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因为下雨, 姜好在别墅里呆了一整天,也将这栋房子逛了一整遍。
房子的风格完全不是按照陈嘉卓的偏好设计的。
他在美国住了很多年的公寓是黑白灰的极简风,里面有一些后来慢慢添置的木质家具, 比这边更像家。
这里很符合姜好对一些中年富商的刻板印象,满屋都是不穿拖鞋踩上去凉透脚心的大理石地面,还有晚上开了灯闪得晃眼的水晶大吊灯,金碧辉煌得像个宫殿。
她委婉地问陈嘉卓,“你住进来之前是不是没和设计师沟通过?”
他懂她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笑。
“我搬来前这边已经装修好了, 这套是从一个做投资的叔叔手里买来的,房子装修完, 他没来得及住就破产,急着用钱, 所以转卖给我。”
陈嘉卓原先没打算要, 但因为和那位叔叔有些交情, 见他四处无门才答应接手。
虽然不是特别满意,但这块地段还不错,几千平的房子重新装修起来也麻烦, 就将就住着了。
对姜好来说,这房子唯一的优点是休闲设施应有尽有, 看得出上一任房主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
姜好在负一楼玩了一下午的保龄球,她原本还想去室内泳池的, 但因为陈嘉卓太久没回这边住,泳池的水抽干了,而且她也没带泳衣。
西城现在的温度还需要穿在外套里加一件毛衣, 她来得急,离家时只匆忙从衣柜里翻出几件适合在这边穿的衣服。
下午时她随口和陈嘉卓提了一句, 晚上刚吃完饭,便陆续有人送来好几排的当季新品,都是她常穿的那几个牌子。
姜好坐在客厅看那些穿着黑西装的送货小哥离开,评价他,“你这样真的很像个霸总。”
陈嘉卓看着电脑,闻言弯一下唇。
因为下午陪她玩保龄球,陈嘉卓堆积了一点君懋那边的工作没完成,但为了和她聊天,没去书房,就坐在她旁边用电脑。
“明天出海,下午不是说没有带漂亮裙子,你难得有时间去一次,不要留遗憾。”
她的事,即使无足轻重他也会放在心上,处处细致。
姜好翻身,趴在沙发背上从客厅旁的大窗户朝外看,天幕还没有黑透,但看不出天气如何。
“明天就能去海上了吗,我看这两天一直断断续续下雨。”
“看了天气预报,往后一周都是晴天,如果还有雨,就在船上多住一天怎么样?”
“好啊。”姜好更加期待,她去沿海城市玩时坐游艇出过海,但还没有在海上过夜的经历。
“我们明天几点出发?我去收拾要带的衣服。”
“不着急,明天再准备也可以。”
姜好没被他劝住,趿着拖鞋要上楼,“游轮应该有统一的启程时间吧,我担心太迟了会赶不上。”
陈嘉卓说:“明天只有我们两个人。”
“嗯?”姜好回头。
“游轮是我私人的,什么时候出发都可以。”
姜好默了一瞬,问他:“你是不是还有私人飞机?”
陈嘉卓确实考虑过,但最后没有买,他说:“不太实用。”
游轮其实也很少用到,买来之后仅有的几次使用都是为了谈生意,偶尔会租借给认识的人办活动,昨天上午他一早便联系了秘书,交代他安排人把游轮清理干净,再找技术部人员做了保养检修。
买来这么多年,到现在才真正发挥价值。
他想将姜好的生日补上-
出海时间选在吃过午饭后的下午。
姜好带了一个行李箱,上午收拾衣服时陈嘉卓要来帮忙,被她拒绝了。
洗漱用品那边全都有,姜好准备了一些在海上需要用的防晒护肤品和换洗衣服,除此之外,她还带了一条长裙。
是从昨晚送来的那一排排新衣服里挑中的。
但她现在还不好意思让陈嘉卓看见。
两人抵达港口时,姜好才发现自己将他口中的游轮想得太普通了。
这艘游轮一共五层,比起船更像座长长的白色房子,两侧都有很多个方方正正的小窗户,甲板的面积可以停靠好几辆汽车。
港口上专门维护这艘游轮的人员上前,替他们接过行李,一边和陈嘉卓汇报准备工作。
比如,舱内的餐厅24小时都有人,除去两名船员外,游轮上还留了8名侍生。
陈嘉卓颔首,道声辛苦,便牵着姜好登上游轮。
驶离港口后,四面皆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这片海域远离城市,视野辽阔,看不到高楼,远处只有连绵不绝的山峦。
姜好站在甲板上远眺海景,波光粼粼似撒满金箔的海面,放晴后的蓝天好似会在尽头与海平面相连,葱郁的青山堆叠,相互辉映。
她明明没有来过,却莫名的熟悉。
陈嘉卓从她身后侧走来,抬手给她戴上鸭舌帽。
她回身,怔怔盯了他几秒,忽然道:“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你高中用的头像是在这儿拍的吧?”
“你还记得?”陈嘉卓不免惊讶。
“是呀,印象很深刻的。”
可能是因为当时陈嘉卓的真人头像放在她列表里面显得格外清新脱俗,她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拍得很好。
两段记忆恰逢其时的重叠,姜好感觉到一种玄妙的宿命感。
认识陈嘉卓的第二天,她坐在去往学校路上的车里研究他头像时,应该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和他一起来看他曾经看过的景色。
……
海上风大,看一会儿海景后,陈嘉卓带她进船舱。
姜好跟在他身后,直接搭乘电梯上了四楼,过道地面铺着软毯,踩上去虚虚下陷。
陈嘉卓抬手用指纹解锁其中一间房门,“这里只有我住过一两次,没有其他人来过。”
货真价实的海景房,进去后转过头便能看到窗外一片湛蓝。
延伸出去的露台放着软沙发,坐这儿观海,比在甲板上体验更好。
姜好拉开玻璃门,探身左右望一望,“这个方向能看见落日吗?”
海上没有任何标志,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可以。”陈嘉卓抬腕看表,“半小时后,船员会调整方向。”
……
接近傍晚时,有侍生过来送甜品,托盘一个接一个放在露台的圆桌上。
但姜好无暇顾及。
游轮按照原定计划改变航线方向,缓缓行进,劈开海浪,好似离太阳越来越近。
余晖将海面染成橘红色,落日在两处山峦之间渐渐下坠,像是即将要沉入海面。
一切的一切都很壮观宏丽。
姜好扒在栏杆上,海风将她的长发朝后吹,她目不转睛,直至最后一缕阳光隐没。
陈嘉卓从后拥住她,将从她那儿听来的词稍作改编,“这是不是叫落日飞船?”
姜好笑起来,大声回答:“是!”-
夜幕降临,两人准备出房间吃晚餐。
出门前,姜好问:“还是在二楼的餐厅吗?”
陈嘉卓一顿,说不是,“晚上换个地方,在顶层。”
“那你先去吧。”
“怎么了?”陈嘉卓没动,“没关系,可以晚点再去。”
“我要换裙子。”姜好面热,推推他,不让他等自己,“你这样可就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了。”
陈嘉卓笑了一下,“好,待会儿直接去楼上找我?”
姜好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担心出行不方便,她今天还是选了舒适为主的长裤和长袖衫,但裙子也得用上。
换好长裙后,姜好坐在床边给手腕上喷香水,带的是便携装,小小的圆底玻璃瓶,担心放在床头柜会被不小心挥落,她顺手拉开下面的抽屉,将香水放进去。
收回手时,目光忽然凝在抽屉里的一个扁扁的小方盒上。
她拿出来看一眼,又烫手似地丢回去。
虽然没用过,但不难认出那是什么。
她若无其事,又关上抽屉。
水到渠成时,也不是不能用。
提着裙子去顶层,姜好走的楼梯,刚踏至最后一阶便看出这一层的不同之处。
丝带,烛光,玫瑰,香槟酒……
她望着从餐桌边朝自己走来的陈嘉卓,喃喃道:“你这是要求婚吗?”
不怪她误会,如果不是陈嘉卓提前知道内情,也会以为误入了什么求婚现场。
他和她解释这边是秘书布置的。
“求婚还有点早。”陈嘉卓笑着看她,“裙子很漂亮。”
姜好昂首,被夸得很开心,本来还有的一点害羞被冲散,像只傲娇小猫,在他面前轻盈地转了一个圈。
陈嘉卓得以看清这条裙子的全貌。
淡淡的粉缎面料,在灯光下有珠光宝气的美感,裙摆不浮夸,垂落在瘦窄的脚面上,两根细带挂在肩头,除了交叉的缎带外,后背几乎没有任何遮挡,露出大片瓷白肌肤。
他眸色暗了一瞬。
这时,穿马甲衬衫的侍生推着双层蛋糕从电梯口出来,姜好看到后便懂陈嘉卓的用意了。
原来是为了补她的生日。
这一晚的最后,姜好看到了特意为她准备的烟花。
她走到室外仰头望着一道道焰火从甲板升起,又在天空绽放,像是属于夜晚的别样彩虹。
有时,姜好会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了一位造梦者,多出无数本该与她无缘的快意。
焰火在黑夜中熄灭后,浮华褪尽。
游轮静静停泊在海面上,海浪声入耳。
她转身扑进陈嘉卓怀中,踮脚在他脸上亲出一个响亮的吻。
他很受用,笑得眼弯。
穿漂亮裙子,总要留下几张照片。
陈嘉卓掌镜,看她在镜头中笑容灿灿,明眸皓齿,明明隔了几步,却觉得很近。
他很高兴看到她在自己面前这样生动快乐。
那天陪外公钓鱼时,外公直言问他是不是和姜好在一起了。
他没说谎,但点头时内心忐忑,知道自己家里情况复杂,而外公更希望姜好找个家世相当的丈夫,平平稳稳的生活,即使婚姻出现问题,也不用担心被掣肘。
外公也没有同他绕弯子,如陈嘉卓所想的那样说出他的顾虑和考量。
他当时和外公保证,此生不会辜负姜好,也不会让她因为他的家庭受伤。
她该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生活在她的海洋,不搁浅,也不为爱情化作泡沫。
第52章
海上湿气重, 入夜后温度降很多。
陈嘉卓一向不强制姜好做什么事,但也担心再呆下去会受凉,给她披上外套, 又问过好几次要不要先进去。
她玩兴正浓,低头翻相机中自己拍下的星空和烟花,应得很心不在焉,直到连打几个喷嚏,才发觉冷风吹久,有些头痛。
外套被抖落, 从肩上滑下来。
陈嘉卓抬手接住,也摸到她冰凉的肩头。
“是不是冷了?”
她吸吸鼻子, 点了头,这下不等他催, 自己老实往回走。
姜好一边走一边有点担心, 她上次感冒的前兆和现在的状态一模一样。
她一感冒整个人都昏昏沉沉, 剩下两天的假估计都得在家里睡过去。
肩上一沉,那件掉落的外套又被陈嘉卓从身后披在她身上。
她偏头,习惯性向他求助, 但开口之前不忘先发表免责声明。
“我和你说一件事,你不许说我。”
陈嘉卓在她身侧, 闻言垂眼看她,“不舒服了?”
“你怎么知道?”姜好讶然, 语气沮丧,“我想着一会会儿应该没事的。”
“回去泡个热水澡,看看发发汗会不会好一点。”他伸手替她将外套拢紧一点, 也借着姿势将她揽到身边。
回到房间,陈嘉卓去浴室放热水。
再出来时, 正好看见姜好蹲在行李箱旁边找东西,光洁后背浮起细细的一条脊骨,向下延伸,隐在后腰的裙边里。
行李箱他下午收拾的,她的衣服全挂在衣柜里。
“找睡衣吗,挂在衣柜里了。”
“不是,是在找我的卸妆膏。”姜好翻找的动作停下,发着呆回想自己出门前有没有带。
可能是瓶子太小被挡住了,于是她把收纳袋里的小物件一股脑倒到地上。
“哎,找到了。”
姜好在散落的东西中一眼看到卸妆膏,挑出来之后,陈嘉卓让她去卸妆,地上的他来收拾。
“好哦,辛苦了。”
他勾唇,“快去吧,水估计也快放好了。”
她点头,带上睡裙进浴室。
地上都是她的东西,小发圈,抓夹,长得像鸡蛋一样的海绵球……陈嘉卓一一收回收纳袋里,想到她后面应该还会用到,他拉开床头抽屉,把袋子放进去。
下一秒,他动作顿住,也毫无预备地看到里面的安全套。
以及旁边的香水。
显然,姜好比他提前发现了。
拎着收纳袋的手就那么在半空中悬了一会儿。
正想着要不要解释,浴室那边忽然传来很大的声响,像是摔倒。
心里一紧,陈嘉卓迈步走到浴室门前,抬手敲门,“小好?”
姜好扬声解释:“我没事,不小心踢到门了。”
“你能进来一下吗?”
陈嘉卓没说话,在她问出来那刻便开门进去,“伤到哪里没?”
“没有。”
姜好眼里进了泡沫,但忘记提前把毛巾拿到手边,半闭着眼去找的时候没看清路,踢到了用来做隔断的淋浴区的磨砂门。
只是动静大,但她没受伤。
陈嘉卓听完解释,去把置物架上的干毛巾拿给她。
姜好接过来,继续在盥洗台前冲脸上的泡沫,虽然没睁眼,但能感觉到他没有离开,在一旁站着。
“没事啦,刚刚是眼睛没睁开才撞到的。”她以为是他不放心。
但陈嘉卓仍没动,似乎是有话想说。
姜好拿毛巾擦干脸,转回身故意贴近他问:“我要泡澡,你也要留下吗?”
他笑,抬手帮她把下颌上没擦干的水滴抹掉。
“你看到床头柜里的东西了?”
姜好愣一下,她都快忘记了,被他这么一说又想起。
她面上维持镇定地说是啊,但已经开始想东想西。
陈嘉卓说:“那个每间客房都会准备。”
这个套间是他专用的,以往都没有,这次估计是某个细致的服务生放的。
姜好哦一声。
其实她知道那不是陈嘉卓带来的,他要是有想法,不会这样偷偷计划。
上次那个晚上,他情动到最极致时也只是低头去吻她。
姜好没说话了,纤长的手臂搂上他的后颈,抬眼望他,刚刚卸妆时搓揉过的眼皮微微泛红,问得认真:“那你今晚想用吗?”
陈嘉卓一愣,伸手搭在她腰上。
他说:“这个决定在于你。”
姜好知道他足够尊重她的感受,如果她不朝前进一步,他就不会越过那最后一条线。
所以她说她愿意。
……
身后那两根缎带,最后是由他解的。
滑滑的面料,轻轻一扯就散开。
像个礼物。
陈嘉卓做事很专心,这时也不例外,循序渐进,给她足够的适应期。
坐在床边,陈嘉卓将她抱在怀里,落在颈侧的吻很用力,手上动作却极轻,摩挲着,直到她能接纳自己。
甚至还没进入正题,陌生的快意便叫姜好轻微颤栗。
缓过一阵,才真正开始。
逐渐变满的撑胀感让她蹙眉。
“陈嘉卓……”姜好叫他名字,声音绵软。
姜好眸中氤出水汽,受不住时望向他时的目光都显得失神,手指微微陷进他后背,她意识到之后便拿开,却很快被他牵着手放回原位。
她分出精力去问:“你不痛吗?”
陈嘉卓摇头,要她抱他。
一场快要烧尽的春夜,收尾时,姜好浑身汗涔涔,忽然想起,这是不是也算发汗。
头是真的不痛了。
她后背贴到陈嘉卓怀中,热得想推开他,但没有力气。
姜好休息了一会儿,呼吸放匀后仍没有起身的打算,陈嘉卓亲亲她的脸,让她别睡,先去洗个澡。
“不洗。”她闭着眼没耐心地拒绝,而后听到他的轻笑。
“抱你去洗?”
她真的很累,继续拒绝,“不要。”
陈嘉卓隔着薄被慢慢给她顺背,跟给小猫梳毛似的,语气有点担心,“是不是哪里难受?”
“没有,就是好困。”
他没再烦她,自己起身拿起床边的长裤穿上。
姜好睁开眼偷看,陈嘉卓背对着她,裸背上有舒展的背肌,是恰到好处的锻炼痕迹,他皮肤白,因此上面被她留下的指甲抓痕格外明显。
放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张力。
陈嘉卓去浴室洗了热毛巾出来,慢慢帮她把脖颈和后背都擦了一遍。
热乎乎的毛巾,擦完后身上黏黏腻腻的感觉没了,整个人都舒服很多。
她精神足了一些,趴在床上说:“我有点饿了。”
他问:“想吃什么?”
姜好想一想,“有馄饨吗?”
“我去问问。”
陈嘉卓走去客厅拨客房服务的电话,问有没有馄饨。
那边说有,但不是现包的了。
陈嘉卓说没事,让送一碗上来。
吩咐完,顺带给姜好带了杯温水回来。
姜好确实渴了,想坐起来喝水,却想起自己还没穿衣服。
她找陈嘉卓帮忙,“我的睡裙在浴室,你帮我拿一下。”
“好。”
陈嘉卓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去找又很快出来,但手上却没有睡裙。
“睡裙掉地上弄湿了,穿我的T恤可以吗?”
姜好点头,坐起身套上他的衣服。
喝完一整杯水,好像没有那么饿了,说着话,困意也淡了一些。
趁着精神了一些,姜好准备去洗澡,一下地,那处无法避免的有些涩痛。
陈嘉卓看出她瞬时的僵硬,歉疚道:“很痛吗?”
他知道自己后面有些失控,力道重得她呜咽好几声。
“还好。”
她知道或多或少会有一些不舒服,尚且能忍受。
姜好进浴室,不允许他跟进来帮忙,简单洗了热水澡,又套上他的T恤出来。
馄饨已经送过来,冒着缭缭热气,香味入鼻。
她到餐桌边坐下,拿白瓷勺慢吞吞地吃。
陈嘉卓就在一旁看着,仿佛看她吃饭也是一种享受。
姜好没有很饿,一碗馄饨,她只吃了几个便饱了,喝了几口汤底,剩下的陈嘉卓解决掉了。
再次躺到床上时,已经是凌晨。
临睡前,陈嘉卓问她明天还要不要起来看日出。
姜好恹恹的,委顿地蜷在他怀中,“你叫我吧,但我不一定起得来。”
“没关系。”她咕哝着,“已经很开心了。”
第53章
从海上回来之后, 姜好又在港城留了一天,之后便和陈嘉卓一起回了西城。
本来是准备一落地,就直接去看外公外婆的, 但上午给他们打电话,才知道两人出门旅游了。
去了个南方城市游山玩水,顺带看看以前一起共事的朋友,南方的四月天春意正浓,是出游的好时候。
于是计划临时改变,又回了姜好的住处。
回来的当晚, 陈嘉卓在她这儿过夜。
他那边的大房子简直将她家比成了蜗居,但一进家门, 更多的还是熟悉亲切。
西城现在的温度,只穿一件薄长衫远远不够。
姜好回房间给自己找了件针织毛衣套上, 出来时看到陈嘉卓正在开窗通风。
两个城市切换, 他显然适应得很好。
从阳台回到客厅, 陈嘉卓说:“你的那些盆栽,都放到我那边了,明天我去把它们搬回来。”
她突发奇想似地问:“你住得惯你现在的房子吗, 要不要换个地方?”
他立在原地,闻言一愣。
也是姜好平时总爱拐着弯说些让他惊喜的话, 陈嘉卓会错意,“换到你这儿吗?”
眼里那点淡笑没藏着, 他看看四周说可以。
姜好呆住,眼睁睁看着他安排好新居。
她有点害羞,抬声紧急替自己澄清,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换个环境更好的小区。”
说到这儿, 又想起他搬到这儿的因由。
“你之前让我帮你找房子,是不是就等着住到我旁边啊?”
陈嘉卓坦然承认,“知道你心软,不会拒绝。”
姜好抿起唇笑,又说起正题,“那现在反正在一起了,也不用非得住这儿啊。”
“不过呢,你要是真的觉得还可以,来我家住我也是欢迎的。”
他说可以,“我喜欢你这儿。”
十七岁时来西城住在她外公那儿,兜兜转转到这边定居,又住进她的家。
遇到她之前总觉得漂泊不定,不知道哪里是他的终点,现在到了她身边,才有安心的感觉。
陈嘉卓知道,这就是归宿了。
他们从港城出发前吃了顿饭当作晚餐,那顿比平时吃晚饭的时间都早。
陈嘉卓问:“待会儿要不要再吃点?”
不吃的话,半夜肯定会饿。
姜好也想到了,“我记得厨房有没拆过的细面,不然晚上就吃点面吧,其他的我也吃不下了。”
那面还是很久之前买的,但一直没动手煮过。
稍晚一点,陈嘉卓进厨房煮面。
姜好没事做,拿了衣服先去洗澡。
手机没带进房间,就留在客厅沙发上,祝樾的电话打过来时她人已经在浴室。
陈嘉卓恰好看到。
他没有自作主张替她接通,站在一旁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界面不断闪动,直至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但那边锲而不舍,几乎没有间隔一分钟就打来。
紧紧追着的感觉让人生烦。
陈嘉卓最后还是拿起了姜好的手机,在第三个电弧打来时伸手点了拒接。
像是踩下刹车,嗡嗡的震动声骤停。
陈家那些人私下对陈嘉卓的评价很多,褒贬不一,其中一条达成一致。
说他是不折不扣的野心家。
这话传到陈嘉卓那儿里,他没在意过,接下这个标签,但有时也觉得名不副实。
说有野心,可其实他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唯一羡慕过的只有祝樾。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是那个和姜好一起长大的人。
他会陪她去夜市里找热播偶像剧里出现的蚵仔煎,给她买她喜欢的东西,在她练琴练到麻木的时候带她出去兜风。
……
姜好从浴室出来时面已经煮好,装在她买来的精致瓷碗里。
陈嘉卓在餐桌边坐着低头看手机,也在等她。
刚坐下,便听他淡声说:“刚刚祝樾给你打了电话。”
“哦……”姜好没起身去拿手机,“我待会儿有空再回吧。”
她拿筷子拌一拌面,悄悄偏过头看他,观察他有没有不高兴。
没办法,陈嘉卓情绪不外露,习惯了不动声色。
观察了一会儿,姜好完全看不出来。
他坐在旁边吃面,问她咸淡的语气和平时无异。
她放弃了,凑近点绕到他面前直接问:“你没不开心吧?”
“没有。”陈嘉卓说:“你不要担心这些。”
他很清楚姜好不会和祝樾有可能了。
而他的未来里会一直有她。
吃过面,姜好自告奋勇要洗碗,推陈嘉卓去忙工作。
他在飞机上就看了很久电脑,这些天不在君懋,肯定堆积了不少工作。
煮面的锅陈嘉卓等她洗澡的时候顺手洗了,现在只剩下两个面碗,他没坚持,去了客厅处理邮件。
姜好洗好碗,才拿起手机去阳台给祝樾回电话。
阳台正对客厅,等待电话被接通时,她在看陈嘉卓。
这边没书房,客卧喻桃之前偶尔会来,基本变成她的房间,多出来的一间改成隔音琴房,平时会在里面练琴,所以陈嘉卓只能在客厅办公。
他坐沙发,手肘搭在膝上,微微倾身看电脑,侧脸尤其好看。
正欣赏着,陈嘉卓忽然直直朝她这边看过来。
姜好靠着阳台的栏杆,应对自如的给他一个飞吻。
“小好?”祝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姜好收了笑,认真开始解决自己这边的事。
那个不欢而散的夜晚过后,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变得很僵,除夕那天和往年一样互道了祝福。
他们都互相退了一步。
姜好没有继续追究他的不知分寸,他也不再提起陈嘉卓,不再做任何越界的事。
“我看你打了三个电话,有事找我吗?”
他语调不高的嗯一声,“你巡演结束了吧?”
姜好说结束了。
“最近有空的话,我们见一面吧,我有些话想当面说。”祝樾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姜好没拒绝,因为她不觉得他们现在是需要避嫌的关系。
“我明天上午就有时间。”
“好。”祝樾很快应声,“那就明天上午。”
……
见面的地方定在剧院附近的那家咖啡厅里,陈嘉卓去公司,去之前先送姜好到了咖啡厅。
姜好下车后他也没有开车离开,和她说好,会停在原地等她出来。
进去时,祝樾已经提前到了。
姜好坐下来,他将饮品单递给她。
她看一会儿,点了杯焦糖拿铁。
“我记得你不爱喝咖啡。”祝樾有点惊讶,他还以为她会点其他种类。
“是啊,现在还是不怎么爱喝,但偶尔会试试。”
认识很多年的朋友大概就是这样,彼此熟知对方的喜好。
“我前两天听喻桃说,你在港城?”
姜好点点头,“巡演结束就过去了,昨天刚回来。”
祝樾没有说话了,他今天有些不合常理的缄默。
“你以后要在港城生活吗?”说完,祝樾又换上没什么正形的笑,“我能问这个吗?”
他不会收敛情绪,只会往脸上堆笑,藏住真正心情。
“我还是留在这边啊,这次是正好有假期,陈嘉卓在港城有事情,我去找他,顺便多玩了两天。”
她简单说着,仿佛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闲聊。
祝樾没太明白,“你留在这边,那他呢?”
姜好说:“他也留在这儿。”
祝樾微哂,没想到陈嘉卓轻易就能做出这个决定。
“但具体的都还没确定呢,等做好了打算再和你说吧。”
咖啡送到面前,姜好端起来喝了一小口,不在这个话题上停太久,问起祝樾今天约见面有什么事想说。
“其实也没什么。”祝樾扯扯嘴角,“就是我打算出国了。”
“出去多久?你公司不要了?”
他笑,“当然不是不回来,但不出意外的话,后面几年大部分时间是在国外。”
默了一瞬,祝樾又开口,“我去陪陪我妈,她病情又反复了。”
姜好惊讶,担忧地问道:“怎么会反复,之前不是已经完全康复了吗?”
祝樾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所以这次不管怎么说都得亲自过去看看,她不乐意我也得去。”
姜好沉吟片刻,“我没和你提过,今年过年给林阿姨打电话时,她问过我你的过得怎么样。”
那通电话聊了很长时间,有一段话,祝樾妈妈犹豫了好一会儿,知道有些不合适,但还是问出来。
原话是这样的,“小好,听说你和阿樾闹矛盾了,阿姨厚着脸皮问一下你,真的不愿意原谅他了吗?”
姜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事情,她听出那话里的意思,告诉林阿姨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
而且她和祝樾之间,也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
林阿姨语气遗憾,低声叹可惜了,说祝樾和她没缘分,也说是自己没教好他。
那话里有亏欠。
姜好清楚那是给谁的亏欠。
她不觉得林阿姨有什么错,但太直白的话不好说出口,只能安慰几句,事在人为罢了。
这些,姜好没有和祝樾说。
她只说合时宜的话,“阿姨肯定是关心你的,之前她说不想见你,也许有原因,你去陪陪她也好,她一定会很开心。”
祝樾点头,因为她说的事舒心一些,起码他知道了,他妈妈并不是真的排斥他。
“我下个月就准备走。”
“这么快?有找朋友饯行吗,那天可以叫上我一起。”
“不饯了。”
祝樾搭在腿上的手微蜷,但笑得轻松,“我怕我舍不得走。”
“我们俩道个别差不多了。”
他端起自己手边的咖啡杯,在姜好反应过来之前,轻碰一下她面前的那杯。
就敬一下过往吧,敬一起同行过的日子。
覆水难收,经年之后,可能也要变成你幸福的旁听者了。
第54章
外公外婆出去旅游不在家, 湘姨借着这段时间去她女儿家小住,家里只剩一个卡卡。
但总不能真叫它留下来看家,于是二老离家前, 把狗送到了姜好妈妈那儿。
姜潆之没养过猫狗,不是讨厌,是没那个耐心照顾,卡卡丢到她那边好几天,都是家里阿姨帮着养。
听到姜好回来后,第二天姜女士便亲自过来送狗。
来的时候, 陈嘉卓正好在姜好这儿。
陈嘉卓从回西城后就没闲下来过,之前大部分工作都在线上处理完, 仍旧堆积不少需要他亲自出面。
但忙归忙,他没把搬到姜好这儿的事搁置下来。
两边离得近, 有什么需要的再回去拿就行, 来回用不到五分钟。
于是效率很高, 不出一天就搬好。
两人的计划是等外公外婆回来就去正式见见家长,但没想到第一个见上面的是她妈妈。
这儿本来就是姜潆之的一处房产,她登记过信息, 进出自如。
过来时是傍晚,姜潆之知道姜好今晚没演出, 提前拎着狗包登门。
门一开,屋里屋外两人都愣在原地。
门外站着的女人打扮得精致知性, 陈嘉卓知道她的身份,不仅仅是因为她常出现在网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姜好妈妈。
姜好在国外读书时,有一回姜潆之去看她, 他当时正好从她住的公寓出来,擦肩而过时, 他认出那是谁。
卡卡从狗包里一跃而出,冲向陈嘉卓。
憨憨傻傻的一只白毛小狗,让这个毫无准备见了家长的场面变得没那么严肃。
陈嘉卓很快反应过来,没管腿边的卡卡,和姜潆之问好。
“阿姨好,我是陈嘉卓。”
出乎意料是有的,不过姜潆之倒不至于震惊,没一会儿就将陈嘉卓打量完一遍。
抛开其他先不说,她女儿审美是真的挺不错。
面前的人,个高腿长,英挺清俊,穿件低饱和度的灰衬衫,西装裤,像是刚从工作场合回来,也很知礼,打招呼时能让人感觉到谦逊。
姜潆之回了句你好,拎着包进去。
家里很干净,她开门的时候注意到陈嘉卓在收拾客厅茶几上的文件。
陈嘉卓去餐厅那边接了杯温水递给姜潆之。
“阿姨您先等等,小好应该还有一会儿才回来。”
姜潆之接过水,“没事儿,我不着急。”
她让陈嘉卓也坐。
他便在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知道待会儿应该会被问一些话。
姜潆之没那么心急,也不喜欢一上来就查户口似的盘问。
她能看出来陈嘉卓有些紧张,他举手投足间都沉稳,这点紧张不显得局促,反倒侧面衬出他的诚恳,没减印象分。
太游刃有余也不好。
姜潆之想到前段时间她爸妈过来送狗时,问她知不知道小好在港城。
她知道,也猜出来应该是去见男朋友。
她爸就和她说了点陈嘉卓的家庭情况,问她觉得行不行。
毕竟真要追根溯源,还是他将人领回了家,要真不是个良缘,罪过是他的。
姜潆之对这些事看得很轻,而且虽然姜好是她的小孩,但她自己的婚姻也不见得多顺利,不想插手太多,再者,合不合适也不归她说了算。
姜文山说他提点过陈嘉卓,姜潆之一听,叮嘱他最好别在姜好面前提这事。
她了解自己女儿,挺护短的,要是知道自己男朋友被“约谈”过,肯定不会开心。
思索间,卡卡没有半分眼力见,一蹿一跳地找陈嘉卓玩,咬他裤管,这狗胆子小得很,陌生人它不敢往前凑。
“你和它还挺熟悉。”姜潆之主动闲聊,“小好也喜欢狗,看来这点你俩还挺像。”
没什么其他话可讲,便围绕着姜好开始说。
“她小时候就喜欢猫猫狗狗的,有次放学回来看到邻居家的小金毛,哭着也要一只,我没同意,问她要了小狗能不能自己一个人照顾好,她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不爱说大话,自己想明白养不活,就没要了。”
“后面她初三毕业那年,我和她外公提到过这事,她外公特别不高兴,说我和小孩掰扯什么道理,没过两天就去买了只养在家里,就为了哄他外孙女开心。”
说完这些,慢慢绕到正题,“我听说前段时间,外公还找你聊天了?”
陈嘉卓点头,“只是钓鱼的时候随便聊了聊。”
姜潆之亲切笑一笑,“要是说了为难的话了,你不用太在意。”
他说不会,“外公没有为难我,他说的那些考虑,我都能理解。”
多余的话,姜潆之没有多聊,没坐多久便起身。
陈嘉卓问要不要再等等姜好。
她摆手,“不用,我来这儿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送卡卡过来。”
出门前,姜潆之说:“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可以吃顿饭,叫上小好她爸爸一起。”
……
姜潆之没走多久,姜好就回来。
琴盒还没放下,便看见趴在沙发边的灰毛小狗。
她惊喜道:“诶,卡卡?”
卡卡听到熟悉的声音,飞快朝她跑来。
姜好把它抱到怀里,问陈嘉卓:“卡卡怎么会在?”
他回:“你妈妈送来的。”
花几分钟,讲完首尾,陈嘉卓自己也跟着回想方才那一会儿有没有什么让长辈不满意的回话。
姜好长长地哦一声。
“虽然有点突然了,但是你看这样也好,提前好几天就知道要见家长,还老在心里惦记着。”
陈嘉卓伸手握她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他轻声:“我怕我不够好。”
“怎么会呢!”姜好手一松,不抱小狗了,去搂他胳膊。
“谁不满意你,先过我这关!”她气势很足地说完这句,立马又软下语气演示起另一个说辞:“是我要喜欢陈嘉卓的,要怪就怪我吧。”
陈嘉卓低头一笑,那点因为见家长没缓过来的紧张被她这话弄得烟消云散-
姜好住的那房子不小,但家里多出来一个人和自己独居的感觉很不一样。
好处有很多。
比如洗完澡需要稍微收拾一下的浴室不用她管了。急着出门,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也有人先她一步整理好。同居了小半个月,以前她犯懒随便应付的早餐,将近两周没重样过。
忙完君懋堆积的事务,泊远那边不需要再管理,他时间安排得不再像以前那么满。
遛狗,听听演奏会,顺便接她下班,做什么都比在公司有意思。
陈嘉卓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或者说他喜欢这种彼此的一部分逐渐交叉重叠,越来越密不可分的感觉。
但姜好觉得在两个人的生活习惯方面也有需要磨合的。
比起晚上,陈嘉卓更喜欢在早晨做,但对姜好来说,早起本身已经是种挑战了。
每次结束,她都感觉自己能再睡一整天,可他就不一样,精力好到她怀疑他是不是天生觉就比别人少。
偏偏他无师自通,越来越会取悦她,让姜好每次都没舍得叫停。
沉溺其中,事后再后悔。
又是个早晨,结束后,姜好躺得很平。
好在乐团排练和演出的时间都很碎,不怎么固定,要是每天早晨都要按时按点赶去上班,她一定早就勒令禁止。
陈嘉卓洗漱完,穿戴整齐。
他有很多件衬衫,黑白灰居多,也有一两件其他素色的,款式大差不差,但每件穿上都好看。
他一边单手调整领带一边往床边走。
明明十分钟前还因为她咬在不合适的位置闷哼,一张脸欲态尽显,这会儿已经完全消解掉,那样子冷峻又自持。
陈嘉卓叫姜好起来洗漱吃早饭。
她应了声行,敷衍地回:“待会儿就起。”
但他不太相信,拿她手机定了个上午九点半的闹钟。
设置好,又放到床头柜上,“再困也不要忘记起来把早饭吃了,吃完再睡。”
卧室门开,卡卡从外面跑进来,不乱跑乱跳,就在床边趴着。
卡卡是条大龄狗了,家里照顾得精细,没生过大病,但精力大不如从前,也就每天晚上陈嘉卓会带它到楼下转转,早上带出去也不怎么爱动。
他低头看到脚边的小狗,把它抱起来放到姜好旁边。
还有功夫教它,“卡卡,叫姐姐起床。”
卡卡特别听他的话,哈嗤哈哧的在姜好耳边吵。
姜好刷得睁开眼,皱眉嘟囔“陈嘉卓你真烦”。
怎么越来越幼稚。
前几天她去他公司等他下班,何助被授意下去接她,刚到他办公室那层,正好见到他从会议室出来,不苟言笑,瞧着很不好讲话。
姜好问何助,是不是陈嘉卓今天心情不好。
何助站一旁小声和她解释,说没有,陈总平时就这个状态,当领导的不严肃点没法服众。
谁能想到他私下这样。
姜好翻身坐起来,好认真地问:“司机都在楼下等多久了,你不要上班了吗?”
她讲道理:“虽然你现在住我这儿,但我可养不起你啊。”
陈嘉卓回想一下,“你昨晚不是说要养我?”
昨晚?
哦,姜好想起来了。
昨晚陈嘉卓比她先回来,钟点工阿姨这两天家中有事请假了,他帮她把阳台的一大堆衣服收下来叠好。
她一开心,就随口说了句要把他养在家里。
姜好给他上一课,“你太单纯了,什么养你的话啊都是骗人的,自己努力最踏实了。”
陈嘉卓沉吟片刻,“那你刚刚在床上说爱我也是骗我的?”
他望着她,目光纯粹又专注,像是随时能被她一句话骗光身家。
姜好顺着联想到了方才说这话的场景,耳根一热。
“嗯?”他捏她后颈不给躲,继续追问。
姜好闭眼认栽。
“这句是真的!”
第55章
同居的日子过得蛮快, 一转眼便过去一个多月。
四月底外公外婆便从外地旅游回来,但姜好没舍得把卡卡送回去,一直放自己这边养着。
她这段时间心情很不错, 常说自己是人生赢家,因为小时候有个愿望——想要一只自己的小狗和一个帮她养狗的人。
现在真的实现了。
无忧无虑的生活没维持多久,忽然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五月中,港城海关公布一条讯息,侦破一宗大型走私案件。
缴获上千万支从海外偷偷运往内地的一批私烟,涉事金额约五千万元。
关键的是这些私货是从泊远船运的货柜里检获的。
新闻一出, 网上议论纷纷。
不仅是因为树大招风,还有个原因是陈家有几个后辈和娱乐圈里的一些小明星有牵扯, 常被狗仔拍到,这两年屡次上过娱乐板报。
因着这层关系, 陈家的一举一动都更受瞩目。
陈嘉卓在官方发布正式新闻的前一晚先得到内部消息。
春节之后他就知道泊远高层有问题, 但还没来得及查出什么, 便被集装箱倾覆的事分走了精力。
在处理这件事时,陈嘉卓想过要借着管理层整改的机会,把那块藏在高层暗处的腐肉清理干净。
但事赶事, 彼时恰好又受他爷爷威胁,扬言要收回他手上的实权。
这事发生在姜好来港城之前, 是个办家宴的晚上。
陈家不少人都在场,起先兴致勃勃地围观, 末了一个个的噤若寒蝉。
陈嘉卓还在读书时,陈懋常给他规定期限。
譬如,在开始假期后的几号返港, 进公司实习需要在多少天内做出拿得出手的方案。
那晚同样,让他在一个月内解决完西城的所有事, 回港城,安分呆在泊远管理事务,再在今年年底前联姻,把婚事定下。
这要求难吗?
其实完全算不上苛刻。
偌大的长餐桌,从首到尾,不知多少人对这道命令求之不得。
但陈嘉卓不应。
他说做不到,也不可能做。
陈懋兴许没有动真格的意思,但陈嘉卓态度在他看来太恶劣。
进退触籓,话放出去了就没有轻飘飘揭过的道理。
只是陈嘉卓在泊远的那把高椅上坐了将近四年,地位哪有那么轻易便被撼动,哪怕那个人是陈懋也不行。
他倒是贴心,递出台阶给他爷爷留了份颜面,主动提出停职。
整日斡旋其中,陈嘉卓也累了,不想再在这样毫无意义的在一件事上来回争执,是非对错都该做个了结。
干脆顺水推舟。
虽然停职,但他不可能彻底失势。
何原有问过要不要继续盯着高层的举动,陈嘉卓说不用了。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对自己没好处。
何况停职期间,不论高层里兴出什么风浪他都无权干涉,他也懒得干涉。
随他们自由发挥,生出事端没法收场了,不用他提,他爷爷自然会勒令他回公司复任。
只不过陈嘉卓没想到会是走私。
再好的性子也有点压不住,那群人还真有能耐。
得到消息的晚上,电话还没结束,陈嘉卓眉心微拢,问现在带走几个人了。
那边给了答复,暂时拘捕两位,船长和付货人。
晚上八点刚刚泊岸就被查验出来,还没开始往上层查。
姜好洗完澡,蹲在阳台修剪花枝,无意间隔着玻璃看到他接电话时的脸色越来越沉。
陈嘉卓挂断电话,去阳台找她。
姜好心有所感一般先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没瞒,也知道瞒不住,“海关那边在泊远的货轮上查出来一批走私烟。”
“那不是犯法吗?”她呆呆的,第一反应是害怕他会有事,“你会被牵连吗?”
陈嘉卓让她别担心,“我停职很久了。”
姜好想起来了,他之前和她说停职是为了紧急避险。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她一知半解,“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他淡淡地笑,“犯法的事,我要是提前知道肯定会拦下。”走私是重罪。
虽然先前做好了不介入的准备,但是如果陈嘉卓知道是这种事,不可能袖手旁观。
说话时,陈嘉卓手机又进了几个电话。
他没有接,和姜好把大致情况详细说完,不说清楚,她还是会自己多想。
“你要过去吗?”
陈嘉卓点头,“何原在来这边的路上。”
姜好啊了一声,“这么急?可是现在很晚了。”
“明天会有警方去公司,需要出面配合。”
他俯身抱她,拍拍她的背让她安心-
姜好在早晨睁开眼时,迷迷蒙蒙清醒一阵才想起陈嘉卓昨晚就走了。
喻桃最近活动不多,听姜好说了陈嘉卓要回港城呆不少一段时间,收拾收拾东西立马来找她。
进门,喻桃放下带来的小行李箱和大包小包的水果零食。
“怎么回事啊?”
姜好简单给她解释了,她知道的也不多,差不多就是转述陈嘉卓和她说的那些话。
她知道陈嘉卓那边肯定一大堆事,所以过去大半天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不过她知道那边的警察是上午去的公司。
因为她看到采访视频了。
和喻桃聊这些的时候姜好提到那个视频,喻桃很感兴趣地说要看看。
姜好拿起手机,翻出来放给她看。
采访是在泊远公司门口。
起先不断有穿戴得体的人步伐极快的穿过镜头走进公司大楼,但这都不是主角。
直到两辆黑色豪车驶入镜头范围内,还未在公司门前停下,守在附近的一群媒体记者便蜂拥而至。
车停稳后,后面那辆黑车的副驾先下来一个人,高高壮壮的瞧着像保镖,腰侧配了枪。
陈嘉卓就是从这辆车上下来,一身黑西装,长腿比脸先出镜。
他下车,长枪短炮怼上来,其中一个相机不小心开了闪光灯,一按快门,白光闪到眼。
陈嘉卓皱眉,微微偏过脸避开。
有记者问他对此事有什么想法。
他很简短地回复一句,“会全力协助警方调查,我也希望能尽快还原真相。”
剩下的记者被拦住,他只回一个问题,回答完便迈步往公司大楼里走,身后跟着一群人,西装革履,看着也像公司领导。
视频就到这结束。
喻桃评价,“这……好牛的感觉。”
姜好像是找到同盟,“是吧,我刚看到也觉得挺拉风。”
“不是,你怎么不担心啊?”喻桃要被逗乐了。
“我担心也没用啊,而且陈嘉卓和我说过,我大概能明白这事和他没关系,就好比……”姜好找到个恰当的说法,“好比他有不在场证明。”
“他回去是帮忙的。”
姜好上午的时候看到评论区说是回去收拾烂摊子,她觉得这个说法还挺合适。
这事被关注度比上回高多了,评论区也热闹,还在不断更新。
正好看完视频,姜好随手又点开下面的回复。
一会儿没看,又有几条热评被顶上来。
而且好像还是个知情人。
首楼是有人问陈嘉卓不是停职了吗,还说他真古怪,跑去外地呆着不回,这下好了,为他人做嫁衣了。
下面一个人回他,顶着系统自定义的网名和头像,语气却很笃定。
[是停职了没错,但这不是出事了吗,现在陈家里面他最顶事,关键时刻还得是他回去打理残局。而且他停职这事也跟玩儿似的,根本不是引咎停职,是为了他女友啊,啧,陈家这么多花花公子,竟然还出了个真的痴情种。]
“这事你知道吗?”
喻桃也看到这条回复,问她。
姜好眸中带着迷茫,眨了下眼,又将这话看了一遍。
“我不知道。”
第56章
和之前异地时的相处无差, 每晚两人都会通视频电话。
有时什么都不会说,就把手机立在一旁,各做各的事, 有时姜好会问问关于他公司的案子结果怎么样了。
警方介入后进展很快,第一天就带走泊远高层里的两名负责人。
到这儿还没有彻底结束,调查不局限于表面,往深了挖,又捣破一处藏有偷渡私货的仓库。
让姜好最惊讶的是,被拘留的两名高管里, 其中一个是陈嘉卓的大哥。
陈嘉卓和她说起时,她正给卡卡梳嘴毛, 听到这话有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视频里的人,费解道:“他很缺钱吗, 怎么会想不开做这种事?”
看新闻上涉及的金额虽然有几千万, 但是几个人分赃完后也算不上泼天的富贵, 他出身不差,应该是不至于被这种风险大回报少的事蒙蔽的。
陈嘉卓说:“他太冒进了。”
听了几句奉承便信以为真,禁不住诱惑, 唆使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以为踩上踏板能一步登天, 其实早就被人变作垫脚石。
姜好觉得陈嘉卓骨子里就是良善的,他大哥做出这种不为家族考虑的事, 他也只是给了个“冒进”的评价。
对比那位堂弟不留情面的嫌弃,他的用词很温和。
其余的陈嘉卓没有多解释了,他不想拿这些琐事烦她。
姜好也没有多问, 她没有弄懂其中来龙去脉的想法,见到陈嘉卓不受影响便放心。
至于那条评论说的事, 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陈家最近的日子不是很太平。
最不好过的便是陈胜恺一家。
陈胜恺人还关在里面接受调查,他老婆罗娅婷直接带着孩子回老宅住下,想让老爷子看在曾孙的面子上帮忙打点关系,叫上头通融通融,先把人放出来。
但老爷子直接闭门不见。
走私的事被转告给陈懋时,他差点急火攻心。
说到底,陈胜恺是他亲手放进公司的,这事他有一半的责任。
于是只能亲自打电话请陈嘉卓回来复职,一大把年纪,在他这个后辈面前腰板都要挺不直了。
通融,还要怎么通融?
那是犯法,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手遮天。
陈胜恺父亲是陈懋二儿子,人没那么机敏,但称得上踏实本分,这么些年来管理着陈家一些零零散散的产业,也做得不错,不知道怎么把儿子教育成这样。
罗娅婷不愿意走,耗在老宅整日哭哭啼啼,最后陈懋出面表态,讲清自己现在彻底退了,不会插手这件事。
见这条路行不通,罗娅婷便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陈嘉卓身上。
她常听丈夫说起陈嘉卓。
陈家家风严厉,不允许后辈过于骄奢,在同辈中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还需要向家里申请额外的零花钱时,陈嘉卓已经有了自给自足的赚钱能力,成年后进公司做事也处处比别人细致严谨。
陈胜恺比他年长却差他一大截,每每提到他,话里话外既羡慕又嫉妒。
罗娅婷清楚现在陈家除了陈懋外,最有话语权的就是他。
陈嘉卓在港城留了将近两周,直到走私案基本收尾。
这些天,罗娅婷堵过他不止一两次,求的都是一件事,让他保下他大哥,陈嘉卓不愿同她有纠纷,后面便很少出现在老宅了。
没等来陈胜恺保释的消息,罗娅婷先听到案件已经结束,转交由法院判决。
因为走私货物的偷逃税额过大,陈胜恺大概率要面临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五月底的一个晚上,陈嘉卓回老宅给他爷爷汇报详细结果。
一进别墅前厅,便撞上专门守在那儿的罗娅婷,怨怼地看着他。
陈嘉卓面上平淡,不做反应,准备绕过她直接去楼上书房。
罗娅婷坐在客厅,拔高声音尖锐喊他:“你站住!”
半个月里,她为丈夫奔走过无数次,也碰壁无数次,今天又得知不好的结果,几近崩溃。
这会儿见到陈嘉卓,也没什么顾忌了,礼节体面全部抛掷脑后。
陈嘉卓停下,“大嫂有事?”
罗娅婷古怪一笑,眼神幽怨。
“你现在安心了吧,亲手把你大哥送进监狱,没人再对你有威胁了,真恶毒!”
陈嘉卓微微拧眉,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荒唐臆测。
他要是忌惮陈胜恺,根本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地对付。
“大嫂,请你说话注意点。”他冷声。
“我注意点?”罗娅婷气焰更盛,猛地起身指着陈嘉卓,“我丈夫都要坐牢了,我孩子没爸爸了,在这个家我根本没有地位可言,我活得还不够战战兢兢啊!”
“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欺负我!”
说着,她面上变得凄苦,呆立一会儿,抬手挥落茶几上的手包,里面的东西滚落一地。
陈嘉卓冷静地招手,叫立在不远处吓得不敢动的佣人来打理。
佣人方一上前,罗娅婷情绪更激动,大喊着滚开。
稍不留神,她手上已经握着一瓶香水,方方正正的厚玻璃底,边角尖锐。
陈懋在书房听到楼下吵闹的动静,出来质问,“都在闹什么?!”
这句话的尾音和玻璃掉落在地上的破碎声混杂在一起。
佣人惊呼,吓得捂嘴。
陈嘉卓被那瓶混乱中扔出的香水砸中,鲜血霎时从额上一处涌出。
整个客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陈嘉卓稍低头,抬手揩掉要流到眼睛里的血。
……
家庭医生拎着药箱匆匆进了书房。
陈嘉卓坐在椅子上,拿掉捂在伤口处的毛巾。
刚刚有些止住的血又慢慢从眉骨上方渗出,看着可怖。
家庭医生给他消毒,清创后伤口暴露得更清晰。
陈懋在一边背手站着,问什么情况。
“创面不大,只是有点深。”医生低头换棉球,又补一句,“惊险啊,差点就伤到眼睛了。”
陈懋面色极难看,半天没有说话。
看着长大的亲孙,不可能没有一点心疼。
陈嘉卓还记着原先准备和他说的关于案件的事,刚开口谈及,便被陈懋制止。
“先处理伤口。”
书房阒然无声,过一会儿,佣人敲响房门,进来给陈嘉卓递手机,提醒说它放在外面的桌上响了很久。
陈嘉卓拿过来,看到是姜好的视频邀请。
他回拨了一个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通,应该是在等他。
姜好关心地问他,“你是不是在忙?”
医生继续处理伤口,陈嘉卓把手机换到方便的方向,和她说不忙。
“刚刚手机在外面,没接到。”
“哦,这样啊。”姜好说:“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吓我一跳。”
毕竟平时陈嘉卓开会或者有其他事时都会提前和她说,还没有连着几个电话都不接的时候。
陈嘉卓声音温柔,“没有事,不要自己吓自己。”
姜好又问,“你怎么打的是电话呀,视频不可以吗,卡卡想看看你。”
这话不是毫无根据的,前两天他们打视频,卡卡就经常喜欢往屏幕前钻。
但他轻笑,持怀疑态度,“是卡卡想看我?”
那边理直气壮说对啊。
医生拿镊子的动作一顿,暗暗称奇,药水填进伤口不可能没感觉,不护疼就算了,竟然还笑得出来。
他离得近,听出对面是道女声。
陈懋听不见,但不妨碍他猜出陈嘉卓正在通话的人的身份。
这么多天,也就现在才看到他脸上露出点笑。
“我现在不太方便,晚点我再给你回个视频可以吗?”
“可以啊。”姜好估计他应该不在自己房间,“那现在先不说了,我们晚点再聊。”
陈嘉卓说好,“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这么早吗?”姜好语气欣喜,她以为还要一段时间。
“嗯,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电话挂断,伤口也处理好,那处贴了块医用敷贴,血止住了,但仍有明显痛感。
医生收拾自己的器皿,一边同陈嘉卓讲些注意事项和忌口。
给完医嘱,他便拎上药箱准备离开。
陈嘉卓叫住他,“麻烦您去见一下罗娅婷,她可能需要接受心理辅导。”
他没忘交代,“不要说是我的意思。”
医生应下,被佣人带着出去了。
书房的门开了又合上,陈嘉卓没急着离开,仍坐在原位,用湿毛巾擦手指上凝固的血渍。
陈懋看在眼里。
“大哥那边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庭,一审判决书下来后可以上诉,现在可以开始安排律师了。”
“不管他!”陈懋提起他又来了火气。
沉默一会儿,又开口:“乌烟瘴气,难怪你不愿意在这儿呆着。”
陈嘉卓没有应和。
老爷子到窗边站了许久,像是在与自己僵持,最后一摆手,“算了,随便你吧。”
这是他委婉的妥协-
三天后,陈嘉卓在夜里回了西城,回到家里时姜好已经睡着。
他洗过澡,躺到床上时不小心惊醒她。
姜好只愣了一秒,便撑坐起来拍亮壁灯。
“你回来了?”
“嗯。”
既然醒了,陈嘉卓便没再压抑,翻起身吻她。
不知道是不是他洗澡水温调高了,姜好的手碰到他皮肤,觉得很热。
这感觉在他进来的那一刻更明显。
她轻轻一颤,咬唇道:“你好烫……”
小别胜新婚,一点没错。
要不是抽屉里那盒只剩下两只,姜好这晚不一定能睡着。
结束后陈嘉卓带她去洗澡,从浴室出来,她沾上床便睡着了,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次日早晨,姜好半梦半醒中,才觉得身后抱着她睡觉的人不太对劲。
他身上太热了。
姜好翻个身,拿手背贴在他额头上试温。
她不确定地推醒他,“陈嘉卓,你好像发烧了。”
第57章
陈嘉卓醒了, 头有点痛,能感觉到自己在发烧。
他说没事,拿下姜好搭在他额头的手握住, 又闭上眼,声音沉哑又懒倦,“再睡一会儿。”
但姜好感觉这温度不太像没事的样子。
她起床去找体温计。
这体温计还是去年她感冒,陈嘉卓给她送药时一起买的,今天第一次拆开用。
拆完包装,她屈腿坐到床边看说明书。
电子体温计, 姜好按下开机键后塞到陈嘉卓手里,让他量一下`体温。
虽然刚刚说要睡觉, 但姜好让做什么他都配合,睁开眼接过来放到腋下。
见他随手一放, 姜好问他确定位置对吗。
她手上还拿着说明书在研究, 翻页时窸窸窣窣, “位置不对的话温度不准的。”
说着,越发觉得得自己确定一下,于是她趴到他身上, 伸手想调整体温计,陈嘉卓却忽地笑了, 抬手把她按在身上。
姜好挣扎两下没起得来,“干嘛呀?”
“别动, 抱一会儿。”
说抱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
三分钟不到提示音便响起,提醒温度测好了。
陈嘉卓没让她费心, 自觉拿出体温计,垂眼看显示屏上的数字, 姜好凑过去也看了一眼。
39.4℃。
算是高烧了,她被吓到,再仔细看他眼底都红了,不知道发多久烧了。
姜好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担心照顾不好会迟迟不退烧。
她握着体温计,愁得眉头发皱,“我陪你去医院吧?”
“不用,吃药就够了。”
陈嘉卓怕她以为他很难受,没再躺,也起床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站起来时有点晕,但不算太严重,他去浴室洗漱,姜好亦步亦趋的跟着。
“真的不去吗,可我怕你不退烧。”
陈嘉卓站在盥洗台旁,先顺手给她的牙刷上挤上牙膏,他低头在笑,“不退烧我们再去医院好吗?”
姜好也想不到什么别的更好的办法,“那好吧。”
刷着牙,她没忘用手机买退烧药。
之前发烧吃过的药叫什么名字她还是清楚的,找了家最近的药房,点进感冒发烧的分类区,往购物车里加了一盒退烧贴和缓释胶囊。
漱完口准备付款时,姜好不放心,怕自己还漏掉什么,于是把手机递给陈嘉卓。
“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吗?”
陈嘉卓站在她身后侧,接过手机大致扫一眼,加了两盒昨晚用完的套。
手机再还到姜好手边,她拿到手便发现购物车里多出来什么。
她脸热,“让你加的是需要的药。”
陈嘉卓认真:“这个也需要。”
姜好又想起他昨晚那状态,一点也不像生病。
她边付款,边嘀咕:“昨晚你都不难受吗?”
他那时身上就挺热了,要是早点发现,今天估计也不会升到这么高。
陈嘉卓说:“还好。”
真的还好。
其实准确来说,陈嘉卓在返程的飞机上已经感觉到不适了,耳后有一阵一阵的钝痛。
他知道原因,过度用脑加上缺觉,身体超负荷了就会这样,几年前生过那场病之后,只要过劳了便出现这种症状。
但回家见到她,那点不舒服被好情绪取缔,好似无药而愈。
又或者,她是他不苦口的良药。
……
陈嘉卓洗漱完就被姜好催着回房间躺下,他无奈,说自己真的没什么大事。
她踮脚摸摸他额头,“还是好烫,我真怕你晕了。”
于是陈嘉卓又躺回去。
早餐吃的养生粥,粥馆的餐盒和买的退烧药一前一后送到。
听到外面门开关的响动,陈嘉卓去客厅找她。
他离开的时候是五月中,现在六月初,气温逐渐开始有了初夏的影子。
陈嘉卓走到餐厅便看到她穿条薄薄的背心裙在开餐盒。
姜好回头看到他,招招手叫他过来。
陈嘉卓过去她身边坐下,看她拆开装着退烧贴的包装。
“空腹吃药好像不太好,你先贴张退烧贴吧。”
姜好偏头看他,忽然发现他眉毛上方的位置像是受过伤。
昨晚只开了壁灯,昏昏暗暗的没看清,早上起来忙着量体温,也没注意他的脸,这会儿靠近了才发现有一块皮肤吧明显比周围更红一些,刚揭过痂一样。
“你这儿怎么了?”她指腹摸了一下那里。
陈嘉卓说是不小心碰到了。
她更奇怪,“怎么会碰到这里,抬头的时候撞到了吗?”
他没编谎话,顺着她的话接:“对。”
“对什么对啊。”她嗔怪一句。
姜好没那么好糊弄,但也不再问下去了,她知道他不说的事情就是不想说。
只是她会猜他是不是在港城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
姜好知道他不习惯和别人聊关于自己家庭的琐事,可偶尔她也会想知道。
那不是好奇,只是关心。
就像他刚离开第二天她看到的评论,虽然不至于让她心事重重,但这段时候闲下来便会去想。
她抽出一张退烧贴,垂着眼准备撕掉背膜。
姜好的睫毛长长直直的,只在眼尾有些翘,垂眸时遮住眼睛,但陈嘉卓看着,还是感觉出她不开心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在那边发生了一件小事,不严重,你看,伤口都快好了。”
姜好抬头望他,没说话。
陈嘉卓只能继续解释,一五一十将事情说清楚。
还没说完,姜好就难受了,义愤填膺地开口为他打抱不平,“是她丈夫犯的错吧,为什么要怪你!”
陈嘉卓有什么义务去替一个犯了法的人摆平做错的事。
难怪前两天打视频,他那边总是只开一盏台灯。
刚刚那点因为他瞒着自己产生的小情绪全变成心疼。
可是,她能为他面对的那些糟心事做些什么呢。
她也无能为力。
想到这点,姜好刚刚那股子替他谋不平的劲头没了,一下子又变得垂头丧气。
陈嘉卓好似看到一颗直挺挺的小草在他面前变蔫,他低低地笑,“不用心疼我,我很幸福。”
她怏怏不乐,“哪里幸福了。”
他故作思索,问她:“和喜欢很久的女孩子在一起了算不算?”
姜好要忍不住笑了,“算吧。”
她把退烧贴给陈嘉卓贴上。
贴完后,还用掌心覆在上面压一压,让它更牢固。
药房里只卖这一种,好像是儿童用的,上面有蓝色小熊花纹,贴在他额头上,被碎发半遮半掩,有些违和的可爱。
喝了半碗粥,陈嘉卓自己去倒水把药吃了。
姜好上午十点半有排练,还剩没多久就要出门了,但她有些犹豫,在考虑要不要请假。
陈嘉卓猜到她在想什么,让她放心去。
“不是说过重要声部不方便请假,别耽误进度,我吃过药应该没什么事了,待会儿准备睡一觉。”
他享受被她放在心上的感觉,但也知道不应该影响她的正常工作。
姜好思考一会儿,“那你手机不要设静音,我隔一个小时给你打一个电话可以吗?”
陈嘉卓说可以。
这样说定后,姜好又依依不舍在床边守了一会儿,直到再不出门就要来不及才起身。
她想到客厅里放着他昨晚带回来的电脑,在出房间前叮嘱,“好好休息哦,不要工作了。”
陈嘉卓靠在床上,被她说中,他确实是想过先处理几条紧要的邮件。
但被她知道,她又会不开心。
还是不做了。
……
下午,姜好在排练的空挡抓紧时间看手机。
曲颂悦在一旁喝水,瞄她一眼,见她一下午看了好几次手机,现在屏幕上又是聊天框,故意揶揄,“你网恋啊?”
姜好看着手机,被她逗笑,“是啊,热恋期呢。”
正好这时,陈嘉卓发了条消息过来,一张照片,拍的体温计,上面显示体温已经降回正常范围了。
她回复他,让他记得多喝热水。
排练结束,姜好没有耽误的回了家。
进房间,陈嘉卓还在睡觉,他下午断断续续的醒,没有睡很久,估计退烧后才睡熟。
半个月来,他是真的累到了,又因为带病,这一觉睡到傍晚。
醒来,身体没上午那么沉了,吃过药加上自愈能力强,已经恢复大半。
初夏的晚霞比春冬看起来都要浓烈,有种灼灼欲燃之感。
房间开了加湿器,不闷不燥。
一切都刚刚好。
“你醒了?”姜好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他睁开眼。
她过去,自然的用手背试温度,又贴一下自己的额头。
“应该没复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嘉卓没说话,抬手抱住她,与她交颈相贴。
静静拥抱了一会儿,他低声开口。
“小好,一直爱我。”
不是祈使句,这是陈嘉卓为数不多的固执,是得到后就不想失去的执念。
她说好啊。
第58章
退烧第二天, 陈嘉卓留在家里办公。
依旧是清早起床,在家里转了一圈,才想起卡卡没在这儿了。
问起姜好, 她说是他回来的前一天送回去的。
“它身上的毛总是打结,要送它去把毛修剪一下,平时都是湘姨带它去的,我就先送回去了。”
说这话时,陈嘉卓已经开始工作。
她刚起床,磨磨蹭蹭的, 边和喻桃连着语音聊天边把早餐吃完,看他在忙, 便没去打扰,进琴房把总谱过了一遍。
姜好今天不用出门, 但在家也得练琴, 演出前一到两周才会去剧院那边的排练厅排练。
乐手的工作就是这样, 说枯燥也有些枯燥。
看完总谱,她从琴房出来一趟,陈嘉卓依旧在原位, 今天穿的是白色polo衫,他高中就常穿, 经典的那种商务休闲风,不老成, 但看着很正派。
她晃悠一圈,陈嘉卓不可能注意不到,抬眼看过去, 以为是她无聊,手抬起准备合上电脑去找她。
姜好连忙朝他摆手, 自己绕到餐厅接了杯水带回琴房。
练一会儿琴,收到湘姨发来的消息。
点开就是视频,卡卡身上套了件嫩黄色背心,坐在小窝里郁郁寡欢。
背景音是湘姨在解说,“你看它又闹情绪咯,在你们那边不是活泼得很嘛,我们这边没人陪它玩,是不是不适应了?”
湘姨又发来一条语音,问姜好还要不要把卡卡抱回去养两天。
姜好想了想,觉得算了。
小狗抱过来也是陈嘉卓照顾得多,他刚发过烧,还要忙工作。
于是她和湘姨说先不用了,原因也如实说清楚。
湘姨听到陈嘉卓在她那儿的事,没怎么觉得意外,倒是多关心了几句他的身体情况。
姜好说已经恢复了。
上个月外公外婆旅游回来后,她就和陈嘉卓去过一趟。
果然和陈嘉卓说的一样,她外公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出来他们俩在一起了,总之姜好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两人都不惊讶。
她问起来,外婆笑着摇摇头,说是太熟悉自家小孩了,看她和陈嘉卓的相处不像从前那样就猜出个大概。
但没有道清是外公私下问过陈嘉卓之后才确定的。
外公那天有些深沉,完全和姜好预料的反应不同。
她一直认为外公很满意陈嘉卓。
只是她不知道那满意仅限于对后辈的欣赏,身份不同,标准自然也会不同。
对于外公起初平平淡淡的态度,姜好是有些无措的。
她在那天的晚饭前偷偷找外婆抱怨过,外婆安慰她,说外公只是不太适应自己看着长大的外孙女已经开始谈婚论嫁。
这样说完,外婆让她理解理解外公的不舍。
回完湘姨消息,姜好继续投入到练琴中。
时间一晃,过去将近一个小时。
房门轻轻叩响,陈嘉卓在外面温声问她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儿。
姜好应了一声,拿起手机出去。
往外走时,她顺便看了手机,才发现十几分钟前,湘姨又给她留了言。
——【正好熬了汤,你外婆说给你俩送一点,我们正在来的路上。】
从琴房出来,姜好说:“湘姨过会儿要来我这边。”再看一眼消息,她又补充:“可能还有外婆?”
陈嘉卓脚步一停,“我需要先出去吗?”
姜好笑起来,“不用啦,而且她们还有可能是专门过来看你的。”
她前两天才回去见了外婆,而且平时要是想她了,他们都会直接给她打电话叫她回去。
外婆不喜欢高层,坐电梯到太高的地方会间歇性耳鸣,所以他们极少来这边。
“看我?”陈嘉卓问,眼中有疑惑。
“嗯,估计是我刚刚和湘姨提到你发烧的事,湘姨又和外婆说了。”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走到客厅把沙发茶几都简单收拾一下。
刚整理好,姜好手机便进了电话。
他们已经到了。
两人下楼去接。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加上司机叔叔一共四人。
陈嘉卓没想到外公也在,先一步同长辈们问好,伸手接过湘姨手里拎着的保温包。
姜好真没猜错,他们来这边,是为了看陈嘉卓的。
外婆年轻时自学过中医,会把脉,进到家里便开始问陈嘉卓最近有没有少眠气虚。
平时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用起学问来一丝不苟,姜好不插话,认真听着。
陈嘉卓说都没有,“外婆,我身体很好。”
外婆把完脉,点点头,“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得多修养。”
她和姜文山都知道陈嘉卓前段时间一直在港城处理那件走私案,本来就觉得这孩子身上担子太重,又听说一回来就病倒,都有些牵挂。
反正也离得不远,就来看看。
他们留在客厅聊天,姜好陪湘姨去厨房把保温汤盒里的汤倒进汤碗里。
黄芪乌鸡汤,湘姨说闷久了看着颜色没那么新鲜了,最好先送进冰箱保鲜。
腾好位置,湘姨教她想吃的时候记得自己放点葱花提味,姜好一边记着,不忘探头出去看看客厅,外公正和陈嘉卓说话。
她听不见在说什么,但外公那神态比上回亲和得多。
客厅里,外公问了些关于泊远的事情,陈嘉卓简单说明了情况,“是典型的走私案,里应外合,涉事的人都查出来了,现在就是等最后的判决。”
正聊着这些,外公偏过头,发现不时从厨房探出头看这边的姜好。
无奈笑一笑,“还不放心呢。”
外公和他说起一件事,“上回小好来找我,说外公,陈嘉卓在这边都没有亲人,我希望他也能有外公外婆关心疼爱。”
“她啊,喜欢谁就要把真心捧得高高的。”
“总之,你们俩好好的,其他的外公不管。”
……
外公外婆没在这儿呆多久就回家了。
送走他们,姜好立即缠着陈嘉卓,问外公和他说了什么。
陈嘉卓浅笑,没说话却低头吻她。
他才知道,原来姜好找外公谈过心。
他很难形容听到那句话时的心情,只是越发确定,他永远都离不开她了。
在沙发上亲了一会儿,分开时,姜好看到他放在茶几上的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碰亮,她瞥一眼,看到“船舶岸电项目”几个字眼。
“所以你现在是复职了吗?”
陈嘉卓点头,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问她在想什么。
“我听说一件事。”姜好没直接说出来,先绕了个弯子。
“听说什么?”
“听说你停职其实是因为……”尾音渐缓,后面的话她不知道怎么说更合适。
“因为你?”陈嘉卓替她把话说完。
姜好接着问:“所以是真的吗?”
“我爷爷让我在年底回港联姻,我没答应,所以起了些矛盾。”
话里话外他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一笔带过,只字不提自己为了不妥协做出过什么努力。
见姜好仍旧没说话,陈嘉卓怕她心里会有压力,继续说:“停职的原因有很多,这个只是其中一点,即使不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愿意联姻。”
“那如果你从来没遇见过我呢?”
假如他的生命里没有出现过姜好这个人,他们各自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毫无交集呢?
陈嘉卓顿了顿。
那样的话,结果会与现在大不相同,他应该会活在既定轨道中,会像完成任务那般在合适的时间联姻,可能都不用称之为妥协。
也许有天他们会偶然见上一面,再擦肩而过。
姜好脸上倏然有了笑,“陈嘉卓,我觉得你有时候真的过于正直了。”
放在别人那儿,就算不大肆宣扬也会告诉女友以表真心,可他不仅不说,还要解释这和你关系不大,别多想。
他只是很淡一笑。
他不想将很多事冠上深情的名义,过分标榜自己的付出,因为是他喜欢姜好,做的这些也是为了让这段关系更稳固更顺利。
陈嘉卓说:“你知道我是坚定走向你的就可以了。”
但这段路上的阻力,她没有责任去替他分担。
姜好想到那晚他们看的电影,也想起庭姨。
她语气放轻松地问:“那你复职之后就没事了吗,会不会像上次我们看的电影一样,和我在一起就要失去一切了?”
“不会。”
“为什么,你爷爷不是要你联姻吗?”
他想一想,不评价电影是虚构的,只是合理分析:“可能因为,我比那个电影里的男主角更厉害?而且,公司的管理人不是随便就能换掉的,需要考虑的有很多。”
姜好笑起来,“好像是哦,而且那个男主角只知道画画。”
她又信誓旦旦:“不过你一无所有我也可以养你啊。”
陈嘉卓抬眉,“上回不是说,养我是骗我的?”
“这次是真的了。”她抱住他,“我保证!”
他不在这边的半个月,某天晚上姜好在睡觉前做过最坏的打算,如果陈嘉卓真的一无所有怎么办。
然后她发现,她努努力也不是养不起。
姜好说:“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他没有犹豫地回答:“我不后悔。”
人这一生,能记住的大概只有那么几个瞬间,回头再看,值得庆幸的事能有几件呢?
无非是那一点明知不可为里的为之。
第59章
六月中, 夏至日。
姜好今天有一场独奏音乐会,演出地址不在剧院,在艺术中心的音乐馆。
她为此准备许久, 早上出门去公司前,陈嘉卓问她紧张吗,她说还好。
姜好有独奏演出的经验,只是这次比之前的规模更大,因此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
最后一首曲子,她选的是《天鹅》。
演出是在下午, 在一楼的音乐厅,她穿一席白色礼裙, 身侧是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沐在西城初夏温和的光里。
曲终, 姜好想起今年过生日, 陈嘉卓在电话里问她许的是什么愿望。
她的愿望和他无关, 是希望自己能在三十岁时成为交响乐团的大提琴副首席。
她问他,“我的愿望和你无关,你会介意吗?”
陈嘉卓说不会。
他和她说:“你放心的一步步朝着愿望努力, 这一路上都有我陪你。”
这句话与她的灵魂契合,姜好便明白, 他懂她想要什么。
她有至亲的家人,也有要好的朋友, 从不缺陪伴,但在音乐这条路上,她是有些孤独的。
虽然已经在大提琴上投入了很多经历和时间, 但其实离这个行业的翘楚还有很远的距离。
她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因为想到陈嘉卓,姜好离场后, 一进休息室便拿起手机找他,正低头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那边回复她还有一会儿,不过他的司机已经将车停在音乐馆外面等她出来。
姜好鼓鼓腮,想发发牢骚,早不忙晚不忙,平时都能来接她下班的,偏偏今天抽不出时间。
但敲了半天字,还是回个行吧。
没办法,人家也是在工作。
拎着琴盒从艺术中心出来,陈嘉卓平时坐的车就停在路边的梧桐树下。
司机下来替她接过琴盒,姜好道了谢,自己打开车门。
门一开,说是在公司忙着的人却在后座。
陈嘉卓偏过脸朝她看来,两人对上视线。
余晖穿过树叶落在他脸上。
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坐上时光机,回到他们初次见面的那刻。
陈嘉卓微微地笑,“怎么不上车?”
姜好回神,“什么啊?又骗我。”
他没说话,在车里朝她伸出手。
邀她入座的意思。
姜好坐进车里,公主一般优雅地抚平自己裙上的褶皱。
陈嘉卓问她,“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姜好慌神一秒,像极电视剧里忘记结婚纪念日的丈夫,不过很快便想起他们确定恋爱不是这天。
她冥思苦想,想不到一个答案。
看她想得那样辛苦,陈嘉卓主动公布答案,“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夏至。”
姜好啊了一声,懊恼他给的提示这么明显,她却错过近在眼前的正确答案。
她立刻找补,“你知道的嘛,我记性不好。”
“虽然我没记住那天是什么日期,但是当时的画面我记得很清楚的。”
陈嘉卓唇角微勾,点一下头,示意她继续说。
“我一开车门,里面坐着你,我一边觉得尴尬一边在想这人真好看,酷酷的。”
没说完她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
蛮神奇的,那时候也没想过他会变成她男朋友。
“酷吗?”陈嘉卓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形容他。
“对啊。”她点点头,“你刚来那两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话,害怕你不爱搭理我。”
“我不会的。”陈嘉卓为自己正名。
“你呢?”姜好又问起他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你觉得我漂亮吗?”
“漂亮。”他看看她一身白裙,一语双关,“很漂亮,像小天鹅。”
姜好昂首挺胸,接下赞美。
“演出顺利吗?”
“很顺利!”
姜好和他说起自己的新感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境变了,我今天拉最后的一支曲子时,我觉得它有种静谧的幸福,但我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学的时候感觉它特别凄凉悲伤,每次在老师面前练习都好想哭。”
车沿街驶过,街景不再陌生,陈嘉卓想到他第一次离开西城,去往机场时也会经过这段路。
“应该是心境变了。”
再经过这条路,他的心底不会再涌起酸涩-
西城的夏天很短,晃眼间便过去,又快到这一年的中秋。
这个夏天,两人在一块的时间相比之前少了很多,因为姜好下半年开始多了很多去外省的合作演出,也因为喻桃搬来,陈嘉卓暂时住回了自己那儿。
喻桃出了点事,躲债似的到南城住了大半个月。
她的事不复杂,起因是邵裴和她表白,她内心纠结反复,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先不见他,可他又紧追不舍。
感情问题没那么容易掰扯清楚,她从头到尾都是抱着逃避心理,更难有个了断。
姜好不是谈恋爱就把朋友放到第二位的人,看不下去,和陈嘉卓商量过后,叫喻桃来自己这儿住,反正在哪儿都是躲,在她这边起码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感情上的事,姜好不替朋友做决定,她能给的只有陪伴。
这一住,就是将近一个月。
快到九月的时候,喻桃自己想通,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回事,收拾收拾准备走。
搬走前一晚,喻桃叫姜好陪她喝酒。
这种姐妹局,陈嘉卓自然不会跟着一起去,他也没什么其他夜生活,留在家里休息,等姜好给他电话。
那晚快到十点时,姜好的电话打来,说快结束了,让他现在可以从家出发。
她说话慢吞吞的,陈嘉卓问她是不是喝得有点多,她隔了好久,像是在反应他这话什么意思,然后说没有喝多。
两人在一家清吧,装修得很有氛围感,光线也设计得好,照在酒杯上流光溢彩,整个环境却昏昏暗暗。
姜好和喻桃其实没怎么聊,住在一起的这么些个夜晚早就把该说的说完,出来就是为了喝酒解闷。
她们俩坐在靠近角落的卡座,全程都在被动地听隔壁桌几人畅谈八卦,情节跌宕,反转不停。
等喻桃发现时,桌上的小食盘空了,面前好几杯五颜六色的酒也都少了大半,完全忘记点单时说好的只尝尝味。
姜好都不止是微醺了,给陈嘉卓打完电话就像完成使命般趴倒在桌上。
陈嘉卓进来时,喻桃正努力叫醒姜好。
发现他过来,还是因为隔壁桌集体噤声,互相暗示对方看前面。
喻桃也往前看。
陈嘉卓从家里过来的,没穿衬衫,穿的黑T搭长裤,随意却压不住贵气,一张脸能抗住时不时打下来的死亡顶光,快走到这边的时候服务员问他需不需要卡座,他抬手示意不用。
喻桃趁着这个空挡戴上口罩帽子,想着要是今晚被认出来都得怪姜好这位仙品男友。
果不其然,陈嘉卓走到她们这边时,隔壁桌几人的视线也若有若无的落到这边。
把人家女朋友拐来喝酒,还喝得醉醺醺,喻桃知道自己有罪,心虚得很。
陈嘉卓没走近就看到趴在桌上的姜好,再看桌上好几个见底的酒杯,语气讶异,但没有任何不悦,“喝这么多?”
第二句问的是,“她今晚不开心吗?”
喻桃忙解释,“没有没有,就是没留神。”
姜好在这时悠悠转醒,睁眼便看见陈嘉卓,没意识到自己睡了很久,惊叹一句,“你来得好快。”
愣愣的样子,叫陈嘉卓轻笑,“回家吧。”
姜好点点头,摇摇晃晃地扶着他胳膊起身,要和喻桃一起走。
陈嘉卓断后,顺带帮她俩结了账。
到车上,姜好在后座又昏昏欲睡,喻桃过意不去地说:“不好意思啊,霸占你女朋友这么久,今晚还让她喝醉了。”
陈嘉卓把副驾驶座上放的两瓶酸奶递过去,回了句没关系,语调很轻。
“总和我呆在一块儿也无聊,你能来陪她,她很开心的。”
车厢内,姜好靠在喻桃身上闭着眼睛,眼睫轻微颤了颤。
喻桃发自内心地笑一笑,知道他不是在说客套话。
她在姜好这儿住这么久,陈嘉卓没表现过任何不满,喻桃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如果对方真的不高兴她是能感受到的。
因为足够尊重姜好,所以也尊重她的朋友,不越界更不约束她交友。
陈嘉卓就是这样的人。
……
送她们回到家楼下,陈嘉卓看看后座睡着的姜好,不太放心得下,和喻桃说过后,带姜好回了自己那儿。
睡了一路,姜好也有点睡够了。
她躺在床上,感觉到陈嘉卓在给她卸妆。
这儿没有卸妆水,也不方便用,他就用温毛巾慢慢擦,小心翼翼的。
姜好睁开眼,看他在单膝跪在床边的地板上。
陈嘉卓问:“是不是我手重了?”
她眼影里有闪粉,总擦不干净,只能用毛巾多擦几次。
姜好摇头。
“胃难受吗?”
“还好。”
她没有喝特别多,只是有两杯鸡尾酒的后劲比较大,所以晕晕的。
“陈嘉卓。”
他低头给毛巾翻面,也回应她,“嗯?”
她认真看他,眼眸水润一字一句:“我和你呆在一块儿,一点也不无聊。”
陈嘉卓笑了下,知道刚刚在车上那句话,她听到了。
“好。”
喝了酒,情绪被放大,姜好搂住他,温热的脸贴到他脸侧蹭一蹭,在他耳边又继续补充,“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两个“特别”,说得很用力。
像是要把他那么多年不被回应的喜欢,全部填上答复。
说完这些,姜好抱了一会儿又慢慢睡着,抱着他的胳膊卸力,落到浅灰色的床面上,睡得恬静。
她没看见他微红的眼眶,和满涨的爱意。
第60章
今年, 姜好和陈嘉卓一起在外公外婆家过了中秋节。
两人恋爱快到一年,也趁着这个机会,陈嘉卓和姜好父母正式见了面。
因为中秋放假, 两人被外公外婆提前一天叫去,在那儿住了一晚。
晚上分开睡,姜好在自己房间,三楼那个陈嘉卓高中来时住的房间被收拾出来,还是给他住。
那间房的陈设都没怎么变,书架上甚至还放着陈嘉卓买来的书, 他走的时候带的东西很多,外婆塞了很多这边的特产, 多买一个行李箱还是不太够用,几本书都看完, 索性留在这儿了。
房间定期打扫, 书上没落灰, 保存得很好。
晚上洗完澡,陈嘉卓回房间,挑了本书带去阳台, 没有先翻开看,而是坐在椅上用手机和姜好聊天。
一上一下的离得很近, 聊了几句,姜好要他下楼去她房间。
但时间很晚, 又是在外公外婆这儿,陈嘉卓觉得还是守些规矩比较好。
他回:明早去找你可以吗
姜好:现在不行吗
陈嘉卓:不太行
姜好:/流泪
他笑一下,再给她发消息, 对面已读不回。
等了一会儿,他从阳台回到房间, 迈步往门口走。
打开房门,姜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守在外面了,看到他准备出门,笑得很得意。
陈嘉卓被她拿捏得很彻底,他不恼,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房间。
房门一关,姜好戏瘾大发,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他,在身旁礼貌地问:“嘉卓哥哥,我方便进来吗,会不会打扰你?”
陈嘉卓唇角微扬,配合她,“不会。”
他说不会,姜好便不客气地往里走了。
阳台门还开着,外面的小圆台上放了本书,被风吹得掀起扉页。
她走过去拿到手上翻看。
这是本随笔,和他平时看的书不是一个类型。
但翻至尾页,接近页码处,有一行用黑笔写下的某年某月某日。
这是陈嘉卓的习惯,他每看完一本书,都会留下当天的日期。
她惊奇,“这本书你看完了?”
陈嘉卓点头。
这本是在西城的一家街角书店买的。
他那一次买了不少书,付款时前台说再加二十刚好够上活动价,可以送书签。
那是枚银质书签,外形是一支玫瑰,花茎扁长用来做书签的主体,合上书后玫瑰花会露在外面。
陈嘉卓犹豫一瞬,在想姜好会不会喜欢。
前台看出他的动摇,从旁边的书架上拎出一本,说是新到的畅销书,问他要不要看看。
陈嘉卓点头,把那本加进去了。
书签拿到手,回家就送给了姜好。
那本没有出现在计划单里的书没有被遗忘在角落,他也看完了。
至今,陈嘉卓都记得书中的一句话。
——“在心底,明白是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珍惜的景致。我或许会厌倦这地平线与其上的一切,但我会永远眷恋你眼中的小小宇宙。”
读到这句时,他从这段文字中得到共鸣。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频繁寻找姜好的身影,经常站在这个阳台,看她在楼下的花园里陪卡卡玩,拿着水管散漫地浇着草坪,偶尔有了兴致,会脱离琴房到房间的露台上练琴,苦中作乐,她称之为个人露台音乐会。
起初陈嘉卓认为,姜好眼里的世界比他看到的更有趣真诚,因为她也是这样。
他不自觉被她吸引。
后来发现,她同样有许多的苦恼,会受天大的委屈,她的世界也有阴暗面。
可陈嘉卓不希望这样,他希望她一直是平安无虞的。
他想做一个守护者,她需要的话正好,她不需要的话,那更好。
姜好合上书,靠在身后的栏杆上望着陈嘉卓。
她眸光盈盈,“你猜我在想什么?”
“想什么?”
“想亲你。”姜好没有铺垫的语出惊人。
“可以吗,嘉卓哥哥?”
这话说完,就知道她还在演。
但陈嘉卓已经身临其境了,仿佛真的回到十几岁时情窦初开的某个夜晚。
他倾身去亲她,用行动回答。
姜好一边接吻一边笑,直到唇上被轻咬一口,听到他低沉又无奈的声音,让她专心点。
……
第二天中秋节,姜好父母到傍晚才一前一后的过来。
姜潆之见过陈嘉卓,但李闻来是第一次见陈嘉卓,饭后和他聊了很久。
先是问他关于未来的规划,又问他现在两头都兼顾,以后结了婚会不会没时间顾家。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陈嘉卓自己已经考虑好。
何原是他带到这边的特助,也是心腹,几年内会升到副总的职位,到时他基本可以放手君懋的事务。
李闻来考虑得多,也不是天天都能见到陈嘉卓,自然是将想问的都问清楚才能放心。
不过陈嘉卓态度不遮遮掩掩,有问必答。
一整晚过去,李闻来还算是满意的。
回去的路上,姜好问陈嘉卓,“我爸爸问了你那么多事,你会不会烦啊?”
那些个问题,一个接一个的,还不带半点迂回,她听多了都要失了耐心。
他说:“怎么会烦,问得多比什么都不问好。”
“也是哦。”
姜好想了下,以她爸爸的性格,要是什么都不问,那才是出了大问题。
今晚见家长,谈未来,让她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结婚了的感觉。
她无意识的怅然,“你现在也见完家长了,是不是快轮到我了?”
陈嘉卓偏头看她,“这些不着急,等你想见了再见,顺其自然。”
姜好知道,他不会让她做不情愿的事情。
但她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还没准备好。
怕她不自觉的就给自己施压,陈嘉卓又说:“你不用花时间去打点什么亲戚关系,也不会因为结婚了就多出什么必须承担的责任。”
车在红灯前缓缓停下,他看向姜好,“你还是你,好吗?”
姜好点点头,说好-
中秋后,陈嘉卓回港城,给他妈妈带了两份礼物。
其中一份是姜好准备的。
她觉得其他人可以先不管,但他妈妈是外公的学生,可以说是她和陈嘉卓的牵线人了,这么不声不响的不太合适。
去年朱毓生日,陈嘉卓买礼物的时候找姜好参考过,今年她不帮他挑了,把最合适的留给自己。
这份礼物没纠结多久就定下来,因为想到他妈妈不会缺什么奢侈品,姜好便把心思用在了创意上。
礼物拿到手上,朱毓先是奇怪为什么会有两份。
陈嘉卓解释了另一份礼物的来历。
朱毓一听,没有犹豫地先打开了姜好这份。
礼盒扁扁平平的,还用了粉丝带装饰,打开后,里面是一套以建筑物为主题的楼房模型,每个大概只有一个巴掌大,精致小巧。
朱毓看着礼物,怔愣一会儿。
陈嘉卓和她一样,是第一次见到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这些模型有什么意义。
“这些都是我参与设计过的房子。”
礼盒放在腿上,朱毓拿起来慢慢看,“是怎么想到的,太用心了。”
陈嘉卓有种一荣俱荣的感觉,淡笑,“她经常给别人惊喜。”
难怪喜欢人家那么久,朱毓在心里念一句。
礼盒里还放了张卡片,上面写着一些祝福语,落款是“姜好”。
朱毓看了两眼,“姜好?这名字……”
有点熟悉。
下一秒,一个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想法冒出来,抬头看陈嘉卓,还未开口问,他便先说了。
“她是姜老师的外孙女。”
朱毓感觉自己血压有点升上来。
“这么大的事,要不是姜好送的礼物,你准备瞒我多久,等我在你婚礼上和姜老师撞见了再说是吧?”
陈嘉卓说:“没想瞒着你,今天你没看到卡片,我也准备和你说的。”
那天之后,姜好和他妈妈加上好友,她偶尔会问好,也短短地聊过几句,知道他妈妈性格还不错。
年底时,姜好正好在港城有一场合作演出。
在出发的前几天,她同陈嘉卓说起。
“要不然,我趁着这次机会和阿姨见个面?”
姜好想起自己上次和他妈妈聊天,她说陈嘉卓让她不要总提见面的事情,这样姜好会紧张。
“所以阿姨就克制着,没有邀请你过来玩,但阿姨还是很期待和你见面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们还见过呢。”
这是她的原话。
这话实实在在的让姜好感到轻松。
陈嘉卓问她确定吗,“不用再等等了?”
“不用啦,我感觉自己已经过渡好了。”
这个计划定下来之后,姜好就开始收拾去港城的行李。
收拾到衣服时,她纠结起来,在想见面那天穿什么比较合适。
陈嘉卓那天有个饭局,回来得有些晚。
进了家,刚回到房间便看到床上堆了很多衣服。
姜好回过身看到他,遇到救星似的朝他招手,“你来帮我看看哪件合适。”
他绕过横着摆在地上的行李箱到她身边。
姜好吸吸鼻子,闻到淡淡的酒味,“你喝酒了吗?”
“嗯,半杯。”
他去洗手间漱口,出来时,姜好已经换上一条针织裙,照着落地镜看合不合适。
这条没问他,姜好觉得有点紧,直接pass了。
挑衣服也是种乐趣,她不闲麻烦,后面又进主卧自带的小衣帽间换了两三套。
陈嘉卓等在外面,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什么换装娃娃的游戏。
姜好翻箱倒柜,又找到一条很久之前订做的旗袍。
淡淡的珍珠紫,织锦缎面上绣着玉簪花,蝴蝶扣,漂亮是漂亮,但是穿着出行不方便,也有些太过正式。
姜好没打算带这件去,但好久没穿过,心痒痒,所以还是去衣帽间换上了。
出来后,照例问陈嘉卓怎么样。
这旗袍很合身,将曲线勾勒得姣美,也极衬肤色。
“好看。”
姜好照着镜子,斜睇他一眼,“你每一套都这么说!”
她转身走到他面前,蹙着眉抱怨,“你敷衍我呢。”
她这样子很像个娇滴滴又蛮横的大家小姐,但怎么样都可爱。
陈嘉卓笑,“没,真的都好看。”
他伸手,拉她坐到自己腿上。
“试了这么多不累吗,歇一歇再试。”
他说着让她歇一歇,却低头吻她。
吻着吻着,碍事的蝴蝶扣被解开。
再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
凌晨,两人都没睡。
姜好抱着被子坐在床上,陈嘉卓在收拾混乱中推到地上的一大堆衣服。
那条珍珠紫旗袍起了皱,她拿在手上仔细看,“我记得好像听到那种崩线的声音了。”
但翻来翻去找不到是哪儿处。
她没了耐心,把衣服丢给陈嘉卓,“你的错,我都说了脱下来再做。”
“嗯,怪我。”他认错很快,上身还裸着,拿着她丢来的那条旗袍,坐到床边对着台灯检查。
最后找到是在旗袍开衩处。
他拿给姜好看,“在这儿。”
不看还好,看了更生气,姜好握拳锤到他肩头上。
轻飘飘的。
陈嘉卓低笑,拿着她的手亲一下,“我拿去修,明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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