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天好像黑了,又好像还亮着。

    苏珍久陷在他的魔法里,记不清楚自己被喂了几口水,也记不清楚是不是被喂了汤,只记得洗浴间去了好多次,可洗澡跟不洗澡,没什么两样。

    她以为上一次的被亲经历,已经是人类羞耻的极限。

    不是啊,原来人类的羞耻是可以没有极限的。

    给不给亲,他都一定要亲到。不管她是醒着,还是睡着。她不懂,他怎么可以混蛋成这样,像被人种了蛊,除了穿上衣服会露出来的地方,他连脚腕都没有放过地盖上了他私有的印章,仿佛只有不停地亲口勿她,他才不会蛊毒发作而身亡。

    眼泪只有一两次是有用的,说爱你也没有用处,反而更像是陀螺的发条,产生了无限的动力。

    在翻天覆地中,她误打误撞地呢喃出“没有不要你啊”这句话,蛊毒像是瞬间解开了,他又恢复了斯文的模样,动|作不再米且野,不再没命似的将自己全部送给她,他迟疑地转身,他在判断她这句“没有不要他”是出自真心,还是在安抚他?

    心底的戾气不断翻滚,说起来可真可笑,他好像生来就是被遗弃的。

    他闭了闭眼睛,“有些你想的很复杂的事情,明明可以很简单。你不喜欢别人说三道四,我可以让他们全都闭嘴。你害怕被阿妈责备,我不会让她责备……”

    这时,他的女孩,踮起脚尖,口勿了口勿他的嘴唇。

    南光桦怔了一下,没有说完的疯言疯语卡在了喉咙里。

    他仰着头,伸长脖颈,像是想要离她的口勿远一点,还像是想要散尽让他痛苦又会伤害她的戾气。

    她的口勿又落在了他轻轻颤动的喉结。

    “你每次都是这样,口勿我比说爱我,还要让你为难吗?”南光桦低下头的时候,轻轻叹口气。

    “你不想要这样吗?还是你想要的不止这样?我明明已经同意了的……”苏珍久呢喃的语气。

    南光桦笃定了,她是在安抚他。

    他咬着牙,死死将她嵌进怀里,“仙仙,你真的确定?你不会再有后悔的机会。”

    苏珍久被他搂的喘不上来气,微微扬起了头,咽了下口水,“为什么要后悔?”

    南光桦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她分明是紧张的吧?

    他抱起她,一脚踢开洗浴间的门。

    哗哗的水瞬间从头浇下,她被水流激的半张着嘴呼吸。

    南光桦关上了花洒问:“现在,清醒了喟叹着躲闪开她带了泪珠的眼睛,贴在耳边告诉她“仙仙,我好爱你的。”

    这样的表白,她可能听了一万遍。

    即使是再难以背诵的文言文,一万遍,也足以深深地烙印在脑海。

    苏珍久再醒来的时候,不知道窗帘外的时间是几点,只知道身边的人还在紧紧地贴着她。

    她连手指都不想多动一下,却勉为其难地踢了他一下,要求他起床去公司。

    她露?”

    他居然笑!

    这个衰仔,欺负了妹妹,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苏代茹没有绷住,举起拳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砸在他的身上,“衰仔,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砸在他身上的拳头,对于他来说,不痛不痒。

    南光桦站在原地,有片刻的走神,他在想,她怎么会知道?难道这么大的房子,还不够隔音?还是说,他昨晚叫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他是比仙仙叫的大。

    下一瞬,他便又想,暂时不可以给仙仙知道。

    南光桦不顾苏代茹的反对,推着她的轮椅,将她送回了她的房间。

    “我强迫她的。”

    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

    苏代茹气到嘴唇颤抖,“你知不知道,你爷爷那么爱面子,如果被他知道,不会对你怎么样,他会怎么对仙仙?”

    南光桦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没说老爷子知道了,更没说老爷子现在没有功夫对付仙仙,他还要忙着摆平二房惹出来的事情。

    他郑重其事地交待:“阿妈,你可要瞒好了,不要给爷爷知道,也不要给仙仙知道,你知道仙仙的脾气……”

    她养大的孩子,她能不知仙仙的脾气!就是太清楚了,她昨晚才忍住没有冲进去。

    如果她冲了进去,她的仙仙啊,一定觉得自己没有脸面面对她。

    苏代茹沉声问:“你到底拿什么事情威胁妹妹?”

    拿你啊!所以你还不可以失效。

    南光桦站直了身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阿妈,我这两天会很忙。你记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关上门,和仙仙好好在家。”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苏珍久沉沉地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摸到了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钟了。

    身体的构造还真是奇特,昨晚明明被重物滚|压了一遍又一遍,今日还能复原。

    她等卡壳的思绪恢复了正常,穿戴整齐,下了楼。

    “阿妈!”她发现苏代茹的情绪低落,傻傻地看着窗外,走上前问:“你怎么了?”

    苏代茹悲伤地说:“还不是阿桦那个衰仔,他怎么可以这么坏?”

    在她的心里,儿子的形象一落千丈。

    一定是他,威胁强迫了仙仙,还逼迫仙仙对所有人保密。

    可再落,她还是亏欠了他。可是仙仙又没有亏欠他!

    苏珍久神情复杂地劝:“还好啦,也没那么坏。”

    苏代茹的情绪很激动,“那个衰仔,他哪里好?”

    苏珍久想了想:“十几岁才找回来,不贝者不吸,没回来的时候,自己养活了自己。阿妈,你想开点啊,总比南向霖强的多。”

    苏代茹知道她们两个在鸡同鸭讲,她又不可以往清楚的地方说。

    她一转轮椅,“仙仙,你乖乖在家,我要去找爷爷。”

    苏珍久不知苏代茹为什么要找老爷子,但紧急拦住了她,“阿妈,今日爷爷可能没有心情,不如改日啊!”

    苏代茹抿着嘴,不出声。

    苏珍久又说:“那你等我吃点东西,我和你一起去。”

    苏代茹好似恢复了正常,转着轮椅往餐桌边去,“我让吴嫂炖了鸡汤!”

    苏珍久一边喝汤,一边上网。

    网络上暂时还没有关于南家的任何消息,但社会新闻有一条深市警察破获重大贝者博团伙的新闻。

    线索正是她提供的。

    她窝在红杉木屋那么多天,日日都登南向霖开发的发大财app,终于成了他们的目标用户,和他们取得了单线联系。

    她通过网络下了几次注,输光了她在股市里挣的所有积蓄,适时提出要亲临贝者场,挣回本钱。

    她演输红了眼的贝者徒很像的,对方丝毫没有怀疑,提供了接送的路线。

    她将所有的聊天记录,以卧底记者的身份,报给了深市警察局。

    人已经抓住了。

    可以肯定的是,南向霖接到的那些贝者徒并没有接到南氏的贝者场,而是另有一个地下贝者场。

    苏珍久一碗汤没有喝完,老爷子那边传话,让她们过去。

    看来,老爷子已经知道了。

    苏珍久推着苏代茹赶到老宅,二房的人,除了一向不在的南臻,只有南向霖不在。

    秦允淑的脸色很差,南向霖和秦允章都被限制了出境,要不是老爷子靠脸面暂时压住了消息,现在恐怕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秦允淑带着女儿是过来求情的,老爷子却说,等人到齐。

    她看见姓苏的母女,绝望中挣扎出一丝希望地问:“爸爸,叫大嫂来,她又帮不上什么忙。”

    要是正财产的分配。

    南光桦获得了老爷子所持的所有股份,南家这所堪比林园的大宅,也由他继承。

    二房得到的只有秦允淑名下的两所酒店。

    南婉佳和南婉灵没有分到股权,可以领信托。

    何律师最后宣读:“限期五天,二房搬出南家大宅。”

    秦允淑失控地喊:“那我的阿霖有什么?”

    苏珍久在心里说,你的阿霖有牢饭吃啊!

    一直都没出声的苏代茹没有觉得盼了许久的事情,突然降临,心里有多痛快。

    她等何律宣读完,将所有文件装进了公事包,开口说:“爸爸趁着律师在,我要将名下的股份和财产转让给仙仙。”

    “阿妈!”苏珍久惊讶地喊。

    老爷子的眼神落在苏珍个字翻来覆去地看,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不知该从何问起。

    他切换到微信,找出和珍珍的聊天界面,删删打打了许久,一个字也没有发出去。

    就好像去看一场盛大的电影,他中途离场了十几分钟,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再也续不上之前的情节。

    谁又能想到呢,仅仅一次中途离场,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遗憾。

    *

    苏珍久和苏代茹准时六点吃晚饭。

    明日才是除夕,两人的晚饭简单,让吴嫂煮了清淡版的艇仔粥来吃,默认为南光桦不会回来。

    毕竟他要忙着和董事会的老狐狸达成协议。

    艇仔粥才刚端上桌,院子里突然响起了汽车的声音。

    苏代茹一点没有儿子回来的欣喜。

    苏珍久提醒她:“你儿子回来了。”

    她才像梦醒似的“喔”了一声,挤出一点不太自然的笑容,“阿桦回来了,吴嫂,你问问他要吃什么?”

    南光桦迈着长腿走进了屋,第一眼先落在苏珍久那里,眼底的神色微动。

    吴嫂问他晚饭吃什么。

    他不疾不徐地脱掉西装外套,看着她将勺子送进了红润的嘴唇,不由自主咽久的身上,缓了半天,才回答:“随你!我老了,管不了这么多啦!”

    这句话像是在回答苏代茹,更像是在告知秦允淑。

    又加了项业务的何律师带着谭颖欣到了大房。

    苏代茹:“两位律师请坐,我去拿我的证件和印章。”

    “阿妈!”苏珍久跟了上去,“我跟你讲过的,我养的活自己,我不要啊!”

    苏代茹难得霸气地说:“你去招呼律师,不要跟过来。”

    谭颖欣适时站了出来,“不如我陪太太取证件。”

    苏代茹没有拒绝。

    谭颖欣推着苏代茹回房,强烈的妒忌心,让她压低了声音说:“太太,其实你的养女没你看到的那么乖,她啊,私下里勾|引你的儿子……”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谭颖欣自认为自己是很专业的,有设身处地站在客户的角度着想。

    豪门多隐私,也就是大太太还不知道养女和儿子的私情,若不然绝对不会做出大额财产转让的决定。

    她这是在替客户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苏代茹听见勾|引这两个字,额角乱跳。

    怎么一个律师都知道衰仔和仙仙的事情?

    这个律师要是说衰仔勾|引仙仙,她倒是相信,仙仙勾|引衰仔,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是不知道仙仙的骨头有多石更。

    苏代茹思绪转的飞快,手更快,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啪的一下,一巴掌甩在了谭颖欣的脸上。

    谭颖欣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抽的倒退了两步,碰倒了身后的桌子。

    桌子上的一只白色的陶瓷花瓶应声落地。

    苏代茹又缓缓坐在出的手臂上,有他的口勿痕。

    南光桦好笑地看着她,眼睛没有睁开,脑袋却是一如既往地清醒。

    “才六点钟啊!还早。”

    甚至还有时间再有一次。

    苏珍久像是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又踢了他一下,牵动了又酸又痛的耻|骨。

    “喝水吗?”南光桦拨开了挡在她脸前的几缕头发。

    苏珍久摇了摇头。

    “那给你做艇仔粥好不好?”

    她又摇了摇头。

    南光桦懂她的意思,她昨天午饭和晚饭都没有下楼,为了不让阿妈起疑心,她今早无论如何都会出现的。

    想起了昨夜的餍足,他口勿了口勿她的脸,起床。

    直到听见南光桦开门的声音,苏珍久才埋在枕头里,沉沉睡去。

    时间是六点三十分,整个宅院还静悄悄的。

    苏代茹的睡眠一般,不喜欢早起,佣人的上工时间也在七点半之后。

    南光桦没想到会在客厅里碰见苏代茹,脚步迟疑了一下,叫:“妈。”

    苏代茹坐在轮椅上,面对着客厅里的落地窗。

    窗外有一棵佛顶珠,是仙仙六岁的时候,南誉亲手栽下的。

    要是以往,儿子主动跟她打声招呼,她会欣喜一天。

    可今日,她没有任何回应地调转了轮椅,气愤地看着他。

    有些她原本想不通的事情,一旦有了结果,就自动联系了起来。

    比如仙仙为什么总是防备他,要躲得远远的。

    比如他破掉的嘴唇。

    她昨夜对着丈夫的照片,不知所措了整整一夜。

    “老公啊,我们亲生的儿子,那个衰仔,怎么可以威胁仙仙?”

    南光桦眯了下眼睛,随口解释道:“这两日有事,我昨晚回来的太晚,所以你不知啊!”

    苏代茹还是没有声响。

    南光桦已经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他细细地打量起他这个阿妈。

    她是个性格温良的女人,不管是作为亲生儿子的他,还是被她养大的仙仙,全都没有继承她的好脾气。

    只是好脾气,在他眼里并不是一个褒义词,比如脾气太好的女人,是护不住崽的。

    可是现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怒意。

    南光桦勾扯了一下嘴角,“你知道了了轮椅上,警告道:“你最好管住你的嘴,否则的话,我告的你吊销律师牌照。”

    她的声音才落地,听见花瓶碎裂声音的苏珍久和何律匆匆赶了过来。

    苏珍久对谭颖欣的印象不好,看了看一地的狼藉,又审视了她一眼,温声问:“阿妈,怎么了?”

    苏代茹“喔”了一声,再没有刚刚的盛气凌人,委屈巴巴地解释说:“她打碎了我的花瓶,我没有忍住打了她一巴掌。其实那只花瓶不算贵,五百多万,可那是你爸爸拍给我的。”

    苏珍久蹲下看了看花瓶的碎片,安慰道:“没事的阿妈,我找人修复,一定可以修复好。”

    苏代茹又师,拍了碎瓷的照片,正要跟他联络。

    苏代茹招手道:“仙仙,过来啦!”

    苏珍久一边走过去,一边宽慰她:“阿妈,找到很棒的修复师啦!”

    苏代茹摆手:“不用修的。”

    苏珍久还以为她伤心过度,正要再劝。

    苏代茹得意地又说:“那只花瓶啊,是给你买裙子的时候,设计师送的,出窑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年。”

    “阿妈!”苏珍久抬高了声音。

    她担心了好久,毕竟南誉送给苏代茹的一盆茉莉,她都当宝贝在养。

    苏代茹像犯了错似的小声嘀咕:“要真是古董的话,我哪里会那么大方,不让她赔钱,吓唬她而已。”

    苏珍久以为苏代茹只是找点事情给她做,好让她不能阻拦财产转让的事情。

    “阿妈,你知不知啊,我买了一只股票,挣了一百多万。我知道啊,对于南家的人来说,一百万买不到一件贵的珠宝。可对普通人来说,要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就像刚刚的律师,年薪才有百万的,而且一百万可以花很久。其实我真的不用……”

    苏代茹端详着她美丽的小脸,打断她的话:“女孩子要有资产傍身的……”这样才不会被人随意威胁。

    她知道仙仙肯定不是因为钱被衰仔威胁,她暂时想不到原因,只能将可以想到的隐患全部扼杀在摇篮中。

    苏代茹昨夜没有合眼,今日撑到现在,她精神不济地打了个哈欠,“仙仙,我要睡一会,你自己玩啦!”

    苏代茹回了房间。

    苏珍久在客厅里发了会呆,抬脚上楼。

    网络上还是没有关于南氏的任何消息,想来也是,这种重大的人事变动,是要在危机爆出来的时候,顶雷的。

    苏珍久想了想,登陆了豪门粉碎机的账号,发了条微博:【爆料倒计时。】

    吃瓜的看客早就熟悉了豪门粉碎机人狠话不多的状态,打了鸡血似的一涌而来。

    【前排,瓜子花生啤酒小板凳。】

    【哈哈,春节好无聊,找不到麻将搭子,这不乐趣来了嘎嘎。】

    【豪门每一次爆的都是法制咖,我的拳头已经石更了。】

    【插一句,是人都会犯错的吧!豪门也可能爆了错料假料,不要将一个营销号神化。】

    苏珍久挑了这条回复:【爆错,爆假,自封账号!】

    【我靠,牛还是豪门牛,快点爆啊,我等不及了。】

    【我上蹿下跳的好像闰土钢叉下的猹。】

    ……

    晏家。

    按照每年的惯例,过年前,晏景铖常年居住在澳洲的亲妈,会回到港城。

    当然不会住到晏家的大宅,要不然过年会直接变成血斗现场。

    好在晏家的房子多,晏景铖也不和亲妈住在一起。

    但要过年了,不出现不好。

    晏景铖从小和亲妈呆在一起的时间短暂,但拦不住赵女士的拳拳爱子之心,一会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回澳洲,一会又问他干嘛要找天使人投资赛车场,找他老豆啊!

    晏景铖敷衍了亲妈几句,拿起手机,才发现微博给他推送了关注人发博提醒。

    他点开主页,豪门粉碎机十分钟前发布的微博,引人注意。

    珍珍从来没有正面承认过这个豪门粉碎机是她在运营,但晏景铖就是知道一定是她。

    他将那几了下口水。

    “艇仔粥!”他说完,稍微移了下视线,正对上亲妈怒火冲天、想要杀了他吃掉的眼神。

    他好笑地勾了下嘴唇。

    苏代茹又要头晕了。

    这个衰仔,不知羞耻,没有脸皮。

    她压下了火气,却克制不住地将勺子和碗碰的叮叮当当。

    南光桦坐在了苏珍久的对面。

    苏珍久至始至终没有看过他。

    桌子下。

    南光桦的脚尖轻轻地勾扯着她的小腿。

    苏珍久抬头瞪了瞪他,却看见他用口型无声地问:“还痛不痛?”

    难不成,睡过一次,她被传染了凉地又说:“你阿妈可真爱你,为了她的好儿子,只要能给大房添堵,可以不要女儿的。我巴不得你闹大啊,这样说不定信托又少一部分……到时候我结婚,拥有的财产更多,请你做伴娘啊!”

    南婉佳嘴石更地说:“爷爷不会的。”

    苏珍久一步一步逼近她:“那我们要不要贝者一局啊?”

    谁不知她从小十贝者九赢的。

    南婉佳强撑着说了一句“神经,谁要跟你贝者”,落荒跑掉。

    苏珍久又在花园里站了很久,等到心平气和后才慢慢走回老宅。

    六点钟,南臻和南光桦陪着老爷子从二楼下来。

    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那里,他的背早就挺不直了,但依旧睿智的眼神从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才威严地开口:“开饭吧!”

    英雄也有迟暮时,这大概是一家之主最后的权威。

    吃饭的时间,苏珍久好几次挑衅地去看南婉佳。

    南婉佳却不知在想什么,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直到这顿平平无奇的团圆饭结束,她终于下定决心,人要为自己活。

    南婉佳站了起来,“趁着今日大家都在……”

    她转向南臻,委屈地说:“爸爸,你为什么不跟阿妈离婚?你不离婚,怎么把酒店拿回来?你不是只有他的能力?

    苏珍久看的好清楚,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却宁愿自己看不懂。

    她不太想回忆起那些尺度招标的羞耻记忆。

    平心而论,他没有不好,她只有起初是疼的。

    后来,他每一次都要耗费很久的时间,半是强迫地要她动情。

    整个过程的心率没有低于过一百五,肌肉痉挛的时候,她甚至出现过短暂的失焦,以及过于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水份流失的太多,干枯而死。

    苏珍久不想和他交流事|后感觉,很奇怪的。

    她不肯多看他,重新低下头,他的脚再伸过来的时候,她狠狠地踩了下去。

    这时,苏代茹突然开口:“仙仙啊,阿妈白日睡得太多,晚上肯定睡不着。今晚跟阿妈一起睡,我们母女可以聊聊天啊!”

    苏代茹的眼神分明没有落在南光桦那里。

    南光桦却感受到了来自亲妈的恶意。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不知是不是女儿在身边,苏代茹料想中的睡不着,并没有发生,她挨着软香软香的女儿,很安心地睡沉了。

    苏珍久却睡不着,悄悄起床坐在落地窗前,打开了平板电脑。

    她打开文档,只敲下“没有实证”几个字,这时门外响起了很轻的敲门声音。

    夜半三更的。

    苏珍久本不想理会,又拍吵醒了苏代茹。

    她轻手轻脚地将门闪开一条缝,又戒备地用一只脚抵住了门。

    南光桦偏着头,倚在门框上,毫不掩饰他眼底的欲|色,像荒野中骤然亮起的一簇光,引|诱她一探究竟。

    两个人无声对视了许久,就在苏珍久要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他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衣领,措不及防将她拉了出来。

    门合上的下一秒,她被他按在门框上亲。

    “你疯了吗?”苏珍久好不容易躲开了他炙烈的口勿,压低了声音,慌乱的用手捶打他的肩膀。

    南光桦低笑了一声,蹭了蹭她的耳尖,“你一开门,我就知道你输定了,你走不掉的。”

    苏珍久咬了咬牙“喔”了一声,看向谭颖欣的眼神里掩饰不住的厌恶,“这位小姐,你不道歉的吗?”

    谁不知南家大房夫妻恩爱,但夫早亡,打碎了人家亡夫送的花瓶,挨一巴掌,这缘由确实说的过去。

    何律师谴责地看向谭颖欣,拉了她一下,示意她赶紧道歉,“大太太,实在是对不起,修复花瓶的费用,就由我们律所来付。”

    苏代茹撇嘴,“南家可不缺钱。”

    她指着谭颖欣又道:“她要道歉的。”

    谭颖欣捂着脸,沉默了半天。要为有钱人服务,除了专业技能外的第一要领是会揣摩有钱人的内心。

    她见过的富家太太、富家先生,每一个都极其的自我。

    像南家的老爷子,活到九十多岁了,才肯转让股权、分配财产。也不要说这些富家翁,普通人也知的道理,钱这个东西,爹有,老公有,儿子有,都不如自己有。

    眼前这位南大太太还没有六十岁,就急于将财产转让给养女,放在哪个豪门,都不合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只能说这个养女的道行好深。

    谭颖欣忍住了想瞪苏珍久的冲动,低垂着眉眼认怂:“对不起啊,大太。”

    苏珍久让吴嫂将花瓶的所有碎片装进了一个纸箱里,想办法联系古董修复师。

    另一边,苏代茹在和何律师清算她的资产。

    至于谭颖欣,何律怕她惹人烦,让她先离开了。

    苏代茹名下的一部分资产来自南誉赠予,剩余的那一部分是她这些年的投资所得。

    说起来可笑,苏代茹是个运气很旺的女人,只要是她做的投资,十次出手,要有九次盈利。

    也许是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她丈夫早亡、儿子被换的噩运,全都转换成了财运。

    这种运道啊,让人唏嘘。

    何律师整理好文件装进公事包,“大太,后续还有很多琐碎的事宜,有需要大太签字的地方,我会统一拿过来。”

    苏代茹没什么异议,只记仇地道:“何律师啊,下一次换一个有眼色的徒弟带啦!”

    这句话无疑断掉了谭颖欣再做南氏业务的可能,何律师歉意地讲了声“抱歉”,提着公文包告辞。

    苏珍久在网络上找到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古董修复:“是吗?”

    她转身正要开门,他又缠口勿上她的脖颈,蛊惑人的危险声线紧贴着她的耳廓:“其实我在这里也可以的。”

    苏珍久惊讶到倒吸气,瞪圆了杏眼瞪着他。

    他笑着松开了她,朝前走了一步,伸出手给她牵:“来啊!”

    苏珍久气呼呼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南光桦又退了回来,先是捏住了她的手指,轻轻一拉,将她拥在怀里,亲口勿着抱上了楼。

    他带她进了他的房间。

    苏珍久来他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仅有的几次,也是推脱不过,心不甘情不愿地帮他补课。

    港市的教材和内地不同,更何况他当时只念完了初中,高中根本没有上过。

    苏代茹担心地讲:“阿妈想让你和大哥去一所学校,你可以照看他啊!我怕他换了新的环境,不适应。”

    “好啊,等他能追上进度再说。”

    彼时,她只是敷衍。

    她接受的是港城最好学校的精英教育,不提其他的,只英语比中文溜太多。

    神奇的是,十六岁的那个暑假,他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赶上了她的进度。

    南光桦拥着她到了桌边。

    “还记不记得这里啊?当时你坐在这里,用英文给我讲数学,你知不知啊,我盯着你的嘴唇看发音,可心里好想口勿你的……”

    他啄口财,要有蚝鼓,好事连连,还要雕一条只许看不许吃的金龙。

    她是来看戏的,竖着耳朵听楼上的动静。不知道她的好二叔,会不会和老爷子吵起来。

    忽然,有人在背后捅了她一下。

    她回头看见南婉佳冷着脸,朝她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出了门。

    小时候她们约架,想要避开大人的耳目,都会这样做。

    苏珍久站了起来,跟苏代茹说:“阿妈,我去院子里透一透气。”

    苏代茹没有异议。

    花园里。

    南婉佳双臂抱月匈,不屑地看着她。

    “苏珍久,我还真是高看你了。以前大房只有你一个女孩子,你为了在爷爷面前表现,不要脸总跟二房竞争,不就是为了继承权。现在,你是争不了,没想到为了南家的钱,居然目垂了自己的大哥,你好令我恶心的。”

    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会听到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等到真的听到了,苏珍久还是不由捏紧了手指。

    片刻后,她故作轻松,看着南婉佳嘲讽地笑:“你阿妈今日没有来,却故意告知你这些,你有没有想过原因啊?我上次就跟你讲过,不要光长年纪,不长脑子。你最好一会等人到齐的时候,把刚刚的话大声讲一遍。”

    南婉佳真的有这个打算,看着苏珍久过于平静的表情,她心里一惊。

    苏珍久凉阿霖一个儿子,你还有我跟灵灵,我们也是南家的孙女,可是酒店的股份,阿妈一分都不会分给我们的,她迟早要把酒店给南向霖败光光!”

    刚刚在楼上,老爷子就是在跟南臻说她站起了身,一如对钟傲的冷淡,她与钟家成也保代茹,和苏珍久一道往大房走,大老远,看见二房那对姐妹花。

    以往,不管长辈的关系怎么样。

    晚辈见了长辈,还是要叫一声的。

    今日姐妹俩像是没有看见他们,目不斜视地进了老宅。

    齐秘书说,南臻一回来就去了老爷子的书房,还叫南光桦来了,也上楼。

    南光桦点点头,回头看了看苏珍久,这才转身上楼了。

    秦允淑和南向霖没有出现,听说的,说秦允淑被气病了。

    她这个气来得原因未明,不知是因为儿子不争气,还是因为儿子没有分到南氏的股份?

    苏珍久坐在客厅的角落,像只松鼠剥松子吃。

    南家的团圆饭,年年如此,没什么新鲜的。

    要有鱼,年年有余,要有发菜,新年发南家二房的长子生命垂危,儿科专家,心脏科专家,还有其他组专家,不得不进行会诊。

    还有一个不幸,在妇产科同时生产的苏女士和梁女士,一个因为骨盆过窄,一个因为胎位不正,同时发生了难产,而妇产科好几名医师和护士被借到了急诊救治伤员。

    有参与过伤员救治的护士回忆,那一日的圣玛丽仿佛被凶星笼罩,所有的医护人员忙到不知自己的姓名。

    好在苏女士和梁女士最终没有大碍,唯一的不幸是梁女士生下的女婴窒息身亡,以及南家二房的长子没能被救回来。

    梁女士因此产后抑郁,最终于四年后选择了追随女儿而去酒店和南向霖的事情。

    南婉佳和南婉灵到现在只知南向霖那个衰仔又犯事了,事情还不小,但具体是什么事情,有多大,并不知晓。

    南臻面无表情地回应她:“回去说。”

    他又冲着老爷子的方向:“走了,爸爸。”打先走了出去。

    南婉佳跺了跺脚,追了出去。

    除夕就这么过去了。

    新的一年开始。

    大年初一,南向霖“鸿运”当头,被警局传唤。

    各大媒体平台全都是关于过年的喜庆新闻,中间夹杂了几条老爷子卸任董事长的传闻。

    大约是全民放假,大家除了喝酒聚餐打牌,有的是闲暇时间,几个港城的营销号将南家扒了个底朝天。

    讲老爷子是怎么发家的,他第一桶金靠的是老婆的家世啊!

    又讲他发达后娶了二房,讲他长子南誉的病,还有苏代茹摘得港姐桂冠的照片,以及南家的第三代,南光桦和南向霖的对比照片。

    就是没有人提起真少爷和假千金。

    这时,豪门粉碎机也发布了微博,特地艾特了那几个爆料的营销号。

    【你们知道南家真少爷和假千金的料吗?】

    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正式的爆料前,苏珍久才刚刚投递完一份简历。

    她看着越来越热闹的评论区,深吸一口气。

    【豪门上次的预告,不会就是要爆南家的料吧?】

    【啊啊啊豪门你要活的好好的,千万不要被灭口哈哈!】

    【快来快来,展开说说,我这个年也过得太好了。】

    【姐妹们,谁懂啊,豪门一发微博,我从麻将桌上下来了,我可是快要清一色的牌。】

    ……

    【仅以此条爆料,献给梁沫女士。

    现在无需我多赘述,大家应该很清楚南家的人物关系了。

    我要讲的事情发生在二十五年前,南家大太苏代茹生产那天,很巧的是南家二房的长子突然呼吸困难,南家人紧急将两个人一起送到了圣玛丽医院。

    也正是那一天,一个叫梁沫的年轻女士因为要生产,被丈夫送到了圣玛丽医院。他们是一对刚结婚一年多的新婚夫妻,如其他的普通夫妻一样,对第一胎子女寄予了殷切的厚望。

    不幸的是,皇后大道发生了连环车祸,就近运送了很多伤员到圣玛丽。

    更不幸的是,勿了一下她的红唇,心满意足地笑:“现在,我口勿到仙仙了。”

    苏珍久想说她不记得了,还想吐槽他学习那么不专心,是怎么追上进度的。

    她一句话还没有讲出来,他扯开了她的睡袍,捧住了她的心脏尖,英俊的脸上满是沉迷,连眸色都深了几分,“仙仙,给我吃好不好?”

    苏珍久的心里是有怨气的,根据昨日的经验,说不好是有用的吗?

    半点用处也无,只能换来更羞耻的。

    衣袍落地,她的身|体在月光的照耀下瑟瑟发抖。

    可他搂紧她的时候,她又快被滚烫的炙热融化了。

    她不许他像昨天那样疯癫,洗完澡,套上衣袍,转身要下楼的时候,他又拉住了她。

    “做咩?”苏珍久气他说话不算话。

    是哪条狗哄她,说一次就放她下去了。

    他偏着头过来口勿她,被她挡开了。

    南光桦郑重地问:“仙仙,我们结婚好不好?”

    苏珍久答非所问地说:“要我没猜错的话,南向霖的事情最多再拖一日,过了年,就会爆出来了。”

    南光桦紧紧盯着她的脸:“仙仙,我在说我们的事情,跟南向霖,还有南氏没有一点关系。你以前就骗过我,我问你说上港大好不好,你不肯正面回答我,只给我一点飘渺的希望吊着我。现在,我问你,我们结婚好不好?你只需要正面回答我,说好……”

    苏珍久觉得他在这里搞笑,嗤笑道:“在你这里只有一个答案,你还问我做咩啊?”

    南光桦口无遮拦地说:“我们不该结婚吗?目垂都目垂过了,非得我次次不戴,弄到你最|深的地方,让你怀上bb,再结婚是吗?”

    苏珍久这两天听他说了好多荤言荤语,一开始听到的时候,整个人傻掉,什么bb你好棒,你太窄啦是不是多几次我们会更加适|配……

    今天听到,她镇定了好多,可是还没有形成免疫,气愤地踢了他的小腿,转身跑掉了。

    苏珍久轻手轻脚地回了苏代茹的房间,见她连睡觉的姿势都没有变过,才长舒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老爷子那边让人传话,今日的团圆饭照旧。

    每年都是如此,大房和二房要一起去老宅,和老爷子一起吃一顿面和心不和的团圆饭。

    今年恐怕会更加热闹。

    南光桦上午还是出门了一趟,赶在四点前又回来了。

    等他回来,推上苏定是看过了爆料,想了想,反正无事可做,便答应了赴约。

    毕竟豪门粉碎机一开始是他们俩个一起做的,她骗他做八卦号是为了养活理想,实际是她需要人手,也需要八卦号的流量。

    总要给人一句交代的,虽然她不知道要怎么交代,只能讲,很万幸的,逐云做了起来,让她想起他时,才不会觉得愧疚和困扰。

    她以前真的是个没有理想的人,她用了八年的时间,只为了追寻真相,现在做完了,突然觉得脑袋空空,一片茫然。

    苏珍久走进咖啡屋,一眼看见坐在那里显得很局促的钟家成和钟傲。

    她扫过了他们,和韩迁打招呼:“最近不忙吗?”

    韩迁站了起来,想要问问她好不好,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你准备做什么啊?”号都自封了。

    苏珍久道:“我刚刚给无线电视投了简历。”

    韩迁的眼睛闪了闪,他没再坐下去,一闪身走出了咖啡屋,将这里留给苏珍久和钟氏父子。

    钟家成试图从她的身上找到他或者梁沫的影子,她是个很会长的孩子,走在大街上,他一定不会想到这可能是他的女儿。

    他扯出了一记比哭还要难看的笑,缓缓地说:“你比你阿妈,就是梁沫啊,还要靓好多。”

    苏珍久:“谢谢。”

    钟家成激动地说:“对,对不起啊,当时好乱的,她们说你没了,你阿妈也好凶险,我太害怕了,顾不上多管你,我要是仔细一点,你阿妈……”

    苏珍久打断他:“你多仔细,都无济于事,她们既然做好了局,就不会被你发现,所以跟你没关系。人要往前看,你现在不错啊,工作不错,家庭不错,儿子也凑合,好好过日子。”

    说完,。

    荒唐的是,又,从小长在孤儿院。

    假千金过得很好,拥有锦衣玉食,父母的关爱。

    唯独二婶不太喜欢她,在她四岁那年避开了众人告诉她:你阿妈死了。

    南家所谓的争宠,争的是钱、争的是利、争的是泼天的富贵,丑陋的究竟是金钱还是人心?

    幸运的是,真少爷终于归家,假千金也好似没有什么损失。

    唯有故去的梁沫女士,是本次事件的最终受害人。

    还有更多的细节和逻辑链,我无法推敲完整,我为此咨询过很多法律专家,先不提一个四岁孩子的记忆能不能成为证据,即使我能拥有完整的证据链,也不足以让秦允淑为梁沫的死付出代价。

    我没有见过梁女士本人,去过一次她的墓园,墓碑上有一张小小的照片,她长得很是温婉,眼神柔和又多情。

    有人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将他人推入深渊,却能全身而退。即使法律不能制裁她,那真相就不可以大白于天下吗?

    仅以此条爆料,献给梁女士,请公众对害死她的人,进行审判。

    但是很遗憾,证据链始终不够完整,此条爆料无法再有实证,对不起大家,豪门违约了,就此封号。

    有缘,江湖再见!】

    在这篇长微博的底下,苏珍久又放上了两段采访视频。

    一段是她采访老年痴呆的助产士。

    “你认不认识秦允淑?你还记不记得二十四年前,你家为什么突然暴富?一下子还清了金融危机欠下的股债,还买下了三间大屋。”

    视频里的老人一脸茫然,答非所问:“女仔,我接生很厉害的。”

    视频的最后,老人的女儿顶着马赛克脸走了过来,听到记者的问题,无所谓地说:“我那时才几岁的,哪里知道家里的事情,暴富可能是我爸爸买股票挣的喽,那几年的港城就是这样啊,有人因为股票一夜暴富,有人因为股票排队跳楼……我爸爸啊,已经过世好几年了。”

    还有一段采访的是圣玛丽医院的儿科专家,这也是位老人,不同于上一段视频里的老人,他的脸色打上了马赛克。

    “那个孩子太小了,刚出生的时候,没有确诊过是否有先天性心脏病,之前也没有过病发特征……档案上只写了心脏衰竭,是因为孩子的母亲至始至终没有承认他有食过花生酱。”

    苏珍久做完了这些,没像往常一样等待着吃瓜看客的评论,她关掉了微博。

    她知道,她选的时机很好,正值二房的多事之秋,就是趁她病要她命。

    就像她在爆料文渊时用过的明示和暗示的手法,现在的南向霖在明,用他的作恶多端,引导舆论往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想,从而使得爆料有更多的人相信。

    这条爆料一定可以引起轩然大波,老爷子、苏代茹很快就会知道。

    苏珍久并不在意老爷子会怎么想,他不孝的子孙不止她一个,多她一个也不多。

    她看了看南家的大屋,这里是她从小住到大的房间,随便一个小摆件都是昂贵又精致的奢侈品,她突然无法在这里安坐下去。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背包,匆匆下楼。

    苏代茹看见她拎着包,很是诧异。

    “仙仙,你要走吗?”

    “阿妈,我大学的朋友约我啊!她去港城旅游,我要给她做向导。”

    谎话说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顺了。

    苏珍久避开了苏代茹的眼睛,用力抱了抱她:“阿妈,我好爱你。”

    苏代茹拍了拍她的头,意有所指地嘱咐:“工作不要太忙太累,遇到了困难,一定要跟阿妈讲,不管什么困难。”

    “知啦!”

    苏珍久走出南家的时候,对着碧蓝的海,呼出一口长气。

    南家的富贵迷人眼睛,她也好喜欢漂亮奢华的礼服,璀璨夺目的珠宝,可是她和南家的富贵之间,隔着梁沫的生命。

    *

    南光桦看到这条长微博时,正在公司和几个董事开会。

    无非是谈南向霖的事情,如何降低对南氏股价的影响。

    几个董事刚刚离开,南光桦叫来了柏生。

    “秦允淑那边什么反应?”

    “正在买水军压评啊!”

    南光桦又问:“去深市抓人的时候顺利吗?”

    柏生笑嘻嘻:“我只是见义勇为的好市民。”

    深市警察接到卧底记者的举报后,撒下了天罗地网,只为抓捕运送贝者徒出境的专线人马。

    贝者徒嘛,也贝者自己的运,那个叫阿汉的小头目抢了汽车,想要闯关卡,被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开车阻拦,成功拿下。

    南光桦的脸上多少有了点笑意,“这几日要警醒。”

    柏生正色道:“放心。”

    公司初八才正式开工,但有南向霖搅局,公关部的同事已经上了班。

    南光桦吩咐给加班的同事送上大餐,这才离开公司。

    沈逸舟要给他开车,他摆了摆手,“你也回家休息。”

    柏生坐进了驾驶座,对驾驶工具敏锐的他,下意识回头看了南光桦一眼。

    南光桦挑了下眉,吩咐:“走吧!”

    一直到汽车开出去了两条街,柏生才刚刚发现似的,惊恐的语气:“南生,刹车片不灵了!”

    南光桦冷笑,猜都能猜到的手段。

    他镇定地讲:“往人少的地方开。”

    他的仙仙啊,乖的让人心疼。

    过去的事情定不了秦允淑的罪,那就让她再犯好了。

    只需要偶尔给她一些暗示,只要没有他,她的儿子就是南家的独苗,继承权便唾手可得了。

    再层层加码,一点一点逼到她走投无路,这时,她一定会惊慌失措地选择铤而走险。

    *

    钟家正在聚会。

    来得都是钟傲母亲这边的亲戚。

    几个半大的小孩子,又吵又闹,钟傲嫌烦,躲进了房间。

    电视里正回放着无线台过年的耍宝综艺,年轻人哪里喜欢看这些,人均一部手机,玩游戏的玩游戏,追剧的追剧。

    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好劲爆啊!有人爆料南家狸猫换太子。”

    这是钟家成妻姐家的老二,比钟傲大了一岁。

    钟家成喜欢乖巧的女孩子,笑笑地给她添了杯饮料,随口问:“什么换太子啊?”

    “姨夫,就是微博上有人爆料啊,南家真少爷假千金……”她顿了一下,问:“姨夫,你是不是都不知微博是什么东西?”

    钟家成笑了笑,“知啊,和INS差不多,我没有下载过而已。”

    “那姨夫,我念给你听,好精彩的,‘仅以此条爆料,献给梁沫女士’……”

    钟家成的笑容瞬间消失,惊讶地问:“谁?献给谁?哪个梁,哪个沫?”

    “你自己看喽!”

    他略显失态地接过了外甥女的手机,那上面他每一个字都认识,可组合成了句子,他好像无法思考。

    钟家成失魂落魄地推开了儿子的房间,声音有些颤抖:“钟傲,你帮帮老豆,老豆的脑袋好乱。”

    钟傲撇了撇嘴,还以为他是被外面小孩子的声音吵到:“再忍半日啦!”

    钟家成问:“你有没有微博?”

    钟傲从床上翻了起来,奇怪地问:“咦,老豆,你也要和内地联通了吗?”

    说着,他打开了微博,点进热搜。

    #仅以此条爆料,献给梁沫女士#的词条后面,已经有了爆字。

    钟家成朝钟傲点了点头。

    钟傲打开了这条热搜,还下意识吐槽了一句:“哇,好长的小作文啊!”

    等到他逐字逐句看完,如遭雷击。

    对于钟家成经常在他面前提起的梁阿姨,他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还有个姐姐,刚刚出生就去世了。

    他惊讶地微张着嘴,问:“真的还是假的?”

    钟家成像是如梦惊醒:“信息是对的……可不可以查到她是谁?我,我想见一见她。”

    钟傲对假千金好敏感的,其实他刚刚就想起了那个长相好靓、无缘无故打他的疯女人。

    他下意识捏紧了手心,“老豆,勃然大怒,比看见真少爷假千金的爆料还要怒。

    甚至两厢一对比,老爷子直接忽略了爆料,对外宣布,南家分家,犯了罪的人,交给法律惩罚。

    这几日,苏珍久也很忙乱。

    晏七和韩迁都约过她见面,她说好忙啊,没有时间。

    连微博都顾不得上,她始终没去看过她的爆料被微博侦探们推测出了多少个版本。

    她却日日都会到圣玛丽医院报道,还会跟南光桦讲她去面试的事情。

    南光桦的状态好了很多,头不晕,排除了脑震荡,只剩下养腿养伤。

    受了伤的人,还有心情作乱。

    苏珍久眼睛一瞪,他盯着她的眼睛说:“我看了好几家婚庆公司,等我腿好了,我们就结婚啊!”

    她垂下了眼眸,“不知阿妈会不会同意?”

    南光桦兴奋地口勿了口勿她的脸,“阿妈一定会同意的。”

    面试很顺利,年初六,苏珍久办好了入职手续,正式成为了无线台的记者。

    她给苏代茹打了通电话,这是爆料后的第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两个人沉默了好久。

    苏珍久才叫:“阿妈!”

    苏代茹欲言又止:“仙仙啊……”她想说,其实她也查过的,可是医院推我好像见过她啊!你还记不记得我问过你的,认不认识一个好靓的富家千金?”

    钟傲连滚带爬地翻下床,打开书桌旁的抽屉,翻找了好久,才从一个本子里拿出一张白纸,那上面有她给他的手机号码。

    钟傲拨通韩迁的电话时,韩迁正对着“就此封号”四个字愣神。

    钟傲不知该怎么开口,犹豫着问:“请问你认不认识爆料中的那个假千金?我,我老豆的第一个老婆,就叫梁沫的。”

    韩迁约苏珍久到工作室旁边的咖啡屋见面。

    她知道,他一持了距离。

    她调查过的,他和梁沫的感情不错,梁沫伤了子宫,不可以再生,他去孤儿院看过领养,没想过要和梁沫离婚。

    可是有些人,错过了彼此需要的时间,明明知道他很亲近,却又做不到真正的亲近。

    她大约可以明白南光桦对苏代茹复杂的感情。

    苏珍久快要走出咖啡屋的时候,钟家成叫住了她:“钟爱,你叫钟爱的,你阿妈给你起的名字。”

    他说完,转身趴在了钟傲的肩膀,不知是不是在哭。

    苏珍久只顿了一下脚,推门出去。

    路过等在角落里的韩迁,没有怪他多事,她道:“我走了,拜。”

    韩迁跟了上去,“你投的是无线哪个部门的简历?”

    苏珍久警惕地看向他,并不言语。

    韩迁抓了抓头:“跟你搭档久了,一个人拍很没有意思的,要不我们继续搭档啊?”

    苏珍久没有回答他,招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真的走啦!”

    她回了自己租住的小屋,像往常出差回来一样,将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床上,用被子掩埋自己。

    大脑在持续放空,心灵却并没有很平静。

    她不太想管外界再发生什么,可是有人不肯放过她。

    苏珍久的手机叮叮了几声,是南婉佳发来的信息,【你以为你真的能嫁进南家?阿霖才不会要你。】

    她只觉莫名,拨通了南婉佳的手机号码,一接通,直接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南婉佳轻哼:“没什么意思啊!”她挂了线。

    苏珍久迟疑了片刻,给南光桦打电话,“你在哪里?”

    南光桦的声音不太对劲,他只有欺负她的时候,才会带着那种疯癫劲,可是现在他好兴奋地说:“山道上啊!”

    “去那做什么?”

    “你猜。”

    汽车无法降速,一边的车门擦着山壁,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柏生大叫:“准备好了吗?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啊!”

    苏珍久的心跳加速,举着手机大声问:“你到底在做咩?”

    一声剧烈的响声后,南光桦的手机断了线。

    苏珍久抓起外套,慌乱地出门,可是出了门,她又不知该去哪里。

    她手忙脚乱地拨通辉仔的电话,“你桦哥,现在在哪儿?”

    等到苏珍久赶到翻车地点,警车、救护车,还有各大电台的采访车,全都到了。

    这可是超大新闻,刚刚接班的南氏掌门人,遭遇车祸,据爆料人说,车祸很可能是人为。

    苏珍久挤进了人群,看见被围在当中,坐在轮椅上的南光桦。

    他伤的不轻,脸色苍白,左腿进行了简单的固定,额头上包着的绷带透着血色,看见她的时候,居然还勾着嘴角笑。

    来的路上,辉仔安慰她:“没事的阿姐,桦哥下好了棋,就等着二房的老女人动手,这样就可以报你们的仇啦!”

    她动了动嘴唇,也仅仅是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南光桦的汽车不止装了行车记录仪,还有其他的拍摄工具,他的汽车虽然损毁的很厉害,但找到的摄像存储卡完好无损。剩下的事情,只需要交给警察处理。

    警察很快挡开了那些想要采访的记者,将南光桦和柏生送上了救护车。

    柏生的胳膊也断了一条,看起来没比南光桦好多少。

    苏珍久面无表情地坐上救护车。

    挺巧的,救护车将他们送到了圣玛丽医院。

    圣玛丽医院今日算是名声大噪,院长的电话都快被八卦记者打爆了。

    院长觉得自己很冤,二十多年前,他还不是院长。

    一听说南家的新董事长受伤入院,五星级的私人病房,专家团队服务。

    院长亲自前来,“南生,你放心好了,现在的医疗条件比二十几年前好太多,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苏珍久没有在那条长微博里写,她怕苏代茹看到了会尴尬。

    即使是二十几年前,苏代茹和梁沫在这里受到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

    那场车祸借走的只有普通妇产科的医生和护士,专程为苏代茹服务的人员一个也不少。

    只能怪,那日的紧急状况太多,梁沫被推进了高级产房,或许是人为,或许是阴差阳错。

    如今知道所有真相的,恐怕只有秦允淑自己。

    一直等到医生会诊完毕,确认南光桦除了左腿骨折,额头破损,怀疑有脑震荡外,再无其他的重伤。

    苏珍久还是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南光桦换好了病号服,朝她伸伸手。

    他的头有点晕,半眯着眼睛喊:“仙仙!”

    苏珍久回了神,走到病床旁边。

    没有像往常一样骂他一句“疯癫。”

    也不知怎么评价,他以自己的性命做饵。

    她平静地替他拉了下被角,主动告诉他:“我给无线台投了简历,这两日应该会通知我去面试。”

    南光桦笑,故意逗她:“那么自信的?”

    苏珍久抬了下眼眸,“我是京大新闻系毕业的,做娱记,他们还不要的吗?”

    南光桦想说,可不可以只做文字记者,就是不到处风吹日晒的那种,像以前那样的好辛苦。

    苏珍久突然道:“你没什么要问的吗?”她指的是爆料。

    南光桦侧着头认真看她,“我不这样做的话,老爷子还是会想要替二房遮掩。仙仙啊,你不要生气。”

    苏珍久摇了摇头,煞有介事地说:“你不要乱动,要多给你熬点骨头汤喝了。”

    接下来的两天,南氏乱极了。

    继南向霖之后,秦允淑又被警局传唤了。

    不同的是,南向霖的案件牵涉的人太多,还尚在完善证据链当中,她做的事情却简单明了。

    她买通了司机,趁着除夕,对南光桦的汽车动了手脚,又删除了行车记录仪,却没想到,他留的有后招。

    老爷子三阻四,老爷子又不许她和医院对簿公堂。

    她不是没有私心的,她将女儿养边转悠了一会儿,跟着场上的球童转悠到了工作人员休息区域。

    球童的帽檐依旧压得很低,试图从她面前走过去。

    苏珍久伸出球杆挡住了他的路。

    球童见避无可避,一抬头,露出了那张桀骜不驯的脸,是钟傲。

    他没好气地说:“遇见你,就没有好事情。你来这里做什么啊,是不是又要搅黄了我的兼职?”

    苏珍久不是明知故问,只是觉得诧异:“你在这里兼职啊?”

    钟傲指了指自己的工作服,翻她白眼,“你们上次打坏了那么多机车,我不要赔的?”

    苏珍久点点头,认真评价:“来兼职,也比不戴头盔飙车好!”

    钟傲不想再提那天的事情,也不想跟她有什么瓜葛,只别扭地说:“刚刚那个高尔夫球手,他每日都要来这里泡妹的,听说他还有正牌女友。总之,你不要傻傻地上钩。”

    苏珍久笑了起来:“你刚刚是故意撞他的喽?”

    钟傲紧张地说:“怎么,你要去找经理告状的这么大,不舍得还回去。她想,既然找不到,也行是天意吧!

    谁能想到呢,没了孩子的傻女人会想不开死掉。

    她要难受死了,仙仙一定更难受。

    她很爱仙仙的,可是如嘲弄地笑:“躲我吧!”

    苏代茹听出了他的不对劲,“衰仔!”

    南光桦沉默了好久,他闭上眼睛,可还是有一滴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他又嗤笑了自己一声,问:“你不骂我的吗?”

    没有等苏代茹回答,南光桦再也压抑不住的情绪翻搅着他,让他不由自主抬高了声音:“我想和她结婚的,我请人做了婚纱的。你不是问我拿什么威胁她?她不想让你知道啊!她为什么不肯让你知道?因为她不爱我……”可是,他连结婚的誓词都在脑海中过了无数遍。

    这次和上次还不一样,上一次,他们还没有开始的。

    可是这一次,他们明明已经很好了,原来拥抱接口勿上床,还是不可以留住她吗?

    那就抓回来,关起来。

    苏代茹是惊讶的,可她很快反应了过来:“都怪我啊,是我没有好好教过你。你回来了之后,只喜欢穿黑色的衣服,一定是因为还是小朋友的时候,没有太多衣服穿,一双小手也不会洗衣服,久而久之发现只有黑色最耐脏,也是最省事的对不对?

    我只想着让你赶快融入南家,想着亏欠了你好多,从来没有想过你缺了正常人的常识,你没有过过正常人的生活。

    阿仔,你爸爸说爱人像养花啊!因为爱很娇贵的,要细心呵护。可是爱人又不止像养花,人是有思想的。

    阿仔,仙仙是有思想的。你爱她,想让她爱你,首先要学会尊果时间能够倒回去,她希望仙仙能在亲生阿妈的爱护下长大。

    “阿妈,我最近工作会比较忙,不会常回家看你,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知不知道?”

    苏代茹低声说:“知啊!仙仙,你怪不怪我?”

    “阿妈,你说什么呢!”苏珍久很认真地说:“我很爱你的。”

    苏代茹眼眶发红,有点想哭,她吸了下鼻子道:“好啦好啦!挂了挂了。”

    可挂了线之后,她心里更不舒服。

    她再打苏珍久的电话,那边传来了嘟嘟的声音,根本打不通。

    苏代茹心跳的好快,她从通讯录里找到了衰仔,拨通后,语无伦次地说:“衰仔,你找一找仙仙啊!”

    南光桦皱了皱眉:“她今日要去无线报道。”

    苏代茹蛮不讲理地抬高了声音:“你找一找她。”

    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五星级病房的落地窗很大,窗户外的风景也不错。

    南光桦坐在轮椅上,面对着窗外,却无心欣赏美景,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不自觉地捻碎了花瓶里的花朵。

    他说了句“知道了”,挂了线。

    南光桦的心突突地乱跳着,仔细回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难道哪件事情露出了破绽?

    他下意识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刚刚进门的辉仔,紧张地将门关上。

    “大哥,拜托你哦,你现在在演瘸子。要是露馅,被阿姐知道,你可不要连累我!”

    南光桦没有回应他,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深白。

    他拨通了沈逸舟的电话,“我要找无线的方总。”

    沈逸舟发挥出了第十二年过去。南家大房找到了苏女士的亲生儿子,那么被苏女士当做珍宝的女儿又是哪里来的?

    我因此花了四年的时间调查走访,当年的圣玛丽没有监控,当年替梁女士接生的医生和助产士,一个移民去了加拿大,在加拿大遭遇车祸过世。另一个退休后得了老年痴呆,连自己的儿子都记不清。

    我无法取得实证,只能从侧面推敲实情。

    我从圣玛丽查到的资料,有专家怀疑,南家二房的长子是因为花生酱过敏,呼吸急促,诱发的心脏衰竭,而不是先天心脏病。

    我拜访了当时的专家,一共跑了七次,才从专家的口中得知,送医的时候没人提过孩子吃花生酱过敏的事情,导致延误了最佳的救治时机,是一个专家闻到了孩子嘴巴里残留的花生酱香味,根据孩子的症状,大胆推断,只是那时为时已晚。

    而且奇怪的是,南家自始至终不知道花生酱的事情,只知道那个本可以长大的孩子死于心脏病。

    是谁要隐瞒花生酱这个关键信息?又是谁会是这一场荒唐的狸猫换太子事件的受益人?

    我不想在这里亵渎母亲这个身份,却又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推测。

    南家二太秦允淑,为了两房争宠,给自己的亲子喂了不足以致命的花生酱,或者虎毒不食子,孩子真的仅仅是误食,却阴差阳错要了她儿子的性命。

    还是为了两房争宠,没了儿子的秦允淑,指使人换走了大太的儿子。

    这个被换走的真少爷经历了许多苦难一秘书强悍的工作能力,两分钟后,一个号码发到了南光桦的手机上。

    南光桦和那位方总在酒局上见过面。

    电话一接通,他自报了家门后,先问无线最近几天是不是在招聘?

    方总笑哈哈地说:“南生不会想到我这里挖人吧?”

    “方总真会开玩笑,应当说是你在抢我的人…是我未婚妻啊,去了无线应聘。”

    “未婚妻?”这个消息实在劲爆,方总不知他是第一个知道南光桦有未婚妻的,只是下意识问:“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请问芳名?”

    南光桦的语气里带了些宠溺和无奈:“她啊,叫苏珍久。说了她不听,非要去做娱记。”

    方总惊讶地说:“娱记?南生是不是搞错?最近无线没有招娱乐版块的记者,只招了新闻记者。这样,我帮你查一下。”

    南光桦道辉仔刚刚的话。

    他硬着头皮敲门,门里没有一点回应,他悄悄地探进了头:“南生,已经在申请航线了。伊卡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还在沟通。”

    南光桦“嗯”了一声,他拨了无数遍那个手机号码,只有嘟嘟的断线声音。

    他呆呆地坐在轮椅上面,旁边还扔着从腿上拆下来的装瘸道具。

    苏代茹的电话又打来了。

    南光桦按了接听,却一言不发。

    苏代茹着急地问:“找到仙仙了吗?”

    南光桦:“在飞机上。”

    “她要去哪儿啊?”

    “阿国。”

    苏代茹惊叫了一声:“仙仙去那里做什么?”

    南光桦重她。

    我也爱她,阿国好危险的,可是她非要去的话,我会尊重她。

    阿仔,你有没有听啊?你不要犯傻,你乖一点,仙仙会回来的。”

    南光桦没有回答,挂断了电话。

    他穿上了外套,走出病房,左腿因为跳车的时候拉伤,走路的姿势稍微不利索。

    沈逸舟赶紧汇报航线的进程,“我们已经联系上了伊卡那边……”

    姜宇安想要劝他:不想理这样的挑拨离间,每日像上了发条。

    他接手南氏之后,大刀阔斧,做出好几项改革,增加了员工的福利。

    今日是董事会聚餐日,南氏的董事要齐聚员工餐厅,南光桦也得露脸。

    他十二点钟从办公室离开,员工餐厅在三楼。

    南氏的员工餐厅很豪华,有一块不小于电影院的大屏幕。

    南光桦走进餐厅的时间,大屏幕上正在放午间纵横天下。

    这是无线的老牌节目,会根据前线记者发来的报道,联系一些时事专家。

    南光桦第一眼扫过去的时候,眼神冷漠,只觉大屏幕上的记者有些眼熟,头戴钢盔,身穿媒体防爆服,说话的声音好像仙仙。

    他再看了一眼,居然真的是仙仙。

    可又不太像他的仙仙,披肩的长发没有了,又飒又利落的样子,她如果不开口讲话,会被人当做靓仔的。

    他从没有想过,他们会隔着大屏幕见面。

    南光桦呆愣在原地,根本不知仙仙报道了什么。

    只知道,画面里,不远处的天空突然冒起了黑烟,爆炸的声音好像离得很近,摄像的镜头剧烈地摇晃着。

    他的仙仙大喊了一声:“韩迁,跑“不是吧,你老婆的脾气很倔强的……”

    南光桦听也不听,抬脚往电梯旁走。

    辉仔耸了耸肩,跟上。

    汽车行驶的很快,离机场越来越近。

    沈逸舟接了通电话后说:“南生,航线搞定了。”

    南光桦闭着眼睛,看不出情绪地点了下头。

    从贵宾通道进去,南氏的飞机就在眼前了。

    南光桦一只脚踏上了台阶,一阵风迎面吹来,好像吹醒了他。

    他忽然转身,快步往通道外走去。

    沈逸舟不明所以,小跑着跟上,“南生。”

    南光桦的手指下意识收紧,面无表情地吩咐:“取消。”

    仙仙,我乖一点,你真的会回来吗?

    第 66 章   第六十六章

    飞机降落伊卡。

    机场内的警察全部都是荷枪实弹,很多位置禁止拍摄。

    韩迁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没有打开,却还是有几个警察特地过来查看。

    苏珍久的阿语很烂,确实像韩迁说的那样,战地是每个记者和摄像师的梦想,而放眼全世界常年战乱的土地,也只有地中海东部,是以,大学里开的有小语种选修课,从小接受英语教育的苏珍久,选修了阿语。只是学艺不精,只能听说一些简单的短语,而且阿语也有很多方言,有些甚至夹杂英语和法语的词汇。

    一路磕磕绊绊地出了机场,终于见到了常驻伊卡的同事来接。

    来人一共有两个,其中的一个坐着简易轮椅,三十几岁的年纪,长相应该还行,但胡子凌乱,是扔在国内的天桥,可以直接乞讨的形象。

    他叫刘毅,苏珍久前簸了一阵后,终于飞了起来。

    苏珍久望着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远的港城,拉起毯子,盖在了身上。

    她想,也许,南光桦已经知道了吧!

    *

    南光桦度秒如年地等待着。

    方总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南光桦迫不及待地接通,听见方总说:“哈哈,南生,果然是我抢了你的人。苏小姐啊,进了新闻部,主管说她很赞的,社论的文章写得好好,不愧是名校毕业。”

    主管还说,一开始以为她要应征主持人,外形好靓的,本来还想打听一下她有没有男友,好介绍给家里的子侄。

    这种没有营养,还惹人不愉快的话题,方总当然不会提。

    方总接着又说:“国际新闻部很缺人的,苏小姐一入职,就接到了委派任务。”

    站在桌子前的南光桦只觉一阵头晕,举着手机深吸一口气,克制着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沉声说:“多谢方总,小女孩闹了脾气,怪不得我见她收拾了行李……”

    国内的新闻还不行,还要往其他的国家跑,这是有多远想跑多远!

    可是仙仙,你跑不掉的。

    方总调侃着笑:“女人嘛!脾气都大的。我们外派的记者,也有休假的时间。再说了,南生想去哪里不行!坐着私人飞机,和女友去异国约会,也很浪漫。”

    新闻部的主管还没走,不知为何,听见他这样讲的时候,尴尬地摸了下鼻子。

    方总下意识看他。

    主管抓起一旁的纸笔,写下了一个“阿”字,他举起纸,挡住了自己的脸,不敢看方总的脸色。

    方总的眼睛瞪得好大,再也没有调侃的心思,一秒切换了严肃的口吻,“南生,那个,我刚刚收到的消息,苏小姐被派去了阿国。”

    方总又说了什么屁话,连他自己都不知。

    他尴尬地挂了线后,在办公司里发疯,指着新闻主管的鼻子骂:“你们在做什么?居然派个新人去战地?这个新人居然还是南生的未婚妻!”

    新闻主管又摸了下鼻子,“刘毅的脚摔断了,需要回伊卡修养,前线没有人了,刚好她自己申请,而且不止她一个新人,摄影记者也是新招的。但是他们的水平很好,只是刚进无线,又不是刚毕业的菜鸟……”

    主管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斜眼睛,摆烂道:“反正飞机已经起飞了。”

    飞往阿国的航班,国内已经暂停。

    从港城去阿国,要先飞往伊卡,再自驾过去。

    南光桦让沈逸舟紧急查去伊卡的航班,得到的结果是飞机早已起飞了。

    沈逸舟不知南生怎么突然对阿国产生了兴趣,那里是很富啊,但那里很乱的,他可不想被派去挖石油。

    他这几日也好忙的,要公司医院两头跑,还要抽空去警局问案子的进度。

    他本来以为案子会交给衡安律所,谁知道,南生找了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律师。

    沈逸舟和那位姜宇安律师到达病房外的时候,正看见辉仔在病房的外面罚站。

    姜宇安:“你干嘛站在外面?”

    辉仔朝里面努嘴,摇头。

    姜宇安问:“他怎么了?”

    辉仔压几日恶补了无线新闻播报里的各种记者连线,那里就有他。

    不止在无线,他在国内外的记者圈都很有名。

    苏珍久看见他的时候,不由想起了南光桦。

    当然了,人家是真的断腿,南光桦是在装。

    有时,她真的觉得自己跟南光桦是心有灵犀,无需太多的证据,她就是知道他在装断腿。

    思绪跑偏的空档,韩迁已经像见着了偶像似的,朝那两人走了过去,一脸崇拜地说:“前辈们好!”

    刘毅的眼睛先是打量了他,又越过他,去看后面的女人,没好气地说:“喂,新来的,你长得那么靓,为什么不去参选港姐,跑到战地来选美吗?”

    人类对女人总是带有偏见。

    尤其是男人,明明喜欢女人的纤细柔软,偏偏又排斥这种纤细柔软。

    苏珍久知道,她和韩迁犹如刚入狼群,想要被同类认可,需要拿出实力。

    她偏着头看他,仿佛不知那是挑衅,淡淡地喔了一声:“我阿妈就是港姐,冠军。”

    韩迁兴奋边炉。

    这里能买到的打边炉食材,放在港城,只能叫寒酸。

    可在伊卡,是很丰盛的大餐。

    夏文旭很快支好了炉子,招呼人过来吃饭。

    刚下飞机,苏珍久胃口一般,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你们慢慢吃,我下楼转转。”

    现在还是白天,伊卡晚上的治安不行,但是白天还算安全。

    夏文旭只嘱咐了她两句,不要去人少的巷子,以免遇到抢劫,又让她带上手机,便不再多言。

    苏珍久没准备走远,手机还没来得及换上新卡,想了想,她带上了卫星电话。

    房门刚刚关上,她听见刘毅气愤似的吐槽:“这不吃那不吃,等进了阿国,还没有三天就饿回来了。”

    韩迁应当是为她辩解了一句什么,她没仔细听,走下逼仄的楼梯,给了刚刚那个伊卡小女孩一块太妃糖,剪了个头发。

    其实她在港城就想剪了,只是南光桦与她一样生性多疑,一定会问她为什么要理短发。

    她试着与小女孩的父亲用简短的阿语沟通,过程尚算顺利。

    苏珍久顶着一头利落的短发上楼,屋子里的三个男人看见她的一瞬间,惊讶到半张着嘴。

    她没什么表示地去了屋外的平台,坐在一张木质的长椅上面。

    没多久,刘毅转着轮椅过来,递了罐啤酒给她。

    “富家小姐来这里做什么?”

    苏珍久看了看远处碧蓝天空下的一片焦土,翘着脚,姿态慵懒又松弛,“你呢?腿都瘸了,还不走?”

    刘毅很深沉地说:“大约是为了晚上能睡的着觉吧!你呢?”

    苏珍久:“你不是查过我的底!”

    做记者的都有这种能力,仅仅靠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撬出一个人的老底。

    况且,南家的事情还没过新闻热度的讨论时期。

    她没什么表情地说:“料是我自己爆的。”

    刘毅半开玩笑地说:“所以你是来逃避追杀?”

    那么烂的笑话,苏珍久居然笑了:“你们都是为了理想,我只是做完了一件事情,发现无事可做。人活着总要有事可做,我喜欢做难度高的。”

    她很认真,没说那些冠冕堂皇的保证。

    刘毅见过很多来战地的新人,第一天信誓旦旦地聊理想,聊正义,说自己会怎样怎样,为了战火下无辜的生命,为了手无寸铁的妇孺,等到第二日经历过一轮战火的洗礼,哭着喊着要回去。

    她看起来也不是来这里镀金,毕竟她想要镀金的话,方法有很多,捷径也有很多。

    刘毅没再说那些烂笑话,郑重地道:“我为我刚才的态度,向你们道歉,尤其是你。”

    苏珍久大方地说:“接受你的道歉。”

    “你看伊卡,这座城市已经够烂了吧!”刘毅转了转轮椅,指着阿国的方向,“那里现在就是地狱!我们轮换着来,第一次,你们先进封锁线一周……”

    *

    南光桦的行程,每天都排的很满。

    他仿佛要以工作来麻痹自己,才能阻止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无线的方总约了他好几次,都被他以工作忙的借口婉拒。

    他不太想听到任何有关仙仙的消息,他怕自己忍不住。

    有好几次,深更半夜,他突然疯癫,想要打电话给沈逸舟,让他申请航线。

    他每日都在自我博弈,不知什么时候能等到他的黎明。

    苏珍久的手机号码显示已停机。

    他的仙仙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也没再找过苏代茹。

    老爷子冷眼旁观:“你们当中,只有她,是最心狠的。她只要她的真相……”

    后面还有一句“她不会要你”,精明如老人精的他,才不会这么直白地讲。

    南光桦!”

    连线却在这时突然被切断了。

    南光桦只觉喉咙像是被人掐住,快要不能呼吸。

    沈逸舟发现了他的异常,“南生。”

    他急促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地知道,到底是谁先勾搭的谁?”

    ……

    可以和南光桦有未婚妻这个炸裂消息相提并论的,只有南光桦的未婚妻是他阿妹苏珍久。

    南光桦一个人站在场中央,他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心里不屑的要命。

    他就在这里,让他们看,让他们笑,让他们议论诋毁……

    他忽然踏上了礼仪台,从傻眼的司仪手里拿过话筒,大声道:“我的未婚妻是苏珍久,是我阿妹,都听到啦!你们今日说过了我,过了今日……”

    他冷冷地扫向众人,最后眼神落在南婉佳那里:“谁也不能在她的面前说三道四……”

    他将话筒又扔给了司仪,整个大厅都回荡着刺耳的滋拉音。

    南婉佳只觉后背发凉,却作死不断地拉住了南鹂,控诉道:“姑姑,他是不是真的疯了?南家还要不要脸面啦?”

    南鹂哪里会被她当木仓使,挣脱了她的手,朝司仪使了个眼色。

    司仪回过了神,举着话筒卖力地喊:“哎呀,小插曲过去,我们接下来的重头戏——扔捧花啦!究竟是谁能接到新娘子的好运?”

    南鹂头疼不已地躲开了众人,给老爷子打电话。

    “老豆啊,你知不知你的乖孙有多惊人?刚刚在阿茵的婚礼上吩咐:“去,快找无线问,他们在阿国的记者,生命安全……”

    *

    防空洞里。

    苏珍久和韩迁,与好几个国家的记者聚集在一起。

    与他们的惊恐紧张不同。

    他们周遭的阿国人,眼神空洞又茫然。

    像这样的轰炸,几乎每周都有。

    他们从起初的惊恐悲痛,到现在的麻木心死。

    也许,他们活过了今天,就不再有明天。

    这是苏珍久和韩迁第一次离轰炸和死亡那么近。

    有人就倒在防空洞口,生死仅在一步之间。

    她的手还在颤抖,摸出了口袋里的本子,歪歪扭扭地写下:南光桦,当第一声爆炸在耳边炸开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你贝者赢了。

    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防空洞里时不时有低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远处的几个老外记者,有人在向上帝祈祷,有人在FUCK恶魔。

    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写完,苏珍久的紧张和恐惧感好了不少,她又将本子收了起来。

    韩迁抱着摄像机,转移注意力似地问:“久姐,你在写什么?”

    “遗言!”苏珍久淡淡地说完,好像看见韩迁的表情垮的更厉害了,补充说:“为了不留遗憾写下的言语,简称遗言。”

    韩迁半张着嘴,缓了好久才说:“那我没有遗憾了!来之前,其实我有犹豫的,后来我想,我不来的话,我会遗憾到死。”

    苏珍久笑了起来,“那你可真行!”

    韩迁抓了抓头,叫她一起来看刚刚拍到的照片。

    刚刚的爆炸离得特别近,他们甚至感受到了热浪席卷。

    两个刚地在一旁认证道:“第一届港姐冠军。”

    刘毅吃了颗不软不硬的钉子,转着轮椅往汽车边去。

    另一个来接他们的叫夏文旭,是刘毅的摄像师,每一次刘毅播报完新闻时,会说“以上是无线记者刘毅夏文旭发自阿国前线的报道。”

    摄像师是不会出镜的,刘毅此举很帅气。

    三个人将行李塞进了一辆破旧的越野车,夏文旭坐进驾驶座,才道:“你们先在伊卡修整两天,听我和阿毅讲讲注意事项。”

    韩迁点头,道了声“好”。

    汽车抖了一下,缓缓发动。

    一路上遇见了几辆装甲车,车里的士兵个个端着木仓。

    夏文旭看着后座的两个新来的,科普道:“这都是正常,战事紧张的时候,民航的飞机还要给战斗机护航。”

    韩迁问:“伊卡也有战事吗?”

    夏文旭认真道:“去年没有,随时可能有。阿国周遭的国家几乎都这样,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互为世仇,有时候是宗|教战争,有时候是恐|怖主义。”

    上车后一直沉默着的刘毅,突然开口:“会不会阿语?”

    韩迁:“两句。”

    “哪两句?”

    韩迁说了句阿语的你好和再见。

    这是在飞机上,苏珍久刚刚教给他的。

    阿语课,他只去旁听了两节,比英语课还容易让人发癫。

    刘毅的脸色难看至极,无视了夏文旭朝他使来的眼色。

    她的搭档,只能她自己嫌弃。

    韩迁正要开口说他们带了翻译器,苏珍久挑衅地问:“要不你们打包送我们回机场?”

    刘毅被噎的不轻,瞪了瞪她,扭头看向车窗外。

    韩迁悄悄地冲她竖起了拇指,她只当没有看见。

    刘毅他们租住在一栋五层民房的顶楼,一楼的门面是家理发店。

    苏珍久推着行李箱上楼的时候,一个伊卡的小女孩坐在理发店的大玻璃窗前,好奇地看着她。

    苏珍久冲她招了下手。

    为了迎接新同事,刘毅他们准备了打进封锁线没有几天的菜鸟记者,没有扔下摄像机抱头鼠窜,甚至拍下了炸弹爆炸瞬间的近景。

    如果有酒的话,值得喝一杯,庆祝。

    希伯人对阿国进行了长达数年的封锁。

    封锁线内的物质紧缺,连麦当劳都得靠偷渡进来。

    他们带进来的物资有限,分发了一些给路上遇见的孩子,留够了两人几日的供给,还要提防被人打劫,连喝的水都需要每日限量。

    韩迁也没过过这样的苦日子,他过得最苦的日子,是大学的某个期末,兜里还剩二十块钱花了整整一周,可是至少那时他不用担心馒头不够,还有无限供给的自来水,以及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一个多小时后,防空警报解除。

    碧蓝的天空下,有几块土地冒着滚滚黑烟。房屋变成了废墟,平地炸出了巨坑。

    苏珍久让韩迁打开了摄像机,记录眼睛看到的一切,那些麻木又慌乱的阿国人,有人哭喊着寻找孩子,有人在废墟里翻找,还有无法令人直视的本化不开:“她,过几日回来……”

    汪仔还在哼唧。

    他突然抬高了声音,“我也不知的,我不知她还回不回来,她到底要过多久才会回来?你知不知道,那里好危险的,炸弹是不长眼睛的……”

    情绪一了。

    婚礼就订在明日。

    老爷子明日确定不会出席,但要求南光桦无论如何必须到场。

    这是他宝贝幺女撒娇耍泼提出的要求。

    现在谁不知南家的二房是败寇,被挤出了南家的决策层。南鹂虽然是嫁出去的女儿,但她毕竟是二房出身。

    她现如今急需向所有人表态,她与大房的关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再怎么说这是件喜事,也算给多事的南家冲一半喜。

    南光桦到的比较晚,婚礼已经进行了一半。

    时茵的婚纱是找知名设计师设计,超大的拖尾,衬得她多了些圣洁的美丽。

    南光桦看见婚纱,忍不住恍神。

    无线的方总从人群中挤过来,跟他打招呼。

    方总是无线的总经理,却也是名副其实的打工人。

    要论实力,还够不上南家这样的阶层。

    他能来参加时茵的婚礼,是因为她以前混过娱乐圈,也给无线自制的电视剧唱过传唱度一般的插曲。

    方总和南生的共同话题不多,一张口自然要提苏珍久。

    “南生,放心啦,苏小姐这几日暂时回到伊卡休整了,身体状态和心理状态的评估都过了关。”

    “苏小姐?”

    时茵请来了著名的乐队为她演奏婚礼进行曲,居然没有完全盖住南婉佳刻意拔高的声音。

    南光桦凉凉地看向她。

    南婉佳当然知道他们两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但地下情怎么可能变成地上?她无法接受自己往后的日子只能领一点点信托过生活,而她讨厌的苏珍久会成为南家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她震惊地说:“你疯啦?你不要说外面传的你未婚妻是苏珍久?”

    南光桦漆黑的眼睛闪了闪,冷笑着问:“怎么?你有意见?”

    南婉佳的气势瞬间弱了好多,她不敢与他对视,声音也降低了几分:“那是你阿妹!”

    南光桦笑出了声:“仙仙是我阿妹啊,也是我未婚妻。我要娶谁,还要经过你们二房的同意?”

    婚礼进行到要扔捧花的环节,时茵站在台上做好了准备,可这么紧张的时刻,来抢捧花的却没有几人。

    台下的不远处,许多人围在了一起,窃窃私语。

    “要扔捧花了,不知谁会抢到啊?”

    “抢捧花算什么,还是哥哥要娶妹妹劲爆,骨科啊!”

    “嘘!你小声点啊!没有血缘关系的。”

    “我好想宣布,他要娶珍珍!”

    想象中的愤怒并没有发生,老爷子那边沉默了半天,淡淡地问:“就这件事情?”

    南鹂意外地喊:“老豆,你居然知道?你不反对的吗?”

    “大惊小怪!”老爷子闷哼一声,挂了线。

    他抱着新买的茶壶,啄了口茶。

    反对有用的吗?他都九十几岁了,九十几岁的老头说话没人听。

    不止是老爷子。

    苏代茹那里也接到了朋友的问询。

    有人特地打了电话问她:“听说你儿子要娶你女儿啊?什么时候办婚礼?”

    苏代茹意外了一下,但换算,至少晚了二十几分钟。

    苏代茹就守在门边,一脸凝重。

    南光桦叫了声:“妈”,在门口处换了双拖鞋。

    他抬脚往里走,室里。

    发疯的秦允淑,一巴掌甩在了谭颖欣的脸上。

    人,总要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

    秦允淑的事情算是在苏珍久这里掀篇,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她和刘毅牵头,给夏文旭和韩迁开了场摄影展,展出的照片全部拍摄于战地。

    她将瓦力豁牙大笑的照片,摆在了大爆炸旁边,底下的注解是:愿天国只有飞机,没有轰炸。

    这个摄影展吸引了许多人前来,一时成了港城新晋的网红打卡地。

    钟傲和钟家成因为复学的事情,差点闹掰。

    两个人请了苏珍久做“裁判”。

    钟傲信誓旦旦地说:“老豆,我不念会计,我要做专业的赛车手。不让做,那就这样混日子喽!”

    钟家成气得要手刃亲儿,但他舍不得真打,只高举了手,“很危险的。”

    钟傲:“开车出门就不危险吗?你知道每天会有多少车祸发发现苏代茹还在原地,也还是那个想打人的表情。

    他不解地问:“我怎么了?”他才刚回来,说话的语调不重,也没有犯什么错。

    苏代茹:“你今日回来晚了。”

    “有事。”

    南光桦回答完,看见亲妈的眼睛往上挑了一下,上道地解释:“喔,遇到了仙仙的…弟弟。”

    苏代茹对钟家人始终怀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歉意,下意识问:“他们遇到事情啦?”

    南光桦:“没有,不相信无线,来问我仙仙安不安全。”

    “你对人家的态度好不好啊?有没有邀人家来家里做客?”

    苏代茹一看他的表情,就知没有,悻悻地又说:“那可是仙仙的弟弟。”

    南光桦:“我有给他手机号码。”

    苏代茹想起那日接到的仙仙电话,语重心长地说:“阿仔,你不要嫌弃阿妈啰嗦,一家人不止要互相尊重,还要凡事为对方考虑啊!像你今日回来晚了,就要记得家中是有人在等的,会担心。还有啊,你最近有没有到处说仙反应很快地笑了笑:“哪有那么快的,阿仔好愿意的,但是仙仙是个工作狂,为了工作连阿妈都可以不要……我很好命的,要娶的儿媳是我自己养大的宝贝,又乖又靓,还不会跟阿妈生气……”

    苏代茹刚刚挂掉了第三通问询电话,她很不容易的保全着儿子和女儿的脸面。

    这时,一身酒气的南光桦踏进了门。

    她板着脸质问他:“你到处跟别人说仙仙是你未婚妻,她答应你了吗?”

    南光桦的脚步顿了一下,也许是酒气上了头,他的眼眸泛着红,激烈地说:“她答应我了!”

    苏代茹一脸震惊地将那句“我不相信”咽了回去,换了个说辞道:“你脾气那么差,也不知道改一改,怎么讨仙仙喜欢?”

    南光桦好像瞬间酒醒,一秒变成了乖仔,不知是怕她,还是怕他自己不信,用很温柔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她真的答应我了!”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苏珍久一觉醒来时,金灿灿的阳光正透过窗帘的细缝照进来。

    她眯着眼睛,有些恍惚。

    这里的岁月沉静到让她误以为自己身在港城,癔症了片刻才记起来,她和韩迁回了伊卡休整。

    在阿国的这几日,她和韩迁有时会住在阿国专程为外国记者提供的国际避难所,条件简陋,嘈杂混乱。

    若是赶不回去,还会住在汽车里。

    每日都像活在灾难大片里,如果世界真的是场大电影的话,那么阿国的这场特效,逼真到让人产生心理阴影。

    有很多上过战场的人,从战场下来,会变得酗酒、暴力或者厌世、抑郁,这是典型的战争后遗症。

    在港城,警察开过木仓后,要接受一段时间的心理疏导。

    而战地记者从前线下来,也需要专业的心理医生做疏导,尤其是第一次上前线的。

    以伊卡的条件,吃顿打边炉都算奢侈品,哪里会有专业的心理专家。

    刘毅带着他们去听了一场讲座。

    开讲座的地方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地点,只是在伊卡市内的一个小广场上。

    讲课的是一个中国老人,听刘毅说她已经在这片战火混乱的土地上呆了快二十年,是有名的人道主义工作者,帮助战争中受到伤害的儿童。

    她以前会亲赴前线血腥画面。

    也有一群人在坚守着这里,救治伤员,寻找幸存的人,安慰受伤的孩子……

    苏珍久将口袋里仅存的两块太妃糖送给了两个受伤的小孩,这才用卫星电话联络了刘毅。

    刘毅像是正守在电话前,几乎是第一时间传来了他的声音:“你们怎么样?”

    苏珍久答:“没事。”

    刘毅长出了一口气,“摄像器材呢?”

    “也没事。”

    刘毅笑了起来:“你们可真好运,直播连线的时候发生轰炸,吓得总部那群呆瓜全傻眼。你发个报道回去啦!随便报一下平安。”

    “知啦!”

    刘毅夸奖:“干得不错!”

    苏珍久挑了下眼皮,没等她回应,好似刚刚的话烫嘴,那边急匆匆掐断了连接。

    她很快敲了篇报道,和韩迁拍的那张大爆炸的照片一起,发回了总部。

    新闻部的主管接到她的报道时,差一点喜极而泣。

    下次再招人,一定要调查一下背景,问一问新人的老公或者未婚夫吓不吓人这个问题。

    新进员工的未婚夫好吓人。

    关键连方总都惹不起。

    新闻主管颠颠地跑去给方总汇报,斜了斜眼睛,偷眼打量方总身边坐着的年轻人。

    南生比镜头里还要俊朗,派头也很足,和方总坐在一起,衬得方总又老又秃,还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

    “接到阿国记者的报道了,没事啊!”

    方总长出了一口气,“南生,虚惊一场啊哈哈!”

    新闻主管适时道:“要不要现在连线?”

    南光桦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说了声“多谢,改日再约”,径直走出了无线的新闻部。

    他没再回公司,直接回了红杉木屋。

    自从苏珍久走了之后,他也很久没回这里了。

    汪仔一见他从车上下来,欢快地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可它看见只有他一个人下车,围着汽车转了两圈,确认后,用不解的小眼神看着他汪汪叫。

    南光桦不想对着一条狗交代什么。

    可汪仔绊住了他的脚,像哭似的哼哼唧唧,他不得不停下来说:“她工作去了。”

    汪仔眨巴着睿智的小眼睛,没听明白。

    南光桦垂着眼眸看它,眼底的郁色浓到像墨根,去年做了一场大手术后,暂留伊卡,给前线下来的各种工作人员开讲座。

    她有一个诗情画意的中国名字,叫江蓝。

    江蓝老师的讲座很有意思,算是她个人这二十年的人道主义救助经历。

    但她没有讲那些救助成功的案例。

    比如她讲!”

    刘毅气得想跟夏文旭吐槽。

    夏文旭却跟韩迁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音。

    刘毅: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新人会出现心理阴影?会有阴影的明明是他!

    回到房间后,苏珍久打了通国际电话。

    伊卡和港城的时差有五个小时,现在的苏代茹应该快要吃晚饭。

    电话一接通,苏代茹迫不及待的声音传了过来。

    “仙仙,是不是你啊?”

    “阿妈。”苏珍久叫了一声,做好了被念的准备。

    果不其然,苏代茹气愤地说:“你工作就工作,跑那么远做什么?还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看新闻了,那些希伯人不是东西,连记者都杀的。”

    苏珍久宽慰她道:“误杀啦!”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工作结束。”

    这是一个很敷衍的回答。

    母女俩一起沉默了。

    苏珍久低声叹息,手指不由攥起,还是问了出来:“阿妈,你知道的…对不对?”那晚,苏代茹叫她一起睡,她就怀疑了。

    苏代茹说了谎话,“那个衰仔来求我啊!他说,他要跟你在一起。”

    苏珍久又沉默了。

    苏代茹恳切地说:“仙仙,阿妈对不起你啊,没有教好他。你放心,等我教好他,再把他给你好不好?”

    苏珍久慌乱的不知该怎么回答:“阿妈,照顾好自己,信号不太好,听不清楚啦,爱你,拜!”

    *

    晚上六点,南光桦准时下班。

    他推掉了饭局,准备回家。

    这是苏代茹对他提出的新要求,她信誓旦旦地说要教好他,要不然他一定会祸害到仙仙。

    因此,他耐着性子,听她念了好多日。

    他想,都这么多日了,他应该被教好了吧!

    南光桦的汽车缓缓驶出南氏的停车场,一辆重型机车跟了上来,打了个手势,让沈逸舟停车。

    想到才发生不久的刹车片失灵事件,沈逸舟不敢掉以轻心。

    汽车并没有停下来,甚至还有要加速的架势。

    钟傲只好去掉了头盔,指着自己的脸,对车里的人大喊:“南生,聊两句可不可以?”

    南光桦认出了他,让沈逸舟靠边停车。

    他推门下来,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孩。

    上次没有看清楚,这是和仙仙有血缘的弟弟,幸好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的仙仙。

    钟傲没有南光桦高,微微抬头,只见他带着威慑的眼睛扫向他的头盔,不好的记忆死灰复燃。

    上回是因为什么挨打,他记忆犹新,怂怂地说:“我,我有好好戴头盔的。”

    南光桦:“有什么事?”

    钟傲抽了下嘴角:“我阿姐……”

    他停顿了一下,又改了口:“是苏小姐的事情啊!”

    他老豆,总是在他面前念经“你阿姐”怎么样的,每日要念好多遍。

    他心里有当她是阿姐,可谁知道她想不想认他的?

    明明一开始就可以告诉他,可她就会动手打人。

    血脉压制的嘛?

    钟傲在心里吐槽完,接着说:“我老豆在无线新闻上认出了她,就是突然有爆炸的那个新闻,后来我打电话给无线确认了她的安全,但我老豆在电视边守了好多日,没见她的报道,非让我过来问问她到底有没有事?”

    “她没事。”

    钟傲道了声:“多谢。”

    南光桦示意沈逸舟,“号码给他。”

    他又对着钟傲说:“下次有事打这个电话,什么事情都可以。”

    不过南光桦想了一下仙仙的标准,又补充:“犯法的不行。”

    钟傲收好了名片,小心翼翼地问:“你算是苏小姐的大哥,还是弟弟?”

    “未婚夫。”

    钟傲张大了嘴,看着他转身上了汽车。

    他骑上机车就往家赶,要赶紧告诉他老豆这个劲爆的消息。

    南光桦到家的时候,刚好八点钟。

    按照路程仙是你未婚妻?”

    南光桦一点没有迟疑地否定:“没有。”

    苏代茹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要记得,就算仙仙答应你了,没有问过她的意见,你也不可以到处乱说。”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就仙去的医院,其实离救济品发放地没有多远。

    她和韩迁下了汽车,韩迁扛着摄像机,她拿着话筒,脖颈上还挂了个照相机。

    苏珍久和韩迁算是来得比较晚,他们来之前,这里已经围了几个外国记者。

    仔细听,混杂的阿语里还夹杂着几句英语。

    阿国人大多数信仰伊|斯兰教,也有少部分人信仰佛|教。对欧美人有敌意,对黄种人倒是还行。

    不管苏珍久和韩迁去拍哪里,都没有受到明显的白眼和推拒。

    轰炸已经结束了一天,有慈善组织的志愿者在清洗医院走廊上的血迹。

    韩迁打开了摄像机,对准了这些不幸的证据。

    有人推开了诊疗室的大门,用阿语兴奋地宣布:“江,在发放救济药品。”

    苏珍久和韩迁对视一眼,想起了那排悍马车,和江蓝今早在关卡告诉她的“国内优秀企业家”,“走,咱们也去看看,顺便还仙那日的反应,她是不相信仙仙会答应他。

    南光桦:“我上楼洗澡。”

    他的脚已经迈了出去,又停了下来,若无其事地说:“喔,我过两日要去南岛几日。”

    提起南岛,苏代茹心里难受,以前南誉讲过的,等南岛开发好了,带她去小住。

    她讲了一声“等你下楼吃饭”,转着轮椅,往餐厅去。

    南光桦上了二楼后,脚步迟疑了一下,没往仙仙的房间去。

    有些事情,不敢过多回想,当时有多欢愉,现在就似凌迟的刀,一刀一刀割在身上。

    他推门走进房间的时候,辉仔打来了电话。

    “桦哥,准备的差不多了。”

    南光桦“嗯”了一声,“后天早上动身。”

    仙仙,我好挂住你的!

    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三月的第一天,这是苏珍久第四次进封锁线了。

    因为局势陡然升级,希伯人对阿国进行了连续七天的轰炸,这一次没有前几次顺利,距离伊卡最近的关卡突然宣布,只允许记者抽签进入,每次的名额只有五人。

    她和韩迁不得不绕行几百公里,到达了另一个进入阿国的口岸。

    这里已经聚集了上百个记者,不同国家的语言汇集。

    无数的汽车挤在一起,像是进入了杂乱没有秩序的停车场。

    韩迁下了汽车,四处打探小道消息,有的记者说这个口岸也要临时关闭,有的记者说还在等待是否能进入的消息。

    苏珍久在这时见到了熟人,关上车门,走了过去,诧异地问:“江蓝老师,你也要进封锁线?”

    江蓝认得她,战地记者中为数不多的女性面孔,还是个优雅漂亮的中国女性。

    “苏记者,你好啊!国内的优秀企业家带来了一批非常紧缺的物资,等待联合国统筹安排的话,耗费的时间太久,所以我们准备自己进去。”

    苏珍久面露忧色:“江老师,最近的局势,还有你的身体……”

    江蓝和善地笑了笑:“放心。”

    关口处突然传来骚动,所有的记者纷纷跑向自己的交通工具。

    韩迁在人群里朝她招手,苏珍自己救助一个靠毒|品来麻醉战争伤害的小男孩,她没能将男孩从犯罪的边缘拉回来,最后一次听到那个男孩的消息是他参加了当地反政|府武装组织的童|子军。

    一场讲座三个小时,直到最后她才讲述了一个救助十分成功的案例。但不幸的是,那个叫阿拉义的男孩从痛苦的犯罪边缘悬崖勒马,却依旧没能奔赴美好的生活,死于一场轰炸。

    有人听到这里,捂脸痛哭。

    她却在此时,说了最后的结语:“本来可以救回他的,他本来可以长大……没有那么多的本来,我们想要做更多的事情,就不能被这样的心理折磨。这里是盛产遗憾的土地,我们可以做的仅仅是我们能做的事情。”

    封锁线内的地狱模式固然会让人产生心理阴影,比地狱模式更恐怖的是无能为力的自责感,往往会让人陷入无法释怀的抑郁。

    听完讲座后,一行四人坐上汽车回去。

    刘毅这个人很有意思,夸赞江南的时候,用的也是不太中听的实话,“她很傻的,不像我们好歹还领着无线给的薪水,就算真的殉职,也能领到抚恤金。她这么多年全部都是单打独斗,只过不下去的时候才会接受慈善捐赠。”

    夏文旭和韩迁跟着唏嘘。

    苏珍久没出声音。

    刘毅忽然转换了问题,问她:“你母亲的事,没法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你有遗憾吗?”

    苏珍久看向了车窗外的天,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有个痴线仔以身犯险,她最近会以买|凶|杀|人的罪名被提起诉讼。”

    她轻笑了一下,接着说:“不晓得能判几年,不过这对她来讲,名声、自由,还有她的财富帝国,全都毁掉了,如同跌入地狱。”

    刘毅很感兴趣地想要她展开说说。

    但显然苏珍久不想多说。

    他只能略带失望地评价:“那个痴线仔很厉害啊!”

    苏珍久下了汽车,回头看他一眼,认同地道:“比你厉害。”

    “什么意思?”

    “至少他没有断腿久来不及说其他的,“江老师,你保重”,她急匆匆跑向韩迁。

    就在苏珍久排队进关卡的时间,一辆悍马车队向着这里行驶了过来。

    关卡的外面是布满铁丝网的隔离通道,现在的港城早已春意盎然,这里却只有遍野的黄色牧草。

    “桦哥,咱们到了。”坐在头车里的辉仔先跳下汽车。

    第二辆悍马打开了车门,一只穿着军靴的脚落了地。

    这里没有斯文的南生,什么西装,什么礼仪,全都见鬼去。

    南光桦穿着黑色的皮夹克,一条同色的工装裤,裤脚很随意地塞进了军靴里。

    他看着关口处排起的汽车长龙,淡淡地回应:“先找江老师。”

    苏珍久和韩迁花了两个小时,才顺利通关。

    再一次进入到封锁线内,仿佛和上次没有区别,依旧是满目的废墟和焦土。

    连续轰炸七天,无非是将早已破败的建筑物,炸的稀巴烂而已,让原本就艰难生活的阿国人变得更加不幸。

    无线总部要求他们做出一档专题节目,在伊卡时,苏珍久和刘毅便定下了可以拍摄的专题,他们的摄像机要从大处聚焦到小处,从国运聚焦到个人命运。

    上一次进入封锁线,苏珍久选定了跟拍小男孩“瓦力”一家。

    瓦力的真名并不叫瓦力,她之所以这么叫他,是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瓦力从垃圾堆里捡到了一个被炸毁了一半的飞机玩具,将此当做了珍宝。

    她拍下了那一瞬间,觉得他特别像电影里那个处理垃圾的小机器人瓦力,同样是家园变成了废墟,也同样有变废为宝的能力。

    韩迁开着汽车一路疾驰,瓦力的家在阿国以北,本次轰炸的火力集中区域。

    苏珍久不够。

    来之前,刘毅特别交代他们两个,“不要正义感爆棚,不要过分渲染悲伤,要记住我们是记者,要客观公正地报道事实真相。”

    事实的真相是不需要过分地渲染,这里入眼皆是地狱。

    人是很奇怪的,苏珍久只有刚来的时候,才会时不时想起港城的一切纠葛,想起南光桦,想起……

    汽车路过联合国为慈善组织搭建的临时避难所,也是联合国和各界的慈善组织发放救济品的地方。

    苏珍久被一排悍马车吸引,有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背对着她的方向,不知为何,她居然觉得那个人的背影好像南光桦。

    苏珍久的心慌乱地跳动着,她收回了探向车窗外的目光,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南光桦怎么可能在这里!

    韩迁问她:“久姐,你笑什么?”

    苏珍久揉了揉额角:“太累了,眼花,还以为见到了熟人。”

    从伊卡绕过来的五百多公里路并不好走,他们连夜开车,一共开了八个多小时,途中遇到了三个检查岗哨。

    韩迁:“那你睡会,到地方我叫你。”

    南光桦带来了不少的儿童用药,这批物质的采购资金,并不是出自南氏。

    他与江蓝算是老熟人,他们的渊源,还要从十几年前他们还在混街说起。

    彼时,回国探亲的江蓝听说广市有一群无家可归的孤儿,不愿意接受领养,每日在街头流浪,她特地找到了他们。

    江蓝没能说服他们回孤儿院,但是却将他们一个一个全部送回了学校。

    南光桦让辉仔清点完了所有药品,将清单递给了江蓝,“这是第一批,陆续还会有。”

    在这之前,南光桦给江蓝为首的人道主义工作者捐赠过资金,亲力亲为到战地,还是第一次。

    江蓝将清单又递给了其他志愿者,“你那么忙,其实不用专门跑过来。”

    南光桦很坦白地说:“我来是为了其他事情。”

    一旁的辉仔笑嘻嘻插话:“他来是为了追老婆,他老婆是个记者。”

    江蓝想到了那个漂亮的女记者,惊讶地说:“不会那么巧,是苏记者吧?”

    苏珍久要能做个采访。”

    韩迁没有异议。

    两个人又驱车往回赶。

    可是没有来时顺利,汽车只开了半道,排队领救济药品的人太多,已经排到了这里。

    两个人只好找地方停车,再步行过去。

    江蓝做这种事情很熟练,跟着她来的志愿者,有人负责维护秩序,有人负责发放药品,现场井然有序。

    苏珍久大老远和江蓝打招呼:“江老师。”

    她没有注意江蓝看见她的眼神顿时一亮。

    她直接表明了来意,特写,苏珍久给了瓦力两块面包和一瓶稀缺珍贵的饮料,还有一个她在伊卡的旧货市场淘到的金属飞机玩具。

    瓦力漆黑的小脸上明明还挂着泪珠,却露出豁了一半的门牙,开心地笑。

    他抱着可以救命的食物和水,还有他的童心,跑向了躲在残破的门后,只露出了一点黑袍衣角的妇女,那是他不愿意出镜的妈妈。

    这片充满了遗憾的土地,留给悲伤的时间不多,剩余的全部都是麻木。

    拍完了瓦力一家,苏珍久和韩迁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阿国的医院。

    其实这里的医院早就陷入了瘫痪状态,每日的电力供给只有几个小时,缺医少药,别说消毒水,可能连最基本的饮用水都追阿姐这件事屡屡碰壁。

    真不是幸灾乐祸,就……他还挺爱看的。

    临走前,姜宇安遗憾自己还要跟秦允淑的律师周旋,不能同行,还悄悄告诉他和柏生,最好盛况直播。

    几个人背着南光桦,拉了个小群。

    现如今,辉仔在群里现场直播:【见面了,见面了。】

    柏生:【靠,我物资还没搬完,我跟来了个寂寞吗?】

    姜宇安:【什么反应?是巴掌还是眼泪?诸位,贝“我想对这次物资的捐赠人进行采访,江老师,可不可以代为沟通一下?”

    江蓝和善地笑了笑,指着身后的帐篷,“捐赠人在里面,不如你自己问问他!”

    帐篷里。

    辉仔好兴奋地说:“桦哥,阿姐要采访你啊!”

    南光桦没有理他,他又不聋,听得清楚。

    他坐在那里不说不动,眼神忽暗忽明,直到帐篷外响起她的声音,“先生,我是无线的记者,可以进来聊几句吗?”

    南光桦一怔,面色不明地说:“你去告诉她在外面等,我要准备一下。”

    这句话不是对着辉仔说的,而是对着一旁的志愿者。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这是他们分开的第四十九天,他从地狱回来了。

    第 70 章   第 七十章

    苏珍久得到了志愿者的回复,让韩迁在可以拍到排队领药场面的位置,架好了摄像机。

    她小声地跟志愿者打听:“那位先生姓什么?”

    志愿者是一个黑人,只是听到江叫过那位先生hua,于是告诉她:“hua !”

    苏珍久用英语说了句“谢谢”。

    她背对着帐篷站在那里,在心里打着底稿,确定这个临时起意的采访,要问哪些问题。

    正对着帐篷的韩迁,低头调试着摄像机的镜头。

    这时,帐篷从内掀起,从韩迁的角度先是看见一双军靴,而后是男人笔直结实的腿。

    他本来想要示意苏珍久,那位华先生出来了,可等到他的视线再往上移,看清了男人的脸,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忘记了他本来要做的事情。

    苏珍久听到了帐帘掀动的声音,等到脚步声越离越近,她举着话筒,下意识回头,“华先生,我是无线……”

    方才听那黑人志愿者提起hua时,她只是有些恍惚,觉得自己累傻了,短短的时间内,居然想起南光桦两次。

    现如今,苏珍久看清楚了“华先生”的庐山真面目,没有将话筒砸在他那张俊脸上,是她还有理智。

    一旁的辉仔站在帐篷外,龇着一口大白牙,笑的好开心。

    桦哥做啥啥行,唯有和韩迁赶到瓦力家的时候,瓦力的家里正沉浸在悲痛当中。

    镜头外,韩迁架好了摄像机,苏珍久问他:“瓦力,发生了什么?”

    镜头内的小男孩流下了晶莹的泪水,抽噎着用阿语告诉她:“轰炸的当天妹妹就生病了,她的头很烫,我们都躲在地下的防空洞,我们没有药,空气也不流通,妹妹病死了。”

    她在镜头外用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口吻说着画外音:“据不完全统计,阿国每十分钟有一名儿童死于非命,而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不是死于轰炸,就是死于缺医少药。”

    苏珍久应当安慰他的,可她指挥着韩迁推近镜头,给那双饱含着晶莹泪珠的眼睛特写,又指挥着他对准了不远处残缺墙壁上的阿语涂鸦“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拍完这个长者一个呗!】

    小医生:【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啊!】

    辉仔:【哈哈,不是巴掌,也没有眼泪。】

    柏生:【?】

    姜宇安:【?】

    小医生:【?】

    苏珍久看清楚了人,吩咐韩迁将摄像机收起来。

    韩迁弱弱教育|局奔走,给他们办理了学籍。

    你知道吗?我想过他长大会长成什么样的人,高智商无须质疑,这种人要是犯罪很恐怖的。但我从来没想过他会亲自将他们几个全部踢进正道。

    辉仔说这是你的功劳。”

    苏珍久摆出的是漠然的表情,否认道:“我什么都没做过。”

    江蓝笑了笑,不再言语。

    苏珍久和韩迁只拍了一会儿想换地方的,却在排队的人群中发现了瓦力。

    小瓦力很开心地朝他们挥手。

    韩迁又重新架起了摄像机,聚焦瓦力。

    一直忙到天黑,江蓝宣布今日的救助品发放完毕,明日还有一批食物可以入关。

    瓦力和小伙伴们开心的手舞足蹈,是今日最后一个镜头。

    苏珍久和韩迁收拾红点似乎在逗她玩耍,晃动着又移到了他的喉都会去找阿桦聊天,聊理想,聊时局,聊国外战乱中儿童的生存条件。他总是沉默不语,可我知道他有在听。

    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因为自身的经历又很早慧。我以为和聪明人讲话,说明白了利害关系,很快就会出成效。

    我和他聊了一周后,问他愿意回孤儿院吗?你猜他说了什么?”

    苏珍久摇头。

    她想说自己跟南光桦其实不熟,不太想听他的过往。

    但是江蓝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接着讲:“他什么都没说,表现的很纠结。我当时虽然沮丧,但觉得仍有希望。

    又聊了一周,我又问他,他还是很纠结的模样。我想好吧,那就继续聊,就这样又聊了三周。

    他们当时住在一间废弃的大仓库里,那天,我去的比往常早,听见大嘴巴的辉仔开心地问他:桦哥,那个傻傻的阿姨,今日会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

    他开门看见了我,一点都不慌张,接过我手里的东西,问我:你明天不来了吧?

    我这才明白,他肯听我聊天,是因为我给他们带去的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吃的东西。

    十来岁的小男孩正是疯狂长身体的时候,他们给人擦车,也去工地,偶尔还会去饭店的后厨帮忙,工资挣得不多。

    我的出现用他的形容是老天给的加餐。

    我简直哭笑不得,挫败到不行,这才意识到他不止聪明,自我防御的能力太强,好似在心底建起了一堵高墙,他固执的只肯遵守他自己的行事规则。

    很遗的任何决定,连丁克都肯的。

    他却恰恰知道,那个丈夫在深市还养了两个小蜜,生了好了摄像器材,和江蓝告别。

    江蓝认真地说:“你们是不是要去国际记者避难所?不如跟我们在这里,明天发放食物,来的人一定更多,你们一定要拍下来给全世界的人看到这个国家儿童的生存惨状。”

    这样的理由,让苏珍久没法说不。

    晚饭吃的再简单不过,压缩饼干和矿泉水。

    南光桦一语不发地坐在那里撬开了一盒罐头,递给苏珍久的时候,她突然站起了身,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南光桦将刀子和罐头递给辉仔,跟在她的后面。

    明亮的月光照着不远处的废墟,眼前的一切明明是破碎的,却又偏偏笼罩着圣洁的光。

    苏珍久终于开口跟他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你来做什么?”

    南光桦深吸了一口气,“你可以来,我为什么不可以?”

    “这里随时会有轰炸……”

    南光桦打断了她:“是啊,随时会有轰炸,你来这里,是觉得你死就能摆脱我了对不对?”

    他摇了摇头,满目的委屈和悲伤:“仙仙,不对的。我死,只有我死,你才能彻底摆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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