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三傍晚, 陈嘉卓去看望外公外婆。
去之前，他问过姜好时间，约了她陪他一起过去。
周三整个下午姜好都在家休息, 定好时间后，便早早等着陈嘉卓从公司回来接她。
大概五点多，陈嘉卓和她通了个电话，说可以下来了。
偏北的城市，深秋时空气干冷，姜好没有化妆, 她去外公外婆那儿也向来随意，可临出门前, 犹豫一下还是涂了层薄薄的口红。
她下来很快，坐上车后看到主驾的陈嘉卓, 微微顿住。
他穿一件极有质感的灰色大衣, 剪裁得体, 设计和颜色都不抢眼，和平时的穿衣风格没有太大出入，但就是给人一种认真打扮过的感觉。
注意到她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了一会儿, 陈嘉卓无声滚动一下喉结，“怎么了？”
“哦……没事。”姜好坐直。
陈嘉卓原先是想提前一天和外公外婆说一声自己要过去, 被姜好拦下，说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他依着她的想法。
“外公外婆身体都还好吗？”
姜好点头, “最近都挺好的，他们自己也注重健康，每年的体检一直都在做。”
但是老人年纪毕竟也大了, 多少会有一些不舒服。
“去年外公体检状况不太好，血压很高, 我没敢在他面前表现得太难过，但是外公看出来了，说会好好照顾自己，争取多陪我几年。”
陈嘉卓说：“外公和外婆都很爱你。”
他第一次来西城的时候就看出来，两个老人看着姜好时，眼中的宠爱根本藏不住，是他没感受过的成长环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比他更会表达喜欢。
快到目的地时，姜好忽然发现，陈嘉卓没有开导航。
她有点惊讶于他的记忆力，“你还记得路线？”
他笑一下，“走过很多遍，都记在心里了。”
刚来时自己一个人出去转，后来又跟着她四处玩，这附近的几条路都熟悉了。
姜好被带着也回忆起他第一次来这边的那天。
“我当时看到你时还以为自己坐错车了。”
陈嘉卓记得，他飞机有些晚点，坐上车时李叔抱歉的和他说，得绕一段路先去接小好放学，不然要来不及了。
他第一次听到她小名，一时没想到是哪个字。
路上一直听李叔介绍她，大概知道这个人是他母亲老师的外孙女，和他年纪相仿，性格很不错。
后来见面便知道李叔没说谎，她性格确实很好。
车门开得急，他没有准备，和她刚对视上，还未来得及开口打招呼，她又猛地退出去。
站在车门边，穿校服裙，呆呆的。
然后是晚上一起吃饭，外公外婆都很和善，没有任何压力的氛围，吃饭时桌上甚至有一两道给他准备的很久没尝到的家乡菜。
她坐在他对面，偷偷望他时被他无意中看到了，汤呛得她脸颊红红的。
像一只观察他却被惊动的小兔子，他有点抱歉，不应该看过去的。
那时候只觉得她好可爱，还不知道会喜欢她好久好久-
在家门前停下车，姜好先下去开门，陈嘉卓把车停好，去后座拿给外公外婆带的补品和礼物。
姜好只和外公外婆说过自己今晚要来吃晚饭，没有说还有陈嘉卓。
陈嘉卓拎着东西，落后她几步。
前院的格局没有太大的变化，小池子里还有水流，但是没有鲤鱼了。
姜好在前面，推开客厅的玻璃门走进去，外公外婆已经等在客厅里，看到她的同时也看到她身后，站在门边的陈嘉卓。
姜好俏生生道：“看看谁来了！”
外婆惊讶，“嘉卓？”
她站起来走上前，老太太比他矮很多，但看他还像看小孩，轻拍一下他胳膊，“真是好久没来了，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
外公笑呵呵起身，“去年叫人送过来的那些茶叶，都还没喝完。”
姜好一愣，才明白过来他一直和外公他们有联系。
陈嘉卓把东西放下，换了鞋之后也进来。
外婆好久没见他，不断感叹他真是长大好多，拉着他过去沙发上坐下，问问近况。
长辈关心孩子都是老一套，那些话都是姜好听过许多次的。
譬如工作累不累，上班的时候和同事相处得怎么样，会不会有人为难你之类的话。
但姜好又想到，会有人这样关心他吗？
她好像很少听他提父母，以前读书时倒是偶尔会说起那边的祖父，只言片语中，姜好知道那是个很严厉的长辈，对他要求严格，假期时会给一个固定的时间叫他回港城，甚至不允许有任何的推迟。
陈嘉卓坐在外公外婆中间，她挑了个旁边的小沙发坐，插不进去话，便拿出手机玩。
翻了翻朋友圈，看到喻桃下午晒了一组对镜自拍，估计是拍杂志的间隙，身上穿着很不日常的一套衣服。
刚点完赞，喻桃发来消息，说晚上要过去。
姜好回她：【你直接过去，我晚上估计要晚一点才能回】
因为她常来，姜好给了她自己家的门卡。
【你晚上不是没演出？】
【来我外婆这边了，和陈嘉卓一起的】
喻桃发来一个震惊的表情包，【见家长啊，这么快？】
姜好：……
不过，他今晚穿得好正经，联想一下还真的有些像。
那边，外公开始问起陈嘉卓以后的规划。
他难得严肃，“怎么会来这儿了，那边不是好好的，还是说出什么问题了？”
姜好在手机上打字的动作慢下来，悄悄竖起耳朵听。
陈嘉卓懂外公在担心什么，“没有出事，那边公司稳定下来，不需要我时时刻刻盯着，这边我三叔去世得突然，公司也没有合适的人选顶上去。”
“你祖父安排的？”外公虽然不从商，但多少知道一些他家那边的事情，还是不太相信陈懋会叫他离开港城来这边。
“是我申请的。”
外公不理解，当是陈嘉卓什么都想顾全，摇摇头，不是很认可他的做法，“来这边对你事业能有多少提升？嘉卓，不是外公说你，你不要什么都想揽下来，顾此失彼就不好了。”
容易树敌是其一，另一个便是精力分散，得不偿失。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信陈嘉卓会不懂。
外婆不让他说教，“行了，我倒是觉得嘉卓能处理好就可以了啊，好不容易来一次还要听你唠唠叨叨。”
外婆问：“嘉卓，那你什么时候才结束这边的工作回港城那边呢？”
姜好捏紧手机，这也是她想问的。
她上次开玩笑，说他家看起来空空的，像是住的人会随时离开。
他只是笑着反问他能去哪儿，没有明确说过要在这边留多久。
姜好朝陈嘉卓那边看了过去，而他也刚好在看她。
陈嘉卓说：“不走了，我以后会留在这边。”
他用平平的语气说出来，仿佛这是件轻易便能定下来的事情。
不止姜好一个人愕然，她以为他最多会留在这边一两年便会离开，毕竟那边才是他的家。
外婆倒是先反应过来，“哦，留在这边也不错啊，来这儿发展也好，以后有空常来家里吃饭。”
外公没有说话，却注意到一旁怔怔看着陈嘉卓的姜好。
顷刻间，好像隐隐知道了什么-
晚饭时间，湘姨忙活了一晚，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菜。
湘姨和他们一起吃饭，不住地感慨：“没想到还能见到嘉卓。”
姜好还是坐在陈嘉卓对面，和以前他来家里住时一样的位置。
缘分很神奇，原本以为会是萍水相逢的人，兜兜转转认识了好多年。
以为两人之间系着的是蛛丝，轻而易举斩断，但其实是千丝万缕的红线。
吃过晚饭，姜好先去了后花园。
没过多久，陈嘉卓也过去。
她坐在躺椅上，怀里抱着卡卡，他出现在玻璃门边，卡卡一下子从她怀里窜出去。
姜好吓了一跳，转头看到陈嘉卓，叹一声神奇，“它还认识你。”
陈嘉卓也觉得惊讶，蹲下去要抱蹲在腿边的小狗，被姜好拦住。
“你别抱它，它换季脱毛，会弄到你毛衣上。”
温度低了，卡卡身上套了个印着卡通图案的棕色毛线马甲，一看就是出自姜好之手。
陈嘉卓说好，只是揉一揉它。
姜好手肘搭在躺椅的扶手上，撑着下巴，看着他和卡卡玩了一会儿。
客厅里外公和外婆在说话，没有注意到这边，她另一只手垂下，戳一下陈嘉卓的肩。
“你为什么要留在这边？”
他一顿，仍低着头，竟然学她说话：“想留下就留下了。”
姜好不留情面地评价：“没有创意！”
陈嘉卓笑一下，抬头看她。
他说：“我不想离你太远了。”
他眼中有很难见到的缱绻，不灼人，反倒叫她心里湿溻溻的。
姜好瓮声瓮气问一句：“有必要吗？”
“对我来说，很有必要。”
脸上热热的，姜好还想再说话，余光却看到客厅里外公端着茶杯看过来。
有些心虚，还有些不知所措，她转过头不再看他。
陈嘉卓起身，提议：“出去散步吗？”
姜好点点头，“好啊。”
两人穿上外套，姜好和外公外婆说了一声要和陈嘉卓出去走走，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客厅。
外婆嘱咐要注意保暖，外公则是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陈嘉卓。
陈嘉卓不卑不亢，朝他点了一下头。
……
出去散步的路线也是走过许多次的。
月明星稀，路灯下两人慢慢朝前走。
姜好要问的可多了，第一个便是为什么这几年，明明和外公外婆还有联系，就是不找她。
“我还从何助理那边听说，你三年前的冬天来过一次，你那次也没有找我。”
那语气，像是埋怨，又像是告状。
和陈嘉卓告他本人的状。
他很好脾气，“是我不对。”
“我误会了，我冬天过来那次，看到你和祝樾，我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她和祝樾？
心里想着不会这么巧，但还是问出来，“你看到他抱我了对吗？”
陈嘉卓没说话，点了头。
姜好那年冬天确实和祝樾见了很多次面。
他妈妈离婚后一直生活在国外，很少回来，像是铁了心要斩断和这边的所有联系，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祝樾。
结果那年的年底，他妈妈查出来癌症，好在是早期，祝樾得知后让她回来，说自己可以照顾她，可他妈妈不愿意。
祝樾无计可施，又来找当时放寒假回来的姜好帮忙劝。
当然，姜好劝过之后结果也是一样的。
她每回回国都是住在外公外婆这儿的，祝樾来找她，自然也是来这边。
有一次是在晚上，他妈妈把话说得很绝，告诉他自己有了新生活，叫他不要再打扰。
祝樾问为什么，她给的理由是很讨厌祝晟明，也觉得祝樾并没有按照她的希冀长大，她现在过得不错，病死在国外也不会再回去。
那通电话，姜好也在一旁听着。
祝樾情绪很差，她送他出门时，他问可不可以抱抱她，却没有等她同意便伸手将她拥进怀中。
那时和祝樾之间没有像现在这样生疏见外，姜好没有推开，念着一起长大的情分，犹豫一下还是回抱。
安慰的话也有说，她只是将那次拥抱看作是朋友之间的慰藉。
嘴唇嗫嚅，姜好说：“我不知道你在……”
“我没有怪你。”
其实就算真的和祝樾在一起，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不是一直知道她喜欢祝樾吗，也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有感情走到一起，其实没什么意外的。
爱而不得的落空他深有同感，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他该祝她得偿所愿的。
陈嘉卓解释：“我回去后没有不打算再和你联系，我想等过段时间再想想该怎么和你找话说，只是生病很突然。”
高烧不退，一开始查不出问题，靠着吊水压下去，后面又断断续续低烧很久。
当时医院有个病例，也是类似的症状，后来查出病因是癌症晚期，没有多久人就走了。
所有工作暂时放下，他父母都回国，陪在身旁。
一家人很久没团聚，有点生疏，又因为找不到病因，气氛很不好。
他在病床上时，一直在想她。
想起有一回，她朋友喻桃假期结束，离开后不久，他陪她去了趟寺庙。
是在农历六月十九，菩萨成道日。
他们在前一天晚上十一点出门，因为要在零点时祈愿，听外婆说那时的香火最旺。
夏天的晚上，即使将至零点，依然很燥热。
离市区近的只有一家寺庙，他陪她往里面走，庙小香客多，闷热的风将焚香的烟吹得四处散，熏得她眼眶都红了。
姜好受外婆影响，比较信菩萨神佛，过来是为了给喻桃许愿。
她来时直奔大殿，进去前不忘叫他摘下手表，说是要给这表开光。
他虽然不信这些，但也取下递给她，而后站在殿外等。
零点一到，大殿中的香火客全都跪于菩萨像下。
他离她有一段距离，看着她跪在蒲垫上，背影纤瘦，手掌合十虔诚闭目，良久才躬身三叩。
他不知道拜菩萨到底灵不灵，满脑子都在想，能被她放在心里的人是有多幸运。
一百零八道钟声歇停后，姜好起身。
其他人都绕着大殿往里走，只有她朝外走，像是逆流而上的一叶小舟，穿过人群出来找他。
那里面很热很热，她穿长裤，额头上都是汗，白色短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蹭上红蜡烛油，他抬手帮她抠掉，然后两人一起往空旷的地方走。
姜好把开过光的手表递还给他，他低头戴回手腕上，也在听她细数自己祈了什么愿。
很多很多，求喻桃大红大紫，顺利出道，给家人求了平安，给自己求了学业顺利。
他没想到还有他的份。
她说：“陈嘉卓，我也给你祈福了，我祝你平安顺遂，前程似锦。”
他也真的平安了。
没多久，他退烧，体格检查全部健康，医生给出的解释大概就是过度劳累，免疫系统受损，修养后康复，很正常。
病好后，他才看到她很多天之前发来的除夕快乐，却在想这可能是天意，告诉他不要再继续了。
怕自己放不下，他想着算了吧。
爱不是索取，不是强求。爱要留余地，不是给自己，是给对方。
于是一切回归正轨。
他继续在公司工作，决策理念都好，祖父也终于认可，放心将产业交由他接管。
前程似锦了。
但这前程里，有她吗？
在港城的三年，每时每刻都不开心，他最后还是决定来这里，过去找祖父说自己的打算时，当然没有被准许。
甚至震怒着问他，整个公司都是你的了，只要好好做，没有人能撼动任何，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那大概就是这前程里没有她，他不满意。
他不要这样的前程。
陈嘉卓接着上一句话说：“不见面的这些时间，我一直很想你。”
他垂眸，看她时很珍惜，解释时也诚恳至极。
姜好偏过头，压下眼角余热。
她想说她怎么会不懂他的退缩呢。
陈嘉卓把话说完，“小好，和我在一起试试？”
“我希望，我能出现在你的未来里。”
姜好没有说话，上前抱住他，脸埋在他温热的怀里。
身子一僵，陈嘉卓听到她说谢谢。
他以前就怕，怕他和她表明心意后会换来她一句小心翼翼的感谢。
他求的从来不是她的谢谢。
姜好又道：“陈嘉卓，谢谢你喜欢我。”
谢谢你在漫长的时间里喜欢我很多年，谢谢你没有放弃。
“陈嘉卓，我也喜欢你，很喜欢。”
第32章
陈嘉卓俯身, 抬手回抱她时，手臂不受控的轻微颤动。
他低下头，如获至宝一样, 收紧臂弯将姜好搂到身前，他从来没有离她这样近过。
曾经以为自己会是永远的局外人，想到也许要旁观她的一生时，便会感受到隐隐痛感。
如今真的听到她亲口说喜欢，那微弱的痛感却又浮现。
也许暗恋是这样的，像是身体里多出一根深埋皮下内里的神经, 它不受自己支配，以她命名, 也因她惊痛。
姜好和陈嘉卓之间相隔的最后一丝距离消失，体温上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历时许久、严丝合缝的拥抱。
她能感受到陈嘉卓身上的灼热温度, 以及他的呼吸。
良久, 陈嘉卓松开力度，稍稍退开。
姜好忽的屏息，目光落在他低头时近在咫尺的薄唇上。
她仍旧放在他后腰处的手指微微蜷起, 期待和紧张并齐。
会接吻吗。
她偷偷想，却很快知道答案。
陈嘉卓抬手帮她扣紧羊羔毛外套的最后一粒圆扣子, “冷不冷？先回去？”
“哦……好。”
姜好放下手，脸侧埋在他身前太久, 冷风一吹，温差下能感觉到很明显的热度。
她猜肯定红了，拿凉凉的手背贴上去降温。
陈嘉卓见状, 也用指背轻轻蹭一下她的脸，“脸怎么了？”
姜好说：“好热, 被你闷的。”
他笑起来，“我的错，下次再抱……我注意姿势。”
陈嘉卓牵起姜好另一只手，“走吧。”
原路返回，周边是和来时一样的街景，心境全然不同。
“你之前住这边的时候晨跑，是不是就在这条道上？”姜好问。
陈嘉卓说是，“遛卡卡也是这边。”
“难怪，你回去之后，我每次遛卡卡，它都把我往这边带。”
姜好捏一下他的手。
陈嘉卓偏头看她，等她说话。
她声音低了，“我们现在，是开始恋爱了吗？”
陈嘉卓微愣，而后认真说当然是。
“小好，我们认识很久，即使你今天没有接受我，我也会一直将你看作妹妹一样保护。”
“我知道你不喜欢男女感情中的暧昧，我不会那样。”
太重的承诺，陈嘉卓很少会口头陈述，因为珍重，所以只靠说出来会觉得悬浮，他会用心对待这段关系。
他说话时，姜好一直浅浅地笑，梨涡也浅浅。
她晃一晃他的手，“陈嘉卓，我也会很认真的。”
……
慢悠悠回到家门口之前，姜好顿住步子。
“怎么办，我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和外公外婆说。”
而且也觉得，现在还不到时机，毕竟才刚刚在一起。
她已经松开手，陈嘉卓没有异议，尊重她的想法，“那就先不说。”
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走到客厅里。
“怎么出去这么久哦，天黑风又大的，别又感冒了。”
外婆边说边上前摸摸姜好的手，“还好，手心挺热乎的。”
这只手刚从陈嘉卓掌心中抽出来，当然还热着。
“我穿得比较多嘛，而且动起来就不冷了。”
姜好说着，猛然生出点在长辈面前偷偷恋爱的心虚。
再悄悄瞥一眼在旁边站着的陈嘉卓，他面上极其自然，眼中带一点笑的在看她。
姜好也做无事状，看看客厅，“外公呢？”
外婆指一下书房。
姜好哦哦两下，“那我先上楼去了。”
她往楼梯那儿走，上去前回头礼貌问陈嘉卓：“我要拿点书去我那边，你来帮我搬一下可以吗？”
外婆在后面问书重不重，“小好，嘉卓是客人，你可别什么事都麻烦人家。”
姜好软声对外婆说：“很重的。”
“没事，外婆，不麻烦。”
陈嘉卓跟上前。
他挡在她身后，遮住其他视线，姜好放心地回过头，对他得逞一笑，又灵又俏。
他无奈一笑，提醒她：“看路。”
她唇线拉平，故意冷淡：“哦。”
进了房间，姜好转身关上门，坏坏道：“嘻嘻，把你拐进来咯。”
陈嘉卓忍不住，虚虚握拳抵唇，他今晚笑得次数太多，唇角都要发僵。
他蛮正经的，“拐我进来，然后呢？做什么？”
这话问住姜好。
但不妨碍她在沉默中胡思乱想，脑海里霎时呈现从未体验过的亲密画面。
“然后……骗你做苦力。”
说完，她几步越过陈嘉卓，走到自己的书架旁，纤纤长指划过书脊，像是真的开始认真选书，耳根却红红的。
姜好没有骗外婆，她确实要找几本乐理书带过去。
之前去学校帮忙代课，她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些基础知识，所以想找些乐理书看看。这事记在心里很久，却总因为各种原因耽搁。
姜好的目光停到立在书架某个格子里的相框上。
是她和陈嘉卓去水族馆时，在海底隧道中拍下的照片。
但照片上只有她一个人。
那次去时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方便拍合照，她也没有要拍合照的概念。
她踮脚取下那个高高放置的相框，有点可惜地说：“当时都没有和你一起拍张照片。”
陈嘉卓走到她身旁，看照片里对笑得灿然的女孩子。
“我在这儿。”他抬手指指她身后玻璃墙上的倒影。
姜好顺着他手指的位置仔细看。
倒影没有很清晰，但能看出上面是个举着手机的瘦高男生。
她却因为这个发现更难过。
应该多拍几张照片的，但当时谁知道那样的日子只有一回呢。
即使再怎么复刻，也不会有第二个那样的夏天了。
陈嘉卓不知道姜好为什么忽然低落，用指腹将相框玻璃上的薄灰拂去，“这不是挺好的，构图很独特。”
她被逗笑，嘟嘟囔囔着说：“这算是什么构图，不好看。”
“好看。”
照片里，她编着侧边麻花辫，这是她那时常梳的一个发型。
陈嘉卓和她聊天，把话题转移，“我记得你那个时候喜欢编头发，怎么现在很少看到？”
姜好说：“长大了嘛。”
很多场合都不适合花里胡哨的编发，她也没那么多精力去打理。
他手掌撑平，在她发顶上比划一下，平移到自己下颌。
“还好吧。”
姜好鼓腮，知道他在开玩笑，却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拽下他比身高的手。
“你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我记得很清楚，你呢？”
“我也是。”他十七八岁时，光是一张脸，就够让人印象深刻了，更别说其他的事情。
“这样已经足够了，留在照片上也不代表会被永远记住。”
姜好目光软软，勉强被安慰好。
她整理好心情，想到之前听来的事，一并问了。
“你是不是给这个水族馆赞助过，还让他们把那个《海的女王》的节目留下来？”
陈嘉卓抬眉，这是他刚回公司不久时做的一次赞助活动，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会知道。
“是你吗？”
他没有否认，“是我。”
他解释说：“那是很普通的一个活动，我想到那个节目你喜欢，问了一下能不能留下来，一周演一次就可以，没有为难。”
专门挑了西城的水族馆赞助，私心肯定是有的，但没有强求什么，好在他提了那个请求后，水族馆的负责人答应得很干脆。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为难啊。”
赞助嘛，肯定要拿钱的，钱给的多，一点小小要求当然会被接受。
姜好刚刚拽住他的手还没有松开，此时无意识摆弄他那几根修长的手指，眼睛望着他：“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为我做了很多事，但我都不知道，你下次一定要告诉我，你不说会亏得很大知道吗？”
他只笑，捉住她作乱的手，拿到唇边亲一下。
“没有亏，一点也不亏。”
真的喜欢哪会计较盈亏，他只怕给的不够多。
……
他们没有在房间里呆很久，姜好找了一个袋子，把挑出来的需要的书都装进去，陈嘉卓接到手上，拎着下了楼。
时间不早，再晚一点就要打扰外公外婆平时的休息时间了，姜好和他们告别，准备回去。
外公和外婆一起送他们出去。
姜好和外公外婆说完话，先打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陈嘉卓把书放到后座，再次和两个老人说了再见。
外婆心疼他在这边没有亲人长辈，嘱咐他有空常来吃饭，外公今晚话少一点，但临走前也叮嘱了他一两句，到底还是关心他的，叫他不要过劳，年纪轻轻还是要把身体放在第一位。
陈嘉卓全都点头应好。
姜好趴在车窗边看他有礼有度的和外公外婆说话，相处也融洽，心里不自觉轻松起来，甚至开始期待日后将他介绍给家人时的画面。
住在一起的方便之处在恋爱时体现得最明显。
约会后回家，能省去不少的时间。
陈嘉卓将车停在姜好家的楼下，呆在一起一整晚，分开时还是有点舍不得。
“我帮你把书送上去？”
姜好说不用了，“喻桃今晚来我这儿了。”
“好。”
她朋友在，他不方便去，陈嘉卓能理解。
姜好解开安全带，“那我先下去了，后座的书我自己拿就行。”
他点头。
姜好比个电话在耳边，“晚上手机联系？”
“好。”
说完再见，姜好开门下车。
像是一晚上的童话落幕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告诉自己不能黏得太紧。
余光看到她打开后座的车门，探身进去拿了装书的袋子。
车门关上，陈嘉卓从副驾的车窗往外看，却迟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正疑惑着，主驾这边的车窗被叩响。
他偏过头，看到站在外面笑嘻嘻的姜好。
陈嘉卓降下车窗，正要问还有什么事，开口前，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随晚风卷进来。
姜好忽的凑近，身子朝前稍稍探进车窗。
猝不及防，他的脸侧被她软软的唇印上一个吻。
“陈嘉卓，恋爱快乐哦。”
第33章
第一个知道姜好恋爱的是喻桃。
当晚回到家, 姜好立马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好朋友。
喻桃刚结束一大堆工作回来，本来死气沉沉躺在沙发上，闻言立刻惊坐起。
“我天！”
“这么神速！”
“有吗？”姜好觉得还挺久的。
“其实是水到渠成。”
“OK, OK。”喻桃用你开心就好的语气说。
“你俩到哪一步了？”
姜好一下子没明白，“就刚开始啊。”
“今天确定的？”
她点点头，“今晚，你是一手消息。”
“哦，那没什么事。”
姜好后知后觉，抬高语调：“哪有那么快！”
甚至还没有接过吻。
“也是, 我看着陈嘉卓也不像太冒进的。”
姜好同意这点，她想起刚刚亲他, 他足足愣了好几秒。
至于之后是什么反应，她不知道, 因为亲完她就溜了。
“他是不是比你先动心？”喻桃摸摸下巴, 换上洞察一切的表情。
姜好坐在她旁边, 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带回来的乐理书，听到她这样问，有些诧异：“你怎么看出来的？”
“就我回国找你那次, 他送你来机场接我，回去路上还记得你没吃东西, 下去给你买早餐，我当时就觉得他有点太细心了, 想和你八卦来着，但你那段时间心情不好，我就没提。”
姜好叹气道：“我感觉自己发现得好晚, 错过很多。”
“但是桃桃你知道吗，他本来就是很好的人, 他只是看着冷冰冰，但对别人也很好，我们出去玩，遇到过不会扫码的老人家，他会跑到很远的便利店换零钱回来。”
对外公外婆也尊重，和湘姨说话时，明明听不太懂她夹杂着乡音的普通话，但还是会耐心回话。
这样好的人，叫她起初没法生出异样的心思，而且她当时在感情方面很慢热，没有朝那方面想。
她是在陈嘉卓离开很久之后，才在慢慢生出的想念中察觉到自己的心动。
她说着，忽然懵了一瞬，不确定地喃喃一句：“他那时喜欢我么？”
喻桃举手发言：“我觉得是喜欢的。”
但姜好下意识觉得是在国外的时候，可能因为在异国他乡，两个人虽然见面并不频繁，但是一直没断过联系。
仔细想想，她又摇头了，“我不知道。”
“没关系呀，不要想太多了，被爱的小孩对爱总是迟钝的。”
喻桃其实不奇怪，姜好从小到大身边都不缺爱她的人，可能被爱包围的人对爱的感知就会弱一些，小恩小惠没法让她感动，顶多是出于礼貌的感谢，想要拔得头筹，必须长久地付出真心。
只是除了家人，能做到这些的太少了，更别说那些朝三暮四的男人。
但是现在，陈嘉卓算一个。
“前尘往事，随它去啦，反正他人都是你的了。”喻桃洒脱得很，站起来伸伸懒腰，趿拉着拖鞋去厨房倒了两杯果汁。
再走回来，递给姜好一杯。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会有不需要你踮脚就弯腰迁就你的人来爱你。”
“来，碰一个，庆祝你恋爱！”
姜好笑一笑，和她碰杯-
十一月还剩下的几天眨眼便过去。
这几天，姜好忙乐团的工作，和陈嘉卓约会，吃饭，然后他偶尔会到她家呆一会儿。
两人腻在一起，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进度几乎停在原地，陈嘉卓连拥抱都会注意时长，更别说接吻。
不过姜好没谈过恋爱，也不清楚流程该是什么样。
这种事，总不能直接问“你为什么不亲我”吧。
那也太需要勇气了。
刚结束一场小会议，姜好没走，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坐着，无聊的点开手机，问陈嘉卓什么时候下班回家。
她担心会打扰他工作，很少直接给他打电话。
曲颂悦推开会议室的门，“你在这儿啊，我找你一圈了。”
“找我什么事？”姜好问她。
“你有没有签公司的打算？”
他们乐团一直有专门的公司做录制，有时是演出现场采样，有时要去音乐棚今天有唱片公司来做采样录音，录制后会做成唱片发行。
乐团里不少小有名气的乐手会单签一家唱片公司，做自己独奏曲的唱片。
过两天有一场演出，一直合作的唱片公司会过来录音，听说到时还有经纪人一同过来签乐手。
姜好说她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我现在独奏的场合不多，才进乐团不想把精力分散，要签估计也是下个乐季的事了。”
乐团每年九月开始实行新的音乐季，下个音乐季要到明年才公布。
“那还要好久，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签不签都行，也不是做歌手，还得时不时出个新歌。”
姜好对曲颂悦点个头，一边拿起手机看陈嘉卓回的消息。
他说已经出公司了，待会儿要去医院，问她去不去。
心中一紧：【你不舒服吗？】
【不是，去探病，你去吗？】
【或者你在车上等我一会儿，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
姜好放下心，也应了好。
他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车上和以前一样，副驾坐着何助理。
姜好坐下在陈嘉卓身边，他拿起放在一边的白色餐盒，打开递给她。
“洗过的，要不要吃一点先垫垫肚子？”
餐盒里面有蓝莓和车厘子，姜好拿了一颗车厘子。
“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去吃饭，之后我再去医院。”
“不用的，我不饿，午饭吃得晚。”
“工作很忙吗？”陈嘉卓关心道。
“还好啦，我们工作时间和你不一样，没有公司上班那样规律。”姜好吃完车厘子，含着籽不知道扔在哪儿。
陈嘉卓抽两张纸巾叠好递给她。
她接过来，吐掉籽。
“不过明年三月，乐团要开始海外巡演了，我还是第一次跟巡演呢。”
“那很好，巡演多久结束？”她语气中不难听出兴奋，陈嘉卓尽量不表现出其他情绪。
“沿线有六个国家，快的话也要半个多月吧。”
说完，姜好也意识到这就代表两人要有一段异地时间。
车上还有其他人，她悄悄去找到陈嘉卓的手攥住，很小声的问他：“我会想你怎么办？”
她没谈过恋爱，但在他面前撒娇几乎是无师自通，让他常常很难招架，却又心甘情愿想各种办法哄她。
姜好贴得更近一点，没有低头，盲选了颗蓝莓递到他唇边。
陈嘉卓要说的话被堵住，她看他很快咽下，也注意到他吞咽时明显滚动的喉结。
他皮肤白，喉结旁边一点的位置有一颗很小的黑痣，姜好早就注意过，默默想着下次亲在那处会怎样。
她发现自己真的有点反骨，他越是禁欲，她越想试探着越过他的防线。
陈嘉卓丝毫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凑近低声在她耳边回：“我有空就去看你。”
“那说好了哦。”
姜好又想起一件事，“你跨年那天有空吗？”
“跨年？12月底？”
姜好点点头，期待地看着他。
这问题坐在副驾的何原能回答，年底的几天，陈嘉卓不出意外会回港城，那边航运公司要开年会，还有各部门的年终总结汇报，都需要他露面。
陈嘉卓却说：“暂时还不清楚，等我确定再告诉你可以吗？”
何原暗自咂舌。
放在去年，要是有人同他说，你们老板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他一定会义正言辞斥责对方危言耸听。
如今也是大开眼界了。
不过这样也不错，毕竟老板心情好，他们做员工的才轻松。
“你如果有工作的话，不要勉强哦。”姜好叮嘱他。
陈嘉卓答应她，“那天是有什么事？”
“西城电视台的跨年晚会，有个音乐节目里会有我，这个是实时直播的，也会有重播，所以你来不了也没有关系。”
这也算是人生新体验，所以姜好私心是希望他能来，不过如果他真的有事，她也不会多难过。
“你这次去探病的是长辈吗？”
陈嘉卓点头，“是我三叔的妻子。”
姜好在脑子中过了一遍关系，“你三叔，就是年初时去世的那位吗？”
“对，严格来说不算是妻子，他们没有领证。”
充其量，算是未婚妻吧。
所以陈霁权过世后，因为财产分配的事发生了许多纠纷。
他只来得及在抢救时留下一句仓促的口头遗嘱，让身边的人帮忙转告，他名下所有可动的资产都留给他的未婚妻叶仪庭。
但叶仪庭是名普通的中学老师，完全不懂经商，更别说与一群豺狼虎豹争抢遗产。
直到陈嘉卓带着律师出面，替他三叔处理遗嘱安排，这件事才告一段落。
“三叔去世后，她受的打击很大，身体状态不好，前段时间早晨晕倒在家里，被人发现后才送到医院，一直在调养。”
姜好听完，不禁唏嘘世事无常。
陈嘉卓说起这件事，也有些头疼，他和叶仪庭并不熟悉，陈霁权出事前，他和这位三婶甚至没有见过几次面。
现在她入院，出于人道主义是该过来探望的，但他不擅长处理这类人情世故。
“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那位阿姨？”
她会改主意，陈嘉卓不意外，他淡淡笑一下，“好，你帮我开导开导她。”
姜好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本事去开导别人，何况那还是位长辈，但同理心她有，力所能及的安慰是能做到的。
车子开到住院楼下面，姜好和陈嘉卓一起上去，何原便没有跟去。
见到叶仪庭，姜好想起自己好像是见过她的。
应该是在那次被拍到的葬礼上，她和陈嘉卓从同一辆车上下来，黑衣黑裙，戴着口罩，看着憔悴又苍白，陈嘉卓对她很照顾，下车时还替她扶着车门。
叶仪庭看着很温婉，是病容遮不住的美。
见到病房来人，坐在病床上撑出一个笑同他们打招呼。
姜好放下手中的营养品，主动开口介绍自己的名字，“我陪陈嘉卓来看看您，您叫我小好就行。”
面前的长辈看着很年轻，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叶仪庭笑了笑，“这名字起得好，可爱又大方，你跟着嘉卓，叫我庭姨就好。”
姜好乖巧应下来。
她坐在一旁，听陈嘉卓问叶仪庭的身体状况，建议她多休息，不要思虑过重。
听着听着，姜好忽然觉得很熟悉，想起上次和他出去吃饭时他接到的那通电话。
那通电话对面的人好像就是庭姨。
聊过一会儿，有护士过来找叶仪庭去护士站那边称体重。
“庭姨，我陪您去吧。”护工暂时不在，姜好自觉站起来。
叶仪庭温柔应声，“那麻烦你了。”
陈嘉卓安排的是VIP病房，这一层都很安静，姜好陪着叶仪庭去到护士站。
每周需要记录一次体重，叶仪庭一直不达标。
姜好看着她清瘦的样子，关心地问：“庭姨，这边饭菜合您胃口吗？”
叶仪庭面上露出笑，“不是的，是我没胃口。”
从陈霁权出事到现在，她从未走出来过。
她心里难受，但没处说。
身边的女孩乖乖的，眼中的关切丝毫不作假。
她开口：“你陪我在外边走走吧。”
姜好挽着她的胳膊，为难道：“外面很冷的，要不我们回去添一件衣服？”
“确实，”叶仪庭像是刚刚想起来，“都入冬了。”
“西城有一点不好，就是入冬早，比我家那边冷太多了。”
她起了个话头，两人便自然的聊起来。
姜好问她是哪里的人，叶仪庭说了个南方城市的名字。
“港城和我家乡一江之隔，我年少时很憧憬，后来去外面读书，便选在了那里。”
也是在那儿，她认识了陈霁权。
叶仪庭很简单的叙述完自己的故事。
她读书时和陈霁权恋爱，又因为家境悬殊分手，陈霁权那时年纪轻，高高在上不愿低头，她也有自己的傲气，于是开始争吵，也被中伤过，最后潦草收场。
期间复合过一次，但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从未消失，于是又惨淡结束。
那之后，两人分开了很久，各自过自己的人生。
几年前陈霁权松口，答应家里的安排，决定结婚，但到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是没有成。
“然后没过多久，我们就在这儿重逢了。一见到他，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没法忘记他了。”
时隔多年，他们心照不宣的复合了。
“我做好了和他纠缠到死的准备，可他却弃权了。”说到最后一句，叶仪庭语气哽咽，苍白的脸上只有眼角有一抹胭脂红。
“留我一个人。”
姜好讷讷：“庭姨……”
“我懂你的难过，但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叔叔那么爱你，他不舍得你生病的。”
叶仪庭缓缓点头，“我知道。”
“只是太遗憾了，应该早些见面的。”
姜好眼眶都要红了，第一次感受到安慰的话是多么无力。
叶仪庭瞧她这样，反倒轻轻笑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再听下去你估计要哭鼻子，待会儿回去嘉卓见到要怪我了，人好好的出去，怎么哭着回来了。”
方才姜好介绍自己时，没有提到她和陈嘉卓的关系，但叶仪庭能看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一股脑倾诉的话会不会叫面前的女孩多心，于是多说一句：“嘉卓和他叔叔很不一样，他很善良，不会让喜欢的女孩受伤。”
有的人，连生气时的刺都是朝向自己的。
姜好点头，“我知道的，庭姨您不要担心这些，如果说出来好受，您可以多和我聊聊天，今天来不及的话，以后我常来看您。”
再回到病房，也到了叶仪庭的晚饭时间，两人没有多留，道别完便离开了。
姜好收好情绪，但陈嘉卓还是轻易看出她的低落。
快到停车场前，陈嘉卓问：“怎么了，有不开心的事吗，和我说说看？”
她摇头，“只是心里有点闷。”
“陈嘉卓，我们会不会分开呢？”
听到她这样说，陈嘉卓大概明白了她在难过什么。
他侧过身，摸摸她的头。
姜好顺势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听到他说：“我保证，不会的。”
第34章
共情能力太强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情绪太容易被不好的事情影响，尽管姜好克制自己不去想，却还是有些难过。
和陈嘉卓在餐厅吃过晚饭出来, 何助和司机都已经提前离开，车子留下，换他来开。
车上，陈嘉卓想起她一晚上的低情绪，有些后悔道：“应该让你留下来等我的。”
诸如此类世事无常的事情，他看过太多, 不是不惋惜，只是已经见怪不怪。
“是我太多愁善感啦, 我也很苦恼。”
“小音乐家，总是会和别人有点不同的。”他笑着, 倒是没有否认。
姜好唇角翘一翘, “陈嘉卓, 你好会哄人。”
“是吗，可能是我想你能开心一些。”
他其实不太会安慰别人，哄她的话也都是出自心里话。
姜好叹气, “我看着庭姨，我感觉她好可怜, 她好像还不是这儿的人，举目无亲的。”
“嗯, 我听她提过，等养好身体后可能要离开这边，到时我会安排人送她走,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一起去送她。”
“离开也挺好的。”这里对她来说是个伤心之地。
姜好扯扯针织半裙上的细带, 心中庆幸那位叔叔离开前给庭姨留下很多遗产。
他给不出爱了，好在还有钱能够保证她余生衣食无忧。
也是一种慰藉。
回家的路上有一条常走的道封住修路，他们换了条路线，被堵了很长一段时间。
陈嘉卓的车开得稳，姜好吃过晚饭有点犯困，靠在车上睡了一会儿。
她睡得很浅，不是完全没有意识，车子到目的地，刚一停下她便徐徐睁开眼。
陈嘉卓注意到姜好转醒，抬手轻碰一下她的脸，“回去再睡，今晚早点休息吧。”
姜好却没有很快下车，靠坐了一会儿醒神后，她朝他勾勾手，“你过来一些。”
陈嘉卓没问她要做什么，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近。
姜好环腰抱住他。
他虽然隐约猜到她要抱自己，却还是因为她的亲昵轻笑一声，“心情好点了？”
她作势想了想，说还差一点点。
陈嘉卓知道她有后话，顺着问下去，“还差什么？”
姜好的手搭上他的后颈，稍稍用力把他压向自己。
“a kiss.”
还差一个吻。
距离拉近，陈嘉卓呼吸稍稍一滞，认真地将吻落在她额间。
“这样？”
他对她向来有求必应，吻也不例外，他不止给出一个吻。
陈嘉卓身上好闻的气息逼近时，姜好分出点神思去分辨这是什么香。
是一种极淡的裹着甜香气的薄荷味，可能是他常用的爽肤水，和从她身上沾染到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
再之后就没有心思胡思乱想了。
温热的薄唇，轻嘬浅吮，从额前移到脸颊，再停在唇角边。
情难自控，陈嘉卓仍旧不忘询问她的意愿：“可以么？”
问这话时，他没有退开分毫，唇几乎贴着她的唇角，声线含糊低抑，不至于失态，但绝对比不上平时那般冷静。
姜好不答，但迎上去。
几乎是在相贴时，缠绵的吻一触即发。
她能感觉到自己掌心下，陈嘉卓后颈的皮肤在升温，以及他落在她后腰处不断收紧的手。
他的吻力度逐渐加重，却没有继续深入。
姜好甚至更生涩，完全靠本能回应着，下意识的舔咬，让他的气息一下比一下急促。
只是唇贴着唇厮磨，但结束时，仍叫她晕晕乎乎。
堪堪拉开距离，姜好将脸贴到他脖颈一侧，闭目平息。
陈嘉卓看起来比她要自若些，他搂着她，慢慢地轻拍她的背，但只有姜好知道，他脖颈那侧的脉搏跳动得有多快。
好半晌，姜好捋顺呼吸，抬睫一瞥，又撞见那颗小黑痣。
心念一动，她微微偏过脸，像盖了个落款章，大着胆子吻在那处。
姜好原先乖乖偎在他怀里，陈嘉卓没有任何防备，他低低嘶一声，仰起下颌躲开。
因为这动作，喉结更突出。
姜好睁大眼睛，故作不满，“你在躲我？”
陈嘉卓捏捏她的脸，凑近又亲了一口她的唇，这次用了力，像是在惩罚她先前的不安分。
再退开，他指腹摩挲几下自己脖颈上被她亲过的那处，嗓音有点哑，“现在不能往这儿亲。”
他对待自己手上没个轻重，那颗痣附近很快氲出一片绯色。
“那什么时候……”姜好问到一半，忽然琢磨出模糊的含义。
“哦，那我不亲了。”她又埋进他怀里，装乖道：“我等你同意那天。”
陈嘉卓笑容加深，到底是谁同意谁？
他笑完，假意同她谈条件：“那你得对我好点。”
这话也只是随口一道，陪着她玩而已，但姜好却听得一怔。
因为她本来是想顺着说“我对你很好呀”，但还没说出去便倏的有种底气不足的亏欠感。
对比他，她好像确实做的不够多。
她忽然沉默，半晌都没回话，陈嘉卓拍拍她，“困了吗？”
姜好摇头，“时间还早呢，你再陪陪我吧。”
陈嘉卓想到她傍晚时情绪不高，也想和她再多呆一会儿。
他跟在她身后回了她家。
姜好顺便给陈嘉卓录了指纹，还把自己的门卡也给他了。
进住户楼可以用门卡，也可以用人脸识别，但录人像的话需要去物业那边，这个点物业早就下班，不然她就让陈嘉卓去录一个了。
陈嘉卓站在玄关处，看她像是要将自己的身家全交给他的架势，好笑又不解。
他换上拖鞋进去，姜好打开暖气，让他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又问他要喝什么。
陈嘉卓脱下大衣搭在沙发背上，却没有听从她的安排心安理得等在客厅。
他去了餐厅，“我喝热水就可以。”
这个时间点，也不适合再喝其他的了，茶和咖啡喝完都要睡不着。
姜好给他倒了杯热水。
他们坐在岛台边，陈嘉卓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
姜好和他并排坐着，支着脸偏头看他。
岛台上的吊灯是她搬进来前亲自挑选的，光线恰如其分，不刺眼不昏昧，在这样的夜晚中正正好，正正好让她看清陈嘉卓脸上的每一处。
她看了他太久，久到陈嘉卓无奈一笑，有些招架不住，偏头和她对视。
“我脸上有花？”
姜好说：“我在想，这杯水喝完，你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陈嘉卓握着杯子的手一顿，随后将它搁在桌上，还要推远。
“那我喝慢些。”
姜好扑哧一笑，“我想起来，可以续杯的。”
时间还早，总不能就这样坐着喝水，姜好找了部电影，叫陈嘉卓陪她一起看。
客厅中，姜好关掉主灯，只留一盏落地灯。
“我好久没有完整看完一部电影了。”
陈嘉卓也是，工作之后不会再有闲情逸致的拿出几个小时用在电影上。
姜好过去，自然地靠在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这部电影时长不到两小时，但是放到一半时，原先提议看电影的人却昏昏沉沉睡着。
电视屏幕里放的什么，完全没有心思去在意了，陈嘉卓侧目，看着静静睡在一旁的姜好。
他弯腰低头，在她睡得红红的脸上亲了一口。
担心她着凉，他想去房间里给她找条毯子盖上，但一起身才发现，她睡着时无意识攥住了他的衣角。
再一回身，姜好已经睁开眼睛，狡黠地看他。
这眼神，显然是已经知道他偷亲了她。
陈嘉卓用指骨刮一下眉梢，面上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只淡笑着说：“看来童话故事没有骗人。”
让公主醒来，需要一个吻。
第35章
客厅只留一盏灯, 姜好从沙发上跪坐起身，仰头看他，屏幕上电影画面不断跳动, 光影在她眼中明明灭灭。
她确实是睡着了，只比陈嘉卓亲她时早一点醒来，但姿势选得太舒服，她懒得动，也不是真的想看电影，只是想和他多呆一会儿。
然后感觉到眼前一片阴影压进,接着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怎么能这么小心翼翼呢。
姜好扑上前，这位置刚好搂住他的腰。
“不行, 我要亲回来。”
陈嘉卓低头，背压得很低, 迁就她的姿势。
“亲吧。”
他随她闹, 姜好却盯着他的眉眼, 微微出神。
好半天，她没有亲，只是抱着他, 感受他的心跳和体温。
深浓的夜里，陈嘉卓听到面前这个他记挂了许久的女孩对他说：“陈嘉卓, 我会对你好的。”
心脏似有一瞬间颤动，他怔忡几秒才反应过来, 这应该是在回答之前在车上他说的那句话。
陈嘉卓失笑，以为她还惦记着要亲那处。
他手掌搓几下脖侧，也有不解, “这儿怎么吸引你了？”
“啊？”
姜好顺着看过去，被他带偏, 凑上前认真给他解释：“你这儿有颗小痣你知道吗？”
她还作势指给他看，手指举起来又想起来他看不见，于是满沙发开始找手机。
要拍照给他看。
手机找到，拍照模式也调出来，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这是她的情话！
……
姜好对着电话那头重述完全程，喻桃听得很想笑。
她安慰姜好，“哎，调情也是情。”
姜好要哭了，“我刚睡醒太晕了，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到最后，情话没被听出来，可能陈嘉卓还会觉得她色迷心窍。
但要再说一遍，就好像很刻意，没有那个氛围了。
喻桃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比姜好先当上感情顾问，更没想到她还乐在其中，那边姜好呜呜出声，独自懊恼。
“好是体现在行动中的，说比做实际多了，你行动起来，他能感受不到嘛。”
说完，那边安静一会儿，似乎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而后再说话，语气显然已经重整旗鼓。
“桃桃，你说的对。”-
十二月开始后的一周，姜好在下班前拿到了跨年晚会的内部票。
两张票连座，在靠前居中的位置。
姜好拿在手中，盘算着怎么安排。
外公外婆肯定是来不了的，但除非是她父母双方都不来，不然总不能让陈嘉卓和她爸爸或者妈妈一起坐着吧。
太为难他了。
姜好拿手机登上官网看了看余票。
还好，还有余座，只是位置不太好，有些靠后。
她怕再犹豫就售尽了，当机立断买下一张，打算后面再找表演团的其他同事问问有没有多出来的。
工作结束得早，姜好拎包走人。
前段时间一直忙排练，现在的走台和曲目基本练得差不多，难得清闲，她一个人在外面逛了一下午的商场。
她什么都不缺，在商场转了两圈，也只给自己买了一条围巾，剩下的是给父母和外公外婆的礼物。
当然，也有陈嘉卓的。
一枚小小的领带夹。
但礼物暂时送不出去，今天陈嘉卓上午就和她说过，他要晚一点出公司。
姜好知道他最近工作多，她爸爸也是这样，临近年底会忙一些。
可她昨天一整天都没和他见上面，只在晚上睡觉前接到一个他的电话，她想叫他过来的，又担心会打扰他休息。
穿过商场的某个出口走到室外，姜好来到另一条这两年新开发的美食街。
她本意是想抄近道去路口打车，却被满条街的香味留住。
姜好放慢步伐，边走边看，最后停在一家卖汤包的小吃店铺门前。
叠在一起的木质蒸笼往上冒着白花花的热气，不大的店面内挤满了人，生意火爆。
老板热情地问姜好要点什么，几人份。
姜好本想说一人份，话说出来之前忽然改了想法，“两人份的，打包。”
店内有不少点过餐的顾客在等，她付过钱，老板说她的那份要等第二笼。
姜好点点头，站到旁边慢慢等。
大概十分钟后，她拿到了自己的那份，之后直接打车去了君懋。
还在路上时，姜好给陈嘉卓发消息，说自己给他带了份汤包，让他过一会儿再找秘书或者助理下来帮忙拿一下。
他回的消息里只说了好。
但当姜好从车上下来时却发现，等在门口的是陈嘉卓本人。
入冬后的西城格外冷，他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姜好小跑过去握住他的手。
“你怎么自己下来了，我还担心会耽误你工作呢。”
“这点时间还是有的。”陈嘉卓勾勾唇，从她手上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牵着她要往公司里面走。
姜好踌躇一下，“我也上去吗？”
她来时是准备送完汤包就回家的。
“我还有一点就结束了，你在这陪我一会儿，然后我们一起回可以吗？”
公司一楼的大厅空荡荡的，人并不多，从正门到电梯也只遇上两个人。
穿正装的一男一女，步履匆匆，瞧着都很干练，看到他们时皆是一愣，但很快便自然地招呼了一句陈总，陈嘉卓小幅度颔首示意，从头到尾没松开过姜好的手。
搭乘电梯到了陈嘉卓办公的那个楼层，出去之后，旁边就是他的办公室。
不远处有一片办公区，能见到一些走动的人。
姜好跟着他进去，看他反手关上办公室的门，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她呼一口气，“好紧张。”
“紧张什么？”陈嘉卓问。
她很认真，“上班时间谈恋爱，你不紧张？”
陈嘉卓笑一声，因为被她说的“谈恋爱”几个字样愉悦到，也笑她可爱。
他带她进休息室，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椅子上，单分出来两盒汤包，放到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上。
“这家汤包很好吃？”
“没吃过，是在一条新建的美食街买的，打算买一份尝尝的时候就想起你了。”姜好在脱外套，拉链拉到底后发现围巾忘记摘，于是又抬回手去解围巾。
她低头，错过陈嘉卓眸中的触动。
他从前就羡慕姜好喜欢的人，因为她会将那个人时时刻刻记在心上。
而现在，他成了那个人。
姜好在他身边坐下，拆开筷子嘀咕：“不知道还热不热了，不热的话你这边是不是可以加热一下。”
她拿筷子夹了个小汤包先尝了第一口，“没有冷掉，但要趁热吃。”
“好。”
汤包不算多，陈嘉卓比她先吃完，问她有没有想喝的。
“茶吧，我感觉这个汤包的馅还是有点腻。”姜好没抬眼，点评完又看了眼包装袋上的店名，决定下次不买了。
很快，秘书敲门进来，送来一壶泡好的茶。
配套的有茶碟和茶杯，陈嘉卓坐在一旁，单手给姜好倒了一杯。
那边秘书出去，还没在工位上坐稳便收到信息轰炸。
点开，是秘书办私底下建的群聊，里面有男有女，平时会有闲聊。
[是不是个年轻女人？]
[我也看到了]
[你们从哪儿看到的？我都没发现陈总出办公室了]
[是女朋友吧]
[八成，楼下财务部的有我朋友，说在一楼见到两人牵着手]
[小琳不是刚去送茶了吗，怎么样？！]
[确实是女孩子，挺漂亮的，感觉还有点眼熟]
[问何助啊，他肯定清楚]
[那个笑面虎，转头就告状了，要问你问]
[……]
休息室内，姜好解决完最后一只汤包，简单收拾了一下。
喝一口茶解腻，她过去从一堆购物袋里找自己给陈嘉卓买的领带夹。
她蹲在一旁时，陈嘉卓说：“小好，我跨年那天可能没法过去看你演出了。”
“没事啊。”姜好回得极快又自然。
失望肯定有，下午才刚刚花心思买完票，但她分得清什么时候该撒娇，他有工作，总不能缠着要他一定过来，“以后还有机会的。”
反正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场合。
陈嘉卓觉得很抱歉，在想该如何安慰她时，忽的听到她说：“找到了！”
姜好提出一个小小的购物袋，去掉外包装，拿出一个很小的绒面方盒。
“猜猜这是什么？”她放到掌心，递到陈嘉卓面前。
陈嘉卓抬眉，思考一会儿，试着问：“领带夹？”
“你怎么会一下就猜到了？”姜好吃惊，“好没意思。”
他说很好猜。
他不戴首饰，这个大小的盒子里能放的东西很少，姜好总不可能会送他戒指，那就只剩两个大概率结果，袖扣或者领带夹。
任选其一，陈嘉卓没想到第一个就猜中，可能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心有灵犀。
姜好打开盒子给他展示。
没有任何花纹的一枚银色领带夹，靠近顶部有颗嵌进去的墨蓝小钻，在展柜里淌着暗沉的光。
她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他。
陈嘉卓取出来递给她，“帮我戴上？”
姜好爽快答应，起身坐回他身旁。
“我记得，领带夹在领带上的位置要在衬衫的第三颗和第四颗纽扣之间最合适。”
她从上往下，专心数纽扣，“1、2、3……”
“好，那就夹在这儿。”
姜好低头，贴心为他佩戴好。
陈嘉卓看着她，心软得要化掉。
他垂眸打量那枚安置在她精心选定的位置上的领带夹，和她说谢谢。
姜好抱臂皱眉，“好见外哦。”
“我很喜欢。”
陈嘉卓一直在笑，他笑起来是另一种好看，姜好看得莫名口干，舔舔唇，她又喝了一口茶。
放下茶杯，她煞有介事道：“你去工作吧，不打扰你了，陈总。”
办公室里，不能乱来。
“你一个人在这，会不会无聊？”
姜好指指手机，“我看会儿综艺。”
陈嘉卓点头，起身去外面的办公室，帮她把休息室的门关上。
再坐回办公桌前，心慢慢平息下来。
良久，他抬手摸了摸那颗被她圈点过的小痣。
第36章
跨年晚会当晚, 陈嘉卓还在港城。
姜好换上演出服，在后台由工作人员化好淡妆，对镜拍了张自拍发给他。
团里很多乐手的年龄段不同, 演出服是协商后统一定制的，中规中矩的暗红色长裙，但衬得人很白。
曲颂悦在一旁，看到她专门拍了照片给人发，主动问要不要帮忙。
姜好说行，把手机递给她, 叫她帮忙拍一张整体的。
简单拍了两张，姜好没再发给陈嘉卓, 转手分享给了外公外婆。
旁边几位同行的乐手看到她们在拍照，提议道：“对啊, 要不我们在这儿拍一张吧, 正好都化好妆换好服装了。”
候场时间还很长, 足够甄选着拍出几张满意的合照了。
化妆间不够大，他们在群里和其他化妆间的乐手商量好，往外走, 在一处宽阔的长廊聚齐。
从始至终都是在室内，但暖气没有化妆间足, 曲颂悦打冷战，“咱们速战速决吧, 太冷了。”
有人应和，说今天好像要下雪，不知道现在外面有没有下雪。
曲颂悦从窗户朝瞥了一眼, “没下呢，估计要下也是半夜了。”
大家站成两排, 找了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帮忙拍照。
那工作人员很热情，一边帮忙拍一边说待会儿应该会有专业的摄影师过来，可以再请他们用设备拍几张高清的留影。
照片是用曲颂悦的手机拍的，拍完后大家往各自原先的化妆间回，姜好和她凑在一起看成片，一边慢慢往回走。
身后有高跟鞋的声音渐渐靠近，姜好往旁边避开，却正好听到那人嘀咕了句有什么好拍的，语气嫌弃的抱怨他们将路挡住。
曲颂悦不高兴的一瞥，姜好也朝身后看了一眼。
是个穿礼裙的女艺人，排场很大，身后跟着好几个助理给她递羽绒服和水杯。
女艺人本来不悦的皱着眉，却在看见姜好后猛然一愣，气焰瞬间熄灭，又很快找补似的故作镇定，冷冷扫她一眼后走过去。
曲颂悦目睹全程，简直瞠目结舌，“不是，这人在傲什么，看着挺单纯的，怎么脾气这么差，她刚刚是不是对你翻白眼了？你认识？”
姜好摇头，没有多说，但她确实认识那个人。
是之前和祝樾传出绯闻的那位。
她没有很在意，回到化妆间静静候场，过了一会儿，陈嘉卓的回复发过来。
他说很漂亮。
姜好无声笑了一下，想问问他在做什么，又忍住。
不用想都知道很忙，而他的工作她一点也不懂，都是没有涉及过的领域。
算上今天，又快将近一周没见了。
她妈妈来之前和她说过，演出后叫她跟他们一起回家，明天刚好开始休假，要她在家里多呆几天。
这样的话，见面的日子还要往后推几天。
曲颂悦留在化妆间外晃了一圈，进来后兴奋道：“我刚见到了一个女演员，我天真人真的好美！”
“叫什么名字？”
曲颂悦报出名字，姜好回想了一会儿，“是不是今年夏天演过一个仙侠剧的女二？”
“对！我感觉比女主还要漂亮。”
“而且态度还很随和，竟然还随身带签名照，小明星就是没架子。”曲颂悦拿出来甩一甩，忽然压低声音，“你说，我挂到网上能卖到钱吗？”
姜好笑起来，“你不是喜欢吗，干嘛卖掉，不过要卖也得再等等，她夏天才火起来，应该还有很多上升空间。”
“你还怪懂的。”曲颂悦收起照片，“开玩笑啦，我留着了。”
“不过，我在外面好像听到有人说看到你妈妈了，不是吧？”
姜好有些惊讶，“我爸妈确实会来。”
她抬手看看表，“现在估计已经入场了。”
“哦哦我知道，来看你演出对吧。”
姜好本来以为她妈妈不会到场，因为她这场表演全程的时长只有不到十分钟，她也并不是唯一的主角。
其实大学之前学琴，她一直是得过且过的状态，谈不上热爱，甚至会有些排斥，因为练琴时总会认识到自己是个天赋不足的人，另一个顾虑就是担心她妈妈会失望，为她的女儿没有像她一样的音乐天赋。
但后面继续深造，遇到了几位好老师，也渐渐感受到属于大提琴的独特，开始庆幸自己坚持了很多年。而她妈妈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失望，即便她在同龄乐手中不算佼佼者。
临近12点时，才轮到他们的节目上场。
准备就绪前，偌大的舞台上是昏暗的，他们在各自的位置上调试好乐器，先前彩排过很多次，姜好的心态很稳。
接着，灯光大亮，她的位置朝向观众席，在场的观众比她预估的要多，虽然给票时大概知道她父母在哪个方位，但一眼粗略的扫过去完全看不到。
收回目光前，姜好却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再抬眼，眸光一亮，在看清前排坐着的人后，她竭力压住眼中的惊诧。
明明说过不会出现的人，此时穿着一身正式的银灰色西装，坐在靠前的角落位置，独身一人依旧引人瞩目，与她对视上时，配合她故作严肃，嘴角却有很难压下的一抹笑。
姜好的心跳得很快，没有分神，低下头找回状态等待演出开始。
一曲终，乐手们一同在掌声中鞠躬离场。
姜好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后台找到手机给陈嘉卓拨过去电话。
电话接通，陈嘉卓说他已经离席，先去外面等她。
“你慢慢来，我不着急。”
姜好挂断电话，和曲颂悦说了一声，待会儿如果有人找她，帮她解释一下她有急事先出去一趟。
“怎么了？”曲颂悦看她急匆匆的，有些不明所以。
“外面有人在等我，我回来再和你说。”说完，姜好捞上羽绒服，一边穿一边往外走。
陈嘉卓来得急，车子就停在地面，他走到车旁站定，低头回何原发来的消息。
港城直达这边的飞机要三个半小时，他提前从年会离场，后续需要他出面的流程全部由何原接手。
何原小心翼翼地告知他，陈董很生气。
陈嘉卓面上无波无澜，回复何原，我回去后会当面和他说。
没有等多久，再一抬眼时，从后视镜看到悄悄朝这边走近的姜好。
心中阴霾一扫而尽，他在她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时转身，将张开双臂准备偷袭的女孩抱个满怀。
姜好惊呼一声，抬头看他。
他今晚不知道是从哪儿赶来，好像专门做过造型，黑发朝后梳，出挑五官尽显，是姜好见过的，将英气和内敛结合得最好的长相。
她嘟起嘴，“你是不是骗我，害我偷偷失望好久。”
他歉意一笑，“没有故意骗你，一开始确实不确定能不能赶过来，怕提前说了，做不到你会更失望。”
月色皎皎，路灯凛白，他细心将她一路跑来被风吹乱的长发理好。
姜好点点头，也能理解他的用意。
“你怎么进来的，没有票怎么还坐的那么靠前？”
“电视台会给一些企业邀请函。”陈嘉卓解释的简短，但显然他的公司位列受邀企业其中。
姜好的演出服都来不及换下，只在外面套了件厚实的黑色羽绒服。
陈嘉卓视线下移，目光触及她裸露在外的小腿，穿一双平底浅口鞋，细瘦脚背也露在外，冻得泛紫。
“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语气没有责备，只是带些无奈。
他打开车后座的门，让她先进去。
拥抱没有因为短暂的分离而失温，姜好坐进车里，陈嘉卓也侧身一起进去。
车门关上，他担心她着凉，探身将空调打开。
分别几天的思念，和今晚他忽然出现的惊喜一同发酵。
姜好主动攀上陈嘉卓的肩，拿出这段时间积攒的经验吻他。
陈嘉卓起先还在收敛着力度回应，直到感受到她温软的舌，抵在牙关前，趁他不备，灵活又毫无章法的探入。
唇舌纠缠，他掌心扣着她的后颈，摩挲那处软肉，施了力不让她后退分毫。
姜好方才在外冻得发颤的小腿在极短的时间内回温，单鞋轻易掉落。
不出意外，她先撑不住，舌尖发麻，掌心抵上陈嘉卓的肩用了点力，他感受到她的推拒后便退开，最后轻碰一下她的唇以做安抚。
姜好吞咽一下，微微喘着气。
放在外套口袋中的手机震动，有电话进来，姜好不想动，倚在陈嘉卓身上，让他帮她拿出来。
陈嘉卓摸到手机，也看到上面的来电备注。
姜好随口问一句：“谁啊？”
陈嘉卓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递给她。
是祝樾。
看到他的名字时，姜好忽然一顿，又去看陈嘉卓，他没有很明显的情绪，只是问：“不接吗？”
姜好哦了一声，忽然不知道怎么办。
想了一会儿，还是按了拒接。
电话被拒接后，连绵急促的震动声消失，车厢恢复一片阒静，她才看到曲颂悦的消息，说待会儿有采访，记者要拍集体照，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这消息陈嘉卓也看到。
他低头，从车座下找到姜好掉落的平底鞋，一只手握着她的脚踝，帮她穿上。
姜好有些无措，手放在膝上，垂眼看他，他今天戴了她送的领带夹，见面前平整的衬衫领口在接吻时被她扯得有些乱，他没有顾得上去整理，在认真给她穿鞋。
穿好鞋，陈嘉卓又帮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遮住领口的纤细锁骨。
“去吧，我在车上等你，待会儿出来要穿多点了，外面很冷，不要着凉。”
姜好的手搭在车门上，临开门前又转过身，“那我先下去了，我很快回来。”
陈嘉卓点头，眼底沉静。
第37章
往回走时, 姜好心里空落落的。
她从侧门重新进去，一路往里走，还没到化妆间时, 便远远看到站在后场的曲颂悦朝自己招手。
姜好快步走过去，看到记者时脚步微顿。
曲颂悦拉她到自己身边，在她耳边悄声问：“你去哪儿了？刚刚有人来找你。”
姜好疑惑着看她意味不明的样子，“谁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祝樾。”曲颂悦指一下身后的化妆间，“里面还有一束花, 他送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祝樾真人，比之前在网上见到的照片还要好看, 是带些精致的帅，来时穿一件格伦格的大衣, 公子哥的气质很足。
“他人呢？”
曲颂悦朝四周看了看, “他没找到你, 就把花放下先出去了，叫我们帮忙转交给你。”
姜好抿唇，注意到记者看过来, 她不太想近距离上镜，将头偏过去。
“采访结束了吗？”
“结束了, 副团长去说的话，还没有拍大合照, 你再等一下。”
曲颂悦说着，像是发现什么，凑近了点, “哎？你口红怎么花了，喝水了吗？”
姜好拿手指碰一下唇, “没事，反正要卸了。”
一进化妆间，角落的椅子上果然放着一大捧玫瑰，娇艳欲滴的红色。
化妆用品都是化妆师统一带来的，不知道是刚刚在外面被冷风吹得还是她用不习惯，感觉脸上很干。
问曲颂悦借了卸妆水，她坐在镜子前把脸上的淡妆卸掉了。
卸妆时姜好一直在想着陈嘉卓，想他忽然的沉默。
卸完妆，姜好拿起手机给她妈妈发消息，和她说今晚先不回家了。
好在她妈妈给她足够的私人空间，没有追问原因，只叮嘱她不管有什么事都最好早点休息。
卸完妆，表演团的人也到齐，姜好和他们站到一起拍了张很正式的大合照。
一起排练这么些天也生出感情，大家商量着后面找个时间好好聚一起吃顿饭，今晚有些太晚，只能先暂时作别。
姜好记着陈嘉卓的话，把演出服换回自己的衣服，拉开外套的拉链时，忽然瞥见颈侧靠近锁骨处的淡淡红痕，陡然想起刚才在车上，他掌心放在她的后颈处，指腹不断揉着的就是这块皮肤。
她换好衣服便拿上手机往外走，曲颂悦在身后扬声提醒：“花忘记拿了！”
姜好回头看一眼，“我不要了。”
“我恋爱了，不方便收。”
曲颂悦愕然，“什么时候！”
她弯一下唇，“没有很久，但我想长久。”
“我猜猜，是不是那位和你认识很久的陈总？”
姜好眨眨眼，不言而喻了。
“我就说！”曲颂悦一脸嗑到真的了的表情。
姜好挥挥手，“我先出去了，他还在等我。”
前前后后在里面呆了快半个小时，再次去到室外，外面又冷一个度。
冷风中裹着冰碴吹在脸上时，姜好才恍惚间发现下雪了。
抬头看，夜色浓稠，并不沉闷，是像被冻住般凝滞的墨蓝，雪点缓慢的密密匝匝落下。
她往前走，就快要到陈嘉卓停车的地方时，却看到了祝樾。
他面前站着的是陈嘉卓。
心几乎是骤时的变沉，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祝樾微昂着下颌，陈嘉卓表情很冷，两人看上去绝对不算和谐。
姜好攥紧手机，走过去。
“你们……”
祝樾闻声回过头，眼中情绪复杂，抬手指着陈嘉卓，视线在姜好身上，“小好，你和这人在一起了？”
他上次就看出她和陈嘉卓之间绝对有什么，但总不愿意承认，直到刚刚出来看到他竟然也在外面。
几次三番被使绊子，这回单独撞见，他不是好脾气的人，上前与陈嘉卓对峙，却被对方从容告知已经和姜好在一起。
祝樾不尊重人，姜好也不和他客气，皱着眉说：“祝樾你指什么？”
“我指什么？”
她站到陈嘉卓身前的位置，以一种维护的姿态将他挡在身后，祝樾再也忍不下去，愠怒道：“你怎么不问问他做过什么，我去年的那条绯闻就是他找媒体弄出来的。”
祝樾一笑，拳头却握紧，“陈嘉卓，你敢说你没做过这些？”
陈嘉卓没回答，姜好了解他，这样就算是默认了。
她脑中乱哄哄的，理不清头绪，不知道那件事怎么会和他有关。
祝樾抓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硬声继续说：“居心裹测，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你是好人？”陈嘉卓冷笑，反问他，声气有点凉。
这氛围太剑拔弩张。
“小好，我们谈谈。”祝樾好像想开，打破僵持不下的局面。
姜好有些犹豫，可问题总要解决。
想了一会儿，她对陈嘉卓说：“你先回车上吧。”
手心握了个空，陈嘉卓忽然后怕，低低问一句：“你还回来吗？”
他没有理由阻拦，只是有点固执地垂眼看着她。
姜好才意识到，陈嘉卓一直对这段关系没有安全感。
下落的雪有变大的趋势。
姜好想起他说过，港城从来不下雪。
他为她来到一个冬天会下大雪的城市，今晚也不知道又是抛下了什么长途跋涉的赶来陪她跨年，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演出。
她怎么舍得将他一个人留在这天寒地冻中。
姜好的犹豫已经说明答案。
祝樾偏过头，他一向骄傲，此时也不甘落于下风，“算了，我还有事，明天再说吧。”
他转身离开了。
坐上车，陈嘉卓送姜好回家。
一路上，他话很少。
进小区后，姜好在下车前问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陈嘉卓脸上有丝错愕，“你不生我的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姜好不解。
“因为祝樾的事。”他不想再提起，可总绕不开。
……
姜好等陈嘉卓将车在车位上停好，她和他一起下车，从车库出来，和他一起往自己家走。
外面的雪下大，冷空气呛鼻。
陈嘉卓在西城过完好几个夏天，这还是他在这儿的第一个冬天。
姜好伸手，又牵起他的手，带他回了自己那儿。
她继续之前断开的话题。
“祝樾和那个女艺人的事情，我一开始就清楚真相是什么，也知道他澄清的都不是实话。”
“我从前和你说过，我不要为爱情化成泡沫，那一直都是我的观念，即使我从始至终不认识你，我都不会和祝樾在一起了。”
姜好说：“你介怀这些，我能理解。”
陈嘉卓摇头，“我承认，我嫉妒他能比我先认识你那么多年。但那是你人生的一部分，我不能磨灭。”
他喜欢的是完完整整的她，而她完整的人生不是从遇见他开始的。
为一己私欲去否定她的过往，那仅仅是占有欲作祟，而不是真正的爱。
姜好不是担心他介意，是担心自己会叫他伤心。
说话时，他们在沙发上坐着。
陈嘉卓说完，她闷闷地抱了他一会儿。
扭着腰的姿势不舒服，姜好动一动，最后被他抱到腿上侧坐着。
“这样会不会好点？”
姜好点头，零点早就过去，现在已经是半夜，她白天累到了，早就困得不行，但总觉得才和他见到面没多久，根本不想这么早就分开。
她依赖地搂住陈嘉卓的脖子，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直找话聊。
“你今天回来，会不会耽误那边的工作？”
“不会，公司不止我一个人，而且何原能力很强。”
“那边是不是不冷？”
“嗯，白天还在穿衬衫。”
……
聊着聊着，姜好声音逐渐变小，直到眼皮变沉，呼吸逐渐均匀，搂住他脖子的手也泄力，松松搭在他肩上。
她对他还真是百分百放心。
就着这个姿势，陈嘉卓一只手放在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轻手轻脚送回卧室。
今天一整天又是排练又是正式演出，她睡得沉，这么一连串的动作下来竟然都没惊动她。
陈嘉卓给她盖上被子，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才替她调好暖气的温度，轻轻合上卧室的门。
第38章
翌日早晨, 姜好是被热醒的。
她睡相很好，不怎么乱动，昨晚没脱毛衣就睡了, 暖气开着，被子又盖得太严实。
额前密密一层汗，姜好一把掀开被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昨晚的记忆慢慢开始回放。
她怎么记得自己明明上一秒还在陈嘉卓腿上来着。
一个晚安吻都没有酝酿出来，反倒一觉睡到天亮。
是谁抱她到卧室的床上, 还将被子盖得这么周整，根本不用多想。
姜好坐起身, 摸到手机，刚解锁便看到陈嘉卓的留言, 让她睡醒了和他说。
她给他回消息, 说已经醒了。
他给她买了早餐, 问现在方不方便过来。
当然方便。
姜好让他自己开门进来就好，她回完最后一条，匆匆下床, 跑进浴室洗漱。
还好昨晚提前卸了妆，才不至于带妆睡觉。
洗完热水澡, 从浴室出来，姜好没有出房间便听到客厅的响动。
估计是在外面坐了一会儿, 见不到她的人影，陈嘉卓走到卧室门口，轻叩她的房门。
“小好？”
房门应声打开, 姜好探出脑袋，裹着白色浴袍, 周身有沐浴乳的香气，脸颊泛着氤氲的粉，“等我一下。”
见到这样的她，陈嘉卓从门框边往后退一些，他不知道她刚洗完澡，还以为是给他发完消息后又睡着了。
他移开视线，“我去客厅等你。”
以前住在她家的那些日子里，偶尔也会在她刚洗完澡时碰到。
夏天穿得又薄，有时是条精致睡裙，有时是宽松的背心搭短裤，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后来熟悉点更甚，晚上到他房间送水果，被他看的书或者玩的游戏吸引住，便多呆一会儿。
十七八岁的年纪，谈得上一句血气方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后，他又总是想起她，有一回夜里做梦就不出意外的梦到她了。
只是梦的内容太难以启齿。
所以第二回 去西城，外公听说后叫他再住回到家里，他找借口婉拒了，因为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东西。
姜好换好衣服后从房间出去。
陈嘉卓在餐厅坐着，已经帮她把餐盒都打开。
他带的是早茶餐点，一眼看过去，有好几种花样。
姜好与他坐在同一边，指向其中一盒，“这个是什么？”
“红米肠，里面包了虾仁。”
“你吃过了吗？”
陈嘉卓给她递了双筷子，“还没有，等你一起，也正好还有一点工作需要处理。”
“今天放假哎，还有工作？”
“是港城那边的。”刚好提到，他一起说完：“我今晚还要回去一趟，家里有些事情。”
“好啊，正好趁着假期，你陪陪他们再过来吧。”
陈嘉卓缄默片刻，听她语气天真，不想同她解释太多，点了头说好。
“我今天也要去看外公外婆。”
姜好以为他一个人留在这边，原先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去的，但他要回港，她就没有再说出原计划。
“外面雪停了，路滑，我送你过去。”
“你是几点的飞机呢？”
“下午五点多。”
“那我等你去机场后再去。”姜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要多和你呆一会儿。”
她夹一只虾饺吃，可惜道：“昨晚好不容易才见面，我还睡着了，你应该叫醒我的。”
陈嘉卓莞尔，“叫醒你做什么，睡觉最重要。”
“嗯……”姜好作势思考一会儿，“叫醒我，我要给你一个晚安吻。”
他还真没想过会有这个，但回得很快，“可以换成早安吻。”
姜好行动力很强，在他话落后便倾身，但吻却稍纵即逝。
陈嘉卓没来得及回应，就看她退后坐好，他抬眉，“会不会有些太敷衍？”
姜好脸热，不好意思道：“为了防止早安吻变成虾饺味。”
……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没怎么感觉到便要分开。
陈嘉卓去机场前先送她去外公外婆那儿。
分别前，姜好和他拥抱。
车就停在家门口，陈嘉卓摸摸她的脸，“不怕被外公外婆看见？”
“看见就看见咯。”姜好很理直气壮，“你又不是什么小混混。”
和陈嘉卓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更喜欢他一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小时候收到喜欢的玩偶，要迫不及待的将他介绍给所有人。
心尖微微一陷，陈嘉卓说：“这样撞见太草率了，我好好准备一下。”
“外公外婆可喜欢你了。”像是看出他心底藏而不露的顾虑，姜好轻拍他的背，让他放心。
“我先进去了，你路上也要注意安全。”
“好，到家之后我给你发消息。”-
这段时间都很忙，姜好很久没见到外公外婆，很想他们。
“外公外婆，我过来啦。”
她还没进门，站在客厅外的走道上换鞋，一边扬声打招呼。
玻璃门打开，里面暖气很足，热烘烘的与室外俨然是两个世界。
外婆听到她声音便往外走，“才来哦，你外公念叨一早上了，说你肯定在家睡懒觉呢。”
“阿樾比你来得早多了。”
姜好从没和外公外婆说过自己和祝樾之间的那些矛盾，现在听到他也在，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自然地接话和外婆撒娇，“我昨晚演出结束好晚才到家的。”
外婆一听，心疼坏了，连连点头说：“那是辛苦了，这两天回家住，好好补补身体怎么样？”
“好啊。”反正陈嘉卓不在西城，她住在哪儿都可以。
姜好挽着外婆的胳膊往客厅里走，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祝樾。
两人打了招呼便没什么后话了。
外婆还在感慨：“你和阿樾也好久没见了吧，都长大了，工作忙得没空和朋友见面。”
祝樾说还好，“我倒是没有那么忙。”
外公笑笑，“你啊，就是会享受点，工作不忙也好，多点时间陪陪对象。”
祝樾一僵，“外公，我单着呢。”
“哦哦。”外公不吃惊，慢悠悠说一句：“这倒也是，身边人太多，看花了眼，确实难定下来。”
边说着，外公边给姜好倒了一杯热茶。
姜好没有回房间，但靠在一旁事不关己的玩手机，一点不关心他们在聊什么，和陈嘉卓上次来家里时完全不同的表现。
晚上，祝樾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了晚饭。
在这边呆了很久，也没有理由再留，祝樾起身告别，说先回去了。
外公拿了两盒酒，叫他带回去给他爸喝，“都是之前的学生送过来的，我现在哪能喝酒，小好知道了又要生我的气。”
祝樾接过来，“那我就代我爸谢谢外公了。”
出门前，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姜好，眼中有话。
姜好收起手机，走到门边换鞋，“外公，我去送送他，一会儿回来。”
……
别墅区的路道上没有积雪，但是地上湿湿的，姜好穿一双磨砂面的雪地靴，低着头小心避开小水洼。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祝樾难得平和，两人又像是少年时期的闲聊时光。
姜好自始至终不愿和他针锋相对，也温和回答他的问题。
“一个多月，但你应该记得，我高一暑假就认识他了。”
祝樾当然记得，她还带着陈嘉卓来过自己的生日会。
但他那时没有放在心上，也以为陈嘉卓只是个普通的客人，很快就会离开。
想到这，他忍不住问：“你觉得自己了解他？你了解他的家庭背景吗？”
姜好微怔，“我知道他是港城人，家里的产业做的很大。”
祝樾轻呵一声，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那你知道他家有多复杂吗？他伯父，身边跟了几个女人，这么多年都是一起生活的，他堂弟娶了个歌手，结果结婚三年，生了两个儿子都没有办过婚礼，到现在都不被认可。”
“或者拿最近的说，他三叔，君懋前老板，有个情人十几年都没能进得去陈家的门。”
祝樾看着她，“小好，要过那种生活，你不害怕？”
他说的这些，都是姜好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
陈嘉卓不和她说这些，她也没有想过去打听这种家事。
“你说的这些都和陈嘉卓本人没有关系，我现在知道，也不可能把这些事怪到他身上。”
“我害怕什么？”姜好停下步子。
“他是他，他对我是什么样的，我再清楚不过了。”
“你觉得陈嘉卓是什么单纯的人吗，他既不是陈家唯一的继承人，也不是陈懋最喜欢的孙子，你以为他是怎么坐上那个位置的，这种人狠心起来，那些手段放在你身上，你根本不是对手。”祝樾觉得她执迷不悟。
“那是我的事情！”姜好不想听任何人诋毁陈嘉卓。
她不会向别人解释陈嘉卓有多好，因为偏见一旦形成就会固化，她也没有必要向祝樾证明什么。
“祝樾，你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她那双总是柔和带笑的眼睛，此时只剩冷意。
“我不甘心，我不觉得他比我适合你，我也不想让你受伤。”
姜好胸腔起伏，“他没有让我伤心过，一次都没有。”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没有他也不可能是你。”
沉默一会儿，姜好决定把话说清楚。
“祝樾，在你去年澄清绯闻的那个晚上，我收到几张照片，是你当时的绯闻对象发来的，你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话落，祝樾浑身蓦地一震，像是连呼吸都忘记般定住。
姜好记得很清楚，是圣诞前后，她那几天休假，跟着学院里的乐团在当地小镇办音乐会。
那晚就住在小镇附近，临睡前看到一个好友申请，自称是同学。
没有多想，她点了通过。
没来得及问对面的人是谁，那边先发来好几张图片，小镇周边信号覆盖差，她只能耐心等图片加载，时不时点开图片，试试能不能显示。
完整的照片是猝不及防放大在眼前的。
不算太露骨的床照，却叫姜好莫名感到难堪，但更多的是荒唐感。
她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找到自己，也不知道她在祝樾和那个女生的事情中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
姜好没有回复任何话，也没有再看剩下的照片，直接点了删除好友。
第二天回到学校，又收到对方的申请，像是猜到她不会通过，申请理由那个框里态度诚恳的写满道歉的话，解释说是一时冲动，求她不要和祝樾说这件事。
姜好庆幸自己已经不再喜欢他，却也忍不住会失望。
当时没有问出的话，她现在一口气说完：“你真的喜欢我吗，有几分真心呢？”
“你的感情掺杂了太多东西了，爱一个人就把目光放在她一个人身上，这要求很难吗。”
他的爱太不纯粹了。
“小好，我那次……”
祝樾没把话说完，此时的任何借口都是在狡辩，他知道他早就出局了。
“我很喜欢陈嘉卓，我不愿意看到他难过，你不要去打扰他，今晚的话也不要让他听到。”
“祝樾，我不想我们最后连好好说一句话都做不到。”
良久，祝樾才像是找回呼吸，脊背僵得发酸。
“好。”
第39章
夜里, 姜好睡不着，抱着被子翻来覆去。
晚上祝樾说的那些话里，姜好对其中一点耿耿于怀。
陈嘉卓为什么不是他祖父最喜欢的孙子呢。
明明他身上有很多好品质。
可想一想, 她好像也能明白，有时候偏爱一个孩子，是不需要他优秀或者多完美的，甚至会因为溺爱而忽略他的不足。
陈嘉卓在国外生活那么多年，她没见过也没听他提过有家人过去看他。
虽然这样说显得有些不成熟，但她在十几岁时, 就被他身上的空寂感所吸引过。
像是偶然遇到一个风景很好却人迹罕至的山谷，那时还谈不上喜欢, 只是好奇他，所以想靠近一点。
黑暗中, 姜好摸到床边的手机, 看了眼时间, 快到凌晨一点了。
白光刺得眼睛难受，她调暗亮度，给陈嘉卓发了条消息, 问他睡了吗。
消息发出去，她没有抱着很大的期望被回复, 毕竟陈嘉卓不工作的时间里，作息都挺规律的。
姜好打开台灯, 坐起来靠在床头，用手机找了部电影，准备看困了就睡。
电影刚播完一个片头, 屏幕上方跳出来一条消息。
是陈嘉卓的。
【没有睡，你呢, 睡不着吗？】
姜好惊讶，撑开眼皮，暂停电影去回复他：【睡不着，现在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这话问得真可怜，陈嘉卓没有再回，而是直接把电话拨过来。
姜好接通，咕哝着说话：“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没有睡，晚上有事耽误了一会儿。”
听筒里，陈嘉卓的声音格外低沉疏朗，“怎么失眠了？心情不好吗？”
也没有特别不开心，但听到他这样轻声的关心，喉咙忽然有点发堵。
“不是，可能是因为晚上睡觉前喝了茶，今晚要熬夜了。”她声气湿湿的。
那边轻轻笑一声，放下心，“没事，我陪你一起熬。”
他和她聊起天，问西城晚上有没有下雪。
姜好说：“没有，但是很冷，你过几天回来，要记得穿厚一点。”
“好。”陈嘉卓应下，又开口：“我这儿在下雨，温度也不是很高。”
他那边很安静，不知道为什么，姜好和他说着话，心就渐渐静下来。
她换了个姿势重新躺好，把胳膊收回被子里，和他说自己的计划，“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后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我要认真准备。”
“你在我身边就很好了，不要麻烦自己，也不要给我买太贵重的东西。”陈嘉卓担心她花超出能力之外的钱，提前和她说好。
她才工作没多久，他不想她把钱用在礼物上，他什么都不缺。
“知道啦。”嘴上应着，实际上她已经想好要送什么给他。
没聊很久，姜好贴心地提出要挂电话。
“困了？”
“还是不太困，但是这么晚还缠着你聊天，好折腾人。”她谴责自己。
“折腾人？我么？”陈嘉卓又笑了，“那你多折腾吧，我甘之如饴。”
“我才舍不得呢。”她关掉台灯，“我要睡觉了。”
闭上眼睛前，姜好问：“粤语的晚安是怎么说的？”
陈嘉卓教她：“一般会说‘早唞’，早点休息。”
姜好哦一声，现学现卖：“早唞，陈嘉卓。”
他声音放轻，“早唞，bb。”-
第二天，姜好起床，成功错过早饭。
家里暂时没有人在，不知道外公外婆去了哪里，她进厨房找了几块糕点，再出来刚好看到她妈妈从外面进到客厅。
姜潆之不怕冷似的，穿一件极有气质的束腰大衣，看到姜好在厨房门口，拎着包径直朝她走来。
“你昨晚在这儿睡的？”
姜好嘴巴里塞了半个花卷，不方便说话，点点头。
“前天晚上呢，没去我那儿，是不是去你男朋友家了？”她语调不严肃，眼里甚至有些打趣的意味。
姜好被震在原地，艰难咽下没嚼几下的花卷团，“妈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晚。”姜潆之回忆一下自己看到的照片，“个子还蛮高的，就是没看到正脸。”
“嗯？你见过他？可昨晚他不在这边。”姜好一头雾水。
“跨年晚会那天，你跑出去和他见面，被狗仔拍到了知道吗？”
那晚明星多，周边蹲着好几个狗仔，看姜好跑出来，又那么漂亮，还以为是哪位女演员，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拍，拍完回去一琢磨，认不出来是谁。
本来以为白拍了，结果其中有个狗仔硬是靠着记忆力想起那上面的人是姜好，于是找了演出表去求证，发现猜的没错。
但是最后还是没发出去，被姜潆之一个熟人拦下来，又当作人情告诉了她。
姜好听完全程，有些不可思议，但她不忘乖乖解释，“我那晚没去他家，我回的自己那儿。”
姜潆之笑，“什么时候带给我见见？”
姜好扭捏，“再等等吧。”
带陈嘉卓见外公外婆可以，但见父母有点太早了，她也担心他会有压力。
“爸爸知道吗？”
姜潆之摇头，“没告诉他。”
再怎么说也是女儿第一次恋爱，她忍不住多打听几句，“是你上回和我提过的那位？”
“是他。”
“本地的？”
“不是，他是港城人。”刚说完，怕她妈妈觉得远了，姜好立马接上后话，“但他现在在这边定居。”
“港城？多大年纪？”
“大我一岁。”
姜潆之不怎么关心家里的事，但好像记得之前她爸有个学生的孩子来家里住过一段时间，就是港城人，和姜好差不多的年纪。
她试探着问了句：“是不是你外公认识的？”
姜好挺意外她妈妈有印象，没有否认，“你先别和外公他们说，我想自己来说。”
“行。”姜潆之心里有了点底，大概了解了，没有一次性问太多。
姜好却主动提起陈嘉卓，关于他的事情，她愿意多说一些。
昨晚祝樾的话，还是让她受了一点影响，她担心她妈妈知道以后也会有偏见。
“我在国外读书时，也是他陪我比较多，我上次和你说，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不是骗你的。不过那个时候我们没有在一起。”
“妈妈，如果以后你们见面，你对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一定不要当面说好吗？”
姜潆之不知道姜好为什么会忽然说这些，但还是付之一笑，点头答应她-
陈嘉卓生日这天，是在姜好那儿过的。
晚餐从餐厅提前预定好送来，没有让姜好费心，唯一麻烦些的是蛋糕。
她想着总要亲手做点东西，所以从蛋糕店买来了蛋糕胚，好在只有六英寸，没有费很多时间。
陈嘉卓从公司出来得比往常都要早，进门时姜好正在开红酒。
上次从外公那儿回来时，她要了两瓶酒，今晚正好用上。
开瓶器姜好用得不熟练，一瓶酒摆弄很久都没有打开，陈嘉卓上前帮忙。
“你能喝酒吗？”他不太放心。
姜好很自信，“喝一点当然没问题，今天比较特殊嘛。”
“好。”陈嘉卓开完酒，又帮她倒好，他很公平，两个高脚杯都只有浅浅一口。
“这个度数又不高。”姜好不满，让他多加一点，她坐在餐桌边托腮，手指在玻璃杯上划一道线，“到这儿吧。”
陈嘉卓不信她，盖回木塞，他记得她高中喝果酒都能喝得晕乎乎。
“喝完再添。”
姜好忿忿道：“好吧，寿星最大了。”
吃过晚餐，她从冰箱里拿出自己做好的蛋糕。
淡黄色的奶油，抹面做得粗糙，但能看出来已经尽力修补，整个蛋糕带着一种朴实感，最精致的地方是上面放着的翻糖动物。
两个棕色小熊，是蛋糕店买来的成品。
姜好点燃一根蜡烛，跑去关了灯。
整个餐厅，一时间只剩下摇曳烛光。
“快许愿吧。”
陈嘉卓听她的话，笑着双手合十。
他单穿黑色衬衫，沉稳持重，这动作对他来说有些幼稚，可他好像真的相信，心虔志诚地说：
“希望以后的每个生日，小好都能在我身边。”
“你这个愿望太简单了，愿望当然要贪心一点。”
陈嘉卓想说，已经很贪心了。
他十七岁遇见她，在二十六岁生日这天，终于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他没有其他想要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侧脸在烛光下，影影绰绰。
姜好凑近一点看他，还想说话，却被陈嘉卓偏头吻住。
湿湿热热的吻，持续很久。
分开时，她没有忘记祝福的话，“生日快乐，陈嘉卓。”
姜好想起自己的礼物还没送，起身去客厅拿过来。
她双手递给陈嘉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他接过来，“现在能拆开吗？”
“可以啊。”
姜好比他更期待，“你正好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陈嘉卓打开礼盒，看到一块崭新的手表。
她在一旁碎碎念地解释，“那块戴太久啦，有点不匹配你大老板的身份，正好我攒了点小钱，就给你换一个，还挺好看的吧。”
灰绿色表盘，银色表带，配色相得益彰。
确实好看，价格也好看。
六位数的表，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却是她当前能力范围内能给的最好礼物。
陈嘉卓没有问她买完这块表存款还剩多少，低头取下腕上的旧表，戴上新表。
“我说话算数吧，等我有钱就送你一块好的。”
他嘴角勾出好看弧度，“算数。”
姜好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你的生日愿望也会实现的，我保证。”
她会陪他很久。
第40章
吹完蜡烛, 陈嘉卓给姜好切了一小块蛋糕。
晚饭刚刚吃过，她肚子不是很空，蛋糕只吃了几口就松掉叉子。
后来多喝的半杯红酒, 后劲渐渐起来，她没有醉，只是喜欢这种微醺的感觉。
姜好趴在餐桌上，枕着胳膊。
六英寸的蛋糕，他们两人各切一块，剩下的还有一大半。
“蛋糕要吃不完了。”
陈嘉卓不舍得浪费她的劳动成果, “剩下的我带回去。”
“奶油隔夜可能会变质，没关系啦, 尝过就好了，下次我买个小一点的。”
她拿起一旁的手机, 给自己做的蛋糕拍了几张照片作纪念。
奈何蛋糕实在其貌不扬, 换了几个角度都丑得很淳朴, 丝毫没有甜品店里售卖的那种精致出片。
姜好放弃了，在退出拍照模式前却倏然瞥到一旁的陈嘉卓。
于是手机对准他，连拍数张。
最后一张照片里, 陈嘉卓才注意到，抬眼看向镜头。
“在拍我？”
“对呀, 你是今晚的男主角。”她答。
姜好欣赏成片，这是一组光线、角度都欠佳的照片。
但他长得好, 硬是扛住了近得能看见毛孔的镜头，几张照片看着自然，很有生活感。
姜好一张张翻完, 发现没有需要删掉的，想了想, 又切换镜头，给自己和他拍了张情侣合照。
突发奇想的自拍，没有提前告诉陈嘉卓，照片里只有姜好笑嘻嘻的看着镜头，而他看不清正脸，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乌长的睫毛，在低头吃蛋糕。
陈嘉卓喜欢这张，“发给我一份。”
纸碟子里剩下的蛋糕几口吃完，陈嘉卓起身简单收拾餐桌，没让姜好动手，让她去客厅休息。
姜好在沙发上整理相册的照片，把没用的照片清掉腾空间，翻着翻着，忽然看到之前偷偷拍下的他在厨房做牛排的背影。
她看看手机，再转过去看看在餐厅收拾厨余垃圾的陈嘉卓。
脑袋中浮现一个前不久看到的词——人夫感。
可能因为他做什么都仔细，顶着一张表情淡淡的脸，穿黑色衬衫，宽肩窄腰。
腰腹看着很有力量。
姜好正想得出神，那边的陈嘉卓已经收拾好，洗干净手朝客厅走过来。
手上的水擦干净，但手还是冷的，他碰一下姜好的脸，冰得她下意识朝后躲。
“想什么呢？”
“没……”姜好握住他的手，“怎么没用热水洗啊？”
“顺手开了，只是冲一下。”陈嘉卓怕冻着她，要抽回手，却被她紧紧攥住。
“不冰吗？”
她摇头，拉着他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姜好喜欢和他贴得很近，两人说着话，又续上方才在餐桌上意犹未尽的吻。
淡淡的奶油味，让吻变甜。
她被抱到他怀里坐着，只是没过一会儿，陈嘉卓停下。
“怎么了？”她问得无辜。
他笑，拿走她在他小腹乱摸的手，“摸哪儿呢？”
姜好不满，“只是放一下而已！”
“我今晚喝了酒。”
“哦。”她不怕，反而问：“会让你失控吗？”
陈嘉卓说不会，“会多一个看似正当的借口。”
酒后乱性，从来不是酒的错。
他说着，把她从腿上抱下去。
姜好跪坐在沙发上，悔改得很痛快，“好啦，我不摸了。”
陈嘉卓有点无奈，“让我缓缓。”
她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接下来的动作被他预判到，眼前被覆上掌心，变成一片黑暗。
耳边是他的声音，“你盯着看，我静不下来。”-
生日后没多久，便快到春节。
陈嘉卓要在除夕前一天回港城，家中惯例，要在这一天祭祖。
工作都解决完，他在临走的前一晚去看了姜好今年的最后一场演出。
春节前夕，来听音乐的人比以往更少，听众席空空荡荡，只有寥寥几人。
陈嘉卓坐在前排，听完全程。
她今天的长发盘成花苞，穿黑色长裙，侧身朝着他的席位，肩颈线流畅柔和，仪态很好，像只优雅的小天鹅。
第三个乐章结束时，乐手稍作休息，姜好偏过身，朝听众席望去。
陈嘉卓眉眼认真，视线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一秒。
他是属于她的最忠实的听众。
……
演出结束，姜好和乐手们跟着指挥手一起鞠躬后退场，但她没有顺着乐手专用的通道回休息室，让曲颂悦帮她把大提琴带回去，她自己绕到前面，因为提前和陈嘉卓约好在音乐厅的出口见。
快走到出口处的时候，姜好已经看到等在那边的陈嘉卓。
她抿唇笑，走得很快，垂下的裙摆因为加快的脚步往后扬，离陈嘉卓只有几步之遥时，忽然被人从身后叫住。
姜好回头看，一个有点眼熟的年轻男人朝她走来。
可能是看出她眼中的疑惑，那个人面露失望，“姜好，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姜好是真的没有想起来，“你是？”
“我们年初还见过来着。”他提醒：“李叔叔和我爸一起吃饭那回。”
姜好这才有点印象，“哦，你是耿叔叔的儿子？”
他爽朗笑起来，“哎对了，是我，那再自我介绍一遍吧，我叫耿陆。”
姜好不记得他，但知道他父亲，和她爸爸是生意伙伴，两人关系还不错。
也因此，她不好将人晾在一边，边朝陈嘉卓那儿走了两步，边礼貌回话。
“好巧，刚刚那场你也在？”
耿陆不好意思地点头，多解释一句，“也不巧，听说你在，专门来的。”
这话说完，气氛就不对了。
偏偏离陈嘉卓这样近，他在一旁，一句话不落的听完。
他没有再等在原地，而是走上前，不带情绪地看一眼耿陆，目光自然收回，给足尊重，不做任何宣示主权的动作，只是站到姜好身边，问她：“小好，你朋友吗？”
姜好反应过来，回说是朋友。
两人站到一起，看着很登对，不用多想也能大概猜出是什么关系。
耿陆明显愣住了，他来之前明明打听过姜好还是单身的。
而现在在她身边的男人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不俗，他不自觉暗暗对比，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输的不止一点。
姜好跳过他刚刚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客气道：“下次再来的话可以提前和我说，我帮你挑个好位置。”
“哦，哦好。”耿陆摸摸头，总算自在点，装作无意地看看陈嘉卓，“这位是？”
“我男朋友。”姜好介绍。
陈嘉卓朝他颔首，“你好。”
耿陆也回了句问好，之后便找了借口先离开。
看着那道背影匆匆忙忙走远后，姜好挽住陈嘉卓的胳膊，长舒一口气，“还好你在，不然这次要尴尬了。”
这种场面，向来难应付。
“我不在呢？”陈嘉卓问。
“那就只能直接点拒绝了。”姜好和他分享经验，“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找借口说自己有喜欢的人，现在方便啦，告诉别人我有男朋友就行了。”
一般正常人，听到这两个理由都不会再纠缠下去。
说完，姜好意有所指地问：“学会了吗？”
她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对他示好，他也要这样拒绝。
下午时曲颂悦和她吐槽，说是她家里人最近在给她安排相亲，正好临近春节，都快放假回家呆着，很适合见面。
莫名的，当时姜好想到了陈嘉卓。
他那种家庭，如果被安排相亲，估计都是能联姻的势均力敌的家庭。
她问的话，陈嘉卓能听懂。
他点头说学会了。
虽然不知道姜好想到什么才会有这样的顾虑，但他能给出一个只与自己有关的绝对承诺。
“你之前问过我能不能接受没有爱情的婚姻。”
姜好记得，这是刚重逢没多久时她随便聊到的一个问题。
陈嘉卓说：“我对婚姻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对象只能是你。”
她问：“如果我和别人结婚了呢？”
这假设让他心口忽的一滞，因为更早一些的时候，他想过这个结局。
“那我会一直一个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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