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除夕夜, 照旧是在外公外婆家。
年夜饭很丰盛,湘姨张罗一整天,加上她爸爸过来帮忙, 晚上七点时,餐桌上被各式各样的菜摆满。
姜好溜达过去,举高手机拍下年夜饭,分享给陈嘉卓。
快到开饭时间,家里人都聚在餐桌附近,不方便通电话, 发完照片姜好就收了手机,专心陪外公外婆。
吃过年夜饭, 一家人留在客厅聊天。
除夕这天有守岁的传统,不过外公外婆毕竟年纪上来, 所以晚上十一点多都陆续上楼睡觉。
明天一早表舅一家还要过来这边拜年, 姜潆之多坐了一会儿, 和李闻来说了句话,便先回房间休息了。
快到零点时,客厅只剩下姜好和她爸爸。
李闻来待会儿要回自己那儿, 他和姜潆之和好但还没有复婚,不方便在这边留宿。
这会儿时间不早, 姜好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点,“爸爸, 你现在走吗?”
李闻来笑笑,“不急,陪你再坐一会儿。”
“好啊。”姜好一边剥橘子, 一边看电视。
姜好准备守岁到零点才回房间,她还不困, 而且和陈嘉卓约好,等她有空了就给他打视频。
趁着没人,李闻来看看身旁的女儿,也想和她谈谈心。
他温声开口,“小好,爸爸听说你恋爱了,怎么没听你和家里人提过?”
“妈妈和你说的吗?”
突然谈到这个话题,姜好有些没准备。
“你妈妈比我先知道?”李闻来惊讶地扬眉。
他佯装失意,“我这消息还怪落后的。”
姜好怕他觉得自己差别对待,连忙解释,“妈妈确实比你早知道一点,但那是意外。”她声音变小,“我谁都没说来着。”
她心里嘀咕,果然纸包不住火,这才几天,她爸妈竟然都知道了。
但姜好也没有想瞒死的打算,干脆承认,又问她爸爸:“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刚问完便想起两天前见到的耿陆,她先猜:“耿叔叔那儿吗?”
李闻来点头。
“爸爸没其他意思,你这个年纪呢,谈恋爱太正常不过了,而且听耿叔叔的那意思,好像你男朋友还挺优秀?”
姜好翘翘嘴角,默认了。
橘子剥好,她一分为二,递给她爸爸一半。
其实李闻来了解到的不止这些,陈嘉卓的身份他也清楚了。
那晚耿陆回家,越想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姜好男朋友,最后也叫他记起,那是君懋新调任的总裁,他曾经在峰会上见到过。
他和他爸说起,隔天他爸就转告给了李闻来,话里话外都是你家女儿真了不得,谈了个货真价实的金龟婿。
李闻来对此不表态,也没有因为陈嘉卓的身份感到任何欣喜,他不在意对方是谁,更不可能借着女儿的人脉拿资源。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个人的人品必须好,对姜好用心才是实在的,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姜好吃完半个橘子,注意到她爸爸坐在一旁似乎还有话要说。
“爸爸,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直接说就好啦。”
李闻来想了想,有些话,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他和姜潆之一样,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停。
父女俩又谈了些别的,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再抬头再看墙上挂钟时,已经很晚了。
李闻来拿起车钥匙准备回去。
外面冷,姜好没有出去,送他爸爸出了正厅的门就回来坐下。
零点早就过去,她拿起手机要给陈嘉卓打视频,但在点开聊天窗之前,她先注意到一条到账信息提示。
点开,入目就是一长串零。
姜好惊讶得盯住手机屏幕,不过很快就搞明白这笔巨款是谁发来的。
视频拨过去,陈嘉卓接通,先和她说新年快乐。
姜好也脆生生的祝他新年快乐。
“我刚刚在和我爸爸聊天,没空看手机,你怎么给我转了那么多钱啊,我这下真的一夜暴富了。”
他轻笑一声,“晚上吃饭时,家里有小孩子找我讨红包,就想到也要给你一个。”
“太夸张了。”她说完,在沙发上坐直,语气严肃了一点,“我觉得有些太多了。”
那些钱都能在西城的好地段买一套大平层了。
“家里杂事多,我这几天抽不出时间给你挑个用心的新年礼物,送个红包偷偷懒,你有什么喜欢的,也可以自己去买。”
上次她给他买手表,陈嘉卓一直记在心里,他担心她手头会紧,早就在想找机会给她一些添补。
这回算在新年红包里,刚好有个合适的理由。
“那我先攒起来。”这是他的心意,姜好没有再推辞。
说完这个,姜好才分出注意力去打量他身后的背景,他应该是在房间里,房间的装潢看起来很奢气,只是空空荡荡的。
“你在家里吗?”
陈嘉卓看到她往自己身后看,往旁边侧了一些,拿起手机,让她的视野更开阔。
“在我爷爷这儿,我在自己的房间。”
陈嘉卓给她展示完房间,重新坐回软椅上,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调了角度靠着。
姜好看到了房间的全景,好奇心得到满足,视线又回到陈嘉卓身上。
那边温度适宜,他在室内只穿一件暗红色的圆领衫,有些复古调的色系,和他的气质适配,让他看起来更翩翩公子,矜贵清隽。
正要说话,他房间外好像传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陈嘉卓也听到,朝那边看了一眼。
“怎么了?”姜好凑近手机,不过视角有限,什么也没看到。
“等我一下。”
陈嘉卓起身,走去打开房间的门。
平着扫一眼什么也没看见,他低头才发现腿边站着的小男孩,四五岁的年纪,拿着开核桃的锤子四处敲。
显而易见,刚刚那道声响就是他造出来的。
没等陈嘉卓说话,楼梯口那边跑上来一个中年女人,是带孩子的月嫂,忙不停道歉,说是小少爷白天睡太久,晚上睡不着才出来玩了一会儿,结果一会儿没看住,就差点闯祸。
她把孩子抱起来,要往外走,怀里的孩子却突然对着陈嘉卓大喊大叫。
“我讨厌你!”
“大坏蛋抢走我爸爸的钱!”
“……”
月嫂大惊失色,捂住小孩的嘴,甚至来不及道歉便匆匆离开。
小孩说的是粤语,又咋咋呼呼,姜好一句都听不懂,只知道很吵。
很快,陈嘉卓回到视频范围内。
姜好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面色如常,没什么可计较的,和她解释:“小孩子砸门,没事,已经被抱走了。”
“熊孩子真是到处都有,他家长都不管吗?”
他家长?
陈嘉卓想到那位野心很大但能力有限的堂兄。
“估计顾不上管吧。”
毕竟,刚得到爷爷的授意进公司,肯定要铆足劲大展拳脚。
一个还没上学的小孩能懂什么,刚刚那孩子能说出那样的话,足以说明他那位堂兄私底下的做派。
姜好听他那样说,立刻想到任由孩子作威作福,不负责任的家长。
她气鼓鼓替陈嘉卓打抱不平,“没礼貌的小孩真烦人,你今晚没给他红包吧?”
他被逗笑,“不太记得了,今晚来得小孩还挺多的。”
陈家家大业大,旁系也多,他爷爷年纪大了之后也愿意家里热闹点,所以今天家里来的人不少。
红包是何助准备的,他拿给小孩子们时也没有太留意。
陈嘉卓对小孩一直都挺有耐心,姜好是知道的。
她说:“我觉得,你以后肯定能把你的小孩教的很好。”
他一顿,抬眉:“我的小孩?”
姜好面热,不接他的话-
第二天一早,姜好起床时,表舅一家已经过来了。
她昨晚睡晚了,今天也起得迟。
洗漱完下楼,湘姨给她热了一碗酒酿圆子。
姜好一个人坐在餐厅吃,偶尔听听客厅那边的几个长辈聊天。
逢年过节,长辈们凑到一起的话题就那么几个,聊聊孩子成绩,再关心关心适龄晚辈的婚姻大事。
在场符合条件的就只有姜好一个人,说来说去,话题中心全变成她一个。
舅妈说到自己一个同事的儿子,本科在国内top3高校,国外名校读了硕,中法工程师,也是去年刚回国,比姜好大三岁。
“家里条件也不错的,和小好差不多,父母做生意,独生子,主要是人我也见过,长得很清秀。”
舅妈不是爱做媒的人,能让她主动提起的,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姜好往那边望一眼,这一看,正好和舅妈对上视线。
舅妈以为姜好也有那份心思,热情翻倍,“小好啊,你要是想见见,舅妈明天就给你安排见面。”
姜好差点呛到,咽下圆子摆摆手说不用了。
好在舅妈不是自作主张的人,看姜好拒绝得干脆,确实是没有那意思,便没有追着要继续介绍了。
姜好吃完酒酿圆子,拿手机刷了刷朋友圈,从昨晚到现在,好友动态更新很多条,有的晒年夜饭,有的晒红包,还有的晒打牌战绩。
她翻了一会儿,点进自己的相册,找了几张照片凑齐九宫格,也发了条朋友圈。
九张照片的其中一张,是给陈嘉卓过生日那天拍下的合照。
这照片恰到好处的地方是陈嘉卓没有露正脸,即使被人传出去也不会影响到他。
陈嘉卓不常用微信,更别说看朋友圈。
看到姜好那条动态时,他刚从他爷爷书房出来,被堂兄陈胜恺拦下,假模假样的替他捣乱的儿子赔不是。
陈嘉卓还没仔细看清楚照片,只来得及看完姜好配的文案
——“我喜欢的一切,希望在新的一年越来越好。”
陈胜恺话里有话,“嘉卓,这么晚还来找爷爷?”
“怪我,下午因为新港口的事,和爷爷商量太久。”
“有事吗?”陈嘉卓掀掀眼皮,没兴趣同他演兄友弟恭。
“我听家里阿姨说昨晚轩轩打扰到你了,嗐,这孩子给家里人宠坏了,不太懂事,要是说了不好听的话,你别太往心里去。”
陈嘉卓不至于迁怒小孩,更没有借题发挥的打算。
他说了句没事,便低下头看照片。
耳边陈胜恺还在说着夹枪带棒的话,他不接茬,一张张看姜好分享的日常照。
演出舞台,喜欢的曲谱,好看的夜景……
还有他。
陈嘉卓翻动照片的手指定住,眼中染上笑意。
陈胜恺正说到让他以后在公司相互关照,见状,猛的止住话头,防备的严阵以待,以为陈嘉卓要说出什么话来反讽。
结果陈嘉卓只说了句可以,便抬脚离开,脸上甚至还有笑。
陈胜恺完全没料到这个喜形不露于色的堂弟,竟然也学会了做场面功夫。
够高明的。
那么阴阳怪气,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第42章
陈嘉卓只在老宅呆了三天, 年初三一早便准备离开。
从他去西城之后,每次从这边走,他爷爷都要动一次怒。
一两次还好, 老爷子年纪大了,陈嘉卓也能耐下性子顺顺脾气。但次数多了,他也有些倦怠,失了耐心。
所以这回陈嘉卓挑了个他爷爷去后湖边练拳的时间点,不然正面碰见了,他又要气得冒火。
下到一楼, 有佣人上前,问他现在需不需要早餐。
陈嘉卓摆手, 多停一步留话,叫佣人转达他提前走的消息给他爷爷。
话还未说完, 门厅处传来一声冷嗤。
抬眼看去, 穿一身白色太极衣的陈懋从那边走出来。
陈嘉卓面色不改, 被堵个正着也不心虚。
陈懋背着手,缓步走到他面前,“又要往那边跑, 在这儿多呆会儿像是能要了你的命。”
这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能听出明显压着火气,
“回我爸妈那边。”陈嘉卓替给自己解释。
听他这样讲,陈懋脸色稍霁, 只是还没开口,陈嘉卓又说:“我后天回西城。”
“死性不改!”陈懋怒目叱骂,吓得站在附近的几个佣人悄悄走开, 不约而同避开这场面。
陈胜恺不知道是在哪儿处躲着看戏,此时闲庭漫步的出场, “怎么了这是,爷爷,消消气。”
目光看向陈嘉卓,他忍住看笑话的语气,像个知心大哥般教训他的不是。
陈嘉卓没分给他一个眼神,看向别处。
穿背带裤的胖小孩从楼上“噔噔噔”跑下来,远远便叫着爸爸,跑到陈胜恺跟前,嚷嚷着要吃巧克力。
陈胜恺这会儿知道教孩子懂礼貌了,“轩轩,和太爷爷打招呼没?”
轩轩被他爸爸盯着,老老实实叫了声太爷爷好。
在孩子面前,陈懋面色缓和些,拍拍曾孙的头,叫佣人带着去找巧克力。
看看曾孙,再看看站在一旁事不关己似的陈嘉卓,他沉思片刻,像是想到什么。
“你跟我来书房。”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陈胜恺没够上几句话,暗自不爽,但面上不显,装淡然大方,朝着陈嘉卓露出一个笑,瞧着阴恻恻的。
莫名其妙得让陈嘉卓瞥他一眼,但没有搭理,他往旁边走了几步,不紧不慢回了条消息,才迈步往楼上走。
进了书房,陈嘉卓关上门,规规矩矩站着。
陈懋在窗前,听到他进来,转过身走到书桌旁。
“你大哥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呢,准备几时成家?”
这话题,他爷爷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
“我决定不了这个。”
“你决定不了?”陈懋冷哼一声,嘲讽道:“还有你陈嘉卓决定不了的事,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替自己安排好了呢。”
这话还是在生他一意孤行去西城的气。
陈嘉卓不接话,但他说他决定不了的意思是,什么时候结婚是由姜好说了算的。
“郭家那边,有个小女儿和你差不多大,我想起来他们家前段时间在我面前问过你,估计是有那方面的意思,你找个时间去见见,要是合适就早些定下来。”
省得他天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这边成家后,有了孩子也能安分点。
陈嘉卓听完便拒绝,“没必要见。”
“没必要?”陈懋一拍桌子,“那什么有必要?!”
他抬手指指陈嘉卓,“你来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陈嘉卓记得自己不止一次说过对未来的安排。
在西城定居,港城这边的公司管理他也会兼顾,如果出什么问题,他会负责。
只不过他爷爷不接受,那这些话再重复几遍也无意义。
“爷爷,您问多少遍,我说过的都不会变。”
“好,好。”陈懋慢慢点了点头,他比谁都清楚陈嘉卓的性格,看着温和,但有说一不二的狠劲,是个天生的决策者。
这份果决,曾经正是他欣赏的点,却没想到会有一日,轮到他自己受制于其中。
话锋一转,陈懋沉着脸,“你是真觉得我现在拿你没办法了?”
陈嘉卓没被威胁到分毫,用着任凭处置的态度回话,“我没想过专权擅势,以后也不会,况且,您不是已经安排了大哥进公司?”
“大哥在分公司呆了这么些年,应该历练得差不多,而且还有姑姐带着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不再顾忌什么,“要是担心大哥能力不够,可以让陈煜朗也进来帮衬着,正好您也最满意他。”
陈煜朗是他小叔的孩子,也是他爷爷最偏爱的后辈,可惜没按照期望发展,有点小聪明,追求新鲜,和几个朋友在外面创业开了家小公司开发游戏,入不敷出也倒贴着继续做下去,家里的钱够他挥霍,父母溺爱,自然无拘无束,什么都不需要考虑。
虽然不务正业,但客观来说绝对比外强中干的陈胜恺脑子灵活。
陈懋一口气提上来,缓缓站直,“嘉卓,你是在怪我偏心?”
“没有。”他很直接的否认。
陈嘉卓没这样想过,他只是点破事实。
很小的时候,他就没有多少对爱的期待,并不是感情淡漠,而是一种习以为常。
完成该完成的功课,达到他爷爷指定的标准,按部就班的长大。
踽踽独行二十多年,他一直都在坚定地走自己的路,如今也没变过,包括他离开父母,违逆爷爷,那不是故意为之的冷漠,是既定的选择。
他也只是走向自己爱的人。
陈嘉卓思路清晰,将话题拉回到一开始。
“如果有人再问起,可以直接和他们说,我不是单身。”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懋眼神一凝。
“我有女朋友,在西城。”陈嘉卓说得简洁明了-
朱毓不喜陈家的氛围,不在那边过夜,除夕当天便和丈夫离开。
过了晌午,陈嘉卓才回到父母家。
朱毓午休起来,见到他独自在餐厅吃午饭。
她坐过去,不解地问:“怎么这个点才吃?”
“在老宅耽误了点时间。”
朱毓猜到原因,“你爷爷找你谈话了?”
陈嘉卓点头,没有往下说。
朱毓也没有多问,看看桌上单一的菜,“我就去叫厨房再给你做两道吧。”
“不用麻烦,够吃了。”
陈嘉卓没吃多少便松筷,和他爷爷说话太耗神,他有些惫懒地起身,准备回楼上休息一会儿。
朱毓没动,目光追过去,注意到他抬手松衬衣袖口时露出的腕表。
“诶?换表了?”
不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因为对他之前那块表印象太深。
陈嘉卓因为她的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腕表。
“嗯,换了有一段时间了,是生日礼物。”
听他这样说,朱毓才恍然想起他的生日已经过了。
“我记错日子了,还以为是下个月呢。”
朱毓起身,抱歉地说:“我给你补个生日礼物。”
“不用,过去就过去了。”他随意道,确实觉得不重要。
见他妈妈面露歉疚,陈嘉卓多安慰一句:“下次生日再说吧。”
直到陈嘉卓上楼,进了房间,朱毓才后知后觉自己忘了问重点。
比如,那个生日礼物是谁送的?
能叫他舍得换掉戴了那么多年的表,绝对不是寻常朋友-
陈嘉卓回来得比姜好预估的早。
他给她发消息说坐上回西城的飞机时,姜好还在外面陪喻桃吃晚饭。
喻桃和家里人关系极差,今年她爸的生意出问题,家底亏空,见她回国发展得不错,又惦记起她那点存款。
“我一毛钱都不可能给他。”喻桃和姜好提起时,便咬牙切齿立誓。
贫贱夫妻百事哀,喻桃她家这个年没过好,她爸和后妈吵得翻天覆地,她只回去呆了半天不到就走了。
要不是为了看看热闹,她连半天都不想多呆。
“真好笑,我刚回来跟他说我解约需要钱的时候,你知道他和他那个老婆是什么嘴脸吗,就差报警把我送进去啦,怕我惹上官司,害死他们一家。”
但人被逼急,免不了要做坏事,姜好担心他们会对喻桃死缠烂打,而且喻桃还是明星,万一他们找上媒体,编些她和家人有矛盾的假料,肯定要影响她事业。
姜好想了个办法,“要不然你直接搬过来和我住吧,那边有我在,你爸可能会收敛点。”
喻桃摆摆手说不用,“之前就算了,你现在谈个恋爱,我天天跑过去也不像话。”
自从知道姜好恋爱后,她都没有再用过门卡,就怕撞见小情侣亲热。
她笑得狡黠,“你放心吧,我骗他说我解约赔了很多钱,现在还欠着好多债,在给邵裴当牛做马打白工还钱呢。”
姜好还是觉得悬,“你爸能信吗?”
“本来半信半疑来着,结果有次来找我要钱,正好被邵裴撞见,我立马开演,邵裴那个老狐狸还挺懂,比我演得要真,还问他要不要看合同,我爸现在坚定不移的信了,短时间内是不敢来找我的。”
喻桃苦中作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咯,也许我赚得差不多,够养老了就退圈,再和邵裴把婚离了,然后跑远点,满世界玩,谁也找不到我。”
这样想一想,竟然也挺好的。
吃完晚饭,姜好才看到陈嘉卓的消息,知道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笑容不自觉就挂在嘴角,还没和喻桃主动提,就叫她看出来。
喻桃嘁一声,睨她,“陈嘉卓啊?”
姜好点头,一时陷入两难境地,有点纠结地看着手机。
“行啦,你去陪他吧。”喻桃大方让出朋友。
“我俩也玩了两天了,他在收假前回来,应该是想早点见你。”
姜好笑得不好意思,“那我就去找他了?”
喻桃甩甩手,做了个退下的手势。
姜好这才回陈嘉卓消息。
【你回得好早!我去机场接你怎么样?】
第43章
姜好在机场接到陈嘉卓。
虽然他说过可以自己回, 但走到出口看到站在那儿和他挥手的姜好时,脸上的笑骗不了人。
他大步朝她走来,穿一身黑衣黑裤, 看着很酷,相比之下的姜好和他像两个季节。
等他走近,姜好和他牵手,“外面很冷,你穿得看着好薄。”
但陈嘉卓手心是热的,反握住她的手, “没事,不冷。”
加厚的冲锋衣很防风, 他把拉链拉高,熠熠生辉的样子还像个学生。
姜好和他往机场的停车场走, 想起来一件很久远的事问他。
“我高三毕业那年夏天, 你来西城了吗?”
陈嘉卓偏头看她, “怎么想到问这个?”
“就是忽然想到了。”
“嗯。”他点头,没有隐瞒,“来了, 但是给你打电话,听到你说已经不在国内了之后, 我买了第二天的票直接回港城了。”
他当时是从美国直飞到西城的,15个小时, 落地后坐在机场里给她打了通电话。
等待接通的过程,甚至已经想好这个夏天要和她去哪儿玩,她那年刚好成年, 情况允许的话还可以跟他一起回港城度假。
嘟声消失后,电话那头姜好的声音传到耳朵里, 只一声,他所有的期待便打住,因为她说话时鼻音很重,明显刚哭完。
她说,陈嘉卓,我爸妈离婚了,我跟我妈妈出国读书了。
他们几乎是擦肩而过,当时姜好还没到美国,她妈妈在首都处理剩下的工作,他给她打电话时,她刚好在首都机场等去美国的班机。
但担心盖过失望,只顾得上问她怎么样。
她说她有点难过,但是躲在厕所里哭过了,所以感觉还好。
姜好想到这儿,笑自己很呆,那时候将他当做知心哥哥,什么都要讲。
“你怎么知道我来过?”陈嘉卓问。
“你说话时背景音有广播声,我好像听到西城了,但当时打着电话,没想到会那么巧,还以为是我自己这边的声音。”后来某个节点,又忽然想起不太对,但已经过去很久了。
姜好今晚很有缅怀过去的兴致,继续拉着陈嘉卓回忆。
“我说我害怕一个人出国读书,问你怎么办,你还记得你说的什么吗?”
陈嘉卓自然记得,可他没说,装作记不太清,让她来讲,因为想听她口中的一些关于他的记忆。
他们还没走出机场,大厅彻亮的白光,将姜好每个表情都清晰呈现在他眼底。
她信以为真,以为他真的忘记,便自己追溯回几年前。
“你说没关系,在飞机上可以找部电影看,最好不要睡着,方便倒时差,落地后好好睡一觉,你很快就会回去找我。”
他身上有不符合年纪的镇定。
那股八风不动的魄力影响了她,让她心安,数着日子等他过来找自己。
陈嘉卓那次也确实回得很快,第二天回港,见了爷爷一面,借口学校有课题要留校完成,第三天便订了机票往回赶。
“你什么都会,帮我好多忙。”姜好说完,歪头看他。
陈嘉卓没觉得自己有她说的那样万能。
他直言:“也有不会的,你那时眼泪很多,我其实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姜好脸红,经他提醒也想起这段黑历史。
她妈妈有工作要忙,送她过去安顿好,办好入学手续后便回国,一开始说好每个月都会去看她,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每月都过去不现实,费时也费精力。
而她已经过完十八岁生日,成为普世意义上的成年人,身边认识不少人从初中开始就一个人在外求学,陈嘉卓就是一个鲜明例子,所以她也不好意思缠着父母经常过去,假装自己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
成年之后的眼泪,几乎都是在陈嘉卓面前落的。
“我当时有点幼稚,是不是很烦人?”姜好晃一晃他的手,“快忘记!”
陈嘉卓浅浅一笑,怎么会觉得她烦。
他甚至阴暗地想过,如果她身边只有他就好了,就依赖他,离不开他最好了。
也是那时想明白,让她快乐第一吧。
以后不论什么决定,都以她的好心情为前提,大道理全要往后靠。
陈嘉卓的车留在机场停车场,姜好和他一起过去。
她打开副驾的车门,让他先坐,“今天我来开车。”
陈嘉卓没犹豫,把一直拎在手上的行李袋放到后座,去副驾坐好。
姜好才注意到,她记得他回港城没有带行李,因为那边留了衣服。
她绕到主驾,关上车门后问:“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吗?”
“买了几罐虾膏,你自己留一点,剩下的可以送给外公外婆或者父母,我吃过,味道挺好的。”
是那边的一家老字号品牌,虾膏做的很香。
“好,我替他们谢谢你。”姜好调整了座椅,启动车子开出停车场。
她挺久没开车了,回来之后准备买一辆上班用,但没多久就搬家,通勤用不了很长时间,后面又比较忙,选车的事一直搁置下来。
“我想买辆车。”
陈嘉卓点头,“想要什么样的?”
姜好对车了解的不多,要求也不高,“去买的时候再看吧,开着顺手就行。”
“你别给我买啊。”她怕他又把这话记在心里,不声不响就给她提了辆车。
“按你的要求算下来,全款也过不了百。”他确实已经有了这个心思。
“不用了,我打算用你给我的红包买车,怎么样,你有空的话可以来陪我去看看。”
陈嘉卓说可以。
开出机场附近的这片区域,路上的车变多,姜好谨慎了些,没有再和陈嘉卓聊天。
他在旁边,也不看手机,时不时会偏过脸去看一会儿姜好。
姜好忍笑,“你怎么一直看我呀。”
他说:“好久没见了,很想你。”
在一起到现在,她几乎没听过陈嘉卓说些特别甜蜜的精心设计的情话,她也不喜欢听那些话,花言巧语的,真情难辨。
可她经常会为他一句稀疏平常的话而心跳怦怦。
姜好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这就是能打动人的真心吧。
……
回到小区,姜好停完车,陈嘉卓和她一起回她家。
他把那几罐装在盒子里的虾膏从行李包里拿出来,整理好后放到她家冰箱。
姜好站他身后,问他都有什么吃法。
“你吃饺子不是喜欢蘸料,可以加一点,拌到面里也行,家里阿姨炒空心菜的时候也会放一点。”
陈嘉卓看了看没什么食材的冰箱,知道她应该很少下厨房,炒菜更不用问了。
“会下面吗?”
“这我当然会。”她是觉得自己不需要练多厉害的厨艺,但基本的速食还是会做的。
冰箱里还剩半盒车厘子,姜好说得早点吃完,放在那里好几天了,除夕前后她都不在家,今天才刚刚回来。
陈嘉卓全都拿出来,洗干净放到玻璃碟上。
他洗的时候,姜好就在一旁等着,问他回来这么早,他爸妈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他们也有自己的工作。”
言下之意,不会放太多心绪在他身上。
说到父母,陈嘉卓提起她那条朋友圈。
他低着头,在认真洗车厘子,但心上没那么自然,“你在朋友圈发我,父母会不会看到?”
姜好正拿起一颗洗干净往嘴里塞,“嗯……我和你说实话,但是你不要紧张。”
他动作一停,手掌被水龙头淋下的热水一遍遍淌过,她的提醒一点作用也没起到,他不由自主就。
“其实他们都知道了。”她又递了颗车厘子到他嘴边,仰头看他是什么样的神情。
“但谈恋爱是我们的事,你觉得时机到了再去见家长就好啦,现在见不见都没关系的。”
姜好拍拍他胳膊,“陈嘉卓,你不要担心。”
他关了水龙头,说好。
陈嘉卓没和她提过,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很没底。
见到她,心就像秋千一样晃,轻盈又忐忑。
他没谈过恋爱,但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表达爱的这方面欠缺太多,总担心把握不好度,太亲密怕唐突,克制些又会疏远。
半夜睡不着还会想,会不会过段时间等她想开,又后悔和他在一起了,如果她提分手,他可不可以不答应。
这些顾虑,很难开口和她说,因为患得患失的会让人生烦。
但姜好让这些迎刃而解,在祝樾面前的偏袒,从不隐瞒他的存在,方方面面,她都给足了他对这段感情的信心。
姜好靠在流理台旁,顺手抽了张悬挂的厨房纸给他擦湿漉漉的手。
她擦得细致,陈嘉卓的指甲修得平整,骨节分明,有隐现的青色筋脉,怎么看都好看。
一只手擦干,姜好要去牵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
但没能如愿。
抬睫便迎上吻,陈嘉卓手心搭在流理台上,俯身将她困在方寸之地,她身后没有位置了,退无可退。
因为离得太近,姜好不得不仰头,吻得费力,脖颈都发酸。
陈嘉卓好像发现,短暂地退开,单手环腰将她抱到大理石台上坐好。
再贴合,他吻得比之前更凶,姜好的手搭在他肩上,还没试过这样激烈的吻,回应得勉强,后来不小心咬到他下唇。
惊呼从唇隙中溢出,吻也生生截断。
“没事吧,是不是破了?”姜好慌慌张张地凑近去看,亲眼看见他下唇上的血丝慢慢洇开。
她抱歉地和他说:“好像流血了。”
陈嘉卓摇头,拿指腹把那点血擦掉,抬手抱她下来。
“只是破了点皮,过会儿就止住了。”
玻璃碟放到餐桌上,陈嘉卓往洗手间走,忽然被姜好拉住。
“你今晚要不要留下来?”
第44章
今晚有些过了, 陈嘉卓接吻的时候就知道。
如果不是被她牙齿磕到唇,可能更难收场。
但听到姜好说那句话,他还是错愕地顿住, 回身看她。
说着大胆的话,脸颊却先泛出淡淡的粉,在灯下尤为明显。
她进门时便脱掉长羽绒服,内搭是一小件针织衫,方才抱她时,掌心都能碰到腰窝细腻的皮肤, 亲到后来,手也落在那处。
陈嘉卓听清她这句话后就没有想要点头的意思。
不太合适, 有些早了,而且准备得不充分, 也怕她体验太差。
他走回到她身边, 叫她不至于感到被冷落。
陈嘉卓站在姜好面前, 垂眸看她轻咬内唇,仍强装镇定的样子,有点可爱, 还有些傻。
他留下来,要发生什么, 她知道吗?
他也这样问了她。
“我知道啊。”
像是怕他不信,这几个字说出来坚定得像誓词。
“好。”陈嘉卓听她这样说完, 很快应了声。
她主动挽留,他不舍得说出半句拒绝的话,哪怕是出于为她好的目的。
姜好看了眼他放在一旁的行李包, 他刚刚打开包的时候,她看到里面有装衣服。
“你还要回去拿睡衣吗?”
陈嘉卓说不用, 包里有一套,是除夕前回去那天穿的。
姜好哦一声,又想起好像缺了什么。
“但是……”
她心理上是准备好了,但实际上需要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陈嘉卓猜到她要说什么,开口说不用。
“只是留下来。”
但什么都不会发生,发乎情止于礼而已。
陈嘉卓这样说,姜好不太意外,毕竟他能答应这么快,没有再三确定她的想法,就有些不符合他的性格。
也行吧,就当提前适应一下。
“你要不要先洗澡?”
“好。”
姜好很积极的给他找了干净的毛巾,和他一起进了浴室,从那一堆瓶瓶罐罐中给他介绍哪一个是沐浴乳,哪一个是洗发水。
陈嘉卓记住了,又出去拿了衣服带进去。
他进去前,姜好看着他的背影,努力克制脑海中的想入非非。
其实她都做好进一步的准备了。
她知道自己是有点冲动没错,荷尔蒙作祟吧,或者是吻得大脑缺氧,让她犯懵,但既然开口就不会后悔了。
反正,她一时找不到会让自己产生顾虑的理由。
无所忌惮的底牌是他,对象也是他。
从浴室出来之后,陈嘉卓没在客厅见到姜好,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很快看到她从卧室出来。
姜好趁着他洗澡的功夫,进房间整理了一下床铺。
听到外面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她迫不及待地出去,只不过没有想象中的美男出浴图,陈嘉卓穿戴整齐,圆领衫和长裤,在拿毛巾擦湿漉漉的黑发。
姜好上前,拉着他进自己的房间。
她在客厅睡着,他抱她回卧室的那次,陈嘉卓没有顾得上细看,今晚才第一次打量她房间内部是什么样的布置。
和客厅是一个色系的设计,整体是淡淡的乳白色,干净整洁,房间处处可见一些风格各异的漂亮装饰物。
姜好让他在床边坐下,又跑进卧室自带的小浴室里找了吹风机出来。
她自告奋勇,“要不要我帮你吹头发?”
陈嘉卓收回环顾四周的视线,看向她,弯一下唇,没有拒绝。
他头发不长,已经擦得半干,不再滴水。
他坐着,姜好站在他腿边,这个高度刚刚好。
可能因为经常自己吹头发,她很娴熟,手劲轻轻柔柔的,对陈嘉卓来说是一种从没体验过的享受。
关了吹风机,姜好低头收线时借着姿势,弯腰在他额上亲一下。
他很守规矩,说留下就只是留下,挨得这样近,却仍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陈嘉卓鼻息溢出笑,环上她的腰,施了点力让她离自己更近。
姜好抬手,慢慢抚过他挺直的鼻梁。
“真的只是留下吗?”
她这话太有蛊惑力了,偏偏问得很真诚,乌瞳中是带着无辜的不解,向他请教一般。
陈嘉卓有点无奈,不知道她在他面前胆子怎么会这么大。
“少来。”他出声淡淡挑明,不接她的撩拨。
“我是怕你不好意思开口。”姜好鼓鼓腮。
说完,她退开,去衣柜里拿衣服,然后去了外面的浴室。
她离开后,房间又空寂下来。
身下的床垫比陈嘉卓自己睡的要软很多,淡青色的四件套,面料绵软,看上去很舒服。
他起身,去卧室的阳台透气。
阳台封了窗,陈嘉卓开一条缝,冷风钻进来,浑身的热气都降下来。
姜好洗完澡,重新回到卧室,穿一条白色的长袖睡裙,长过膝盖,印着小碎花。
陈嘉卓不在床边坐着,而是在房间角落的小沙发上,看一本她放在床头柜上的书。
那书买了好久,一本国外名著,但是翻译版本买的不好,读起来生硬拗口,变成货真价实的睡前读物。
一读就开始犯困,助眠效果好到出奇,因此到现在也才看了一半不到。
她这个澡洗了挺久,长发吹干需要时间,还要涂身体乳,做护肤。
一趟下来,本来还算宽裕的时间所剩无几,晚上十一点多,也是该睡觉的时候了。
姜好掀开被子,坐上去,朝陈嘉卓招招手。
陈嘉卓走过来,把书归还至床头。
“好看吗?”姜好问他的评价。
他说实话,“没怎么看进去。”
姜好扑哧一下笑出声,被他抬手捏了把脸。
……
那一整晚,陈嘉卓都没睡好。
他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毕竟躺在身边的是喜欢的人,她的每根头发丝都对他有吸引力。
已经不太记得睡前的那个晚安吻是怎么一发不可收拾的。
冷风白吹了,身下很快起势,在他退开前抵到她。
姜好感受到时在他怀里浑身一僵,没来得及说话,他安抚她一下,沉默起身去了外面的洗手间。
生理反应不是没有过,他自己会处理,有时冷静一会儿就好了,偶尔也会用手纾解,但没有一次这么难捱过。
姜好估计是等久了,出来问他还好吗。
其实这种事,算不上多不舒服,只是磨人。
他说没事,让她先睡觉。
过了会儿好受一点,陈嘉卓回了卧室。
姜好没睡,在等他,但乖很多,没有往他怀里钻,更显得之前是在虚张声势,让他很想笑。
沾了冷水的手很冰,陈嘉卓也没敢碰她。
两人隔着点距离躺回床上,相安无事地说了会儿话,之后姜好撑不住先睡着。
他没有睡,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后,静静看她在黑暗中的轮廓。
一直到天蒙蒙亮,露出鱼肚白,陈嘉卓才真正睡着。
再次醒来,是被姜好忘记关掉的闹钟吵醒。
他伸手拿到她放在床边的手机,滑掉闹铃。
闹铃关得及时,没将姜好吵醒,她在睡梦中无意识皱眉,翻个身又睡着了。
陈嘉卓严重缺觉,但一睁眼看到她躺在身边的好心情完全冲散了满身的困顿,他从身后轻轻拥住她,再次入梦。
第45章
陈嘉卓很久没有睡到中午才起床, 今天是例外。
醒来时,床边已经空了,但还有余温, 他估计她也没比自己早醒多久。
起身去外面的洗手间,果然看到正在刷牙的姜好,长发被她随手扎成低低的丸子头,脸上贴了张面膜,估计是怕吵醒他,特意来了外面洗漱。
陈嘉卓倚在门边, 她才注意到,嘴里有泡沫, 说不了话,朝他笑笑, 又指一下盥洗台旁边拆开的新牙刷。
说不了话, 她朝他笑笑。
陈嘉卓过去, 拿起昨晚洗澡时她给他拆的新牙刷,和她并排站一起洗漱。
姜好很快漱完口,和他说话, “我还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儿。”
他说:“睡得够久了。”
姜好只比他早醒不到十分钟,醒来时他在旁边睡得很安静。
她一直知道他长得好, 但这么直接的视觉冲击还是第一次,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然后猛然想到昨晚吻到一半时的突发情况,以及陈嘉卓眉头微皱,压抑生理反应的样子。
看起来不好受, 但也是真的欲气。
大清早对着人家胡思乱想,姜好自我反省很不对, 心虚得立马爬起床。
陈嘉卓低头在挤牙膏,粉色膏体,昨晚刷牙的时候没注意,只是觉得味道挺甜,睡觉前亲她的时候才忽然想到,原来是西瓜味。
还挺好闻的。
姜好取掉面膜,用温水冲掉脸上的乳液,再抬头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脸。
陈嘉卓在镜子里与她对视。
这一刻,想搬来和她一起住的欲望达到顶峰。
但也只是想想。
姜好往脸上涂了点保湿水,“我去准备早餐。”
他问麻烦吗。
“不麻烦,特别简单。”
陈嘉卓想说不用折腾了,待会儿去外面吃就行,但姜好已经出去了。
等他洗漱完去餐厅,发现确实简单。
就是简易的酸奶碗,大杂烩一样,上面铺一了层麦片和五颜六色的像小孩吃的甜甜圈,还放了几颗昨晚没吃完的车厘子。
见到他出来,姜好把他的那份推过去,“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离出门还有一会儿,但一上午没吃东西,她已经很饿了。
陈嘉卓不挑食,什么都能尝一点,坐下来拿了勺子和她一起吃。
“你今天一整天都没事吗?”
他点头,“想出去玩吗?”
“嗯。”
恋爱谈了几个月,两人还没一起出去约会过,正好今天都有空,姜好想出去看部电影。
春节前后,好几部贺岁档上映,影评都还不错。
她说自己的计划,“我们下午去看电影好吗,我还挺久没去电影院看过电影了。”
“好,晚上呢,有安排吗?”
姜好还没想好,“等我想到再说吧。”
吃过早餐,她回房间换衣服,陈嘉卓自觉把两只碗拿去厨房洗干净。
收好碗,他没有进卧室,怕撞见她换衣服,留在客厅坐一会儿,又起身去了阳台。
阳台摆着几盆花花草草,其中有一盆文心兰。
文心兰如果照顾得当,一年能开两次花,12月底开花时,姜好还惊喜地拍了照片发给他看。
她显然很用心,将它养得很好,冬季薄弱日光洒在黄灿灿的花上,形似翩翩蝴蝶-
两人出门,先去餐厅吃了顿正式的午饭,之后姜好选了部最想看的电影,买了两张电影票。
轻松不费脑的喜剧片,全场下来,电影院里笑声不断,姜好看得也开心。
电影院在姜好初中的学校附近,她对这一块很熟悉。
看过电影,没有立马开车离开,她和陈嘉卓牵手,轻车熟路带他从一条小街道穿过,来到学校后门口。
路过时,她给陈嘉卓介绍,“这是我初中读的学校。”
姜好的升学压力不大 ,初中时喻桃还没有出国,两人放学后经常在这一块儿玩,对这一片熟得不能再熟。
“要进去看看?”他问。
“不了,进不去。”
寒假期间学校封校,不给人随意进出,不过姜好觉得里面没什么好看的。
她来这边,是想买杯中学时常喝的热奶茶。
学校后门旁边有一家开了十几年的手工奶茶店,不是连锁品牌,就是自己经营的小店。
店主是对外地夫妻,奶茶用茶包和牛奶一起煮出来,种类少味道淡,但很醇香。
姜好之前以为过去这么多年,奶茶店已经关门了,前不久和喻桃提到,才知道一直营业着,她想喝很久了,但总是不顺路,这次碰巧在附近。
快走到时,姜好忽然想到年假还没结束,她停下来,看了看陈嘉卓。
“怎么了?”他问。
“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开门呢,而且学生们放假了,生意肯定没有开学的时候好。”她担心道。
越说越觉得肯定没开,姜好想着要不回去算了。
“去看看,没开门再回。”他牵着她按原来的方向往前走。
离那家奶茶店还有几步的时候,姜好就闻到淡淡的奶香味。
她讶然,“竟然真的在开。”
走到店门口便看到点餐台后面站着这家的老板,在店里和后厨进进出出搬箱子。
姜好推开玻璃门进去,里面有暖气,比室外舒服很多。
老板见来了客人,放下手里的活,招呼他俩。
“两位喝点什么?”
姜好问过陈嘉卓,他说和她一样就行,她就按自己的口味,点了两杯原味,掏出手机付钱。
老板看她面熟,做奶茶时又多看了两眼,忽然笃定问道:“你之前是这个中学的学生吧?”
姜好正扫着付款码,闻言有点意外地抬眸,“叔叔您还记得我啊。”
这么多年过去,老板都变了样,戴上眼镜,还有些发福,别说姜好当时还没成年。
老板笑呵呵地说:“那当然,你当时可喜欢喝我家奶茶了,有时候连着几天没来,我老婆还要问我,是不是最近的奶茶做的不好喝了,那个好漂亮的小姑娘怎么都不来了。”
姜好有些不好意思,“阿姨呢?”
“哦,她在家呢,最近来的客人少,我一个人够用了,让她歇歇。你俩来得也巧,今天刚开业。”
说到这,老板看看进门时便少言寡语站在一旁的陈嘉卓,问姜好:“你男朋友啊?”
姜好笑着说是啊。
老板比个大拇指,“靓仔。”
她笑得更开心了,回说谢谢。
奶茶还得煮一会儿,姜好和拉着陈嘉卓到旁边的高脚椅上坐下。
陈嘉卓说:“都不知道,原来你小时候这么爱喝奶茶?”
“其实也是为了照顾叔叔阿姨生意啦。”
姜好声音放小了点和他解释,“他们家有个小女儿,出车祸瘫痪了,小小的一个坐在轮椅上很可怜的,我那时杞人忧天吧,总担心这家店倒闭了,会没钱给她治病,就想着多买点,一点点也好。”
她知道奶茶喝多了不健康,会自己控制,但经常请同学喝。
说到这,姜好信誓旦旦,“你当时要是我同学,我肯定也请你喝奶茶。”
陈嘉卓半开玩笑,“那我有点亏。”
他也想过,要是和她是同学多好,能更早见到小时候的她。
他们坐的位置对着一面墙,上面贴满便利贴。
姜好看到,想起来这边有一本厚厚的心愿书,她初中时还和喻桃在上面写过愿望。
往旁边看看,靠近墙边的地方堆着一叠杂志,姜好在这里面找到两本心愿书,一旧一新,旧的那本已经被写满,不够用了。
她兴致勃勃地翻开,“我找找看,我也在这上面留过言。”
纸张泛黄,每一页都留有大大小小的字,草草翻过,能看到不少人名,后面跟着表白词,还有一些誓言,比如xxx会喜欢xxx一辈子之类的情话。
陈嘉卓也没有错过这些,他问:“你留的是什么?”
姜好低头找得仔细,听到他的问题后没有多想,回想一遍,竟然一点也记不起来。
“我没有印象了。”
翻到靠近中间的一页时,姜好停下。
因为看到了喻桃的名字,她用的是红笔,非常醒目,愿望是成为大明星,赚多多的钱,最后还写了日期,算一算时间,是她俩14岁时的某一天。
她笑起来,感慨这么多年,喻桃的愿望竟然都大差不差,始终如一。
喻桃的字迹下面,就是她留下来的话了。
【这个寒假,我不要再练大提琴了!!!】
一个无关情爱的小愿望,后面跟着的三个感叹号足以证明她那时候对大提琴有多厌烦,但真正让她脸红的不是这句发言。
姜好匆匆掀过那页,不可思议地嘀咕:“我当时的字为什么这么丑?!怪不得外公那时候每天见到我就盯着我练字帖,我还不太服气,好自信的觉得自己的字超级好看。”
陈嘉卓忍笑,不忍心让她丢脸,违心地夸:“挺好看的,只是有些大而已。”
大得东倒西歪,有点可爱。
他拿过来心愿书,翻回到原先那页,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想拍下来。
姜好慌忙捂住,“怎么还拍照呀?”
他牵唇,淡笑着说:“纪念一下,毕竟,没参与过你那时候的生活。”
“哦。”她一怔,抬起了手。
等他拍完照片,姜好心念一动,从旁边拿到黑色记号笔,找了处空白。
陈嘉卓看她伏在桌上,学着中学生的句式一笔一划地写下那句幼稚的话。
——jh和cjz会永远在一起!
末尾还没有忘记画上几颗饱满的爱心。
她想告诉他,虽然十四岁时的姜好还不认识陈嘉卓,但是没关系,因为十年后他不仅出现在她身边,她的愿望还变成了和他永远在一起。
第46章
那天看完电影的当晚, 姜好还没想好要去哪儿,先接到外婆电话,叫她过去吃饭。
两个老人家退休前都是教授, 桃李满天下,亦师亦友,年初一之后家里每天来来往往的客人不断。
从外公外婆手下出来,到今天做出一番成绩的学生也大都不年轻了,比姜好父母小不了几岁,对她来说都是长辈。
她有时睡到临近中午, 一出房间,没下楼梯就能听到谈话声, 下楼免不了尴尬,不下楼又只能留在房间里。
正好后面喻桃休假, 姜好出去和她玩了几天。
电话里, 外婆说快收假了, 最后一波客人也走尽,叫她放心回来吃住。
姜好一口应下,正好还可以把陈嘉卓带来的虾膏给他们送去。
和外婆讲定了回去吃晚饭后, 电话没有挂断,外婆和她多聊几句其他事。
这一说, 便提到陈嘉卓。
湘姨这两天自己做了点糯米烧麦,她想到陈嘉卓以前来家里住时喜欢吃那个, 问姜好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要是回得早的话,顺便给他带一些。
姜好看看自己身边的陈嘉卓, 笑眯眯道:“他回来啦,今晚和我一起过去。”
外婆哦呦一声, “怎么又不讲,还好我提起来。”
要继续说话时,那头出现外公模糊的说话声,估计是听到她们的聊天内容。
安静一会儿,外婆再开口,替外公传话,“你和嘉卓要是没事,就早点来吧,要是明天不忙,能住一晚最好了,你外公说的,要找他去钓鱼。”
“大冬天哪钓得上来鱼啊,冻都冻死了。”姜好嚷嚷,抬高声音,她知道外公在旁边。
陈嘉卓一直在听着,和她说没事。
“咦?嘉卓在你身边呐?”外婆问出声。
姜好下意识慌一下,但很快不给任何解释地说对。
这话就这样匆匆揭过,晚上的行程定下后,姜好就不再去想其他安排,天还未暗下来就到了外公外婆那儿。
虽然已经是很亲近的长辈,但陈嘉卓还是记着礼数,给他们都带了新年礼。
周到得甚至没有漏掉湘姨。
姜好陪他回去拿礼品和虾膏时,才知道原来他早就准备好。
陈嘉卓说:“本来也打算了年后过来拜访。”
外公外婆家年味浓,大门上贴着对联,庭院的松树枝头专门挂了红色小灯笼,沙发盖布特意换成红色,一进来,仿佛还留在除夕夜。
新年礼送出去,都放在一旁没有立即拆,而是先去了客厅聊天。
聊到陈嘉卓家里的事,外公问他父母今年是不是还在国外。
陈嘉卓摇头,“今年都在家里过的节。”
外公也赞同,“是该回来了。”
姜好听得云里雾里,才陡然发现自己对他的家庭了解的太少了。
她只知道他母亲是学建筑的,先入为主的以为他们都在港城忙事业。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身边还有外公外婆,姜好没有多问。
陈嘉卓说起钓鱼的事,“外公想去哪儿钓鱼?”
讲到这个,外公便来了兴致,“不往远了跑,就在后湖,你今晚在这住一晚,明早出发。”
天冷了,钓鱼搭子都不出来,一个人没意思,外公有段时间没去钓鱼了。
“外公,我明天早点过来,今晚就不留下来了。”
这是和姜好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登门,不比从前,没讲明之前陈嘉卓不想多打扰。
吃了晚饭,因为明天要早起过来,陈嘉卓没有呆多久就离开。
姜好虽然不舍,但还是留下来陪陪外公外婆。
陈嘉卓出门时,她提着湘姨给他装好的烧麦送他出去。
她没穿外套,毛衣不挡寒,陈嘉卓不让她在外面多留,把保鲜盒从她手上拿过来便让她回去。
姜好提醒他,“早上湖边温度很低的,不要只穿冲锋衣不够暖的。”
“好,你明天去吗?”
“钓鱼吗?”姜好果断摇头,她觉得钓鱼可无聊了。
但陈嘉卓好像还挺喜欢的,留学的时候他带她去过不止一次私人渔场。
一个人五美元的入场票,能在里面呆一下午,钓到的鱼如果要留下就另外算价钱。
姜好在那儿学会了抛竿,挂鱼饵,成功钓到一条小鱼,陈嘉卓钓到三条,不过只留下了一条,还请了那边的厨师帮他们把鱼做了加工,当晚两人在户外吃上了自己钓的烤鱼。
但也只有第一次去好玩,后面便失去了新鲜感。
看到她兴致缺缺的表情,陈嘉卓笑笑。
他低头很快亲一口姜好,拍拍她的胳膊,“进去吧。”
寒意慢慢从毛衣的孔隙往里渗,她也确实开始冷了,朝陈嘉卓挥挥手,说完注意安全便回去了。
走回客厅,姜好一进门便注意到陈嘉卓带来的礼物。
她有点想知道他送了什么,问外公外婆有没有看过。
方才都在一块说话,当然没人去看礼物。
既然说到,外公便满足她好奇心般过去将自己的那份礼盒提起,放在茶几上拆开。
里面是一副围棋,两个棋盒都是木质的。
姜好在外公打开后凑上前看了一眼,发现这副棋子有些特别,它和一般的围棋不同,不是黑白棋,而是分别替换成了碧玉和青玉,每颗都大小几乎无差,细腻剔透,在灯光下盈满玉石光泽。
外公一眼认出这是套拍卖品,他懂行,也听人提起过,加上紫檀木的棋盒,一整套下来有七位数,算是半件古董了。
姜好只知道这棋很漂亮,不清楚价位,但没忘记给刚刚离开的那位捧场,“哇,陈嘉卓的眼光真不错。”
外公合上紫檀木盒,和外婆无声对视一眼,没有多言。
他背着手,看看一旁心情不错的姜好,想问的话就在嘴边,但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不论怎样,都是一份心意,他作为长辈总不能拒收,不过该说的话,他还是会和陈嘉卓说清楚-
年后,大家都陆陆续续收假,重新进入工作状态。
姜好三月中旬要开始跟着乐团去海外巡演,一趟下来,和陈嘉卓有大半个月见不到面。
在一起之后,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姜好有些念念不舍。
还有点不太巧的是,她的生日在四月初,到时巡演工作肯定没法结束,她回不来。
不过陈嘉卓说过,四月初工作能推掉就尽量推掉过去陪她。
来回快的话,三天足够了。
为了能在姜好出去巡演前多陪她,陈嘉卓最近离开公司的时间很准时,有时甚至会提前,一日三餐都基本陪着她一起吃。
这天下午,何原拿着文件推开办公室的门。
大致汇报完工作后,何原没有离开,和陈嘉卓提起陈胜恺在港城那边的事。
才进公司两个月,已经和那边几个部门的高管闹过矛盾。
好高骛远就算了,结果经手的方案总出现大大小小的纰漏,一追责便推卸责任给旁人,手底下不少员工都叫苦连天。
陈嘉卓听完,颔首说他知道。
他很早就收到总部发来的邮件,也不止一次接到姑姐电话,让他最好出面解决,给陈胜恺一点警醒。
陈嘉卓低头翻看何原刚刚递交过来的材料,气定神闲说一句:“这才哪儿到哪儿,也该叫爷爷好好看看他的实力。”
他知道他爷爷前不久急匆匆将陈胜恺调进总部,是为了给自己施压。
之前在分公司,陈胜恺就时不时捅出些篓子,但那边决策层不止他一个人,时间一久,几乎将他架空,表面看上去便风平浪静。
陈懋三年前退任原因之一是身体出了问题,这几年修养身体,无暇顾及分公司的琐事,自然不了解陈胜恺在公司里是怎么样的一个角色。
估计以为掀不出什么风浪吧。
何原瞬间明白陈嘉卓的意思,没有多此一举地问需不需要让秘书订回去的机票。
陈嘉卓继续说:“不过,从现在开始盯紧他。”
野心配不上能力,又急于做出成绩,免不了急功近利。
何原点头记下,犹豫着又说:“陈董还叫我转告,叫您好好再想想他说的事情……”
陈嘉卓抬眼,示意他往下说。
他一口气说完:“不要任性妄为,不要让自己后悔。”
陈嘉卓不以为意地说知道了。
瞥一眼手表,他带上材料起身。
何原还留在工作状态,跟着一起站起来,“诶,陈总您去哪儿?”
陈嘉卓拿起手机往外走,被他那严阵以待的语气问的一愣。
他回道:“约会。”
何原一噎,又笑着调侃:“那确实是大事。”-
三月中旬,陈嘉卓送姜好去机场。
她要和乐团一起出发,在机场汇合前,先找了个角落和陈嘉卓道别。
西城刚开春,温度回升一些,但还是冷。
虽然之前有不舍,但真到了这天,姜好对巡演的期待远远大过于分别的低落情绪。
对比陈嘉卓,她一张小脸上满是笑意,穿淡黄色的羊角扣大衣,阳光从机场的一整面落地窗照进来,显得她越发明媚。
像她养的文心兰初初绽放的花骨朵,也像只小蝴蝶,马上要飞离他身边。
陈嘉卓不想显得太不成熟,但还是忍不住提醒她:“记得想我。”
姜好有求必应地飞快点头,重重搂住他抱了一会儿,一边承诺:“天天想你!”
她太神采奕奕,他也要藏住失落,露出笑,“大音乐家,提前祝你巡演顺利。”
姜好嘟起嘴巴,“怎么不是小音乐家了?感觉听起来更可爱。”
陈嘉卓失笑,这回是真心实意的笑了。
他弯身轻轻留一个贴面吻在她脸上,“好,我的小音乐家。”
登记时间临近,姜好最后和陈嘉卓说了再见,然后转身往乐团汇合的地点走。
他在原地多站了会儿,姜好走到一半时,忽有所感般回头看他一眼。
直到她的背影隐入来往的旅客中,陈嘉卓后知后觉发现,往后他都不用再怕被撞破心事般,避之不及地移开视线。
第47章
巡演一共跨越欧洲六个国家, 准备前往最后一个目的城市时,是三月底。
临近尾声,几万里的航程, 细节繁多的排练,乐团里的乐手都或多或少都有些疲惫,姜好也同样,一开始的兴奋也淡去,但为了完美收官,必须打起精神。
明天一早就要赶飞机, 今天下午姜好留在酒店抓紧收拾行李。
曲颂悦和她住一个标间,正躺在一旁的床上玩手机, 准备歇到晚上再开始整理。
姜好跪坐在行李箱旁边,将后面音乐会需要穿的两条礼裙妥善收好。
没忙多久, 便听到曲颂悦疑惑的声音, “这个不是你男朋友家的公司吗?”
“什么?”姜好闻声看过去。
曲颂悦直接把自己的手机塞给她, “你自己看看。”
【集装箱船体倾覆,系港城泊远航运公司所属,损失惨重!】
是一个关于财经新闻的公众号发来的推送, 姜好扫完标题,心蓦地下沉, 但因为一无所知,只能茫然的继续往下看内容。
从头看到尾, 她大概明白情况。
因为重量配载不均衡,集装箱船在经过一处海湾时侧翻,船体部分沉没, 因为倾斜导致上百个集装箱落水,目前还在尽力救援。
万幸的是货船上的海员被海面上的其他船只及时营救, 没有出现伤亡。
姜好看到这行字时松了一口气。
事发时是国内时间的上午,这条报道很新,以至于翻来覆去都是些车轱辘话,再找不出其他重要信息。
姜好将手机还给曲颂悦,在原地蹲了一会儿,直到被提醒有电话。
是陈嘉卓的。
她这边是下午,算算时差,国内大概是晚上十一点了,这些天他们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联系,即使今天他公司出事也没有任何例外。
姜好站起身,因为长久一个姿势而腿脚发麻,只好坐在床边,没什么准备地接通。
“吃饭了吗?”他还有闲聊的心思。
“还没有。”姜好低头,捋平腿边泛皱的床单,不知道该不该问。
“是不是还剩一个地方就彻底结束了?”
“对,明天的飞机,那边有两场音乐会作为收尾。”
陈嘉卓问:“酒店确定了吗?”
按照前不久的约定,姜好在最后一个城市入住后就告诉他具体位置,他会在她生日前过来,陪她过完生日,再顺带看她的最后一场收官演出。
但现在姜好却有些犹豫。
“还没有,等明天到了再说。”她转移话题,“你没忘记给我的花浇水吧?”
她出远门,家里的花花草草自然都交给他来打理。
也是这样才发现,原来陈嘉卓在养花草这方面没什么天赋,离植物杀手不远,担心把她的花养死了,刚接手时每天都要拍照给她看,有时连一根换季自然脱落的枯叶都要放大给个特写,问是不是发蔫了。
陈嘉卓顿了几秒,“没忘记。”
确实没忘。
上午事故发生时他还在公司,何助急匆匆进来,在接到消息时就第一时间订了机票。
他没从公司直接走,先回了趟姜好家把她那一阳台的花草搬到自己那儿,门卡留给何助,叫他找个会养花养草的秘书按时来浇水。
陈嘉卓的语气和往常一般无二,如果不是她提前知道些什么,肯定不会察觉任何。
可能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呢?毕竟这么大的公司,出现一些突发状况也很正常。
陈嘉卓似乎感觉到她的三心二意,“有不开心的事?”
“没啊,有点累而已。”
姜好在这边听到他从椅子上起身的动静,边开门边和她继续说话:“今晚还有工作吗?”
与此同时,姜好听到了另一道声音。
“没有了。”
与此同时,姜好听到了另一道声音。
“你不在家里吗?”
陈嘉卓没有遮掩,回复很快,“在港城,有点事需要处理。”
他站在房间门口,移开手机低声和门外的朱毓说了句稍等。
“晚上没工作的话,吃完晚饭早点休息,不要玩手机到太晚。”
姜好嗯一声。
他在港城,那也不会有多清闲。
“是不是有人找你?要不先不说了,明天我下飞机再给你电话。”
陈嘉卓看了眼站在门外不远处的朱毓,和她说:“是我妈妈。”
朱毓本来等在不远处,听他温声细语和对面的人聊天,已经感觉十分意外,又听到自己被提及,忍不住望过去。
这通电话已经结束,陈嘉卓从房间出来,问什么事。
“厨房煲了汤,要不要下来喝点?”
陈嘉卓看一眼手表,“这么晚?”
“猜你晚上可能没吃多少。”
他无奈笑一下,确实是吃得很少。
在公司开完会,梳理完后续有关赔偿和检修的流程,就被叫到老宅,和他爷爷在同张餐桌上。
这次的事故和上回春节他提前离开的火气叠加,陈懋是真的动了怒,将他从头到尾数落了个遍。
也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心思不在公司管理上,不如趁早让位。
陈嘉卓到楼下餐厅,厨房送来热汤,还有些其他配菜和米饭。
在那儿坐着的,还有他父亲陈绍晖。
显然,这边也在等着盘问他。
他没动筷子,有些累地靠在椅背上,“有想问的,直接问就行。”
陈绍晖先缓声开口,“公司的事解决完了?”
“没有那么快,具体原因港务局还在调查,评估损失结果也没有出来。”
“严重吗?”朱毓忧心忡忡地问。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书房绘图,还是从陈绍晖那儿听来的消息。
“不确定。”
陈嘉卓模棱两可地回答完,低头拿汤勺喝汤。
汤还蛮鲜的,他喝一口,想到了姜好,因为这汤里有菌菇,她不喜欢这个的味道,她挑食的菜很少,菌菇算其中一大类。
“我听你爷爷说你在拍拖。”陈绍晖问,“还是西城人?”
陈嘉卓点头,没有接话,因为知道他父亲和他爷爷的理念相似。
“是同事?”
“不是。”
陈嘉卓没有碰米饭,喝完汤便叫来佣人撤桌。
“如果是劝我分手去联姻,那没可能。”
离桌前,他说:“不求你支持,但不要来左右我。”
陈绍晖被点破,面上悻悻,不理解地问:“前面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什么现在要一而再的做些惹你爷爷生气的事?”
陈嘉卓转身上楼的脚步停住,“和你做研究一个道理,因为自己想做。”
不论是之前在外求学还是进公司,坚持的理由是想去做好这件事,而不是为了争权夺势,所以他不会为了稳固地位去讨好谁。
当晚,陈嘉卓回了自己在港城的住处。
今晚如果不是他妈妈先打来电话关心,他没想到要来这边,也不至于不欢而散-
姜好没有让陈嘉卓过来陪她庆生。
说这件事时,陈嘉卓一开始没有答应。
但她坚持这个决定,防止他又像上次跨年晚会那样偷偷赶来,甚至没有告诉他自己住的酒店地址,也找了合适的理由,借口收官阶段很重要,她不想分心。
生日回来可以以后再补,何况从小到大她已经有过很多次精心准备的生日了。
她知道陈嘉卓不是闲在家里无所事事的人,他工作很多,她不想为这点小事,让他抛下工作,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来这边。
姜好这些天一直在搜关于航运公司的新闻,但网上的消息太少了。
这种新闻的关注度很少,货船而已,如果不是有自己的货单在船上,几乎无人在意。
倒数第二场演出结束后,姜好在后台看到一条喻桃转发给她的新闻,是关于那次集装箱船侧翻的最新消息。
她前几天和喻桃提过,喻桃帮她留意了。
报道上说,经过几天的救援,大部分集装箱已经被运上岸,但船体全部沉没,其中有十几个箱子顺着海流飘远,重新找回的可能性不大。
具体的损失没有被报道出来,可能涉及机密,姜好翻看好几遍,有些地方看不太明白,只知道这个沉没的货轮不是公共驳船,是泊远公司所持有的,除去赔偿款之外,轮船本身也是笔巨大的消耗。
底下,是寥寥无几的评论。
【真的没有人员伤亡吗,没投保的货主不是人吗哈哈哈】
【我捡到了能算我的吗?】
【你把大箱子带回海关再说吧】
【这次泊远血亏啊】
【估计怪严重的,听说泊远总裁停职了】
【开什么玩笑,有没有常识,你家货丢了把老板开除啊】
【不信就算了】
【看他IP,不会是真的吧】
……
姜好坐在角落,控制不住的为陈嘉卓担心。
她没有听他提过,从事发到现在,他在她面前的情绪一如既往的稳定,如果不是又看到这条新闻,她真的以为已经没事了。
他从来不说。
“你怎么在这儿蹲着呢?”曲颂悦推开门,脚步生风的进来,和她说出去合影。
姜好摁灭手机,起身。
曲颂悦走过来,帮她拍拍裙摆上的灰。
姜好垂眸,跟着一起整理裙摆,知道担心无用,眼下只能把演出收尾好好完成,再看看能不能早点回去。
……
25天的巡演在四月初落幕,姜好配合完所有集体活动,提前一天买机票离开。
曲颂悦要在当地多呆几天,把休假度假放一起过。
姜好在傍晚回了西城,刚进到家中,行李还堆在门口,便像是心有灵犀般接到陈嘉卓的电话。
一接通,听他声音,好像很难受。
她心尖酸酸的,“陈嘉卓,你怎么了?”
他鼻息很沉,“没事,喝了一点酒。”
说话时,陈嘉卓在车后座,刚从一个饭局出来。
酒精烧胃,有些不舒服,但还不至于去医院,忍下不适,靠在后座时,忽然很想很想她。
没在一起前,很多不经意的瞬间都会想起她,但也只有这一次是打通了电话的。
所以其实他心情还挺不错,“你订了明天还是后天的飞机?”
姜好撒一个谎,“明天呢,今天先休息一下。”
“好,我也是明天回去。”
他偏头看车窗外不断飞逝而过的一排排鳞次栉比的大厦,还有流离的霓虹灯。
过一会儿又低声问:“想我吗?”
她温温柔柔带着笑的声音在耳边,“想呀。”
“有多想?”
无聊的话一说出口,陈嘉卓就知道自己是真的喝多了,昏昏沉沉说胡话,他自嘲地勾唇,抬手把车窗一降到底。
那边,姜好安静一会儿,半真半假的撒着娇和他说:“想得差点哭了。”
陈嘉卓一下子笑出声,又因为迎风,湿湿凉凉的风灌进肺,呛得不住低咳。
姜好知道他肯定没信。
不过没事,因为她提前买到了今晚飞去港城的机票。
第48章
姜好的人生中, 好像还没有为谁这么千里迢迢的奔赴过。
陈嘉卓是第一个。
从港城机场出来,是晚上十点出头,路上的车不多, 她穿一件薄薄风衣站在航站楼外愣了会儿,在想自己真是经验不足,连惊喜都准备得如此不熟练。
她根本不知道陈嘉卓住在哪儿。
难道不可能在不联系他的情况下出现在他面前吗?
一阵晚风拂过,姜好忽然想到了某天陈嘉卓在她手机上存下的何助理的联系方式,和她说如果有急事找不到他可以找何原。
她解锁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何助理的号码, 拨通前默念了一声对不起,下班时间还要打扰人家。
电话通了之后, 何助理公事公办地说一句“你好,请问是哪位”。
姜好站直, 先礼貌问好, “你好何助理, 我是姜好。”
“姜小姐?”何助进入工作状态,“您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姜好飞快说明来意,末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叮嘱:“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麻烦你先别和陈嘉卓说。”
“那当然。”何原其实也才到家没多久,几小时前两人通话时他就在副驾酸溜溜听着。
能不能加薪, 就看今晚了。
何原迅速周到缜密的替姜好将计划完善,“姜小姐, 陈总住的住宅区一般情况下的士是进不去的,我现在去机场接您,直接送您过去。”
经他提醒, 姜好也想到自己遗漏的一点。
现在稍微高档一点的小区都有门禁卡,他家怎么可能给人随意进出。
她感激地道谢, “那麻烦你了。”
何助效率很高,没出半小时便接到姜好。
坐上车,姜好系上安全带,带了点庆幸的语气感叹:“好顺利,还以为要多打几个电话才能联系上你呢。”
毕竟是陌生号码,又是下班时间。
何助客气地说出真相:“可能是因为,陈总留的是我的生活号吧。”
他老板还真是百密无一疏,不然他可能真的接不到。
姜好更不好意思,但又很够义气地保证:“放心吧,我一定找机会让他给你加工资。”
何助爽朗一笑,“那我就提前谢谢姜小姐了。”
姜好弯弯唇,却在下一刻忽的想起陈嘉卓停职的事,一些因担忧带来的低落又浮现,她试探着问何助理:“前些天你们公司是不是出了点事情?”
何助理说是,“姜小姐您知道?”
“我看到新闻了。”
“很严重吗?陈嘉卓会不会受影响?”
何助理温和安慰:“确实有点棘手,好在都能解决。”
“可我听说……”姜好没说完,眉间凝出淡淡忧虑,她对事实一无所知,甚至无法分辨流言的真假。
“听说陈总停职的事?”何助理替她将没问出来的话补全。
“对。”姜好看向他,“是真的吗?”
“这件事有些复杂,不过我想姜小姐您不用太担心。”何助理面露迟疑,但还是很客气从容。
姜好点点头,不为难他,起码现在是知道了些确切信息的。
她不继续这个话题,转过头去看外面的街景。
小时候姜好跟在她妈妈身边来过港城,但是记忆已经模糊,后来认识陈嘉卓后总想再来看看,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港城的夜景很漂亮,是和西城不一样的风格,机场附近红色的士繁多,沿途自成一道风景,高楼林立,无数亮着灯的小窗朦朦胧胧。
“晚上下过雨吗?”姜好问。
“下了一阵,这几天都是阴天,断断续续的下。”
从机场到陈嘉卓的住处,车程半个多小时,越接近目的地,姜好越难平静。
原来给喜欢的人制造惊喜的过程,自己会比他先感到开心。
她想,她会永远记得这个夜晚。
驶上环山公路后,姜好降一点车窗,闻到空气中雨后郁郁葱葱的植物香,春木截截,依山傍水,静谧中处处浸着低调的阔绰。
往上转了几个弯,在半山处占地极大的独栋别墅闯入视野。
车子停在别墅正门前,只从车窗朝外看,难以窥见整栋房子的全貌,但足以叫人感受到里面靡衣玉食的那股奢气。
姜好没有太多心思去欣赏,迫不及待地下车。
何助替她将行李箱送下来,又及时拦住她揿门铃的动作。
轻咳一声,他微笑道:“我有陈总这边住处的密码,姜小姐可以直接进去。”
姜好双眸微微撑大。
好像也可以?
进去之前,姜好不忘和何助再一次道谢,然后挥手道别。
何助目送她走进,作为一个旁观者竟然也跟着有些激动,边往回走边在心里感慨。
恋爱真好啊。
……
姜好将行李留在客厅,偌大的别墅,只留了几盏灯,她按照何助的说法上了二楼,看到其中一个房间的房门半掩着,有灯光从门缝泻出。
她屏息,适时停在门前,轻轻叩响房门。
等待的每一秒,都在设想陈嘉卓看见她那一刻的惊讶神情。
然而过去将近一分钟,里面仍旧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
不是这个房间吗?
姜好开始怀疑自己,甚至涌出淡淡后悔,在想是不是有些冒失,也担心会弄巧成拙。
但已经走到这儿,好像也不能回头了。
一鼓作气,姜好推开房间的门,往里走了几步。
在看到静静睡在床上的陈嘉卓时,她松了一大口气,又笑起来。
傍晚的电话里,他说喝了一点酒,但肯定不止,因为他这样爱干净的一个人,甚至没有换衣服就躺下睡着,房间的灯也彻亮。
姜好蹲在床边,轻轻推一推他,叫他名字。
陈嘉卓睡得不沉,只是酒劲没过,头还晕着,睡梦中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徐徐睁开眼,眼底有些微的红,被顶灯的光刺得皱眉。
眼前由模糊变清晰时,他看见了姜好。
他面上无惊无喜,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凝望许久。
久到姜好等不及地出声,摸摸他仍微微蹙着的眉,问他是不是还在醉着。
然而没等到回复,下一秒,她被攥住手腕拉至他胸前,后颈受力,被温热掌心压低,带着浅淡酒气的吻虔诚的落下。
这个吻又回到第一次的吻法,亲密中带着些恪守不渝。
姜好主动拿舌尖抵开他的牙关,胳膊攀上他的肩将吻加深。
该沉溺着享受其中的陈嘉卓却倏的一愣。
这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得不像一个梦,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唇齿之间的灼热触感让他渐渐清醒。
得不到回应的姜好睁开眼,怔怔地问怎么了。
陈嘉卓启唇,嗓音低哑,“我不在梦里吗?”
“当然不是梦。”姜好退开些让他看清自己,笑着问:“开心吗?我给你的惊喜。”
她映在顶灯落下的光里,比天使更像天使。
眼眶泛热气,他舍不得移开眼,“开心。”这些天最开心的时刻是从她出现在他眼前开始计算的。
原来黄粱美梦醒来,不是一场空。
陈嘉卓撑起身,将姜好拉起来坐在床边。
“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
“麻烦了何助理。”姜好没忘记给他美言几句,“还好有他帮忙,不然我的计划就中道崩殂了。”
她的回答在陈嘉卓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夸她:“很聪明。”
“但下次不要这么晚赶过来了,不安全。”
姜好立刻毫不犹豫地点头,听话得像个好学生。
拥抱了一会儿,他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再低头看一身发皱的衬衫,“我先去洗个澡,在这等我一会儿?”
“好。”
去浴室之前,陈嘉卓先下楼将她留在客厅的行李箱拎了上来。
他去洗澡时,姜好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房子,站在卧室的阳台,视野旷远,能将山脚下的城市风景纳入眼中,再近一些是开春后逐渐浓郁的山间景色。
一楼的花园大到离谱,方才进来时要不是有何助带路,她甚至找不到正厅的大门在哪儿。
只是太空了,他好像没有一点心思去布置这个大到会有回音的家。
姜好想到那个晚上,他回答她的话。
他说他会一直一个人,如果她和别人结婚了的话。
她当时根本没有心情去判定那句话的真假,只是无端心痛,仿佛真的顺着那句话想到了他独自过完一生的人生。
现在再想起,姜好觉得他可能真的会做到。
因为他好像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陈嘉卓洗过澡,换了干净衣服回来时,姜好已经等得有些犯困。
她今天其实很累,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几乎没有做任何休息又立马启程。
“今晚就在我这个房间睡可以吗?”
陈嘉卓去床边把被子铺开,然后走到坐在软椅上的姜好身前,耐心等她回话。
姜好没说话,抬手抱住他。
分开太久,对他的想念和关心堆叠在一起,她瓮声瓮气道:“陈嘉卓,我真的好想你。”
陈嘉卓听出她语调里的难过,心上像被一根细线系紧,拿指腹抚她薄薄的眼皮,问她是不是被谁欺负了。
姜好摇摇头,“你呢,有没有受委屈?”
他笑了下,“不顺利的事或多或少会有,但不会受委屈。”
她不放心地叮嘱:“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陈嘉卓神色一怔,像是在听什么处世箴言,认真答应她:“好,我记住了。”
第49章
姜好的觉补够了, 眼睛睁开得很快,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坐起身。
但起身后又好像还处在待机状态,睡懵了, 顶着乱蓬蓬的长发抱着被子发呆。
陈嘉卓忍笑,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可爱。
“要不要去外面的餐厅吃?”
姜好闭着眼摇头,她刚醒,还不是很想出门。
“那我先去叫餐,你洗漱完到餐厅找我。”
眼看她又要躺下,陈嘉卓伸手扶住她肩膀, “再不起来吃饭胃要饿坏了。”
他拿床头的遥控器把窗帘打开,自然光打进来, 照亮整间卧室。
“今天天晴了,吃完饭和我出去逛逛好不好?”他半哄着, 像照顾小朋友。
她说好, 果然很快醒神, 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
洗漱完精神很多,她下楼去餐厅找陈嘉卓,结果走反了方向, 多绕了一大圈才看到他。
他坐在椅子上,姿态懒散闲适地看着手机, 瞧着他丝毫不受风波影响的样子,姜好心中的小石头移开一些。
见到她过来, 陈嘉卓把桌子上倒好的温水递给她,又叫她看看自己选的餐是否合口味。
她刚起床,他没点口味重的, 选了几道清淡的菜。
姜好点了头,陈嘉卓才确定下单。
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睡觉时的灰色短袖, 显然一上午都没有出门。
姜好问:“你今天没工作吗?”
“没有,下午要出去和一个朋友见一面,往后一段时间我都比较空闲。”
陈嘉卓停职有好几天了,泊远的工作已经完全放手,上午何助一个人回了西城,君懋那边有他把控着足够了。
姜好比个五,兴冲冲地说:“我也有五天休假。”
她心情很好,语调上扬的憧憬道:“我们可以好好约会啦。”
陈嘉卓和她想的一样,他从今天早上就开始为后面几天的行程做准备。
午餐送到后,陈嘉卓先给她盛了碗汤,她空腹吃东西太急会反胃,先喝汤暖暖胃会好一些。
姜好吃得细嚼慢咽,他先吃完,放下筷子,看一眼手表,快到和朋友约定的时间。
他问姜好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你们是谈正事还是单纯见面叙旧啊?”
“和公司的事有关,但不会很久。”
“那我还是不去了,你和他慢慢聊,我在家里等你,你结束了再来接我。”
姜好听不懂他工作上的事,等在一旁既无聊他还没法专心谈正事。
她不想去,陈嘉卓就不强求,自己上楼换了衣服。
他不急着走,换完衣服又回去陪她把饭吃完。
姜好从他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开始看他,一路看到他坐回自己对面。
陈嘉卓在给自己倒水,借着间隙去看她,等她发问。
她故作深沉地开口,“你那个朋友,男的女的啊?”
“男的,怎么了?”
姜好说没事,“就是看你穿得过于惹眼了。”
他轻笑,没有否认,“这不是待会儿要和你约会?”
但真要说多隆重也谈不上,就是件普普通通的深色牛仔外套,内搭是黑T,高高瘦瘦的那种挺拔,像个男高。
姜好嘻嘻笑两声,目光又移向他的脸,继续打量,“你是不是剪头发了?”
“嗯,稍微修了下,上周的事了。”
是准备去陪她过生日之前,想着总归要好好收拾一下,结果她不要他过去,生日当天只在视频里说了句祝福。
“专心吃饭。”
“哦。”姜好重新拾起筷子,“怪你太帅啦,让我……”
她停住,沉思该用哪个成语形容最贴切。
“废寝忘食?”
果然,书到用时方恨少。
陈嘉卓被逗笑,笑完又正色提醒她,“饭要凉透了。”-
下午陈嘉卓出去时,姜好窝在客厅那张大沙发上和喻桃打电话聊天。
喻桃是唯一知道她来港城的人。
姜好和她感叹完陈嘉卓家里的豪华,继而怏怏地说:“我之前以为他高中来我家住是度假,现在感觉那应该算是体验生活。”
简直是纡尊降贵。
陈嘉卓在生活习惯上一点也不骄奢,让她时常对他的身价没有多直观的感触,直到住进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段,昨晚听何助说过,他在港城的房产不止这一处,只是这里靠近市中心,方便出行而已。
喻桃在那头笑得没正形,“什么语气啊,当阔太太还不开心?”
她不准姜好乱想,“你家书香门第诶,又不差,可别因为这点小事心烦啊。”
姜好说她知道,她也不是畏缩,只是两人在一起,她肯定会将他的家庭考虑在内。
……
陈嘉卓没有在外面耽误多长时间便回来,他回家后,姜好回楼上换了衣服和他出门。
今天返晴,温度比前两天都高一些,陈嘉卓本来把牛仔外套脱下,但出门前见姜好穿了条长裙,又不动声色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带上。
陈嘉卓开车,车子开出别墅没多远,在环山公路上和一辆黑色库里南相向而遇,离得还有一段距离时,那辆车忽然鸣笛。
姜好在副驾看手机,被吓了一跳,抬头朝前看,没明白对面的车在干什么。
擦肩而过时,那辆车放慢车速降下车窗,主驾一个年轻男人探出脑袋像是在看她,但陈嘉卓已经比他提前一步把两边的车窗都升上去。
防窥膜效果很好,那人主意落空,没意思地坐正。
姜好后知后觉,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不等她问,陈嘉卓先解释,“是我堂弟,也住这儿附近,你要是碰见他,不用搭理。”
姜好不由自主脑补出一些豪门恩怨,有些紧张地问:“他很坏吗?”
陈嘉卓一笑,“不是,是很烦,说话也无聊。”
“噢,我知道了。”
姜好看看手机上刚刚搜出来的打卡点,和他说:“我想坐这边观光的双层巴士。”
陈嘉卓有求必应,点点头,“这个点,估计只能赶上夜景班车了。”
坐之前,先去附近吃了饭。
午饭吃得晚,她还不是很饿,姜好只要了一份滑蛋饭和一杯鸳鸯奶茶。
到最后饭没有吃完,奶茶反而喝得见底,陈嘉卓帮她丢垃圾时,掂量一下杯底余量,“喝太多当心晚上睡不着。”
姜好心态很不错,“那就睡晚点。”
她抬头望望天空,“我们今天估计看不到落日了。”
她在手机上查攻略时,双层巴士和落日飞车这两个词出现的频率很高,配上风景图让人期待不已。
陈嘉卓很快给出解决办法,“要是喜欢,明天我们出门早一点再坐一趟,或者过两天带你出海看落日。”
“出海?”姜好一下子来了精神,“是坐船吗?”
“嗯,游轮,但我不知道和坐巴士上看的效果是不是一样的,要不然还是……”
“不用!”姜好很快做出选择,“就出海看吧,我更喜欢看海上落日。”
两人从起始站坐上巴士,这班车游客少,他们顺利选到了第二层的靠后位置。
夜风猎猎作响,刚开出去一站路,姜好就打了个喷嚏。
陈嘉卓将一直搭在手上的牛仔外套递给她。
姜好套上,问他冷不冷。
陈嘉卓说不冷,他低着头,在帮她挽长出一截的袖子,两边各折两道后,他握住她的手,“我的手是热的。”
手就这样握着,没松开过。
虽然没看到落日,但夜景也同样好看,巴士行驶到街市时车速降下来,路过一家正放着粤语歌的店铺时,姜好听到几句熟悉的调。
开出那段街市后,姜好边回忆,边生疏地唱了一小句,她乐感好,没有跑调,但每个字的发音都不准,还没唱完,便看到陈嘉卓眸中的淡淡笑意。
姜好难为情的止住,“我好像听过这首歌。”
“不许你注定一人。”陈嘉卓说。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歌名。”
姜好哦一声,她猜到他应该会知道,因为这首歌还是从他车上听来的。
“刚刚那两句歌词是什么意思?”
陈嘉卓给她翻译:“不许你注定一人,永远共你去抱紧。”
“你会唱吗?”她凑近。
他翘起唇角,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我唱的不好。”
姜好捏捏他的手,撒娇道:“唱一点点嘛。”
陈嘉卓在她面前好像缺失说“不”的能力,被她用乞求的目光看一会儿,胜过旁人的千言万语。
于是,姜好便听到他用低低沉沉的嗓音,唱完副歌部分。
短短几句,她心动一次又一次。
最后一句唱完,陈嘉卓有些不好意思,抵上她额头,低头去亲她,为自己讨要奖励。
映衬了其中一句歌词。
[简单的一吻,手心的抖震,示意我再不必孤单寄生。]-
晚上坐完观光巴士,他们又在附近逛了很久才回家。
陈嘉卓下午的话一语成谶,姜好真的失眠了。
但不仅是因为那杯鸳鸯奶茶,还因为她睡了一整个上午,和没调回来的时差。
陈嘉卓早上起得早,现在已经是他平时睡觉的点,生物钟准时,让他睡意明显,已经阖眼准备休息。
姜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悄无声息调整姿势。
翻第二个身时,她猛然想到昨晚半夜醒来时身侧好像是空无一人的。
她在一旁翻来覆去,陈嘉卓不可能感受不到。
伸手把她捞过来,他教她:“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姜好按照他说的实践,尝试入睡,但失败了。
她睡不着,总想找人说说话。
“陈嘉卓。”
“嗯?”他淡着声回应,困倦感很重。
“你身上香香的。”
他还是闭着眼,但是笑了一下,胸腔微震。
姜好像只小狗一样耸耸鼻子,“好像是沐浴露的味道。”
“明天给你买……”他快要睡着,说话不经思考,几乎是凭本能在回答她,敷衍中带着笨拙。
“我要沐浴露干嘛。”
安静一会儿,姜好以为他彻底睡着,试探着再次开口:“嘉卓哥哥?”
这次,没有再得到回应。
“真睡了啊。”姜好嘀咕一句,准备转过身睡觉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极淡的叹息声。
然后陈嘉卓翻身,将台灯打开了。
姜好忽然心虚地闭上眼,但为时已晚,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逼近,丝毫没有打算放过她这个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
陈嘉卓话里带笑,“现在想睡觉了?”
姜好只怂一秒,立刻睁眼:“没有,我还是不困。”
他撑在她上方,“再叫一声。”
“叫什么?”她装傻,嘴巴闭得死死的。
陈嘉卓捏她两腮,“叫我。”
“陈嘉卓。”
他好整以暇地看她,干脆不周旋了,直接压下身去吻她。
仿佛下一秒就要到世界末日的吻法,叫姜好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到最后被来不及咽下的口津呛到,她偏过脸咳个不停。
陈嘉卓坐起身靠在床背上,也把她抱起来,力道轻轻的给她拍了拍背。
温柔得和刚刚的他好似是两个人。
台灯光线昏昧柔和,姜好面上绯红,唇上水光潋滟,心有余悸的靠在他身上。
还没缓过劲,陈嘉卓没头没尾地问她一句:“你给我负责吗?”
姜好的手被他牵住。
他甚至不关灯,一点也不羞于展现自己的一切。
到后来,他被她掌控着,想为她活,也想为她死。
……
结束后,陈嘉卓带她去洗手。
姜好脸上的红晕就没褪下去过。
浴室里没放洗手液,陈嘉卓挤了一泵沐浴露代替。
他穿宽松的白T和睡裤,又换上冷静的无欲无求的模样,站在姜好身后,握着她的手洗得仔细,连指缝都没漏掉。
洗干净之后,他牵起她的手放唇边亲一口,“辛苦了。”
姜好别扭地抽回手,“不用谢。”
陈嘉卓牵她出浴室,又从卧室出去。
“去哪里?”姜好问。
“不是不困?找部电影看看。”
别墅的负一楼是休闲区,陈嘉卓买下这栋房子的时候就有,他很少用但保留下来了。
拐了几个弯,进到放映厅。
里面有三排座椅,能坐十几个人。
陈嘉卓选了个偏文艺风的爱情片,姜好问:“这个会不会有点无聊?”
他认可地点头,“选个无聊的,看一会儿就睡着了。”
姜好笑出声,“有道理。”
影片开始放映,高清的屏幕和音质极好的音响,让无聊文艺片都提升了几个档次。
看到一半时,姜好已经能猜到后面的大概剧情。
内容不出意外的俗套,是一个有情人各散天涯的故事。
大家族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不想继承家业,偷偷跑到穷山僻壤当了名美术老师,女主是当地小镇上的电子厂女工,是个会在菜市场为几毛前的葱斤斤计较,不折不扣的市井小民,两人格格不入,他鄙夷她的小家子气,她瞧不上他的假清高。
直到某天男主被混混围堵打劫,女主路过,不计前嫌的救下他,这是故事的转折点。
和寻常的爱情电影走向一样,天差地别的他们从两看相厌到抵死缠绵,并约好一起去一个更远的北方小镇定居,但在男主家人找来时,女主毫不犹豫地收下巨额支票,毁掉私奔的约定,并讽刺的点破他的异想天开和不知疾苦,两人彻底决裂。
到这儿,故事进行了一大半。
姜好偏头看身旁的陈嘉卓,他支着头,脸上没什么带有主观情绪的表情,像在看纪录片。
她分析剧情,“按照惯例来说,女主拿支票肯定另有隐情,可能是为了让男主死心,回到正常生活。”
陈嘉卓点头,虽然这类片子他看得少,但剧情不难猜。
继续往下看,后续发展果然和姜好的猜测如出一辙。
更狗血的是,男主在多年后发现了女主离开的苦衷,去找她时才知道她一个人去了他们曾经约定的北方,却在某个下班的夜晚碰上酒鬼,不幸遇害了。
虽然俗套,但女演员演技实在不错,去世前走马灯一般的回忆杀和漫天大雪,悲景衬悲情,还是让姜好眼眶一红,落下几滴泪。
陈嘉卓转头时看见她满脸泪痕,就知道多愁善感的小音乐家又难过了。
他给她擦眼泪,有些无奈的安慰:“不哭了,电影都是假的。”
“可我是真的伤心了。”姜好吸吸鼻子,悲观地想起自己,“要是也有人拿支票叫我离开你怎么办?”
“那你收下,买点东西吃。”
姜好一下子笑了,眼睛一弯,又掉出几颗金豆豆,“我说的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陈嘉卓换了张纸给她擦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但实际是,我不会让那些人出现在你面前。”
如果和他在一起会受伤,那他会比她更痛苦。
姜好睁大眼睛看他,半信半疑,想了想还是直接将这几天的疑虑说出来,“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停职的事情吗?”
陈嘉卓抬眉,对她知道这件事有点意外,“何原说的?”
“不是。”她说:“我从手机上无意看到的。”
“停职是我主动提的。”他能猜到,姜好是在担心他还没有强大到能和整个家族抗衡。
她担心他有一天会像电影中的那个男主角一样,被迫在事业和爱情中做抉择。
他思考一会儿该怎么解释,“你可以理解成提前避险,是好事,不用担心我。”
姜好似懂非懂。
“相信我吗?”
她不假思索地点头。
“我们不会被任何人干涉。”
陈嘉卓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来,“去睡觉?”
她说好。
折腾半宿,再回到卧室的床上躺下确实比之前困了很多。
“你明早早点叫我起床好吗,不然我时差调不回来。”
“嗯。”
“晚安。”姜好说。
陈嘉卓问她还难过吗。
她摇摇头,“好多了。”
他给她盖上薄被,“晚安,做个好梦。”
第50章
次日, 姜好八点出头便从床上起来。
两人在餐厅吃早餐时,门口处的门铃响起。
“你今天约了客人来吗?”
姜好知道钟点工阿姨每天都是下午来,而且有别墅的密码, 不需要按门铃。
陈嘉卓说没有,把涂好果酱的热吐司递给她,起身去门口接通可视门铃。
过了一会儿,那边有开门的声音,接着一道狗叫声突兀的从客厅传来。
“Buck,坐下。”
男人的声音, 但不是陈嘉卓,说的还是粤语。
姜好回头, 不知道要不要起身去看看。
但很快,进来的人就跟着陈嘉卓来餐厅了。
姜好认出是昨天在环山公路上遇到的那个开库里南的年轻男人。
他比陈嘉卓矮一点, 虽然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弟, 但长相丝毫不相似, 穿一身休闲运动装,美式背头,笑容幅度很大, 露出一口白牙,朝她招招手, “hello,阿嫂。”
这称呼听起来很怪, 但细想又没什么问题,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你好。”
陈煜朗默默打量姜好, 她有一双大大的钝圆眼,明亮有神, 白皮肤,长得很无害。
他自报家门,指一下陈嘉卓,“我是他弟弟,陈煜朗,你也可以叫我Caleb。”
姜好正要开口说自己的名字,却被站在一旁的陈嘉卓出声打断,他拖出餐桌旁的一把椅子,“坐这儿吧。”
陈煜朗耸一下肩,在他指定的位置上坐下。
坐好后,他向姜好说明来意,“我在遛狗,外面突然下大雨,就近来这儿躲躲雨,多有打扰了。”
姜好忙说没事。
桌上的早餐足够三个人吃,陈嘉卓叫他自便,陈煜朗点头,不拘谨地动手挑了爱吃的。
陈嘉卓坐回姜好身边,问她最后一片吐司是涂果酱还是花生酱。
姜好选了花生酱。
陈煜朗打量一会儿两人的互动,心里称奇。
他安静不了几分钟,开始和陈嘉卓抱怨起公司的事,可能考虑到姜好在场,他没用粤语。
也因此姜好能听懂他的话。
陈煜朗直呼陈胜恺大名,话里话外都是嫌弃,评价他脑袋灌的都是浆糊还总自以为是。
陈嘉卓听着,偶尔搭一两句,不说任何带有指向性的话。
姜好默默观察,能看出两人关系不生疏,虽然没有朋友之前的坦诚相待感,但可以处得来。
陈煜朗抱怨完,开始苦口婆心劝陈嘉卓回公司,“二哥,吓唬吓唬爷爷得了,他也叫我去联姻过,老古板年纪大了,别同他较劲咯。”
“好了,别说这些。”陈嘉卓让他打住。
吃过早饭,姜好先离桌回了楼上房间,她和陈煜朗不熟,面对面也没有话聊。
她离开后,陈煜朗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先前爷爷也不同意我娶Abby啊,现在不也结婚了。”
“那怎么不办婚礼?”陈嘉卓淡声,问得直接。
一句话便让陈煜朗哑口无言。
各退一步罢了,陈煜朗和他妻子结婚也不见得多爱她,否则也不会连结婚证都是在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前才草草领掉。
他只是不想受摆布,所以才会找个差强人意的人做妻子,挡掉不自由的联姻,也方便他继续在外花天酒地。
但他不敢大张旗鼓办婚礼,过年甚至都只带孩子来老宅,不见他妻子踪影。
他也没想过为他妻子争取一份认可。
没多久,外面雨停,陈嘉卓让陈煜朗带着他的狗回去。
“公司的事如果棘手,可以去找姑姐,我停职后就不会插手任何决策。”
“OK啊。”陈煜朗摸摸鼻子,回得心不甘情不愿,但没办法,对面已经开始赶客。
陈嘉卓上楼找姜好时,她正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和外婆打电话。
之前还在巡演时,外婆就担心她在外面吃不好,让她回西城后来家里住段时间补补身体。
姜好都不在西城,自然没法住回去,今天和他们报个平安,解释了还有几天才能到西城。
下过雨的阳台,空气很清爽。
挂了电话,姜好继续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陈嘉卓不会说她大清早就躺着无所事事是坏习惯,甚至找了条毯子给她把肚子搭上,提醒她别着凉。
他在另一边的躺椅上坐下。
“刚刚陈煜朗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不可能联姻的。”
“我知道。”姜好睁眼,笑得讨巧,“你说过非我不娶的,我很放心啦。”
这种话,换了谁和她说,她都会觉得别人油嘴滑舌。
但陈嘉卓可以叫她相信。
陈嘉卓眸中露笑,认领了这句话。
“非她不娶”对他来说不是誓言,而且一种祝福。
“对了,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呀?”姜好给自己解释,“我就是想多了解你。”
她家的情况他已经很清楚,但她对他的了解好像还不够多。
陈嘉卓很愿意说给她听。
“他们不从商,我爸他做的是生态学研究,我妈你应该有些印象,她是建筑师,博士期间的导师就是你外公,之前主要在国外工作,这两年陆续回这边定居了,他们俩人都还挺温和,以后有机会见面你会知道。”
当然,这个温和只限于表面。尤其是他父亲,做了大半辈子的学术,骨子里还是精致利己者。
陈嘉卓本来还想再提几句关于他爷爷的话,但想想还是算了。
陈煜朗说的没错,他是个老古板。
估计以后姜好和他的接触也不多,提不提影响都不大。
“家里其他亲戚比较多,但来往少,一般一年里也就见个一两面。”
姜好听得仔细,最后了然地点点头。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她想一想,“暂时没有了。”
又笑起来,玩笑道:“感觉我俩像在相亲似的。”
陈嘉卓接她的话往下问,“那你还满意吗?”
“超级满意好嘛,你这个条件要是真放在相亲市场上面,大家会觉得你有什么隐疾。”
他好像对她提起的相亲很有兴趣,“相完亲后要做什么?”
“嗯……”姜好回想一下之前听同事说起的流程,“相亲的人一般都是奔着结婚去的,互相都满意的话,就自然而然当男女朋友处着吧,约约会,然后等差不多的时候去见家长,接着应该就是商量礼金挑个好日子订婚了。”
说到这里,她倏地坐起来,像是灵光一现,但语气很坚定,“陈嘉卓,这次回西城后,我正式把你介绍给外公外婆好吗?”
以男朋友的身份。
陈嘉卓怕她从躺椅上摔下来,伸手扶住她,一边点头说好。
“但我觉得,外公外婆可能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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