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方云蕊终于如愿从楚岚怀里下来,她双腿还是有些发抖,等走出了荣寿堂,还是海林紧紧扶着她才敢往回走,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羞耻极了,尤其是在这样明媚的白日,即便方才的事已经过去了,她还是觉得自己好似没穿衣服走在人前一般。
什么光风霁月、在京中颇有盛名,呸!
方云蕊冷着脸把楚岚骂了一遍,转而想起他收起来的那七枚棋子又觉得脸热,在她走出荣寿堂之前,她都没看到楚岚再把那它们放回去。
虽然她也不想那些棋子再留在荣寿堂,可更不愿意被楚岚留着。
“姑娘,方才在荣寿堂没出什么事罢?”海林见她神思恍惚,禁不住问了一声。
方云蕊哽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下午还有一个时辰的课,她素来有午睡的习惯,可眼下不但没能休息,反倒因为楚岚弄得又累又乏,等走到铃兰阁的居所时,方云蕊破天荒开了回口:“海林,下午你帮我去学堂跟学究告一声假罢。”
海林心里意外非常,要知道这三年来,姑娘可都是风雨无阻的,哪怕是后面有了葵水,难受得下不了床时也是照常会去的,今日竟是要告假?
她瞬间想到方在荣寿堂,国公爷早就出去了,姑娘和楚岚少爷可是足足在里面待了半个多时辰。
海林暗自咋舌,想不到楚岚少爷看着如此斯文,这方面竟如此频频,可怜她家姑娘尚且年纪轻,这如何受得了啊。
海林比方云蕊要虚长两岁,一时看向她的眼神里全是关切爱护,温柔道:“姑娘先歇一会儿罢,奴婢先去准备吃食,然后马上就去找郑学究,姑娘放心就是。”
方云蕊的确是累了,只是她身上也不爽快,便让海林先去备了水。
她今日告假,自然也不全是为了疲累一事,她还没有娇气到如此地步不能忍耐困意的,只是她时刻记着上午嘉宁郡主的事,万一下午她还来,十有八九又会起一场风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先躲躲罢。
她刚让海林出去,没一会儿又见人进来了,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个青白色的瓶子。
“姑娘,奴婢刚才出去的时候,早上来过的那个小厮给了奴婢这两个瓷瓶,说是上好的药,想必是楚岚少爷送来的!”
方云蕊抬眼,懒懒瞥了一眼那两个瓶子,表面嵌着银丝暗纹,看着似乎是上等好药,她从海林手中接过,打开盖子闻了闻。
的确是好药,是用来消肿化瘀用的。
方云蕊面色暗暗,将海林支了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让她现在即刻便用了,夜里再过去吗?
其实她自己本就想过要过去,只是下意识觉得昨夜分明刚有过,且那是她的初次,多少要让她歇一歇才好说,她不清楚楚岚的度在哪里,但很清楚自己的度在哪里。
但是既然给了药,就是要让她尽早见好,尽早过去的意思罢?
方云蕊捏紧了瓷瓶,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身上洗干净之后,剜出一块冰凉的软膏来,一点点涂抹上去。
她下午告假,自己心里却不怎么清静,一直惦记着明日的事,生怕今日的课业讲了什么要紧的被她落下了,明日又被学究叫起来提问。
一面又在担忧嘉宁郡主要是还没忘记她的事怎么办。
她既没有睡着,也没有养好,只觉得转眼就到了天黑,实在觉得有些饿了,才想起来自己沐洗完昏昏沉沉就睡着了,连午饭都没有用过。
幸好海林一直给她备着,见她醒来,海林道:“姑娘一定饿了,奴婢这就去把下午的桂花冰酿拿来,这会儿入口是刚好的。”
方云蕊点了点头,轩窗大开,她望着院子里撘在墙根的梯子出神,晚上还是得过去的。
其实这件事也没那么难受,她听说女子初次都是会很疼的,可她昨夜好似也没觉得有多痛楚,不知是她天赋异禀还是传闻里到底有了夸张的成分,她最受不了的其实是楚岚那双冰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她从始至终都觉得自己好似一个物件,既没有让他动念,反倒是她自己被把玩得屡屡失态。
他也太会玩弄女人了,不知是出过多少回风月场的人,外人说他端方君子,可方云蕊看他与那些登徒浪荡子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格外好看些罢了。
这世上很多男子各有好看,像她第一回见荣国公时,就觉得他年轻时必是万里挑一的英武男子,这样的男人很受女人喜欢,听说荣国公和夫人也是颇恩爱的。
可楚岚跟荣国公的感觉丝毫不像,他就像是一尊玉像,被人精心雕琢而出,简直一丝瑕疵也没有,若他看向你,起先感觉到的不是春心萌动的羞涩,而是像做错了事被盯上一般,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每每都弄得方云蕊极不自信。
她看着楚岚那张脸,对上他不带情绪的眸子,甚至会觉得自己恐怕自不量力,去勾引一个比自己还要好看不知多少的男人。
总之,方云蕊觉得怕,她第一次被荣国公叫着问话时,都没有这样的怕。
海林将桂花冰酿呈了上来,这会儿太阳已落,没有午后那般炎热,桂花冰酿入口的温度刚刚好,方云蕊一边用着,一边听海林问她:“那姑娘今晚还去吗?”
“得去。”方云蕊道。
她既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就全然没有中途退缩的道理。
从江南赶至京城,海林是方云蕊唯一相依为命的人,看她宛如看着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凡是女子,哪个不希望自己能嫁个如意郎君,哪个会想到用这样的手段以色侍人的?
若是老爷和夫人还在,姑娘一定能嫁得很好的,只可惜......
海林看着方云蕊这样便想要落泪,只她不会当真在方云蕊面前落泪,而是道:“姑娘可有想过嫁给楚岚少爷吗?”
方云蕊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海林以为是被她说中了,忙道:“楚岚少爷人中龙凤,若是姑娘能嫁给他,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海林。”方云蕊神色郑重地将勺子搁了下来,“你坐。”
海林一愣,听话地坐下,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我去找他,不是因为生了非分之想,才去找他,是我走投无路,整个国公府能求的就只有他。”方云蕊道,“我与他的这段关系长久不了,只等他腻了我,便做不了数了,我便在他腻了我之前,求一份庇护而已,能够保证今后你我过得下去日子,你明白吗?”
海林呆了呆,她素知道姑娘是看得开的,可没想过她看得这么开。
“可姑娘,您不嫁人了吗?您已经......”
她没有说下去,然而方云蕊知道她要说什么,她已非完璧之身,多半是嫁不出去的,这种事又瞒不住。
“我嫁不嫁人,还有什么意思呢。”方云蕊懒懒说了一句,“这世间大多数的女子嫁人,无非是为了把日子过下去,可我现在这个处境,若是平嫁成别人的正妻,嫁妆还要国公府替我出,便只能选择寒门农户,若是运气好遇到个好郎君,日子便能过得下去。但我的运气大都是不好的,嫁得不好,不光是要低眉顺眼看人眼色,连吃穿用度都要大大削减,嫁了还不如不嫁过得好,否则你觉得二夫人为何要塞我去做个妾呢?妾是不需嫁妆的。”
只是生怕她不肯,二夫人便说要为她准备一份嫁妆,这份嫁妆究竟有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海林细细思量着,“那姑娘今后是如何打算的?”
“楚岚不会娶我。”方云蕊道,“他的正妻,那必然是个风光体面之人,家世也会是极好的,便是他的妾,也会是抬进来的贵妾,总之,都不会是我。等平定了忠勇侯府一事,咱们就找机会,离开国公府罢。”
她需要一个暂避的靠山,能够保她一段时日的无虞,然后她便可积攒下一些银钱,带着海林离开国公府生活,哪怕是去庙里做姑子也好。
瞧方云蕊主意已定,海林便道:“不管姑娘去哪儿,奴婢都跟着姑娘一起。”
只要不是那忠勇侯府那样的龙潭虎穴,她们哪里去不得呢?
吃过了桂花冰酿,海林还想再取些饭菜过来,被方云蕊拒绝了。
“我晚上还要去,就不多用了。”方云蕊着海林为她梳头,重新把额前的头发梳上去,等着四方灯落了,不再有人四处走动时,她再次登上梯子,攀在了楚岚院里的墙头。
一回生二回熟,今夜方云蕊穿得十分周正,她早上过来的时候并未寻见自己的纱衣到哪儿去了,更不知道昨儿楚岚是什么时候给她脱的,又急着去上学,便没有在意。
国公府每季都会给府上的姑娘们裁两件新衣穿,为保公平,都是先用料子做好了各自的身形再送过去的。
是以方云蕊这里也有些花色时兴颜色漂亮,平时不会拿到外面穿的衣服,她今夜穿上了,顺着梯子一点点下去。
当时她让海林千万买一把质量轻的梯子就是为了方便挪动,否则即便她上了这边的墙,也下不去那边的。
铃兰阁屋里还亮着灯火,方云蕊已知楚岚屋里除了他自己不会有别人,便放心大胆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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