句,“还没找到信号干扰器?”

    提到这话茬儿,两米八顿时和被点着的炮仗似得蹦哒起来,“别让我找到那孙子,老子非要揍死他。”宅子里外找了八百圈,愣是没找到。

    要找干扰器,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东西没放在屋子四周,那肯定在人手里,一个一个搜东西显然不现实,也没人会在这时候主动承认。

    来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山路上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等于没有信号。

    坐以待毙这个词不存在于他们的字典里,两米八怒气冲冲的打算远离宅子四处找信号,这附近被干扰的厉害。

    实在不行,他准备冒险下山求救,好过干等着。

    “不行,你得留在这儿,阿全只要发现山路的状况,一定会找人救援,你再想想其他办法。”柴飒没同意他独自离开,“现在别落单。”在宅子里,单独走走只要没有一击致命,有机会喊一嗓子还能救援,一旦离得远,那真是叫天天不应……

    虽然,两米八的身手不差,但人家要整幺蛾子又不会当面来。

    抓人就是最好的防守!

    两米八不甘心,却没有反驳,确保自己安全不拖后腿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在宅子里绕了半圈,两米八已经知道顾白聘请他们调查案子的始末。

    两人决定到顾鑫均的院子好好看看,顾白跟着他们一起。三人套好鞋套,戴好手套和口罩,先去了收藏馆。

    地上摆着顾鑫均的尸体,盖着毯子。

    他在收藏馆里被烧死,中邪一样在火里大笑……

    收藏馆里有什么东西让他没休息好,醉醺醺的一定要到这里来?

    明明《星火》在他的手里,来这里找什么?

    或者是看到了什么?

    经过一场大火,收藏馆里损失惨重,当时离顾鑫均近的几幅画都被烧毁,弥漫着烧焦的难闻气味。

    柴飒和两米八在收藏馆里转悠,顾白并没有乱走,找了个能看到两人动向的地方站着,双手抱臂看着两人行动。

    看过几圈,柴飒站定在原本挂《星火》那堵墙的后面,这里被烧的黑漆漆,烧毁的特别严重,“本来这里有东西吗?”

    “没有。”顾白看着那地方摇了摇头,“星火挂在前面,后面没有挂画。”

    柴飒若有所思,没有搭腔。

    “怎么了?”顾白疑惑,不过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发现什么了?”两米八比较懂他,凑过来盯着墙。

    冲那堵墙努努嘴示意两米八自己看。

    “这儿怎么了?”两米八瞧了又瞧,被烧黑的墙,实在没发现什么。

    “你闻闻,有没有什么味道?”

    两米八相当配合,拉下口罩凑近闻了一下,除了被烧过的味道之外,还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味道。

    臭!

    和普通烧过的臭味不太一样。

    “白磷!”柴飒吐出两字,盯着墙,说出自己的判断,“顾老先生可能是在这里沾上了白磷。”

    这就更奇怪了!

    墙后面没有挂画,这面墙对着落地玻璃,外头就是后院的喷水池。

    赏画也不会站在这里。

    怎么会沾上的呢?

    走过蹭到?

    要说他们几个参观的,不熟悉这里,不知道后面有没有画,可能会绕到后面不小心蹭到。

    但顾鑫均是这里的主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里没有画?

    压根就不会去关注后面的墙不说,即便经过,也不至于会大面积沾上白磷。

    他整个人贴着墙?

    为什么要贴着墙?

    靠着墙在看外面?

    在这里看喷水池?

    有什么好看的?

    值得他大清早来看?

    柴飒站到了喷水池前,薄薄一层水幕。

    外面往里看根本看不清里面,顾鑫均早上来这里究竟看什么呢?

    “会不会是当时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他看,所以他在这里往外看?”两米八说出自己的看法,“靠着看,舒服呀。”

    “说不通。”柴飒想也没想的否决,“吸引着看,人的正常反应应该是靠近点想看得更清楚,他会靠近落地玻璃或者直接出来到这个喷水池。”

    两米八觉得柴飒分析的有道理。

    那么,什么样的时候会靠着墙看?

    柴飒垂头思考着,要在墙上事先准备好白磷不难,难在什么时候能来弄?平常时候这里进不来,昨天开始赏画,那时候大家都转悠过这地方,不方便弄。人多,万一被看到,计划就会落空。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假设已经弄好了白磷,凶手设计了什么样的手法让顾鑫均主动贴住墙?

    要知道,人的反应和举动是最难预测的。

    “走,去顾鑫均住处看看。”柴飒率先往一直没有进去过的住处走。

    两米八大步跟上,凑到他身边小声说话,“想通了?”推理案子这方面两米八不太行,但是了解柴飒方面,他可是相当到位。看柴飒眉头松开,他就猜到这小子八成弄明白了什么。

    “有点思路。”柴飒没把话说满,也没打算在这里细说,毕竟还没有证实,只是自己的猜测,在顾白面前说起来不合适,且他还要去弄明白其他的事。

    顾鑫均的住处,同样是中式的装修风格,却比其他院子奢华些。

    主卧大床对面的墙上有挂钩,看来原本《星火》一直被挂在这里,供他随时欣赏,不难看出顾鑫均真的很喜欢这幅画。

    没有发现保险柜之类的东西,倒是床头柜上摆着瓶喝过一半的酒。

    主卧和书房的中间隔着一个衣帽间,收拾的整整齐齐。

    书房的桌上摆着空酒瓶,两边是内嵌式书架,还有个酒柜,摆着各种酒。

    书桌的抽屉里摆着现金,还有些生意上的资料。

    电脑摆在书桌上,两米八进来就开机查看起来,电脑里没有可用的信息,房子的图纸也并没有找到。

    最多的就是账目和各种生意上的合同。

    “现在人不会特意保存什么东西,比如发文档,随时都能打开看,不用特意存到电脑里,没有联网,我想查这会儿也是有心无力。”两米八很丧气。

    要是有网,都不用开他电脑,多费点时间照样能知道顾鑫均电脑里的很多东西,可惜啊,他现在如同武功被废的侠客,啥也帮不上忙。

    赌气的他只能从书架上拿书出来翻,很多人会把东西夹到书里,万一被他翻到有用的东西呢!

    “房间不对。”柴飒看向两米八和顾白,“少了两步。”

    第49章 诅咒

    ◎密室◎

    少了两步?

    两米八愣了一下立即明白过来柴飒话里的意思。

    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柴飒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乱晃,他在用最简单的方法丈量房屋的大小,走廊沿着墙走和里面走, 抛开屋里摆设,少了两步。

    也就是说, 屋里比实际面积小了。

    极有可能有大家不知道的密室。

    这在有钱人家里并不出奇, 特意隔出一个地方摆放贵重物品,或者遇到危险能躲藏。

    在哪儿呢?

    柴飒稍微提了一下, 顾白反应过来,跟着一起在房子里四处摸索, 想要找到密室。

    问题出在靠更衣间方向的那一排书柜。

    柴飒盯着这排书架出神, 身旁的两米八倒是有其他的想法,“入口会不会是在更衣室里?衣服遮挡着所以没有发现。”

    “不太可能。”柴飒解释道:“顾老先生不喜欢别人到这里来, 卫生是管家负责, 更衣间里的衣服肯定也是管家收拾的, 每样东西都是他整理的, 更衣室里他应该比顾老先生还要熟悉。”

    视线在书架上游移, “这里嘛——管家同样是天天收拾, 对这些书,他可不熟悉。”他记得很清楚, 管家没有念过书, 大字不认识几个, 这些书摆在这里,他最多每天擦擦架子。

    如非必要, 管家肯定不会碰书和这个书架。

    “分析的很有道理。”两米八认同他这个分析, 话锋一转, “就算这样, 很有可能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入口设置在更衣间里,灯下黑。”

    说着,他快步跑出去,到更衣室捣鼓着找入口。

    柴飒坚持自己的想法,曲起手指在书架上敲敲打打听动静。

    既然是不想让人知道的密室或者暗格,开门的地方肯定隐藏的很好,借常见的东西遮掩。

    更好的是视线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地方,比如寻常人身高需要仰头或者低头看的地方。

    还没摸索完书架的高处,两米八已经无功而返,看到他跟顾白在书架上一本一本的拿出书又重新放回去,立即加入他们。

    192公分身高的两米八扒拉最高层的书架毫不费力,柴飒比他矮了几公分,同样不费力。

    自己在摸索高处不觉得什么,看到两米八扒拉的时候,他意识到顾鑫均的身高并不高,如果入口的机关或者把手在高处,相当不方便。

    “最矮这层找找。”柴飒蹲下身来,快速翻找最底层。

    三个人一起翻书,速度很快。

    “喀”一声细响,两米八手里都拿着书本,盘腿坐在地上,长久蹲着有点辛苦。

    声音从他附近传出来,三人都听到了,但是书架并没有其他的反应,仿佛刚才那一下动静是他们的幻听。

    “怎么回事儿?”两米八把书叠放在地上,摸了摸刚才抽出书本的地方,能感觉到木质的表面下,有一点点微微凸起,“这里……”

    来回摸了几下,书架一点没有反应,他又摁了两下,书架依旧纹丝不动。

    难道——搞错了?

    是他们电视剧看多了,才以为真遇到了密室、暗格?

    “让开!”柴飒无奈的拍了他一下。

    “什么?”两米八不满的瞥他,利索的站起来,嘴里嘀咕,“弄得我在这儿耽误密室开门了似得,我告诉你,可能是机关坏……卧槽!”

    话都没说完,人刚让开,看到书架缓缓往外开启。

    还真是他坐这儿堵住开门了哇!

    书架挪开的声音并不大,可能因为铺了地毯的缘故,这地方并不常打开,所以地毯上没有留下痕迹,否则早就找到了。

    柴飒摸了一下书架底层凸起的地方,看了一下那个书,重力感应原理,挪开书开门。

    他率先走进去,里头乌漆麻黑的,打开手机电筒照明。

    密室不大,三个人进来,顿时拥挤起来。

    四面墙,天花板上有通风口,密室里没有其他的装饰,挂着好几幅画,这个他不懂。

    其中一面墙上贴着很多照片,都做了放大处理,从照片上背景和人的穿着来看,已经有些年头了。

    “青鸟先生的画。”顾白惊呼一声,他从来不知道父亲收藏了这么多青鸟先生的画。

    这里一共有六幅画,他凑近研究,确定都是青鸟先生的画作,且没有公开展示过。

    “虞恒。”两米八指着墙上的照片,“这也是虞恒。”

    青鸟先生的本名叫虞恒,两米八在网上做过资料搜集,看到照片当即把人认了出来。

    照片里除了风景照之外,都是青鸟先生的照片。

    已经死去三十年的人……

    放大的照片……

    有些模糊的表情……

    笑着的单人照,和爱人的合照,还有抱着孩子的,和其他人的合照……

    照片里的人笑着,但是看在他们的眼里,越看越瘆人。

    “你爸……和这个……”两米八看看顾白,又扭头瞧瞧墙上的照片,想问的有很多,但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

    至亲至爱也不会把已经往生三十年人的照片放大挂满墙吧?

    而且挂在这里,横七竖八更像是随手贴的,看起来并不是很尊重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顾白的内心比两米八更加震惊,房间里有个隐蔽的地方放贵重物品在他看来很平常。但是这里头的东西,特别是这些照片,让他有些傻眼。

    青鸟先生没有公开过的作品,加上他这么多的照片……

    “你还要隐瞒嘛?”柴飒是三个人里最平静的,他一直觉得顾白有很多话没有说。

    顾白猛地扭头看他,欲言又止,没有反驳他的话,也没有为他解惑。

    从最初的震惊到镇定下来,顾白没花多少时间,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和案子有关的事情,我知道的不会隐瞒。”

    意思很明白,和案子无关的事情,他没有必要告知他们俩。

    “你怎么知道没关系?”柴飒指着这些话和照片,“你好好看看这些东西,你觉得还有必要隐瞒吗?”

    意有所指的话,顾白听得眉头紧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神情严肃的盯着他,“未经证实的事情,说出来没有意义。”顾白非常坚持。

    柴飒没再坚持,叹一口气,“已经到这个地步,你爸爸的死极有可能和三十年前的事情有关系,你想瞒的事情或许根本瞒不住。”

    “你抓到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就行,其他事和你没关系。”

    柴飒不闪不避,对上他染着怒气的眼睛,“别自欺欺人。”转身没再看他,而是仔细打量墙上的照片,还拿出手机拍照记录下来。

    密室里顿时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很是压抑。

    顾白细细研究画,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另外两人倒是认认真真在拍照记录,再小心翼翼的翻照片背后,有些人会在照片后面写字,可惜这波照片并没有。

    看过一圈,《星火》并没有在这里。

    一目了然的地方,连张桌子和凳子都没有,更别提柜子,根本没有地方能吃藏东西。

    找到了青鸟先生的其他画,《星火》却不见了。

    顾白显然也发现《星火》不在这儿,他并不愚蠢,听过管家的话,他很清楚知道《星火》肯定在顾鑫均的手里。

    以他对那幅画的执念,根本不可能交给别人。

    不在这儿……

    还有密室里的一切,无一不再和顾白诉说,柴飒说的话很可能是对的。

    顾白一时之间有些颓丧,脑中盘算了很多,强打起精神,三十年前的事情,他不能说,也只是他自己的怀疑而已,根本没有证据。

    如果他的怀疑变成了事实,顾家积累的口碑和事业可能会瞬间坍塌……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且,跟父亲的感情再怎么样不亲近,终究是父亲,人都已经死了,没必要扰了先人的清净。

    顾白下定决心,有些事咬死不能说出来,绝不松口。

    人算不如天算,可能是注定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几个小时以后,他主动说起隐瞒的事儿。

    傍晚,救援依旧没有来。

    两米八的房间里,四人齐聚交流分析。

    不过,也不能聊太久,毕竟席泽辰和江绾正聚精会神的画画。

    根据记忆画出来这件事其实并不容易,既然画里有不一样的地方,他们都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采用这种方式来对比,可能一点画的不对,依旧看不出来不说,还浪费了时间和精力。

    对他们不好多打扰,柴飒和两米八帮两人把饭端回来,又扭头出去了。

    天暗下来,危险在滋生。他们像是关在笼子里的猎物,暗中的猎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两人打算去别人房里探一探,信号屏蔽器不找到,找资料不方便如同没了翅膀的鸟,始终不是个事儿。

    而且,目标若是顾鑫均,人死了,不开信号屏蔽器也完全没有问题。到现在还想让大家和外界失联,就怕还有其他的计划。

    除了他们四个人之外,其他人都在前面的大客厅吃饭,人多聚在一起会驱散恐惧。所以即便他们胃口不好,没吃多少东西,还是会在客厅多待一会儿聊聊天也好。

    这是最好的机会。

    开锁的本事没有江绾好,但开普通房门的锁还是没有难度的。

    第50章 诅咒

    ◎顾白:这事冲我来的。◎

    为了避免被撞破, 柴飒负责把风,两米八进房。

    入屋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两米八将各个房间查了一遍, 却始终没有找到信号屏蔽器。

    这让两米八觉得很丧气。

    那晚的雷也没有劈坏附近的信号塔啊……

    空手而归,他冲楼下把风的柴飒摇了摇头。

    两米八的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到底在哪?

    找不到的信号干扰器已经让他陷入魔怔了, 不甘心!

    也就是在这时候, 意外发生了。

    “啊……”

    “啊——救命……”

    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传来。

    方向是前面的客厅,柴飒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同时蹿了出去。

    赶到的时候, 客厅外一棵树冒着熊熊火光,边上的盆栽跟着烧起来。

    王思琳和许希宁站在一起, 双手紧紧挽着, 尖叫声是她们俩发出来的。

    顾白和她们站得不远,左手捂着右手腕, 一脸痛苦。

    其他人都在灭火, 收藏馆里备着的灭火器早就用空了, 他们只能来回端水来泼。只有阿水拉了根用来浇花冲地的水管, 阻止火势蔓延。

    有柴飒和两米八的加入, 火势被控制住。

    火被浇灭的时候, 院子一地狼藉,灭火的人披头散发、灰头土脸, 齐怀森更是累的直接坐到了地上直喘气。

    接连三次起火, 心再大的人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处处透着诡异。

    “到底什么时候能走?”王思琳紧紧抓着许希宁的胳臂,手指用力到泛白。

    光是用眼睛看着就替许希宁感觉到疼痛, 但她本人像是没有感觉到疼, 茫然震惊地看着被烧过的树……

    “这鬼地方我是一秒钟都不想待了, 再待下去可能烧死的就是我们。”王思琳崩溃的扯着嗓子, 接连几天胆颤心惊没休息好,声音嘶哑,双眼全是红血丝,哪里还有刚见时活泼可爱的劲头?

    疯婆子一样站在那儿,歇斯底里的喊……

    但却没有任何人拦她,多数人的心里都有这样的想法,现在这样的状况,谁不想离开这里?

    离她最近的许希宁成了鲜明对比,一个癫狂,一个死寂般沉默不语。

    面对近乎疯狂的质问,顾白应该是最佳回答她这个问题的人选,但他此刻没有安抚人情绪的心思。

    捂着受伤的手腕,面色不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经过柴飒的时候给他一记眼神,示意他跟上来。

    柴飒倒是没急着跟上去,而是蹲在树边闻了一下……

    白磷的味道!

    没多耽搁,起身走了出去。

    后面的秦知言想跟上去,被两米八侧身挡住了去路,垂头俯视,阴阳了一句,“这位秦神探,你好好捉你的32大盗,人呐,在一件事儿上添乱就行了,别事事上赶着裹乱。”

    说完,潇洒转身追柴飒和顾白去了。

    顾白一到自己的住处,疲惫地坐到沙发上,捂着手腕的手松开露出伤口,被火烫伤,没有及时处理一直捂着,伤口看起来有些狰狞,他却丝毫不在意伤口,语气愤慨,“这事儿是冲我来的。”

    柴飒看他一眼,没有立即回应他的这个话茬儿,东张西望的打量屋子,“有没有医药箱?总要处理一下。”

    虽然,他觉得一个大男人受这样的伤没什么问题,不过出于人道立场也要关心几句,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是案子的委托人,是老板!

    顾白被柴飒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明显一愣,冲墙边一个柜子扬了扬下巴。

    两米八找出来一个医药箱,从里头翻出来药水胶布,包扎这事情他熟,家里警察多,难免受伤,这些事儿他熟能生巧。

    当然,他手里的动作并不温柔细致,拿消毒药水一顿操作,疼得顾白额角一阵抽搐。作为男人,总不能疼得嗷嗷叫,硬挺着呗!

    柴飒大刀阔斧的包扎架势,不禁让他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故意这么折腾的?

    眼睁睁看着柴飒每一步操作之前都要在他伤口摁两下,疼得他倒吸凉气。

    没被火烧死,差点儿疼死在两米八的手下,总觉得这手都快废了。

    疼到有些恍惚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两米八会不会就是纵火犯,没烧死他,现在来疼死他的?

    几次想开口让他轻一点儿,要是不会弄可以自己来,他还没矫情到非要人伺候。

    但看到两米八浑然不觉自己下手重,处理伤口的认真模样,几次到嘴边的话都被咽了回去。

    移开视线不去看伤口,咬牙忍痛,任由两米八折腾。

    顾白没有猜错,两米八顾意的。

    谁让在密室的时候,飒飒好好问他,好好回答不就行了?非要藏着掖着……

    咋的?

    想尽快抓到人,自己还不配合,这不是脑子有泡是什么?

    趁现在给他醒醒脑子!

    也不知道这小子的手是不是义肢,摁了好多下也没听他叫唤,没痛感的啊?

    不甘心的两米八又借机摁了两下伤口,“好了,简单处理了一下,等能下山了去医院看看。”好好去检查一下你的义肢,或者去看看大脑是不是少了痛觉神经……总之要好好检查。

    看着把东西重新收回医药箱的两米八,顾白只感慨终于结束了,刚才疼到他觉得呼吸都是疼的,哪儿哪儿都发疼,手腕都没知觉了,疼麻了!

    “说说刚才的事。”柴飒等到伤口处理完,该好好说事情了。

    顾白不再想伤口疼痛的事儿,正了正脸色,言归正传,“我饭后都会在院子里抽烟。”

    想了想,觉得说的没有到位,“除了我在自己屋子里抽烟,我只要在前院抽烟,每次都在那棵树边。”

    “你是多喜欢那棵树?”两米八瞅他一眼,要说爱护花草树木吧,他又站树边抽烟。说他不爱吧,抽烟都要在树边观景,这是一边折腾肺,一边呼吸新鲜空气呢?“树是你种的啊?”

    “并不是多喜欢那棵树。”顾白叹了口气,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转,“接下来我说的话,希望两位不要外传。”

    柴飒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我不会外传的。”两米八快速保证,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大碗不是外人。

    静默了一会儿,顾白组织了一下语言,重新开口,“我爸讨厌烟味,所以在前厅我不会在室内抽烟,基本都会到院子里的树下抽根烟。”

    看向两米八,“树不是我种的,也没多爱花草树木,只是大热天的出冷气房,总不能站在大太阳底下吧!”

    “树突然起火,肯定是冲我来的,家里的下人都知道我常在那儿抽烟,这不是秘密。”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并不好,原本以为是混在赏画里的人对顾鑫均痛下杀手,现在看来是家贼。

    即便他不常来这里,但进进出出和家里的雇工也算混得熟,他自认没什么架子,也不会对他们甩脸色,被人这样下狠手,心里难免有怨气。

    脑子里不停回忆这些雇工,试图从细枝末节里找出凶手。

    “不一定是家贼。”柴飒看穿他话里的意思,“带着目的观察人都会特别仔细,想知道你的习惯不难,而且还能和雇工聊天套话。”

    将嫌疑锁定在家贼身上,太武断了些。

    顾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刚松下一口气,却被柴飒接下来的话弄得又提起心来。

    “还有,你和许希宁恋爱过,她知道你抽烟吧?再稍微观察一下,想在树上动手脚并不难。”

    许希宁……

    顾白没去在意他知道许希宁和自己有过一段的事儿,当初分开的很难堪,对许希宁有诸多不满。

    但在这件事上,他下意识的摇头反驳,“不会!”就算再见不是朋友,且这几天许希宁私下找过来,都是对她恶语相向,两人的关系也不至于到要你死我活的地步。

    “我没说一定是她。”柴飒只觉得无奈,“只是想告诉你,别觉得其他人没有问题,少了提防。”

    “她不会的。”顾白重复一句,像是要打消柴飒对许希宁的怀疑,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想法。

    脑子里飞速闪过这次见到许希宁的细节,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不会是她的,对吧?”

    “暂时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柴飒更加关心另外一个问题,“顾老先生是真的讨厌烟味吗?”

    “当然。”顾白点点头,还记得他念中学的时候,觉得抽烟很帅气,偷摸抽烟被家里用人发现告诉顾鑫均,他被狠骂了一顿。

    长大以后,抽烟的自由当然在自己的手里,不过每一次在顾鑫均面前抽烟免不了被他说一顿,索性抽烟避开他。

    只要不在他面前抽烟,顾鑫均不会教育他。这不是讨厌烟味是什么?

    讨厌烟味这事情,顾鑫均表现的很明显,第一天晚餐的时候,秦知言饭后点烟,他的反应谁都看到了,还能有假?

    一开始,谁都认为是这样,柴飒也不例外。

    不过他现在换了个思路,顾鑫均讨厌的可能不是讨厌,“顾老先生讨厌的可能不是烟味,而是……点烟……准确来说,顾老先生可能是讨厌火,明火!”

    觉得自己总结不太到位,补了一句,“恐惧、害怕……顾老先生应该怕火!”

    话音刚落,顾白似乎想到了一些事,脸色惨白到比刚才包扎还要难看。

    第51章 诅咒

    ◎顾鑫均离婚的原因◎

    “想到什么了?”

    看顾白的脸色, 柴飒直接发问,一点绕弯子的意图都没有。

    “我……我以前听我妈说过一些事。”顾白斟酌着怎么讲这事儿。

    柴飒和两米八也没催他,任由他慢慢思考, 自曝父母往事且父亲惨死在他面前,尸骨未寒他要说父亲的不是, 感情不深也还没到张嘴就来的地步。

    他的为难, 两人都能理解。

    可这不妨碍两米八觉得他磨磨叽叽,想尽快锤凶的是他, 在这儿浪费时间的也是他,真不知道他在纠结为难什么?

    还是刚才下手太轻了!

    那手绝对是义肢, 否则绝对已经疼醒了, 不能这样拎不清。

    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顾白说起儿时听到的事情, “父母离婚的时候, 他还小,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稍大一点, 也觉得父母离婚没什么, 生活费能拿好几份。”

    提到母亲, 很自然提到母亲现在的丈夫,“他对我很客气, 也很大方, 给我准备的红包非常丰厚, 当时我很看不起他,拿着我妈的钱给我, 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

    “初中那会儿, 我迷滑板, 摔得很惨住院。也不知道我妈从谁那儿知道我住院了, 他们两口子飞回来看我。住院的时候不是吃就是睡,那天睡醒的时候听到他们三个人在外面吵架。我妈一直质问我爸,是不是打我?”

    顾白陷入回忆,双眼中沾染一丝疑惑和痛苦,似乎将他又拖回到那一天。

    “顾鑫均,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我儿子,我跟你没完。”顾白母亲哪里还有阔太太的大气优雅,恨不得指着顾鑫均的鼻子骂。

    “我从来不打儿子,我疼他都来不及。”顾鑫均显然也被气着了。

    不过这话说的没错,顾白很清楚,父亲很忙,忙到没什么时间管他,见到面只会叮嘱他的功课,也不知道要聊什么。

    虽然严厉,不亲近,但顾鑫均从没打过他,即便他闯的祸再大,顶多骂一顿。

    但顾白母亲全然不相信顾鑫均的说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外谎称儿子摔的,这么大个人能摔成这样?我告诉你,你要打我儿子,我就杀了你……”

    刚醒过来的顾白听得心惊肉跳,住着拐杖冲出去挡在父亲面前,看着被那个他从来看不上眼的男人拉住的母亲,第一次在她的眼里看到恨。

    恨不得杀人的眼神!

    他不懂,为什么母亲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父亲?

    他们离婚不是母亲外遇吗?

    为什么理直气壮的是母亲?

    还有这个介入他们家庭的男人……用这样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是怎么回事儿?

    “小白,过来,难不难受?哪里疼?”男人关心的话语,在当时的顾白看来全是演戏。

    男人说着话就来拉他,但又怕太用力伤到他,只把他拽到身后,而自己则挡在他们父子之间。

    “爸爸没有打我,爸爸很疼我。”顾白愤怒地推开男人,直视母亲,“是你为了他不要我和爸爸的。”

    那是第一次顾白和母亲争执,母亲常年在国外,他很少见。虽然和父亲在同一个屋檐下,其实见面次数也不多,更多时候顾白喜欢往外公家跑,外公很疼他,几乎到了溺爱的地步。

    和外公关系不错,所以每次和母亲碰面也都相安无事!

    只是这次不同,他觉得母亲带着这个男人找来,无理指责父亲,明明是她选择不要他们父子的,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指责父亲呢?

    他到现在还记得,母亲当时的眼神很受伤,再没有多说什么,跟那男人一起走了。

    渐渐地,顾白更长大了些,更明白事情的时候,他觉得父亲真的不关心自己。即便是关心他功课,也只是询问,更像是公事,知道他成绩不好交待请辅导老师。

    更多时候,父亲在意的是他和外公的感情好不好?

    直到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在外公家里,他在外公书房外面听到外公和母亲还有那个男人的谈话。

    他们三人想办法要将顾白弄出国,怕顾鑫均不答应。

    他不明白,出国念书而已,父亲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爸,我不能再让小白跟着他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神经弄死小白。”

    母亲口中的“他”是谁?

    是父亲?

    怎么可能?

    “当初离婚的时候就该要来小白的抚养权,这些年,我天天提心吊胆。”

    “你别难过,现在是想办法让小白同意出国,他们父子离得远,你就不用担心小白了。”

    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分开他们父子?

    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

    后来,他偷摸找上那个男人,询问这件事,在他追问下,他知道顾鑫均原来一直有病,像是梦游一样,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会对母亲拳打脚踢。

    事后清醒和母亲道歉,让她别离开自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母亲以为他的工作压力太大,宽慰他不会离开。

    谁知道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有几次差点在梦里将母亲掐死,母亲越来越害怕,精神也越来越不好……

    他跟母亲认识的时候,母亲身上都是伤痕,精神恍惚……

    当时,他只是关心母亲,好奇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可母亲根本不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长久的休息不好,母亲害怕自己受伤害的同时,更怕顾鑫均会伤害顾白,根本不敢睡觉,整夜整夜的睁着眼睛。

    他劝母亲去看心理医生……

    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来往下,他对母亲产生了感情,但知道她有家庭,从来没有表达过。

    直到母亲状况有所改善,她决心和顾鑫均离婚。

    这个她曾经爱过的男人却突然换了张面孔,让她死了心别想离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

    从那以后,顾鑫均常常守着顾白,不让她靠近。

    她的精神更加紧张了,病得厉害,严重的时候甚至冒出要和顾鑫均同归于尽的想法。

    看着心爱的女人越来越偏激,他决定找上顾白的外公,这个女人报喜不报忧,家里根本不知道她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有了顾白外公的施压,顾鑫均点头离婚,但在儿子抚养权的事情上,他怎么都不肯松口。

    顾白外公想着先让女儿从火坑跳出来,顾白是顾鑫均的亲生骨肉,再怎么样也是虎毒不食子。

    其实离婚后,顾白母亲根本不是像外界说的那样和穷编剧去国外双宿双栖,而是去国外治病,穷编剧只是放心不下她,陪着她出去治病而已。

    顾白永远都记得,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男人满脸真诚说话的样子,“小白,我和你妈妈到现在都没有结婚,因为你不接受我,你有这样的父亲,我不能让你觉得你妈妈有了别的家庭不要你了。”

    那个男人的大手拍拍他的肩膀,像朋友一般,“以后能不能不叫我喂,也不用叫我叔叔,你要是愿意,叫我名字就行。”

    顾白难以形容当时的心情,只骂他一句“骗子”,扭头就跑了,他不相信父亲是这样的,肯定是这个男人想骗他。

    他跑去问外公,才知道这男人说得不过是冰山一角,没有在他这个儿子面前把父亲说的太不堪。

    顾鑫均同意离婚的前提,要了一大笔钱,否则死都不离婚。要抚养权也不是多爱顾白,而是把顾白拿捏在手里,这样即便离婚,外公一家都捏在他的手里。

    外公这么疼爱顾白,当然想要抢到顾白的抚养权,但是顾白母亲的精神状况……

    顾鑫均拿出她看医生的记录,精神问题,根本不适合养孩子,即便打官司也很难拿到抚养权。

    不仅如此,他真的要了一大笔钱,当时他的生活富裕,根本不缺钱,把婚姻当成生意在谈判。

    收钱离婚的合同摆在那儿,白纸黑字做不得假。

    还有母亲多年来治疗的记录……

    那时候,顾白大受震撼,选择出国念书,但也没有和母亲多亲近。

    即便他心中的父亲形象坍塌,但父亲真的没有伤害过他。

    他看到的父亲,和外公他们口中的父亲完全不像一个人。

    那时候,他挺迷惘的。

    还是那个男人常常来找他,吃饭聊天,甚至带他去喝酒……

    “其实你一点儿都不用纠结,你觉得你父亲对你不错,那么他就是对所有人都不好,你不能说他不好。你又觉得你母亲可怜,那有空就多去看看她。你不知道该信谁的,那就谁也别信,过好你自己的就行。

    听你外公说,你想自己做点小生意,那挺好的,我就是个穷编剧,写不出什么好剧本,也挣不到什么钱,出钱帮你是没这个本事,但是出力还是可以的。还有,不是我吹,这些餐厅做的中餐没我做的好吃,什么时候来尝尝我手艺?”

    也不知道怎么了,顾白第一次去到母亲和这个男人在国外的家。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爱惨了他的母亲,像他说的那样,他们到现在没有结婚,甚至一直分房睡。

    从那天开始,他别别扭扭的叫这个男人的名字。

    男人高兴地不行,做了一桌子菜!

    他们更像是一家人,喝酒吃饭,聊不完的话题,不会像和父亲一起那样的压抑。

    某一年回国的时候,他亲眼看到了父亲梦游,才知道清醒认识到为什么这会成了母亲的噩梦。

    第52章 诅咒

    ◎顾鑫均的诡异◎

    一年里, 顾白回国的次数不多,只有过年是一定会回来的。

    除夕年夜饭,他通常都是陪着顾鑫均吃, 大年初一和顾鑫均一起给爷爷奶奶扫墓,下午到外公家里拜年。

    正月基本都会住在外公家里。

    那天顾白参加完同学会, 喝得有点多, 离家里近,他懒得再折腾到外公家里睡, 索性回家住。

    喝过酒,半夜咳醒, 他看到顾鑫均坐在客厅沙发上, 差点儿给他吓了一跳。

    没开电视,没开大灯, 要不是家里都会留些小灯, 还真不会注意到他坐在那儿。

    他以为电视刚关, 顾鑫均正准备上楼休息。

    “爸,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边说边去厨房倒水喝, 迷迷糊糊的也没在意顾鑫均说没说话。

    喝够水回来, 精神了不少,才注意到顾鑫均还坐在那儿, 一动不动。

    大灯没有开, 客厅里勉强能看见, 却并不清楚。

    他感觉顾鑫均的脸很木然,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 两眼闭着。

    “爸, 别在这儿睡, 当心着凉。”顾白又喊了一声, 楼下没开空调,冷得他又清醒了点。

    看顾鑫均还是没有反应,他刚想过去拍醒,顾鑫均的双眼睁开一点点,突然站起来,缓慢往楼梯走,经过他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顾白被弄愣了,这是怎么了?

    心情不好?

    惹他生气了?

    脑子里有一个想法迅速划过,梦游……伤人……

    听说是一件事,但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在他的潜意识里甚至把关于父亲不好的说词全都淡化遗忘。

    母亲现在很好,他们不再提父亲的事情,所以他一下子没把眼前的状况和听过的事联系到一起。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即回过头去看父亲,才发现顾鑫均根本没有上楼,而是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他猛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顾鑫均半睁着眼睛,要醒不醒的样子,站在小灯下,诡异到不行。

    “爸!”顾白大着胆子又喊了一声,思索着现在要怎么办?

    梦游能叫醒不?

    是不是该叫救护车?

    总这么站着不是事儿吧,是不是该扶他回房?

    还是扶到沙发上让他继续坐着等救护车?

    手伸出去快要碰到顾鑫均睡袍的时候,顾鑫均突然动了,快速向前,两手掐住他的脖子。

    顾白根本没想到会这样,往后倒在地上,顾鑫均直接坐在他身上,两手死死的掐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木然的仿佛不是活人。

    这是顾白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顾鑫均的力气大到他挣脱不了,也根本喊不出来。

    “死,死……杀了你……杀了你……”

    顾鑫均嘴里嘟嘟囔囔,声音不大,顾白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话,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来,他猛捶顾鑫均的脑袋,乱打乱蹬,也不知道怎么就挣脱出来了。

    呛咳着爬起来,双眼盯着侧躺到地上的顾鑫均,生怕他再扑上来掐自己,立即冲出家门跑出去,连夜去了外公家里。

    那一晚,异常难熬……

    事后顾鑫均根本没有联系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还特意选了白天回家和顾鑫均吃了顿饭,席间没瞧出来他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亲身体会到母亲遇到这事儿的可怕,母亲一开始劝过他去看医生,他在思考要不要也劝父亲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告诉他,别劝,劝了也没有用,如果父亲会去医院,母亲早就劝动他了。

    话到嘴边又被吞回肚子里。

    事后,他咨询了几个心理医生关于梦游的事情,医生要知晓病患状况才能给意见。

    顾白鬼使神差的想到在家里装监控,大张旗鼓让人来装肯定瞒不过顾鑫均,所以他只买了两个监控回来,一个藏在书房,一个藏在卧室。

    看着监控画面里的人,顾白完全想像不到这是他的父亲,看起来根本是另外一个人。

    顾鑫均梦游的时候非常暴力,他自己知道这样的状况,生怕家里下人知道。所以他晚上睡觉前都会锁好门,还会在门后摆一条凳子。

    基本上这条凳子会拦住他,让他摸不出去卧室。

    有时候,他会忘记摆凳子,那么他可能会走出卧室……

    当他再一次回到卧室的时候,手里拿着刀子,猛刺向枕头,一刀又一刀,凶狠无比……

    顾白不敢想,如果妈妈没有离婚,是不是……就没了?

    这是病,必须治,决定第二天去找顾鑫均,要是他不去,拖也要拖他去治病。

    他就这样茫然的盯着监控画面,看到顾鑫均捅累了,重新躺回床上,顾白都不敢闭眼灯他醒来。

    顾鑫均醒过来的时候,面对一塌糊涂的枕头和床垫,他非常淡定地让人换掉,然后去了书房。

    在顾白准备赶回家带顾鑫均去医院的时候,监控里传来了顾鑫均的声音,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声音并不大,只能依稀听到一些。

    “星火……宝藏……哈哈哈……都死了……”

    画面里的顾鑫均笑得张狂,明明是醒着的,为什么他会这样?

    顾白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跑回家和顾鑫均摊牌,隐瞒装监控的事情,只说了那晚自己差点儿被掐死的事情。

    他要劝顾鑫均去医院。

    “……对不起,爸爸的错,我伤害了你。”顾鑫均满脸愧疚的答应下来,尽快去看心理医生。

    这让顾白感觉很诡异,明明之前他醒来看到床和刀子的时候,镇定到可怕。

    还在书房里肆意狂笑,现在的愧疚……

    究竟哪个样子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他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也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要顾鑫均肯去看医生,顾鑫均会好起来,这些肯定都是他压力太大造成的,他也不想不好好睡觉梦游的。

    谁知道,顾鑫均根本没有去看医生,反而在书房里咒骂顾白是不孝子,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

    顾白时不时问一句他有没有去看医生,顾鑫均都会耐心回答他正在治疗,这件事急不来。

    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不愿意去看心理医生,或许是怕传出去让人知道被当成疯子看,影响会很大。

    他在心里为顾鑫均找尽借口。

    直到他快回M国念书的前两天,顾鑫均心情很好,说他立马又要回学校念书了,让他回家吃晚饭。

    那晚,父子俩喝了不少酒,谈天说地。

    但顾白多留了一个心眼儿,没敢多喝,也事先吃了解酒药。

    饭后顾鑫均让他喝多了别去外公那儿,索性在家里睡,还特意吩咐他要锁好房门。

    那天晚上,父亲用提前准备的钥匙开门进了他的卧室,他眯着眼装睡,黑暗里看不太清,感觉父亲坐到了床上。

    然后听到他说,“我知道你没睡。”一字一顿,缓慢而又诡异。

    顾白装不下去,睁开眼看到父亲坐在那儿,唇角扯出一抹弧度,笑得诡异,手微微抬起,手中的刀子扬起。

    “怕吗?”顾鑫均的声音如鬼魅。

    顾白往后缩着身子,随时准备反击控制住顾鑫均,却不想他突然走了,走出去还顺手帮他带上门。

    随着门锁“喀哒”一声轻响,顾白才发觉冷汗湿透了整个后背。

    他重新锁好门,用手机打开监控想知道顾鑫均有没有梦游回房。谁知道说监控连接不上,他只能播白天的记录……

    这才知道,监控暴露了!

    顾鑫均在卧室里找东西,无意间发现家里监控,然后他检查了其他房间,在书房又找到一个。

    镜头被拆十分钟后,顾白接到了顾鑫均的电话,让他回家吃晚饭。

    顾鑫均猜到监控是他放的了!

    顾白发现更可怕的是,刚才顾鑫均可能根本不是梦游……

    他在威胁……

    枯坐到天亮的时候,顾鑫均没事人一样,仿佛昨晚真的只是梦游,但顾白心里很清楚,绝不是在梦游。

    从那以后,顾白搬出来住。

    顾鑫均也没拦着,父子俩对那天的事情闭口不谈,顾白再也不劝他去看医生。

    关系僵在那儿,能不碰面就不碰面。

    直到顾白毕业前夕,顾鑫均联系他,说是这两年感觉身体越来越不好,打算住到山里去。

    “后来的,你们应该都知道了。”顾白说完这些,在回忆里洗礼过一次,痛苦、恐惧……

    两米八觉得顾白有点惨,有这样一个爹。惨归惨,他还是忍不住吐槽,“顾老先生这样的情况,不管他是真的梦游还是假装的,还是想借着梦游要做什么,已经是危险分子了,你和你妈妈为什么不报警?”

    稍稍顿了一下,“起码也要去弄个精神鉴定吧?”

    这不等于把危险放在身边?

    顾白摇头苦笑。

    两米八没明白的事儿,柴飒倒是猜出来一些,顾白母亲没有报警,显然是因为有了顾白,多少是有所顾忌的。

    至于顾白的顾虑……

    “你是查到什么了?”柴飒语气笃定,顾白这样的生意人,念书时候就能有所成就,这样的人,顾鑫均诡异的举动,他不相信顾白不会去查。

    顾白没有否认,有些为难的说起,“我爸……他对《星火》的执念,让我觉得奇怪,我找人查过,发现他年轻时候和虞恒是认识的,私下关系可能还不错,三十年前,他就住在锦溪镇。我没敢在往下查……”

    第53章 诅咒

    ◎顾鑫均和《星火》◎

    没敢往下查!

    顾白的纠结很容易就被看穿。

    他怕查出来的结果如他所想, 自己的父亲不清白……

    这样不敢查的行为,在他的潜意识里早已认定顾鑫均内心里藏着的秘密,无比阴暗凶残, 他不敢去触碰。

    以前不敢查或许是出于父子关系,顾白觉得很多事不知道是件好事, 怕真的查到什么难以收场。

    后来完全没有想过去查, 都是出于生意人的角度,多年父子不亲近的隔阂, 父子感情浅薄。

    生意人忌讳家族丑闻的曝光,稍有不慎, 千辛万苦积累的口碑可能一夜之间坍塌。

    他有种预感, 三十年前顾鑫均和青鸟先生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去触碰的,极有可能是一场他完全应付不了的灾难。

    所以, 在他听到父亲要到山里住的时候, 即便距离锦溪镇并不远, 顾白内心里还是相当支持的。

    只要顾鑫均远离人群, 远离是非, 曾经的事情就会成为一个秘密。

    听闻顾鑫均每天在忙着山上建宅子的时候, 顾白内心前所未有的放松,这说明顾鑫均不是说说而已, 是真的想要提前退休, 平静养老。

    那段时间里, 父子俩倒是常常联系,顾鑫均会和他讨论他院子要什么样子?好让设计师按照他的喜好设计。

    他像是成了顾白心目中父亲的模样, 还让顾白一度不太适应, 毕竟他已经过了特别渴望父爱的年纪。

    最主要的是这些年, 顾白和母亲的男友相处良好, 亦友亦父。让他并没有觉得缺失太多关怀。

    顾白一直让你注意顾鑫均,家里的佣人是外公的眼线,那是离婚之后外公怕顾鑫均对顾白不好,特意安排的。

    到后来,这人自然成了顾白观察顾鑫均的眼线。

    不得不说,顾鑫均在人前的作派挑不出太大的错处来。

    山上的房子落成以后,这些人没有带到山上,而是在当地重新找人,或许他早就知道家里有眼线,用惯的人一个没要,全都留在市区的家里。

    那段时间,顾鑫均天天飞国外,顾白知道他在找画,一直在找《星火》,锲而不舍。

    买回来之后,顾鑫均像是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基本都待在山上,足不出户。

    对顾白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他却发现这里头的事情不对劲。

    顾鑫均并没有放下生意,只是从台前走到幕后,在外界看来生意都交给儿子,事实并不是这样。

    顾白倒觉得没什么,反正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顾鑫均让他帮忙管理的生意,大事他根本拿不了主意,美其名曰年纪还小,还需要好好磨练。

    他也不在意这些,专心忙自己的生意。

    直到筹备这次“山峰·朝晖”的画展。

    这次画展是席泽辰提议的,找上顾白合作,希望由顾白来办这件事,背后最大的投资人是席泽辰。

    原本就是个低调的人,他不想出风头,这事儿让顾白来办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两人很快达成共识,画展这东西每年不少,既然要办当然要办个有噱头的,也好为将来的生意铺路。

    除了近期话题度比较高的新锐画家,更需要的是镇场的作品,能让人一听到就“哇”医声的作品。

    顾白和席泽辰不想让这场画展只有圈内人关注,想把这次画展办成大街小巷都知道的盛事。

    话题,是最重要的。

    席泽辰表示可以弄到非常有话题的作品,不过不是当地的画家。既然在盛江市举办,当地青鸟先生的画作总要想办法弄一幅来。

    青鸟先生在外界名声响亮,更别提是在当地的艺术圈。

    不说其他地方,总要让本市的话题度先火热起来。

    席泽辰的提议非常可圈可点,顾白当时就想到了《星火》这幅画,无论是神秘度和话题度,一定能让画展未办先火。

    为了这次画展,顾白联系顾鑫均,想要借用《星火》来给画展造势。

    顾鑫均几乎是没有考虑就拒绝了,他根本不想《星火》被其他人看到,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幅画没有被烧毁。

    被顾鑫均拒绝之后,顾白就意识到这幅画背后的事情不能被人知道,觉得是自己冲动了,也就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怎么知道,没多久,顾鑫均自己改变了主意,主动联系顾白说可以把这幅画借出来参展。

    当时顾白还没反应过来,他在思考是不是以前自己想错了,其实父亲跟三十年前的火灾没有关系,或许只是相熟,并没有其他的瓜葛。

    否则,父亲把这幅画拿出来,肯定会有不少人去挖这幅画背后的经历和故事。

    经不起调查的事情,说不定会让多年的苦心经营成为泡影。

    但是听到顾鑫均肯定的语气,他才有些安心,点头答应了,配合顾鑫均提出的问卷趁机帮画展宣传造势。

    配合席泽辰的财力,这次画展的话题空前绝后,有目共睹。

    谁能知道,最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顾白就是再想欺骗自己眼前发生的惨案和三十年前没有关系,着实是骗不过去。

    显然不是冲着画来的,这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

    其实那晚说《星火》被烧的时候,顾白就觉得事情很不对劲,以他对父亲的了解,这幅画要是真被烧,他绝对不会只是站在那儿……

    所以当时他只是陪在父亲的身边,尽心尽力的扮演好一个儿子的角色。

    事情回忆到这里,顾白脸上的凝重比刚才淡了许多,或许是压在心头多年不能与人说的压抑,此刻终于有人分享。

    很多事,说不出口的时候,积压成灾。

    可一旦说出口,只会觉得如释重负。

    “先想办法联系外界,还有保护好这里人的安全为上。”柴飒在此时异常冷静,案子可以慢慢查,当务之急是所有人的安全问题。

    凶手一定就在这些人之中,倘若再把大家分开,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

    对于这点,顾白没有意见,“待会儿,我让所有人都到客院,我和席泽辰也住到客院,工人住的院子不远,这样都方便有个照应。”

    他想到刚才差点把自己烧成灰的火灾,“今天抽烟,原本是我一个人,秦知言没烟了,问我要烟,我和他才一起到那里抽烟。后来魏嘉宇和齐怀森出来,也是想要抽烟,待这里好几天,我们都没有想到会被困在这里,什么东西都买不了。幸好我早些天来的时候让阿全买了烟回来,家里也有别人送礼的烟。”

    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后怕,倘若刚才自己稍微慢一点,那火沾到身上,说不准自己就没了。

    他可是看到顾鑫均被烧死的模样……

    任谁见过一次都会终身难忘。

    “你今天抽烟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特别的事情?”柴飒让顾白仔细回忆当时的状况。

    顾白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

    现在的状况,人人都只觉得压抑,即便是在一起抽烟也没有什么话聊,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对。

    何况顾白刚没了父亲,这种时候找他问东问西的不太对。

    即便是聊天,只是聊了几句院子里的景色,花草树木和小池塘……

    倒是秦知言,应该是想打听什么的,只是后来齐怀森和魏嘉宇出来,人一多,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四个男人各自抽着烟,火是突然冒起来的。

    “距离火最近的是我,秦知言和魏嘉宇也站得近,他们俩有没有受伤我没注意,齐怀森应该没事,他拿了烟坐到比较远的台阶上抽烟。”顾白还在努力回忆,但实在是想不到可疑的地方,“白磷烧起来很可怕,我想设计这起火灾的人应该不在这里。”

    顾白分析起来,“不说现在没烧到我,如果烧到我或者其他人,被烧到的人乱跑,最有可能被波及的就是身边的人。”

    真设计了这个,肯定不会近距离的到现场,离得远一些确保自己安全才能更好的看戏,不是吗?

    他的分析没有得到回应,因为柴飒有其他的想法。

    就连平常想法不太多的两米八,这次和顾白的看法都不同。

    他和柴飒两人在心中有个同样的想法,纵火的人应该就是在现场的几个人当中。

    理由很简单,白磷容易自燃,顾鑫均极有可能是在那面墙上大面积的沾上了白磷,只要他没有换衣服,那么他只要自己运动产生摩擦力或者到高温的室外就能自燃,何况当时收藏馆的室内还没有开冷气,温度并不低。

    燃起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但是顾白这件事不同,如果树上事先准备好白磷,那么谁能保证顾白还没到那儿抽烟,树就先烧起来了?

    亦或是他抽完烟走了,树烧起来了呢?

    那么这起火灾还有意义吗?

    用来吓人?

    显然不需要了,倘若大家没有见到顾鑫均被活活烧死,这次突然起火可能更能唬人。现在的状况,只能让多数人更想离开。

    困在这里,大家心里都清楚,暂时走不了。

    那么这起事件的原因如顾白所想,就是冲他来的,而且那人在边上能确保顾白在的时候烧起来。

    至于只是轻伤,怕是横生了什么样的意外……

    究竟,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我的数据是真的不好看

    有点泄气

    但会坚持写下去的

    当成是积累经验

    第54章 诅咒

    ◎画不一样◎

    想不透的问题, 暂时先不想。

    先把所有人叫到客院集合比较重要。

    顾白和柴飒一起出去,柴飒负责保护顾白的安全,两米八留在顾白的住处排查, 以防万一。

    谁也不知道,纵火杀人的凶手会不会在这间屋子里提前布置过什么?

    事关火灾, 两米八检查的格外仔细。

    白磷是有味道的, 有一股子刺鼻的味道,但他在四处闻都没能闻到怪味, 不禁怀念拆飒的狗鼻子,他的嗅觉比自己好多了。

    天色越来越暗, 柴飒和顾白没有直接去客院, 而是先

    回了着火的树边。

    更加坚定了刚才的想法,就算白磷是提前准备的, 也不能距离太远, 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烧起来。

    大白天这么热没发生意外, 晚上发生了火灾……

    更保险的方式是——就在抽烟的时候, 找机会点燃烧起来。

    他想清楚知道他们几人抽烟时候分别在哪儿?

    柴飒绕着树边走边观察, 看着顾白比划。

    “我就站在这儿。”顾白站在树边, 指了一下已经黑漆漆的地方,“这里, 本来有个盆栽先着火的, 烧起来之后, 树很快跟着烧起来。”

    “秦知言和我站一块儿,距离我只有一步不到, 当时在和我聊……”顾白想了下, “聊那个池塘。”

    指了下不远处的小池塘, “聊到小池塘了, 魏嘉宇走去看,我和他们俩说那池塘里的水前几天放掉了,要清理一下,里头总有一股味儿。”

    最后指着前厅出入口那儿的台阶,“齐怀森当时坐在那儿,一边抽烟一边捣鼓手机,一直念叨还是没信号。”

    “吃饭的时候哪个人最晚到?或者最早到的吗?”柴飒在这几个距离之间来回走,从不同的角度去看起火的地方。

    “我最晚到的。”顾白耸肩,别说他不知道谁先到的,就是谁比他早到一步他都不清楚。

    柴飒若有所思的陪着顾白去客院,准备通知大家都注意点,最好是多人一个房间。

    相互防备,也互相成为保护。

    两人一一通知完,这个建议倒是没有人反对,只是分房成了问题。

    男生倒是没什么,王思琳的意见比较大,她和许希宁一直住一个房间,但这样的气氛下,她还是觉得害怕。

    从刚才嚷嚷着要下山,好不容易安抚住,现在这么一说,她更加没有安全感,想让大家索性都别睡觉,在客厅一起待着,这样安全点儿。

    其实这样反而好,柴飒心里就是这样计划的,全都在一起,省事儿。

    他和两米八辛苦一点儿,分别搭配一个人轮流守夜,防止有人下黑手,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但他怕这么多人有不同意的,他就没说这样的话,这话从王思琳的口里说出来,效果更好。

    毕竟他和江绾、两米八被划分成一体的,经过秦知言无脑折腾,这些人的心里多少对他们是有想法的。

    现在只要顺着王思琳让大家都到客厅打地铺,不同意的人反而容易被怀疑,想来真要做什么的也不敢在这时候公然反对。

    果不其然,大家都答应下来,纷纷配合把被子枕头搬到一楼客厅占地方。

    最后连管家和阿水以及两个阿姨都搬到这里来,这种时候不该讲究什么,没有什么比自身安全更加重要。

    客厅里顿时挤满了人,横七竖八的找好位置,两米八还没有回来,至于席泽辰和江绾一直没有出房间。

    顾白和这么多人待一起,应该没什么问题,柴飒回房一趟,倒是终于有好消息。

    画,成了。

    刚完工的画,两幅画放在一起对比,虽然都是按照印象仿照画出来的,但和他们记忆中的画相差不大。

    挨得近,不一样的地方很明显呈现出来,只要不瞎都能察觉到不一样。

    仿照真迹的这幅画里,熊熊燃烧的篝火旁,人人都笑逐颜开,不远处地上趴着一团圆滚滚的橘黄色,看起来像是个躺在地上的娃娃。

    而仿照32大盗的《星火》里,其他地方基本一样,只有这个地方不一样,32大盗画的更像是一只橘黄色的胖猫……

    “这不可能!”江绾想都不想就直接说出口。

    “怎么会这样?”席泽辰也是难以置信。

    只有在一旁的柴飒看着两处不一样的地方,这个地方的不同并不明显,但是放在一块……真的挺明显的。

    32大盗接连犯案的那些年,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手里的画是假的,别人不清楚,江绾和席泽辰在江家见过这么多幅真迹,怎么可能不知道32大盗得手了多少?

    而且,那只是挂在家里的,谁能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另外一个地方专门用来放画呢?

    得手这么多画和警方记录在案的完全不成正比,能这样不正是说明32大盗不仅绘画有天赋,在模仿这些大师作品展现出来的技术说句登峰造极都不为过。

    “这究竟是不是老师画的?”席泽辰的视线在两幅画之间来回打转,一直思索判断是不是自己记错了看到的画才导致这样。

    别说是席泽辰,江绾都产生这样的怀疑。

    她回想起小时候,完全不懂这些是什么的时候,父亲说起画的颜料和材质的时候,那时候只是无意间提起,“画的材质、颜料……甚至是气候都会影响画出来的感觉。”

    重复着父亲当时说的话,后来江绾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包含了父亲模仿名画的心德。

    “他……以前他为了画能达到一样,不仅会去想办法弄出原作一样的画布,颜料……甚至会调查清楚原作是在哪里创作的,那时候的天气,为了达到以假乱真……可是这幅画……”江绾实在不明白,这是太明显的不同。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配色,但却全然不同的两个物种。

    32大盗的画里特意画成了毛绒绒的,让那儿看起来更像一只吃饱喝醉正在发懒的胖猫。

    江绾念大学的那一年里,32大盗甚至被导师拿出来讲课过,别提她有多尴尬了,头都不敢抬起来,深怕这些同样念犯罪学的同学一眼看穿她的心虚。

    听老师的分析,32大盗是天生的罪犯,横空出世犯案是哗众取宠,这样的罪犯越有人关注,只会提高犯罪且缩短犯罪时间。

    没有人关注,才是大盗销声匿迹的真正原因。

    很多学生认为那是假的,认为是艺术圈闹出来的行为艺术,只是距离现在已经太远,没人再去在意大盗的真假。

    对32大盗来说,这样明显的错误几乎是不可能犯的。

    江绾知道,父亲其实对于他的每一幅画都是骄傲的,他认为那是艺术品,却留下这样明显的错处……

    为什么?

    “老师以前有和你说过这幅画的事儿吗?”席泽辰在一旁提醒,突然想到江绾和家里的关系不好,很多关于画的事儿都是小时候说的多,不一定记得。

    习惯性摸出手机想发消息,想到没有信号又将手机重新放回兜里。

    “没什么特别的。”江绾记得很清楚,父亲会给他们兄妹俩介绍每一幅画的故事或者作者以及他自己对画的看法和见解。

    《星火》也不例外,他说过作者青鸟先生的故事,介绍过他的成名作……至于一家被火烧死的事情,一语带过。

    在孩子的面前不会大聊惨案,这幅画为什么会这样,真的没有说起过,倒是说过换画的一些细节,对于仿造成这样的原因,没有提过。

    柴飒看两人因为这画聊得你来我往,眉头紧锁的模样,忍不住插话刷一下存在感。

    “这事情值得多想吗?”他看向两人,“你们很确定在江家的《星火》是真迹吧?”

    见两人点头,他继续说,“那么在顾家看到的《星火》你们很肯定是江绾爸爸画的,是吧?”

    “我不会认错的。”江绾十分肯定出自爸爸的手笔。

    “那这个地方很显然,是你爸爸故意这样设计的。”柴飒盯着不同的地方,“一个人,画成一只猫,顾鑫均都没再一开始看出来有问题的画,说明你爸爸用了青鸟先生画画的手法,特意把这里改成了这样。”

    他的脑子里飞速闪过几个念头,翻开自己做笔记的本子和手机相册……

    “我知道了。”他惊呼一声。

    “什么?”江绾看向他,席泽辰的视线也转移到他的身上。

    他把自己手机递给江绾,页面停留在从密室里拍来的照片,“翻着看。”

    江绾看看照片和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画里都是青鸟先生的家人朋友?”

    “嗯!”柴飒是这样想的。

    江绾和席泽辰仔细对比起来,《星火》的画里人物都是大概的意境,没有特别明确的五官,但还是能从特点里分辨出来谁是谁。

    画里没有青鸟先生自己,画着神态各异的九个人。

    “三十年前的火灾,青鸟先生祖孙三代七口人加上两个徒弟。”席泽辰指着画里的那只胖猫,“我猜到老师为什么要这样画了。”

    第55章 诅咒

    ◎曾经来祭拜过◎

    席泽辰说完, 柴飒跟着点了点头,他也明白了个大概。

    只有江绾,还没有想到。

    或许, 这就是关心则乱,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再理智也不能足够客观思考。

    “你和她说吧!”柴飒扫过席泽辰一眼, 站到打开的门口,这样即能观察楼下的状况, 还能听到房间里的谈话。

    席泽辰不会分析案子,他只能从自己了解的人来分析。

    “和老师相处以来, 他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年轻的时候是个张狂的人,后来有了你们兄妹俩, 想好了收山就再没有干这样的事儿。”

    他看着江绾, “你想啊, 你们在国外的时候, 日子要说过得并不是顶好, 但是你们明明可以过得很好, 就凭他在手里的那些画,想要什么样的富贵日子没有呢?”

    “况且, 他的画功这么好, 靠画画吃饭也是足够的, 老师却连这行都不再涉猎,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有机会查到他。我想, 他怕的不是自己被抓, 而是怕牵连你们。”

    说到这儿的时候, 他静默了一会儿, 看着江绾盯着画发呆,手指无意思地划拉着柴飒的手机。

    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三十年前青鸟先生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我相信那时候的老师即便人在国外,依旧很关注艺术圈。国内盛传画全被烧光了,但国外买到画的人肯定不管这些,或许和朋友吹嘘,又或者当时保险公司有人知道,《星火》的事情在艺术圈里有消息传开。”

    “三十年前,老师回来过,你知道吗?”

    席泽辰的话让江绾有一瞬间的吃惊,随即摇了摇头,她没听爸爸提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说到这个,席泽辰颇为无奈,“其实老师回来并不是秘密,通过正常途径回国,只是当时……惨案发生之后,都把眼光聚集在国外,根本没有往国内想。要不是你查到有画流到国内,你都不会回国。”

    席泽辰也是近期回国之后才想到这一点,“以前知道老师回来是为了迁坟的事情,那几年他每隔一阵子就要回来一趟,和你大伯一起弄迁坟和祖宅的事情。当时我们都没有想到有什么,行程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这次我特意让人仔细查过,有点不是很确切的消息,毕竟隔了太多年。”

    江绾等着他继续往下说,没有出声打扰,但她感觉到自己心脏紧缩,跳动的频率快了许多。

    “青鸟先生去世没有多久,你的父亲可能来过锦溪镇。”他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翻给她看。

    解释给她听,“青鸟先生家里被烧,葬礼是负责他画展的经纪人打理的,一家七口除了青鸟先生之外,甚至都找不出一张像样的遗照,全被烧了。”

    “当时的葬礼上,很多人自发来祭奠青鸟先生,听到这事之后,和他们家有些交集的画手画了很多青鸟先生家人的画像,摆了满满一个灵堂。”

    “在入土为安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青鸟先生已经被烧毁的房子外总能看到很多画手的画,摆在那儿祭奠他。”

    讲到这里,江绾有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我爸……他……他也留了画?”

    “很有可能。”席泽辰轻点了一下头,“我到锦溪镇的时候去走访过一些当时的老邻居,留在那里的画,颜色都很沉重,只有那幅画颜色非常鲜艳,所以有些人还有点印象,整幅画红不红,橘不橘的颜色。”

    “那也不能说明是我爸画的。”江绾不明白,“他和青鸟先生也没有交集。”

    “所以,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和老师联系到一块儿。”席泽辰看着摆在面前的两幅画,“直到刚才我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老师只是来悼念青鸟先生,却发现火灾不简单。或许在他来悼念之前已经看过真迹,那……当年的火灾有问题,而且这件事里有活口,他把真迹偷出来,换回去的画有了细微的变化,即便被发现,真迹也已经不见了,这个活口……也不会被人发现。”

    “我爸……”江绾愣了会儿,“他让这个多出来的人消失在这幅画里是为了……”

    席泽辰接着她没说完的话,“要是我没有想错,老师应该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

    一直站在门口静静听着的柴飒对这个想法没有意见,往屋里走了几步,“这个想法在目前看来是最合理的。三十年前,他如果已经见过真迹,是最能察觉到火灾不对劲的。只是没有什么线索,也没有证据。如果火灾真的是人为的,那天是青鸟先生的生日,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在不在?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继续道:“谁也不能保证这个孩子看到了多少?我想,你的爸爸是赌上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仿画艺术,做了修改。”

    江绾不知道他们分析猜测的对不对,但是这个说法对她来说非常具有冲击力。

    在她看来,父亲即便是被吹捧猜测成什么样,归根结底还是贼。

    儿时对父亲有多崇拜,知道父亲真正身份时就有多愤恨。

    父母教会她分辨善恶,到头来他们却是恶人。

    矛盾的情感纠结在一起让她无法面对家里人,甚至于恶语相向。

    而这个修改画的小小举动,是不是说明,爸爸在修改画的那个时刻是善良的?

    这对江绾来说,很重要。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是真的,胸口位置溢满难以言喻的酸涩,直冲眼眶。

    她撇开头看向另外一侧,深深吸气将眼泪逼回去。

    短短几天,她哭过好多次,这几年独立惯了,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让她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的改变。

    下意识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好。

    眼看着眼泪就要忍成功了,听到身后的席泽辰轻轻叹息,“闹闹……”

    轻轻浅浅的嗓音,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像极了亲人……

    简单的两个字,让她彻底崩不住了,眼泪无声地掉下来,背对着他们垂着头。

    席泽辰的说话声再一次传来,温柔的不像话,像是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小朋友,“他和我说最多的就是你,总说闹闹小时候很闹,特别能哭……长大了更闹,闹着出去玩,闹着抢电视,闹着要听故事……再大一点儿,突然不闹了,心事重重的不说话,和家里闹过一场大的,几乎连家门都不进了。”

    随着他的话,江绾脑海里闪过许多片段,席泽辰口中的“他”是哥哥呀,从小到大疼着她的哥哥,当时她知道父母的事情以后,因为哥哥不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幼稚的连哥哥都记恨上,那时候连和他的联系都少了很多。

    每一次他打电话让她回家,总是直接挂断电话。

    想到这些,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汹涌起来。

    “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和我说,他知道闹闹以后再也不会闹了。你说要回国,他拦不住你,查清楚一个答案对你和他来说都很重要。但对于他来说,你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是他更加在意的事情。”

    席泽辰的话,让她很难面对自己,却不得不面对自己不愿意触碰的痛苦。

    这几年,她一直自责,天真的想着如果她没有离开家,是不是就能在发生这件事的时候让父母有个帮手,或许……他们还能活着呢?

    也常常想,是不是她没有说那么恶毒的话,他们不会真的再也见不到面?

    很多很多的可能……

    无力的想象和期盼一直像一座巍峨的山,压在她的身上,让她举步维艰。

    她告诉自己不能想,得去找到答案,只有找到凶手,或许她的内心才能稍微平静一些。

    江绾没有哭太久,尽快的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分析起案子来,“画不一样,我们一开始推理的顾鑫均和三十年前火灾有关系好像就不成立了,把《星火》卖去国外的如果是他,没理由看不出来画不一样了。”

    “不一定。”柴飒有不同的想法,“或许他也怀疑的,否则不会在收到说画是假的那封信的时候做出一系列的事情来。”

    蹙眉思索片刻,“顾鑫均也觉得画不对劲,那封信让他更加怀疑,他这么想得到这幅画,写信的人即便没有真迹,起码说明是个知情人,答应让画参展,折腾出全城都知道的效果,那份问卷是他找人的第一步。”

    江绾立即接话,“想知道这个人,去查不如想办法让人送上门,挑选问卷的时候,只要说画是假的人就会被选来。断电是在给那人机会,仿画太难辨别,他吃不准真假所以只能假装烧画,为了看大家反应更好的去判断画的真假。”

    柴飒说出另外一种可能,“或许他猜到了画里不是猫,他和青鸟先生可能有交集,即便不熟,住在一个镇里,要知道这家人有没有养过宠物不难吧?他不想三十年前的事情被人知道,会不会想着杀人灭口?却被凶手利用了这一点呢?”

    没来得及继续分析,两米八呼哧带喘的冲进来,喘了几个大气才说出话来,“干扰器,我找到了……”

    第56章 诅咒

    ◎嫌疑人◎

    找到了?

    也就是说, 能和外界联系上了?

    两米八把电脑和充电器收到包里,解释道:“刚才在顾白的院子里,我检查的很仔细, 发现通风管道那里有个干扰器,关掉之后, 能联系上外界了。”

    东西收拾好, “那东西除了手动,还能远程控制开关, 我怕打草惊蛇,没把干扰器弄出来, 我打算去顾白院子里说继续排查, 顺便查资料和联系外界,你们记得给我打掩护。”

    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 迫不及待地冲出去, 几天没有网对他来说太难受了。

    而且, 没有电脑, 他查不了任何资料, 只觉得自己对案子一点帮助都没有。

    现在终于能大展拳脚了, 蹿出去的速度两条大长腿都跑出残影来。

    幸好,柴飒也不慢, 一把扯住他, 差点儿没给他撂倒。

    “咋了?”两米八一脸莫名其妙, 通网了,刚才自己开心到不行, 可惜手机在江绾这儿, 电脑也没带着, 这才回来跑一趟。

    否则, 他指定不跑这一趟,非到弄完才回来。

    柴飒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两米八的视线在楼下客厅来回游移,而后了然的点点头,轻声说一句,“交给我。”

    这次,柴飒没再拉他,任由他飞奔下楼出院子……

    来去匆匆一趟,引起楼下人的注意。

    光从脸部表情来看,最想来打听情况的是秦知言,他自己应该知道柴飒这一票人不待见他,想问也没上楼来,只是坐在楼下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楼上,目光愤愤不平。

    顾白同样很想知道状况,他想上楼来问,不过对上柴飒和他外表截然不同的沉稳眼神,顾白决定暂时不去询问。

    作为屋主的顾白,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注意,况且凶手现在的目标是他,稍微的小举动都会让人在意,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柴飒等人知道了画里的秘密,这场复仇显然针对的是顾家……

    到了这一刻,几人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怀疑目标。

    以前只觉得顾鑫均和三十年前的火灾有关,这次发生惨案,只觉得可能是复仇,但没有十足的证据,谁都不能贸然和三十年前画上等号。

    现在情况很明朗,三十年前已经出现在这幅画里,年纪就能排出掉一大批。

    屋子里符合年龄的只有三个男人,阿水、秦知言和魏嘉宇,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有一点我想不通。”江绾把画收拾起来,忙着卷被子,待会儿也要下楼睡,方便盯人。

    烧死顾白的计划没有成功,肯定会卷土重来。

    救援到来之前,丝毫不能松懈。

    “嗯?”柴飒挑眉看她,示意她往下说。

    “在我们房间里下药的是谁?想让我们两睡熟,那……是因为我们可能会听到什么?”她指向墙,这个方向最里面那个是魏嘉宇的房间,“方便他进出不被听到?”

    房间里被下了安眠成份的药,让江绾特别怀疑魏嘉宇。

    他最早到,没有人的房间不会锁门,他假借选房间下药和选好房等人离开之后下药都极为方便。

    要是旁边两个房间没有人住,当然不影响,他怕的是有人住,这样进出万一房间里的人出来,很容易撞上被怀疑他某个时间点出过门。

    只要这两个房间的人没有听到动静,其他房间的人即便说是听到动静,也吃不准究竟是哪个房间出来人。

    变数是他没有料到,连着三个房间的人是相互认识的,吃饭都会约着一起,从而很容易发现特别能睡。

    如果是落单一个人来的,不想下楼吃饭没出来,说白了大家只会觉得舟车劳顿睡得特别熟。

    这个分析,柴飒赞同,其他房间里的人没有下药的必要。

    又想出门不被人发现,又想降低自己的嫌疑,选择靠里面点的房间看起来是最合适的。

    住得越靠楼梯,经过的人只会越多,随便谁在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敲门或者有其他的动静,房间里的人没有注意,谎称自己在房间的话很容易被拆穿。

    “我比较奇怪,下药让三个人吐成这样的人是谁?目的是什么呢?这药不能是魏嘉宇下的吧?他当时吐得很厉害,不是装出来的。”江绾回忆当时和两米八摸黑进魏嘉宇房间的情形。

    下药让自己吐成这样,实在没什么好处。

    “会不会是想降低自己的嫌疑?”席泽辰顺着她的思路分析,“他们三个人被下药,显然并不致命,只是吃了点止吐药休息了一晚基本都恢复了。他先去医院,找机会返回山上呢?”

    “下山的路不通,谁都不能事先知道,他也不知道会这样。确实能像你说的这样去医院,找机会返回,事实上这样很不利。”江绾觉得有点说不通。

    卷好三床被子并排放到床上,坐到凳子上跟席泽辰解释,“三个人住院,当时还是晚上,极有可能会住院,作为主人家肯定会帮他们收拾一下衣物,也有可能直接把他们的行李收拾好送到医院,谁也说不准。如果是这样,他的行李被翻,难保不会提前暴露什么的。”

    魏嘉宇给自己下药,怎么都说不通。

    如果不是他下药,那么会是谁呢?

    这个人又想干嘛呢?

    不过,魏嘉宇还是很值得怀疑,“那天他明明是对果汁没有兴趣的,谁也没想到他会回头来喝。”江绾回想……“奇怪的好像不止魏嘉宇,许希宁也挺奇怪的。”

    那晚魏嘉宇已经拿了啤酒,显然这人看起来还不太好惹的模样。

    许希宁在饭桌上和他没有交流。

    一瓶分剩下的果汁,她就是真喝不下不想浪费,完全可以带回房慢慢喝,她却找了个看起来完全不会理会她的魏嘉宇帮着喝,更奇怪的是魏嘉宇还真的喝了。

    真是那瓶果汁的问题,最有机会下药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无论是谁,为什么要给自己下药呢?

    就算是苦肉计,也得有什么目的,这样的计策对后面要杀人的计划百利而无一害。

    如果《星火》里的小孩子真是魏嘉宇,杀害顾鑫均是为了复仇,谁也不知道他计划了多久?

    当晚就断掉了网络,想要让大家联络不上外界,按照时间来算,他当时已经吐成狗了,计划还没有变?

    去了医院,他要怎么办?

    他知道药效?

    那些干扰器,他是怎么放的?

    客院的好解决,他人就在客院,放到通风管道里并不难,下人房里也好放。

    毕竟他来的早,那时候工人都在忙。

    顾白院子里,他根本没有机会。

    江绾越分析越觉得魏嘉宇不太可能是凶手,低喃一句,“难道是秦知言?”

    说完,她自己摇头否定,“不太可能是他。”

    虽然秦知言死咬着江绾,但江绾觉得他不太可能是凶手。

    能从一个签字联想到和32有关,属实是有些头脑的,不过并不多。

    秦知言那样不明就理的攀咬,看起来并不是那样的心思缜密。

    除非,他这样无脑怀疑江绾是演出来的,那就真的不简单了。

    现在凶手还不知道顾白院子里的干扰器已经被发现了,两米八去查资料,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守好今晚,只要平安度过,明天……救援肯定会赶到了!

    三个人各自拿着被褥枕头下楼,看到江绾下来,秦知言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不过,这回他倒是沉得住气,没有开口说些不中听的话。

    倒是王思琳一看到江绾来,浑身发抖缩到许希宁的身后,双眼戒备的盯着她,“她也要和我们一起?让她一个人到楼上睡,我不要和她一起睡,谁知道她趁我们睡着会干什么?”

    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火,再好的脾气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怀疑也会不爽。

    “我要想对你做什么,等你睡着了,我从二楼爬下来也不是不可以的。”江绾烦躁的将手里的被子扔到离她最远的角落,离这样的人远点好,免得到时候真有什么说不清楚。

    “你……”王思琳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许希宁制止。

    “少说几句,这么多人在,不会有事的。”许希宁安抚了一句。

    江绾觉得好笑,这话的意思可一点儿没有帮她开脱,反而是做实她真有嫌疑,只不过碍于这么多人在,她不好再下手的意思。

    懒得和她们俩废话,铺好被子,往上一躺。

    席泽辰挨着她铺好被子,却没有躺下来,走到顾白身边和他聊着些什么。

    没多大一会儿,顾白扯着被子铺到了席泽辰的边上。

    “晚上我守夜,你们放心睡!”柴飒低声说了句,他挨着江绾的另一侧。

    “好,我睡一会儿起来换你。”江绾扯过被子盖住头。

    客厅里原本大家还在聊天,因为江绾的到来,说话声明显小下来,一个个或躺或坐,倒是没人睡着。

    这种时候,想睡着倒也不容易。

    江绾就是这样,说睡觉是一回事,睡不睡得着明显是另外一回事。

    蒙头闭目养神,脑子里却控制不住的在想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像是要把小半辈子所有有印象没印象的事情都过滤一遍。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掀开被子,动作很大,后背贴着墙坐在被子上的柴飒垂眸看她。

    眼神在问她,什么情况?

    不方便说话,江绾的手指在被子上轻点了几下。

    「会不会是许希宁?」

    隔了几秒,她的手指又动了,反驳自己的想法。

    「年龄对不上,除非她谎报了年龄。」

    【📢作者有话说】

    昨晚有风有雨,码字可带劲,才知道有台风,大家注意抗台,我已经买好吃的和泡面,准备大吃特吃!

    第57章 诅咒

    ◎他一定在◎

    柴飒的视线从她露在被子外的手挪到她的眼睛, 竖起食指摇了两下。

    不是?

    还是不确定?

    江绾没有明白,满眼都是问号,想要弄清楚他表达的意思。

    可惜, 柴飒没在看她,而是不动声色打量起客厅里的其他人。

    夜, 越来越暗, 黑沉沉的压下来,偶尔有一丝风吹过, 树枝轻颤,树叶被搅乱追着风离家出走。

    客厅里没有关灯, 谁都不想再次陷入黑暗。

    说话声渐渐轻了许多, 但是大家都没有睡着,压抑在众人间肆意蔓延。

    顾白实在睡不着, 犯烟瘾, 被火烧手的事还历历在目, 着实有点儿不敢在院子里抽烟。

    有些为难的看向柴飒, 不知不觉, 对他的信任在增长, 这张看似文弱秀气的脸莫名让人觉得信赖。

    顾白抬手做个抽烟的动作,柴飒点点头, 扯住江绾蒙住头的被子往下拉, 露出丝毫没有睡意的双眼, 快速比个手势。

    「我带顾白出去,这里你注意点。」

    江绾顿时明白过来, 所有人都在一起, 凶手根本没有机会。柴飒是想给凶手创造机会。

    刚要起身的柴飒, 发现T恤下摆被拽住, 垂眸看她,无声询问:怎么了?

    透过灯光,柴飒的影子遮挡住江绾的视线,她略微抬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点了几下。

    「小心点!」

    柴飒静默几秒,在她来不及收回的手臂上同样轻敲几下。

    「你也是。」

    利落站起身,率先走出去。

    顾白跟在他的身后往外走。

    即便他们脚步放轻,没睡的众人依旧能注意到,纷纷侧目看向他俩。

    秦知言沉不住气,“去哪儿?”

    走在前面的柴飒一点儿视线都没有分给秦知言,径直往外走,仿佛他和顾白一起出去只是恰巧撞上。

    “抽烟。”顾白答话的功夫,脚步慢下来,柴飒已经走出客厅,他顿时有些明白过来柴飒的用意。

    一愣神的功夫,柴飒走过转角,不见人影。

    “一块儿去吧,没烟实在难受。”秦知言起身。

    顾白没说话,脚步慢上许多,像是特意等他跟上来。

    几个大步,两人并肩走出客厅。

    “今天晚上倒是挺凉快的。”秦知言随意找话题。

    顾白相当不走心的“嗯”一声,视线四处搜寻柴飒,不知道是他躲太好还是自己眼神不好,一时半会儿没找到人。

    给秦知言递一根烟,两人点上烟,顾白没打算站这儿不动,一边走一边抽着烟,行走之间明显避开花草树木,生怕再好端端的烧起来。

    秦知言跟着逛,他有心想了解状况,但看顾白这小心翼翼防备四周的模样也实在不好开口,特意放慢脚步落后他一大步,保持距离慢慢走。

    刚出客院,瞧见远远有个人影在前厅方向的小道上。

    是柴飒!

    顾白不禁松一口气,快步走上去,“怎么逛到这儿来了?”

    边上是几个小时前起火差点把他烧没的地方,顾白对这地方多少有些阴影。

    “这里最安全。”柴飒说话声音故意放轻,生怕秦知言听到,就是想让他看到他们说话却又没听见,好奇却不得而知,憋死他。

    顾白被这话一点,悟了。

    这里烧成这样,是人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何况是被烧伤的人更加不会在这里逗留。凶手再想下手,也不会在这里提前布置什么。

    想通这点,顾白稍稍放松下来,还就站到那棵起火的树边抽起烟来。

    秦知言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走,站到顾白边上抽烟,反应过来说一句,“刚才好像也是这样,当时突然起火,要不是魏嘉宇拉了我一把,估计我也要被烧着。”

    说到这儿,看向顾白包扎过的那只手,“伤口怎么样?”

    顾白晃一下手,扯动伤口,疼得额角抽抽,硬挺着说一句,“没什么大事。”

    男人嘛,喊疼多丢面子。

    再疼也得咬牙忍着!

    柴飒逛园子似得四处看,突然说话把话题又扯回起火的时候,“你说起火的时候,魏嘉宇拉了你一把?”

    “对!”秦知言习惯性的答应一声之后发现是柴飒问得,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他不是在这儿吗?”柴飒站到没水的小池塘边,距离两人有三步远,再次确认,“站这儿的?”

    秦知言抿着嘴不说话,跟个锯嘴葫芦一样。

    一旁的顾白点点头,“大概就是这个位置。”他只知道大概位置,脑子里想事情,没太留意。

    “坐着的?”池塘边上放置着几块比较平的大石头。

    “嗯!”顾白答应一声,看向秦知言,“还没谢谢你,多亏你拉我一下。”

    “啀,顺手的。”秦知言对着顾白,还是有好脸色的。

    柴飒坐到石头上,目光在秦知言和顾白之间来回打转,若有所思。

    又抽过几根烟,顾白觉得和秦知言都没话可聊的时候,柴飒站起身,“你们聊,我再逛会儿。”

    说着,递给顾白一记眼神,扭头走向小道。

    要不是秦知言在,顾白挺想叫住他的,因为他没看明白这记眼神里的意思。

    院子里的灯并不太亮,从他的角度看柴飒,只能瞧见他了自己一眼,准确的说,他都不确定柴飒有没有看一眼。

    几个意思?

    把自己晾这儿?

    没有话题,硬生生在原地多站了几分钟,顾白决定回去,秦知言却并不想,也说要到处逛逛。

    顾白微愣,随即开口,“这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不想秦知言乱逛,生怕去到顾鑫均的院子,发现那间密室,越少人知道越好。

    听着是关心,秦知言却很清楚顾白不想让他乱晃,明显的双标对待。

    顾白显然是在等他一起回去,好似他不回去,顾白会陪着等到他想回去的架势。

    没辙!

    秦知言一块儿往客院走。

    客厅里依旧亮着灯,柴飒没有回来,其他人各自躺着,和他们出去的时候没多大的区别。

    顾白回自己的位置,坐在被子上,仍然没有睡意。

    如坐针毡一般,怎么都不舒坦。

    几分钟的功夫,他重新站起身。

    “干嘛去?”江绾突然出声,吓了他一跳。

    刚才他没有注意江绾,只觉得她一直躺着,被子还蒙着头,以为她根本不知道四周围的事情。

    江绾的眼睛露在被子外头,定定的望着他。

    “烟抽多了,有点口干。”顾白解释自己的动向,往厨房走。

    江绾也没拦着,不着痕迹地打量客厅里的每一个人,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他们有没有翻身而已。

    当顾白的身影拐进厨房的时候,原本躺着的许希宁坐起来,边上的王思琳跟着坐起来,小声问她,“希宁姐,你去洗手间吗?”

    “我去拿东西喝,有点渴。”

    “希宁姐,能不能……先陪我去洗手间?我有点怕。”

    许希宁没有拒绝,点点头,任由王思琳几乎是贴在她身边,连体婴似得把人送到洗手间,看她进去听到落锁的声音才自己走去厨房。

    席泽辰想起身去厨房,江绾扯他一下,对着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去。

    两人用手指在被子上敲击摩斯密码交流起来。

    「柴飒不在,我有点担心顾白学长。」

    「他在!」

    席泽辰四处看看,确实看不到柴飒,他出去之后根本没有回来。

    「默契?」

    「嗯,也是信任,他负责保护顾白,那么他一定不会让人离开视线。他一定在!」

    信任!

    席泽辰望着江绾,思索这两个字,不由得绽开一抹欣慰的笑。

    「他们是你可以信任的朋友。」

    「当然。」

    江绾甚至都没有思考,扭头看席泽辰勾起的唇角,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在不知不觉间当柴飒和两米八是朋友,不仅仅是工作同事。

    是无条件信赖的伙伴。

    是可以将后背托付给彼此的搭档。

    「很开心?」柴飒看着她眼底的笑意。

    江绾的手指顿了几秒才动。

    「是的,有好朋友的感觉……很开心。」

    「他……如果知道你交到朋友,也会替你开心。」

    「哥哥他好吗?」

    从她决定回国到现在,大半年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见过面。

    父母走后的这三年里,两个人多数是用手机联络消息,久久见一次。

    江绾有些不敢面对兄长,只要见到他,总会想起家里的一地狼藉,还有停尸房里伤痕累累的父母。

    她见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难以见过案发现场的哥哥……遭受到的震撼有多大?

    记得警察和她说的话:没有明显的抵御伤。

    她很清楚父母的身手,警方怀疑是熟人作案,但是这些年父母没有朋友来往。

    甚至为了不牵连大伯父,连大伯父一家都极少联络。

    案发的时候,大伯父和大伯母在国外度假,根本不在M国。

    念大学时和父母缺少联系的空白,让她根本不知道父母和谁来往?

    总是在想,如果听从父母的意见留在M国念书,时常和哥哥交替着回家,会不会遇不到这样的事情?

    「你开心,他也会好起来的。」

    席泽辰的手白皙好看,骨节分明,轻点被子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却透着股真诚和温柔,像哥哥那样!

    不同于两人交流的良好氛围,厨房里一声尖叫打破客厅的压抑沉闷……

    第58章 诅咒

    ◎“我要杀了你!”◎

    “啊……”

    尖叫声传出来的一瞬间, 客厅里所有的人都动了,不约而同向厨房看去,像是在判断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诡异几秒安静之后, 洗手间“咔哒”一声,门开的同时, 王思琳从里头走出来。

    厨房里再一次有响动。

    “放开我……啊……放开我……”

    很难相信这样的嘶吼声是许希宁发出来的。

    江绾快速起身跑过去, 比她更快的是靠近厨房的秦知言和魏嘉宇。

    厨房里,许希宁被摁在地上, 双手反剪到背后,身前不远处的地上掉落一把刀, 寒光凛凛。

    擒拿住她的是柴飒, 她不停地尖叫挣扎,疯狂的不像是她。

    顾白站在离她两步开外的地方, 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纵使两人没有好聚好散, 也不至于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直到刚才, 他在冰箱里拿饮料, 看到许希宁进来。

    “伤口怎么样?”许希宁关心的看向他。

    从见面到现在, 顾白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这几天发生太多变故,面对关心实在难以恶语相向, 但也并没有多热情的答应一句, “没什么事。”

    看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咖啡, 许希宁像是想到很久远之前的事,“记得你以前不喝罐装咖啡, 一定要现煮的。”

    顾白很想说现在没有煮咖啡的闲情逸致, “凑合喝。”拉开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

    “我帮你煮。”许希宁或许是怕他拒绝, 两人难得能心平气和, 补上一句,“正好我也想喝。”

    顾白没有拒绝,也没有走,拿在手里的咖啡没再喝第二口。

    咖啡豆在咖啡机里发出碾磨的声响,像他们两人的爱情,从完整到破碎……

    许希宁背对着他站在咖啡机前,顾白站在几步之外的餐桌边,像是隔着整个星河。

    “对不起。”许希宁的嗓音轻浅而克制,带着些哽咽。

    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微微垂下的头和背影,看起来沮丧悲伤……

    顾白不知道说什么合适,都过去这么久了,道歉太晚也没有必要。

    不过要他说原谅又不可能,只是没以前那么厌恶,别再见面,不要来往,是他们最好的结果。

    一时之间厨房里只有咖啡机的响动。

    静默良久,顾白觉得一直不说话也不合适,“都过去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不提谅解,也无关爱恨。

    这几天的事情,让他对曾经的情感释然很多,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外界对顾氏的质疑,还有想办法压下负/面/报道,实在没有心力在想感情的事。

    “都过去了吗?那就好!那就好!”许希宁低喃着。

    顾白觉得她情绪有些不对劲,又不好过多的关心,显得自己挺贱嗖嗖。

    索性安静等咖啡,自家的咖啡豆,自家的咖啡机,没道理勉强自己喝罐装的。

    况且,今晚确实需要好好喝杯咖啡,好好想想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当他思绪飘到很远的时候,只听“咣当”一声,回过神来就看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柴飒拧着许希宁的手,将她摁倒在地。

    “叮——”咖啡煮好了,带着微苦的咖啡香溢出来。

    顾白从惊险中回到此刻,他在许希宁和刀刃之间来回看,他不懂,双眼盛满苦楚……

    怎么就走到现在的状况?

    挣扎在地上的许希宁哪里还有刚才的歉疚,面目狰狞的嘶吼着,“放开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谁都没有说话,也都不知道说什么,看到现在的场面,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白像是僵在那块地方,动弹不得,只是垂眸看着地上的许希宁。

    终于,他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问得是许希宁,也是在问他自己。

    声音不大,却让许希宁奇艺般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仿佛在一瞬间认命了,趴在地上,发丝散乱,喘着粗气,形同疯妇。

    摁着她的柴飒并没有因为她突然安静下来而有丝毫手软,怜香惜玉更是不存在的,曲起的膝盖顶着她的后背,双手更是被他牢牢拽在手里。

    任凭刚才许希宁挣扎都没松开一分,反而越拽越紧。

    幸好她安静下来,否则再这么大吵大闹,柴飒会毫不犹豫将她手臂弄脱臼。

    “为什么?”顾白重复着刚才的问题,嗓音沉重。

    “我问你为什么?”嗓门陡然升高。

    几秒的静默,顾白突然笑着摇头,“不重要了。”

    这样的笑,让人看着只觉得心酸。

    “柴飒,麻烦你把她绑起来,等警察来了交给警察。”顾白没再坚持要答案,抬步往外走,笑容收敛的一干二净,面上平静,眸光冰冷。

    门口的人不自觉为他让出路来。

    “我杀的……顾鑫均是我杀的……”许希宁嗓音嘶哑。

    正要走出门口的顾白脚步顿住。

    “我不止杀了他,还要杀了你!”许希宁再次激动起来,不管不顾自己会受伤,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柴飒死死的摁住,只能不甘的嘶吼着愤怒,“你为什么不死?你为什么不死?只差一步,我就能杀了你……”

    顾白缓缓地转过头,迎上她的视线,目光一寸一寸的细细打量她的脸,像是在看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良久,“知道了。”顾白留下一句,不再看她,径直走出厨房,没有回头。

    许希宁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抻着脖子看他,直到他走出去再也看不见,泄气似地重新趴到地上,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阿水找着根麻绳递给柴飒,把许希宁绑起来。

    她完全没有挣扎反抗,被绑在凳子上。

    “没想到……是这样的人,真可怕。”王思琳嘟囔着,想到自己一直黏着的是杀人凶手,后怕的缩着脖子,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怒气,“变态!”

    江绾觉得王思琳的话有点儿刺耳,“别说了,去休息吧!”

    “要不是她,我们都不用困在这儿。”王思琳不明白江绾为什么这么平静?不该站在同一阵线唾弃许希宁吗?

    “所以更应该好好休息。”江绾推她出去。

    王思琳觉得有道理,凶手抓住了,是该去睡个好觉。

    其他人还在门口张望,柴飒走过去,“我们都去睡会儿,人捆在这儿不会有事的,江绾看着。”

    “好!”江绾答应一声。

    不过,谁都没有动。

    “我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秦知言浑身上下都不想离开,更想待在这儿对许希宁进行问话。

    柴飒对着他扯出个相当敷衍的假笑,推他出去,“你什么权利都没有。”

    秦知言不服气,但也明白争辩没用,柴飒的身手他深有体会,骂骂咧咧的走开。

    齐怀森和魏嘉宇也没多逗留,只有席泽辰还站在门口。

    不放心的对江绾说,“我去看看顾白,你……自己小心些。”

    “嗯!”江绾点点头,示意他记得把门带上。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厨房里归于平静,不久前的一幕仿佛未曾发生过。

    江绾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垂着头,好像垮掉一般塌着双肩,无声的落泪,不言不语。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江绾倒了两杯咖啡,一杯放在许希宁面前的桌上。

    “想喝咖啡吗?想喝的话,我替你解开绳子。”

    许希宁没有说话,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江绾也无所谓,在她对面拉开一把凳子坐下,自顾自的说话。

    “这是刚才你给顾白煮的咖啡,可惜他没喝上。”

    端起杯子喝一口,温度刚刚好,由衷评价,“香味不太足,应该是咖啡豆放太久了。”

    “你呢?要不要尝尝?”

    “看来是不想喝,那就绑着吧!”

    “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马上警察就会上山。”

    江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准备到了警局也什么都不说?”

    “警察不是吃素的,不会不知道你在说谎。”

    说到这里,许希宁动了下身子,仍旧垂着头不说话。

    “你根本不想杀顾白,为什么说谎?”

    “时间还早,既然你不想说话,那我来说说我的分析。”

    “你听听看,我是怎么看穿你在说谎的?”

    “杀人得有计划,做这么多的准备,只是被抓到拿着刀,顾白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当然,多亏柴飒及时制止才没有受伤。”

    “既然伤害都没有造成,这么冷静布置杀害顾鑫均,意图伤害,还未遂,说拿刀防身也好,削水果都可以,别人不信是一回事,好歹也算是个说法。”

    “你倒是特别,什么都没问你,迫不及待承认杀人,生怕晚说一点儿你自己会反悔一样。”

    “傻不傻?帮人顶罪,真挺傻的!”

    许希宁猛地抬头看她,对上她眼神的刹那,反应过来她是在套话,有些恼怒的瞪她一眼,重新低下头。

    “你猜得没错,刚才还只是怀疑,看你这个反应,我肯定是没有猜错。”

    许希宁的呼吸急促起来。

    “能让你顶罪的人在现场?嗯,肯定在的!”

    “是谁呢?”

    “倒也不难猜!”

    “我都能猜到,你想想,柴飒会不会也猜到?”

    许希宁再也忍不住,满脸痛苦地看着她,“不是的……你猜错了,不是这样,人是我杀的……”

    “嘘——轻一点,别让外面听见了。他跑不掉的。不要企图喊,在你喊之前,我可以把你打晕。”

    江绾扬起手刀比划一下,“聊这个话题你太激动,我们聊点儿别的,说说你和顾白分手的事?”

    【📢作者有话说】

    台风影响的小伙伴还好吗?

    我这儿还可以,多多注意安全

    第59章 诅咒

    ◎顶罪◎

    提到和顾白分手, 许希宁的眼神有一瞬间恍惚,陷入久远的回忆。

    看着她双眼染上愧疚和悲伤,江绾只觉得有戏。

    谁知道, 她又恢复安安静静等死的模样。

    江绾有些无奈,电视剧里那些很容易就被击溃心理防线的罪犯果然都是演的。

    一个打定主意替人顶罪, 做好赴死决心的女人, 真的非常破釜沉舟。

    即便她露出很多马脚,仍然不会出卖心爱的人。

    就怕这样的!

    柴飒走出去的时候, 趁机给江绾留下提醒。

    「别让她死。」

    把她绑起来,还让江绾看着她, 不是怕她跑, 是怕她寻死。

    许希宁或许想好一切的可能,当着大家面承认杀人, 找机会寻死来个死无对证。

    她的念头不是一时兴起, 并没有那么好击溃。

    “听说过一点儿你和顾白的事, 爱得轰轰烈烈, 这样一个高富帅死心塌地的对你, 还是爱上别的男人……”

    江绾手肘支着桌面, 手掌虚握撑在下巴处。

    斟酌措辞,“起码证明你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人, 后来遇到的那个男人是真爱。”

    “就是顾白比较可怜, 毕竟他对你挺好, 当然这些是我听说的,不一定真。你会爱上别人, 很可能是因为他对你不好……”

    不是, 他对我很好, 错的是我。”许希宁开口反驳, 看她一眼又快速避开视线。

    “哦……那你当时应该挺纠结吧?”

    许希宁没有搭腔,只是看着面前的咖啡杯出神。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遇到后来的男人,你和顾白会怎么样?”

    许希宁的脸上有一丝动容,但很快重新坚定起来,“哪来这么多如果?分开就是分开了,我不爱他。”

    “或许吧!”江绾没反驳,但也没打算放下这一茬。

    “顾白应该还是很爱你,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傻掉一样,你肯定没有看见,当时你也顾不上看他的样子。”

    指向顾白刚才站的位置,吧台边。

    “他就站那儿,哦……这个你应该知道,你拿刀准备捅他的时候,他已经站那儿了。”

    “站了多久呢?都不爱你了,为什么还留在这里等你煮咖啡?”

    “这个位置好,能假装等咖啡,然后偷偷看你。”

    “你背对他的时候,有发现他看你吗?”

    “发现不发现好像都无所谓,反正你知道他还爱你的。”

    许希宁忍不住反驳,“不是,他不爱我,我们早就分手了,他早放下……”

    “早就放下你了?呵……骗自己有意思吗?”江绾扯起笑。

    “你不就是仗着他还爱你,才想办法留下他的吗?如果他不爱你,拿完东西就走,你进来拿刀在追着捅他,不合适吧?”

    “所以,你知道的,他还爱你……”

    “顾白真惨,分手这么久还被你利用,伤害他来保住另外一个男人,几年前输给那个男人,几年后还是输给他。”

    “他比顾白好在哪儿?至少我没有看出来他哪里好?”

    “策划杀人,让这里所有人陷入恐慌,杀了顾鑫均还不够,还要杀顾白。”

    “你是看出他还要对顾白下手,才想到这法子的?既帮他顶罪,还能保住顾白?”

    “天真!爱让你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甚至连死都不怕,仇恨只会让他更加疯狂。”

    “现在,他只会觉得所有人都掉以轻心,毕竟凶手抓到且认罪了,更容易让他得手。”

    许希宁惊恐地看向她,低喃着,“不会的,不会的……你在骗我……”

    死死的盯住江绾的嘴唇,听着她说出残忍的话,“你明知道,我分析的是对的。”

    一字一句冲进耳膜,许希宁觉得一阵耳鸣,不可置信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身体语言骗不了人,控制不住的看向厨房的门,想要看穿外面有没有发生什么?

    她张张嘴想要喊,却被眼疾手快的江绾扑过来捂住嘴。

    “没用的,你突然认罪,他肯定会失去冷静,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老柴摁住了。”

    “即便现在还没有动手,我想很快他会忍不住,抓他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的伙伴——不会失手的。”

    “我们在这里一起等结果。”

    像是印证江绾的话,厨房外一阵兵荒马乱的响动,两人都盯着那扇门,想要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客厅里发生的事情和江绾猜的相差无几。

    真正的凶手以为大家伙都掉以轻心,借着问顾白拿烟的时候趁机下手。

    谁知道,柴飒根本没有放松警惕,即便已经快要天亮,最容易松懈的时候他也时刻盯着他的举动。

    在他掏出刀子的时候,柴飒一脚踹翻了他。

    放松下来休息的众人,其实都没睡熟,听到响动都爬起来张望。

    看着魏嘉宇连滚带爬的捡起刀冲他们跑过来。

    追上来的柴飒伸手就能抓住他,谁知道脚下一绊,稳住身子的时候已经失去机会。

    眼睁睁看着魏嘉宇拽起王思琳挡在身前,刀尖抵住她的脖子。

    王思琳想喊救命,脖子被划开一道小口子,顿时疼得她不敢动,脸色发白的看向众人,希望有人能救自己。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魏嘉宇很激动,防备着往后退。

    被箍住的王思琳退的跌跌撞撞,脖子上又多冒出来些血,连疼都不敢喊,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惹怒魏嘉宇。

    “好,不过去。”柴飒站在最前面隔开魏嘉宇和身后众人,张开手臂表示自己没有武器,“万事好商量。”

    魏嘉宇退到厨房门边,“你,开门!”

    话是对王思琳说的,她连答应都不敢,怕脖子被划开,哆嗦着伸手去开门……

    “咔——”

    没等王思琳的手挨到门把手,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如果说杀顾白的计划失败让他挫败,但锁门这个细微的声响显然彻底激怒魏嘉宇,失去理智,踢着门冲里面吼,“开门……把门打开……”

    只听里面传来江绾的说话声,“我害怕……我不敢开门……”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害怕,一如既往的平稳语调。

    这无疑是在激怒魏嘉宇,“开门……你开门……希宁,你出来……我带你走……”

    “你们走不了,你知道的。”江绾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像是在宣告他们两人的命运。

    魏嘉宇浑身颤抖着,手里的刀子随着抖动让王思琳的脖子冒出几条血痕,血珠子顺着颈项流下来。

    “都是你!”怒喝着看向顾白,魏嘉宇的双眼满是痛苦,“九条人命……九条人命啊……你们顾家没一个好人,走不了……哈哈哈……走不了就都死在这儿……”

    顾白知道应该制止他说下去,可是被他眼里如同实质一般的滔天恨意镇住,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仇恨支撑着他的人生。

    一直不敢去查,也不敢触碰三十年前的事情,在此刻被他撕开真相的一角。

    顾白忽然觉得释然……

    呼出一口气,顾白上前,越过柴飒站到最前面,“你要找的是顾家人,把她放了,我换她。”

    王思琳很想点头,迫于刀子根本不敢动。

    对顾白的提议,魏嘉宇显然是心动的,不过他并没有放开王思琳,反而将她箍得更紧,“你别想活,她也得死。”

    语气凶狠,呼出的热气擦着王思琳的头皮,让她不寒而栗。

    “我……我什么都没做……”她近乎祈求的讨饶,眼泪模糊双眼。

    “什么都没做?”刀子更加抵进她的脖子,魏嘉宇浑身上下都写着想一刀结果她的架势,“你刚才骂谁?希宁也是你能骂的?。”

    抬眸对着眼前的众人咆哮,“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她……她想救你们……哈哈哈……我们一起死吧,你们根本不值得她救……”

    “我知道的,许希宁想救我们。”柴飒立即接话。

    身边的人都以为他是在安抚魏嘉宇的情绪,连魏嘉宇也是疑惑的看向他。

    柴飒无比坚定真诚的重复,“我真的知道,不止我知道,江绾也知道。”

    说着,冲厨房喊,“江绾,是吧?”

    “我知道的,她不仅想救人,还帮你顶罪。”江绾隔着门板回应。

    众人不懂。

    柴飒趁机说许希宁的事情拖延时间,“许希宁和魏嘉宇是恋人,许希宁应该是猜到魏嘉宇要做什么,她不能举报自己的爱人,也不知道他具体的计划,只能自己想办法。”

    边说边观察魏嘉宇渐渐柔和下来的眼神。

    “她在果汁里下药,想要制造点小混乱,离开的人多,说不定这次赏画的活动就会取消。她给自己下药,在赌如果她被送医院,你会不会担心的找借口离开去医院陪她,这样就不会发生悲剧。”

    “这药会让人吐几个小时,她担心如果你依旧不改变计划,起码多几个人有状况,也能让更多人有活路。谁知道江绾没喝,齐怀森也没有喝多少。幸好你来了,她改变计划让你喝,应该打算着只要让你一起去医院,就能改变这一切。”

    柴飒动之以情,“你应该猜到果汁有问题,犹豫了……但你还是喝了,你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的是不是?你明明想过放下仇恨的……”

    “放下仇恨?哈哈哈哈……”魏嘉宇近乎疯狂的笑起来,“我从没想过放下仇恨,我知道她不会害我,她想要我下山,陪她下山只是想让她离我要做的事远一点……哈哈哈……谁知道,老天把顾鑫均送到我的面前……这是天意……我们下不了山……老天都要我杀了这个恶魔……”

    【📢作者有话说】

    江绾:我不仅开锁厉害,锁门也快的

    第60章 诅咒

    ◎凶手的自白◎

    魏嘉宇看着顾白, “你的父亲就是个恶魔,三十年前九条人命……我的父亲……”

    说到这儿,他哽咽到说不下去!

    “青鸟先生……也就是你的父亲, 他也不想看到你这样,顾鑫均是恶魔, 那么你呢?你决定杀他的时候, 已经变成了恶魔,你父亲知道会多难过?”柴飒的话让在场不少人震惊。

    青鸟先生……

    魏嘉宇……

    是父子!

    “我亲眼看着……亲眼看着火烧起来……九条人命九条人命……”他呢喃着, 疯子一般重复,像是重新回到三十年前的那一夜。

    大火烧起来, 烧起来了……

    他哭喊着救命……

    在他走神的时候, 众人看到他的身后冒出一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人……

    赫然是两米八,身边好像还有个人。

    还来不及看清楚是谁, 两米八快速靠近, 双手钳住魏嘉宇拿刀的手腕, 让刀子远离王思琳。

    同一时间, 魏嘉宇箍住王思琳的手被痛击一下, 反射的缩手, 眼睁睁看着王思琳被推出去,离他越来越远。

    魏嘉宇愣了一下, 立即挣扎着挥舞手里的刀, 却被两米八狠狠抓住手腕。

    而另一只手被人拽在手里, 一拧一带……

    众人这才注意到,另一边是江绾……

    柴飒借住王思琳即将跌倒的身子, 往自己身后一带, 顺势向前扑的同时还分心扯一下愣住的顾白。

    一脚飞踢, 直接踢掉魏嘉宇手上的刀子。

    江绾拧着他的胳膊, 整个人像飞起来一样,一脚勾住他的脖子,另一脚顺势卡得死死的。

    剪刀脚锁死脖子和他的手臂,将他牢牢摁在了地上。

    两米八同样倒在地上摁着他另一条手臂,整个人压在魏嘉宇的身上。

    柴飒立即扑上去将人压在底下,确保魏嘉宇不会挣扎反扑伤到其他人。

    电光火石之间,惊心动魄,威胁已经被三个年轻人摁住。

    没有人质,没有武器,魏嘉宇很快被绑起来,也见到了他一直想见到的许希宁。

    她仍然被绑着,脑袋无力的靠在桌子上,生死不知。

    “没事,被我打晕了。”江绾扬扬手刀。

    刚才怕许希宁碍事,只能打晕,才翻气窗出去,配合恰好赶来的两米八,和柴飒里应外合。

    能这样顺利,多亏柴飒。

    要不是他突然冒出来制服许希宁,江绾还没想到他能进来,肯定能出去。

    原本还在厨房找,柴飒像是知道她在干嘛,和她喊话的时候,他仔细听他说话的断句,长短不一,有点怪异,是在用他们才知道的密码通知她:气窗!

    魏嘉宇大势已去,听到许希宁没有事,他也没挣扎,挨着她坐在一起,坦然赴死的模样。

    事情到这个地步,他一点不想隐瞒,想让更多人知道顾鑫均的罪孽,一边痛苦的回忆一边说给他们听。

    阿水和管家反应很快,把其他人都请出去。

    厨房里只剩下侦探社的三个人、顾白和席泽辰。

    “你们知道一个关于青鸟先生的丑闻吗?”魏嘉宇语气幽幽。

    “知道,我查到了。”两米八拍拍背包里的电脑,“你是青鸟先生的私生子。”

    “呵……我多想是他的儿子……”魏嘉宇摇头苦笑,“可惜我不是……我只是个父不详娘不要的孩子。”

    “三十多年前,我母亲到锦溪镇游玩写生,拜访过青鸟先生,仅仅是这样而已。”

    魏嘉宇自言自语般说着话,脸上全是痛苦和挣扎。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只知道家里很穷,母亲怨恨我的出生,要是没有我,她不会过得这么辛苦。

    那时候青鸟先生正在筹备画展,她像是看到希望一样,带着我到虞家,说我是虞家的私生子,要是不认,她就把事情闹大。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交涉的,只知道母亲说她现在有很多钱,终于可以出国继续念书。第二天,她就不见了,把我扔在虞家,连句话都没给我留。

    我一直记得虞先生跟我说:从今以后,你就叫我爸爸,这是你妈妈!

    虞先生的妻子搂着我,和我说:叫不习惯就叫我姨姨,没事的,以后这就是你家。

    我胆小,连话都不敢说,他们带我看医生,医生伯伯经常给我看动画片,说故事……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虞先生就是我的父亲,他对我很好,他的妻子也很疼我,不仅如此,家里人都拿我当自己人。

    但我听见了……听到他们说我是个苦命的孩子,不忍心送去孤儿院,把我当亲儿子一样养着。

    他们还商量着,两人老夫老妻,突然冒出一个儿子,怎么都不合适。

    免得被人说闲话影响我,他们甚至计划好不对外说我的身世,村里人要是刨根问底知道我有个认钱不认儿子的妈,和虞家没有血缘关系,一定会传出很难听的话。

    我懂,我虽然小,但我听懂了……

    他们处处为我着想,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就是我的父母、兄长……”

    说到这儿,魏嘉宇的唇角不自觉扬起来,那段时光过得很快乐。

    “那天过寿,我怕家里客人多,抓着我问东问西,我不会说话,怕虞先生难堪,捧着故事书让他们明白我要找镇里的医生伯伯玩。”

    魏嘉宇仰头靠在椅背上,双眼盯着天花板,眼泪从眼角顺着脸颊两侧滑过,隐入汗湿的头发。

    “他们拗不过我,把我送到医生伯伯家里……

    吃过饭,伯伯让我看动画片……

    我还记得,看得是邋遢大王。

    我都困了还不肯睡,非要看完。

    伯伯让我在他家里睡,我不肯,我想回家。

    那天晚上,天好黑呀……

    医生伯伯抱着我往家里走,我靠在伯伯的肩上,伯伯身上中草药的味道很好闻。

    我看见了……然后我就看见有人翻墙跑出来,他手里拿着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那双眼睛……我到死都不会忘。

    着火了,好大的火……

    医生伯伯去叫人,我看到那个男人就站在电线杆后面看着……

    他在笑哇……我家人要被烧死了,他为什么要笑?

    警察调查的时候,我……我啊……我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想告诉他们那天晚上有个男人,我看到了,我亲眼看到的……”

    魏嘉宇颓然的责怪自己无能,当初要不是自己,顾鑫均根本不会逍遥法外至今。

    “后来,虞家还没有来得及去办领养我的手续,母亲又不见了,警察要把我送去福利院。

    医生伯伯说可以照顾我,我这么小一点儿,完全养得起。

    但是他的儿子女儿不同意,骂我是个哑巴,要把我送走。

    伯伯拗不过,只能把我送到福利院,他常常来看我,教我认各种草药。

    他告诉我,我不是哑巴,是心理问题,要敞开心胸好好念书,去外面看看更大的世界。

    再后来,伯伯不来了,他病死了。”

    说到这里,他陷入沉默,很久没有继续说话。

    柴飒拿着瓶水问他,“要不要喝点水?”

    “……有酒吗?”魏嘉宇偏头看他,“烈酒,越烈越好……”

    两米八从冰箱里拿出罐啤酒,替他开好,喂到嘴边,“先凑合喝,待会儿我去给你找好酒。”

    魏嘉宇没有拒绝,就着两米八的手仰脖喝下小半罐。

    “离开福利院,我试过找那双眼睛,但是找不到。

    既然找不到人,或许那个人真的和火灾没关系吧,警察也说了火灾是意外。

    我想换一种活法,去看看伯伯说的外面的世界。

    天注定的,让我知道《星火》可能还在世上,即使他只偷了画,我也得找到他问清楚。

    我辗转去过好多地方,一直打听《星火》的消息。

    《星火》不好找,他也不好找。

    我遇到了希宁,我们相爱,那时候好快乐,幸福到我都要忘记仇恨。

    偏偏让我知道她的前男友还在纠缠她,我想找顾白让他别再来纠缠希宁的,我偷看希宁的手机,看到他的社交软件上发的合照,他和顾鑫均的合照。

    那双眼睛,过了这么多年,就算那双眼睛已经变老了,还是让我认出来,他就是三十年前的小偷。

    我从希宁那儿套话知道顾白和她说过很多关于顾鑫均的事,他诡异的举动……

    这些年,我什么都没有做,一直在调查他的生活琐事,我知道他怕火,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当年不止偷画,还放火……

    他简直不是人,他不是人……”

    魏嘉宇疯狂的挣扎,想要扑过去撞顾白,却只是将自己连人带椅翻倒在地。

    他躺在地上,拒绝任何人的搀扶,就这么躺着……

    “我要杀了他,我做到了,他死了,顾鑫均被火烧死了……我也要让他尝尝被火活活烧死的感觉。

    很痛吧!

    我从来没叫过爸爸、妈妈……

    他们,肯定很痛吧!

    天都帮我,他买到《星火》住到这儿,没有邻居,我要烧死他……我要烧死他……

    你们不知道吧,我偷偷来过这里很多次,熟悉外面的地形。

    我一直想找机会杀了他,顾鑫均好能躲啊,缩在这里不出门……

    我给他写信,告诉他画是假的,他信了……哈哈哈……他信了……

    原本是想让他找我出来见面的,谁知道他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让人来参观,他在找我,正好,我也要找他……

    我给他机会杀我,我也要机会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八月第一天

    下个案件已经写好

    下下个案件要把大纲在完善一下

    准备写下下个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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