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南光桦的眼睑低垂,破碎的像是月光笼罩下的废墟。

    苏珍久见过太多他疯癫的样子,现在怎么就不算疯呢?

    她闭了闭眼睛,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清楚。

    “我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想死?我没想过啊!我从十六岁开始,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找我自己是谁,又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去找证据。

    你去过京城对不对?我查过港大那年去京城辩论的时间,我回学校的时候,听说有人找过我。为了找那个给梁沫接生的医生,我上大学的时候一共去了加拿大七次。

    大学毕业,大家都在忙着找工作,做记者,做主持人。我心里只有那件事情。

    所以,你懂不懂那种感觉啊?那件事情结束了,我需要新的人生。

    可你总是在逼我,逼我喜欢你,逼我跟你结婚。你不懂的吗?人是会有逆反心理的,你越是逼我,我越是不可能喜欢你。

    你不是断腿了吗?地问:“不采访了吗?”

    苏珍久瞪了他一眼,他低头拆三脚架的动作飞快。

    辉仔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问了一句:“怎么不采访了?”

    换来他桦哥一记眼刀。

    他怂怂地缩了下脖子。

    南光桦没问她怎么不采访了。

    两个人心知肚明,他的采访若是在无线台播了出去,家里一定会乱翻天。

    刚刚,江蓝在他面前夸了她好多。

    她的好,他当然知道,无需别人来告诉他。

    她的坏,他也知道,只对着他一个人来的。

    苏珍久默默将话筒放进背包,像不知道南光桦存在似的,示意韩迁去拍发放药品。

    韩迁抱着摄像机过去。

    苏珍久抬脚也要过去的时候,南光桦拦住了她。

    “仙仙,你好狠的心,只刚刚不知情时看了我一眼,往下竟一眼也没看过我。”

    他低沉的嗓音灌进了她的耳朵,她一时有些恍然,很久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了。

    刚才看他的那一眼,她也看得出,他的下颌更显棱角分明,瘦了。

    苏珍久还不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她抿紧了嘴巴。

    以前她和南光桦博弈,就好像打牌,他们知道对方的手中捏的有王牌。

    可是牌已经打完了,她不准备再来一局,所以现在是两人手中皆无牌可用的局。

    苏珍久像是没有听见,绕开了他,继续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她走到正发放药品的江蓝身边。

    江蓝偏头,朝南光桦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开口:“我第一次见他,他才十二岁。”

    苏珍久怔了一下,没想到江蓝和南光桦认识的那么早。

    江蓝分装药品的动作没停,笑笑地说:“那年归国探亲,我本来只打算呆一个月的时间,结果就因为他们,多耽搁了两个月。

    我自认为自己做儿童救助的工作很有经验,一开始面对他们也很有信心,他们那个小团伙,一眼就能看出,阿桦是头儿。

    我当时的方案是擒贼先擒王,每日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苏珍久惊恐地尖叫出声。

    南光桦回身,抱住了她,一双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耳朵。“别怕!”

    哒哒哒的木仓声,连发了一阵。

    咒骂声,尖叫声,还有汽车发动和撞击的剧烈声音。

    而后,木仓声越来越远,直到周遭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苏珍久经历过轰炸,却是第一次离木仓战这么近。

    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和血腥的气息。

    她颤抖着手去摸南光桦的身体,想要检查他是否完好无损。

    南光桦抓住了她的手,眼神幽暗地说:“仙仙,不要乱摸啊,你知道的,我对你没有一点抵抗力。”

    苏珍久高高悬起来的心,瞬间安稳落地。

    她挣开了他的手,气愤不已。

    还来不及骂他,却在这时发现,他的额头出现了一个晃动的红点。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去想刚刚的那些人手里有没有人拿着狙击木仓,只慌乱地伸出手挡在他的额前。

    那个两个孩子。

    男人惯会说谎做戏,他虽不屑与那样三心二意的男人为伍,却不得不承认,他也在仙仙的面前做戏,他和其他男人的戏码不一样而已。

    最关键的地方,别人的太太都好傻好天真,而他的仙仙太过聪明,一眼便识别了他在演戏。

    阿国的夜晚并不算安全。

    江蓝是有经验的,当日入关的救济品,无论发到多晚,都要发放完。

    若不然,今夜还要安排人手守夜。

    晚上入睡时,所有人挤在同一个帐篷里,男人睡在靠外围的地方,将女人保护在里面。

    男人里,辉仔和柏生,还另有个服过役的黑人,睡在帐篷口。

    苏珍久没让自己想的太多,连日来的奔波也没有给她想太多的机会,几乎刚刚闭上眼睛,整个人就陷入了混沌里。

    她这一个多月都是这样过的,人一忙起来,什么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帐篷里静悄悄的,连月色都照不进来,只偶尔从帐篷外传来几声虫鸣。

    不知过去多久,苏珍久是被一阵汽车的轰鸣声吵醒。

    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旁和她一样刚刚惊醒的志愿者。

    而帐篷外亮起了大灯,亮如白昼,隐约有用阿语还夹杂着几句英语对话的声音传来,但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她扫了一眼南光桦的位置,睡袋空空。

    苏珍久套上了带着记者字样的防爆服,小心翼翼越过好几人,才到了帐篷口。

    不知谁说了一句,“不要出去,先让江带着男人们交涉。”

    苏珍久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心不下,掀了帐帘出去。

    那几盏正对着帐篷的大灯,是好几辆越野车的车前灯。

    七八个举着A|K的阿国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她听见有人用阿语说:“他们有药品和食物。”

    帐帘晃动,是睡眼朦胧的韩迁抱着摄像机出来了。

    苏珍久没有阻止他的拍摄行为,竖着耳朵仔细听江蓝和对方交涉。

    她的阿语小有进步,对方的语速很快,还带着口音,要是放在一个多月前,她不一定能听懂。

    可是韩迁听不懂,用手肘碰了碰她问:“他们在说什么?”

    “要物资,药品和食物,各要一半。”苏珍久言简意赅地复述。

    韩迁嘟囔着骂:“明抢吗?不要脸。”

    江蓝告诉他们药品都是儿童专用,而且已经全部发放完了,她一直试图用大义打动这些人,甚至搬出了佛经。

    但很显然,收效甚微。

    其中的一人,端着AK对准了南光桦,偏头跟头目道:“那个就是捐赠物质的老板。”

    这些人一定是白天的时候就来打探过消息,抢不到物资,可能会杀人,还会绑架。

    苏珍久心中狂跳,上前了两步,张开手臂挡在南光桦的身前,用阿语大声斥责道:“他是中国人,记者。我们远道而来,是为了让全世界的人知道阿国正在发生什么,可是你们这些人在做什么?打劫来帮助你们的朋友吗?”

    她一边说话,一边将身后的男人往后推。

    可是他怎么那么高,她挡不住他啊!

    可不可以蹲下来啊?

    她焦急地拽着他,手指骨节因为用力变得深白,将他使劲往下按。

    南光桦纹丝不动,一双深邃的黑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

    苏珍久急的不行,伸手拍在了他的胳膊上。

    南光桦展颜笑了:“哪有男人躲在女人身后的?”

    他又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仙仙,你这样对我,我死了也心甘情愿的。”

    “你不要发癫啊!”苏珍久的声音颤抖。

    南光桦轻轻一扯,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苏珍久一向以骨头硬闻名,这个名,还是苏代茹传播出去的。

    她做幼崽的时候,也有狗都嫌弃的调皮时期。

    南誉对她的要求严格,有一把尺子是专门用来打手心的。

    每一次犯错后挨打的流程都是一样的。

    “错没错啊?”南誉会高举着尺子,先吓唬她。

    “没啊!”她即使心里认错,嘴上也不肯认的。

    尺子啪啪落在掌心,只需两下,掌心就会发红。

    南誉又问她:“错没错啊?”

    “没啊!”

    “那痛不痛啊?”

    哪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也会仰着小脑袋,忍住不落泪道:“不痛。”

    “你都掉眼泪了,还不痛?”

    她伸着手掌,让南誉继续打,全身上下只有嘴最硬地说:“我没有哭啊,哭就是认输,我不会认输的。”

    于是苏代茹和朋友聊起孩子经,时常忍不住吐槽:仙仙的骨头好硬啊,犯了错,爸爸打她,她都不哭。哪有女孩子不爱哭!

    可是现在她好爱哭,眼泪夺眶而出,拉扯着他的手臂,想要将他再推到身后。

    木仓声咙。

    她的手瞬间盖了过去,根本没有分神去想这样做是不是在做无用功。

    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的声音。

    她顺着笑声望了过去,是几个大胡子的老外,个个都扛着木仓。

    其中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大胡子收起来狙击木仓,笑的最开心,笑完后,用英语问候南光桦:“老板,她是谁?”

    南光桦低头看了看她,南光桦商议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按照原来的计划,去这次被轰炸最严重的地方。

    那里距离他们现在所处的地界,还有约两个小时的车程。

    午饭可以在车上解决,但人总有三急。

    车队停在一块空旷的田野边,休整半个小时。

    苏珍久不过是下车透了个气,再回到采访车旁边,只见辉仔坐在她的位置上。

    辉仔朝她眨了眨眼睛,恳切地说:“阿姐,桦哥脾气好差,你救救我,跟他坐一辆车行不行?”

    苏珍久想说,别闹,她是要工作的。

    话还没有出口,她被人从背后抱起,径直抱向后面的悍马。

    几个大胡子吹起了口哨,还有人鼓掌,唯恐天下不乱。

    南光桦打开了车门,催促她:“仙仙,快点进去,不然会被更多的人看见啊!”

    苏珍久:“……”他还知道要脸面的吗?

    南光桦装可怜地又说:“仙仙,你只知道赶我走啊,就不想和我多呆一会儿吗?”

    苏珍久的嘴唇动了一下,想要说的话,却被低空飞来的飞机吓了回去,她惊恐地拉他:“上车,快上车。”

    南光桦也看见了希伯人挂载着炸弹,超速飞来的战勾着嘴唇浅笑:“我妻子。”

    苏珍久的魂魄终于归位,手脚却还在瘫软着。

    她推了推他环在她月要间的臂膀,却没能推开。

    这时,江蓝的声音传了过来:“阿弥陀佛,阿桦,幸好你早有准备。”

    还有辉仔兴致冲冲地说:“桦哥,搞定。”

    苏珍久像做梦似的,这才想起来,刚刚一直没有看见辉仔和柏生。

    还有那几个大胡子,一定是雇|佣|兵。

    苏珍久彻底松了口气,无力地说:“放手啊!”

    南光桦不肯,“仙仙,你说不喜欢我,可你刚刚为什么那么紧张我?”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片刻间,又从帐篷里涌出了许多人,七嘴八舌地表达着惊恐和庆幸。

    苏珍久没有出声,只动了动嘴。

    南光桦看懂了,他的仙仙说:你再逼我一次试试!

    他觉得自己今日已经得到许多,但得到多少都不够啊!他心不甘地松开了揽在她月要上的手。

    一看时间才凌晨三点了声多谢,先收了线。

    他在心里跟自己说,没事的,做新闻记者也可以的,不管做哪种记者,反正都会出差,只是不要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

    苏珍久是到了机场后,才见到所谓的新同事。

    韩迁挥舞着机票,龇着牙,冲她笑的好欢乐。

    苏珍久没好气:“你是不是有病啊?”

    韩迁一本正经地说:“你不知道吗?去战地,是很多记者和摄像师的梦想,就像小时候人人都想仗剑走天涯一样。”

    苏珍久白他一眼:“也是很多记者和摄像师亲妈的噩梦。”

    开往伊卡的大飞机上,只坐了二十几名乘客,还有很多位置都是空的。

    那里的战争不停,除了必须要去工作的中国人,基本不会再有游客。

    飞机颠低了声音,只能让他们三人听到,“他啊,装瘸想要骗老婆结婚,结果他老婆趁他瘸跑路了。”

    姜宇安瞳孔地震,真的,不知道该说他活该,还是同情他好惨。

    沈逸舟的心情更复杂,他宁愿自己耳聋,没有听见,众人在惊恐的余韵中互相安慰几句,又各自钻进了睡袋。

    南光桦没再进帐篷,带着辉仔、柏生,和几个大胡子一起在帐篷外升起了篝火。

    拿着狙击木仓的大胡子叫憾,我最终没能说服他回孤儿院,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们去阿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们的事情?”

    苏珍久盯着他的眼睛,不等他回答,接着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收集南向霖的证据?秦允淑为什么会缺钱?你只勾了她来杀你吗?你就像下棋一样,老早布局,断了她的资金链!你看,你是怎么对付二房的,可是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也这么对我啊,步步为营,从不会尊重我在想什么!”

    仙仙的质问来得气势汹汹,她说她不喜欢他,他不信的。

    南光桦站在原地,“你走的那天,我本来要追过来的。可是阿妈说我要学会尊重你的想法,我在学了,真的在学了,你可以问阿妈的。”

    苏珍久审视着他,轻斥:“骗子!”

    南光桦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馅,“我知道上回我没有忍住,你一定怪我的。以后你不答应,我不会动你的。你走的这么多日,我每日都在想你,你看今日,我多想抱你,多想口勿你,我都没有啊!”

    苏珍久冷静地转换了话题,“明日发完救济的物资,你立刻回去。”

    她说完这句,不留情地转身。

    南光桦紧跟在后,叫了她一声:“仙仙。”

    还想问她,说不喜欢他那一句,一定是假的对不对?

    她没有回头,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没有拉住她。

    南光桦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轻声叹气,十分遗憾不能将人强行拥在怀里。

    他想起还在港城时,苏代茹每日给他念的经。

    不管是苏代茹,亦或是江蓝,给人讲课,无非是先讲些大道理,可大道理只有那么多,还得用事例佐证。

    苏代茹的学识不错,却不如江蓝见多识广,她能讲的佐证片面到不行。

    比如她讲谁家的夫妻恩爱,丈夫尊重妻子亚尼,澳洲人,是这帮雇佣|兵的头头。

    和辉仔、柏生一样,亚尼原来也参加过法国的外籍军团。

    想当初,南光桦将辉仔和柏生踢去法国,亚尼正是联络人。

    大家都是熟人,南光桦专注地摆弄那些木仓械。

    像男人天生都是说谎家一样,男人也天生都是冒险家,对木仓械有着迷之爱恋。

    南光桦还记得仍在孤儿院时,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就是爱心人士捐献的一把塑料玩具木仓。时隔久远,他仍旧清晰地记得那把玩具木仓每颗零件的颜色。

    一旁的亚尼见他神色专注,旧话重提:“老板,你像我们,天生该拿木仓吃饭。”

    南光桦放下了手里的AK,挑眉微笑:“我妻子不许。”

    大胡子亚尼被他腻歪到,耸了耸肩,扭头跟人喝酒去了。

    第二天,食物想要入关比儿童药品更加麻烦。

    若不是江蓝在本地的名声响亮,换做其他人来,根本不可能办理入关手续。

    苏珍久和韩迁全程跟拍入关的流程,一直耗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全部的手续还没有办完。

    韩迁接过了苏珍久手里的摄像机,换她去吃午饭。

    关卡的办公楼是一座二层小楼,周遭被铁丝网围出了一个小院子。

    院子的入意亚尼。

    大胡子会意,举着AK朝天上打了个三连发。

    突如其来的木仓声,吓得所有人一个激灵。

    护食的幼崽恢复了正常,老老实实地在志愿者的引导下排好了队。

    物资很快发放完毕。

    累了一天的江蓝露出了些许笑意,跟苏珍久说:“明日我们往南走,听说这次的轰炸不止北方,南方也很严重。我下一次进封锁线不知何年何月,这次我想去看看。”

    苏珍久下意识问:“南光桦去吗?”

    江蓝和善地笑笑:“那你要问他。”

    苏珍久回头。

    他们两个或许真的是天生一对。

    如同她知道,他来是想带走她一样。

    南光桦像是一眼看穿她的心理,认真地问她:“仙仙,三个月之后,你真的肯回去?”

    苏珍久有片刻的迟疑。

    南光桦敏锐地洞悉到,他走近了一些,深邃的眼眸像是引人深陷的潭水。

    他只用低沉的气音,呼吸的热浪袭击她的耳朵:“仙仙,你明明是爱我的对不对?”

    不是喜欢,是比喜欢多了很多喜欢的爱。

    苏珍久没再躲避他的追问,抬起杏眸定定地凝视他许久,冷静地说:“南光桦,爱不爱你,我都得是我自己。”

    她说完这句,要走。

    南光桦哪里会肯,拦住了她的路,将人紧紧地拥在怀里,他觉得自己好像有希望了,又觉得希望很渺茫,这种摸不着的感觉让他心慌。

    “仙仙,你到底什么意思?”

    苏珍久挣脱不开,气急:“爱不爱你,我都能不要你啊!”

    南光桦执拗地反驳:“爱我,怎么舍得不要我?”

    没人比他更懂那种日思夜想,想把她牢牢锁在身边的感觉。爱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不要?除非他死掉。

    “明天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天,去完南方,你走。我们两个,不可以都在这里。”苏珍久咬了咬牙,威胁道:“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

    “仙仙!”南光桦不可置信地一怔,呼吸开始短促。

    打蛇打七寸啊,这一次,他的仙仙精准地捏住了他的七寸。

    南光桦想:他也有今天。

    苏珍久趁机推开他,掀开帐帘,走了出来。

    这一夜过得很平静,有大胡子的几把AK在,没人敢来轻易打劫。

    天才亮,志愿者们便动身了。

    悍马车和AK开道,物资车在中间。

    苏珍久和韩迁开着采访车,紧随在物资车的后面。

    再后面是辉仔开车载着南光桦。

    最后一辆车是大胡子亚尼,他打开了天窗,架着狙击木仓断后。

    这一路走得也算太平,只是选择物资发放地点时,江蓝陷入了难以抉择的纠结里。

    整个阿国已经烂透了,别说十几车物资,就是一百车,一千车,也是杯水车薪。

    这里的人,连最基本的饮用水都缺。

    换句话说,物资只有那么多,看谁都惨,到底给谁?

    江蓝和机。

    来不及上车了。

    他的眼神里透着悲伤和决绝,大吼道:“仙仙,开车,快开车走!”

    苏珍久拼命摇着头,声珍久和韩迁回到了伊卡休整,完成了战地纪录片的剪辑。

    纪录片的最后,是苏珍久的旁白,平淡却莫名极有感染力:“对尼莫的追访尚算顺利,这种顺利却是短暂性的,谁也不知道我们下次进封锁线的时候还能不能见到尼莫。孩子是国家的希望,而战地的孩子没有未来。”

    纪录片由无线播出,震痛世界。

    一个月后,江蓝和无数志愿者组成的人道主义救助人士,还有各界的和平人士,在联合国的外面静坐请愿。

    他们印了无数的传单,是战地儿童的普通生活,却被人们评价为“最悲惨的世界”。

    更多的战地记者用各自的摄像机将拍摄到的真相,告知全世界。

    反战的请愿在世界各国举行,一浪高过一浪。

    希伯人面对着全世界的压力,终于宣布要和阿国谈判。

    刘毅的腿已经好了八成,和苏珍久说:“你们去联合国,我们进封锁线。”

    几天后,办理完签证的苏珍久和韩迁落地全世界最繁华的土地。

    这里的记者不再需要穿防爆服,也不需要戴钢盔。

    她换上了黑色的职业装,脖子上挂着记者证,在联合国外围堵希伯人音颤抖:“你快上车,我求你了。”这是比狙击木仓瞄准了他,还要让人绝望的恐怖。

    车队乱成了一团,人们惊恐绝望的声音不绝于耳。

    有几辆车在第一时间发动,朝飞机飞来的相反方向亡命地开去。

    霎时间,巨大的轰隆声,像是掀翻了大地,汽车在颤抖。

    巨大的声浪使得人头晕目眩,心跳加速。

    苏珍久眼睁睁看着希伯人的战斗机,从南光桦的头顶掠了过去。

    她的眼泪一涌而出,觉得今日用尽了这辈子的运气。

    希伯人的战机并没有真的扔下炸弹,那堪比炸弹一样的恐怖声音,是飞机制造出来的音爆,杀人不见血的特殊炸弹,杀伤力如一颗炸弹在耳边爆炸。

    苏珍久什么都听不见了,两耳轰鸣,她推开了车门,扑进了南光桦的怀里。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空气似冻结了一般,眼前的一切都像在演默剧,劫后余生的他们好像在嘶喊,南光桦看得见他们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刚刚的音爆,像是飞行员的恶作剧。飞机明明已经飞离的不见了踪影,那种心跳加速的眩晕感仍然让人极度的难受。

    南光桦的身体没有恢复,本能却恢复的很快。

    他捧起苏珍久的脸,紧张地问:“你有没有事啊?”尽管他根本听不见自己是否真的发出了声音。

    大约是隔了一层汽车阻拦声音,苏珍久已经隐约可以听见他的话语。

    她摇了摇头,心里的恐慌一时片刻并没有褪去。

    刚刚亡命开出去的几辆汽车,又开了回来,众人聚集在一起,心有余悸。

    大胡子亚尼一边拍着嗡嗡乱叫的耳朵,一边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着希伯人。

    江蓝来问过南光桦的情形后,看着飞机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这世上的事情,有人幸运,也会有人不幸。”

    希伯人的飞机载满了炸弹,没有在这里落下来,就会投到别的地方去。

    车队重新集结。

    苏珍久坐在驾驶座上,不安地看了看副驾上的南光桦。

    他也朝她看过来口处有端着木仓的士兵把守,一旁还栓了几只凶神恶煞的狼狗。

    和见过人血的它们比起来,汪仔绝对是小可爱。

    苏珍久避开了那些狼狗,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抬头看了看蓝天。

    真的,这里什么都很糟糕,唯有天很蓝很蓝。

    她撕开了压缩饼干的包装袋,一阵剧烈的风裹着沙漠的沙向她席卷了过来。

    她下意识躲闪,像鸵鸟一样,将脸埋进了防爆服里。

    身旁多了道高大的身影,将风沙与她隔离。

    她抬眸去看,正对上南光桦温柔的眉眼。

    他递给她一瓶温热的牛奶,和一盒撬开的罐头。

    她没有拒绝牛奶,但没有说话。

    南光桦很会看脸色地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默默地呆在角落分享食物,难得的拥有了一段平静时光。

    下午三点,第一辆满载着物资的卡车,终于开进了封锁线。

    苏珍久和韩迁拍下了志愿者击掌欢庆的画面。

    发放物资的场面比昨日恐怖,药物可能不是人人需要,食物却是人类每天的必须品。

    难以想象,那些半大的孩子化身凶兽,个个都展现出了兽类护食的本性。

    志愿者无力招架,直到南光桦面无表情地示,苍白的脸上挂着笑。

    苏珍久问他:“你耳朵可以听见了吗?”

    南光桦自若地说:“可以。”

    音爆的声音大得邪门,苏珍久的耳朵只能算恢复了七八成。

    当时没能来得及上车的几个志愿者,有一个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流了很多鼻血。而南光桦是离音爆最近的人,他没有打滚,没流鼻血,唯有脸色苍白。

    车队继续向南。

    苏珍久一边开车,一边观察南光桦。

    说起来也好笑的,他第一天来时,还在控诉她心狠不肯多看他一眼。今日倒好,她不知多看了他多少眼。

    终于到了要发放物资的地方。

    南地比北地遭遇的轰炸次数要少,这里阿国人的悲痛还是鲜活的,比北地少了一些麻木。

    大约是因为路上的那个恐怖插曲,志愿者发放物质的速度更快。

    可以理解,受到了创伤的人类,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自我疗伤。

    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变身的铠甲,也没有人临阵脱逃,已经很伟大了。

    苏珍久了诱饵:“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秘密。”

    南光桦还维持着刚才的笑意。

    渐渐,笑意凝在了嘴角。

    他败下阵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哀求:“仙仙,我还听不见,你再说一遍好不好?我可以用眼睛看。”

    苏珍久的眼睛有了潮意,她站了起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南光桦,真的是很重要的秘密。天一亮,你就出封锁线,等你能听见了,我再说给你听。”

    真的是天一亮,苏珍久叫来了辉仔,严肃地告知他,“你桦哥现在还听不见。”

    辉仔原本是笑嘻嘻的,脸色巨变,跑到南光桦的背后,大声叫:“桦哥!”

    南光桦没有反应,辉仔跑到他的面前,“哥,你不要吓我。”

    很快,连江蓝也知道了。

    所有人的意见都很统一,阿国没有精密的检查仪器,南光桦需要立刻马上出封锁线。

    苏珍久适时地说:“我送你们出封锁线。”

    然而,走到一半,她又毁约了。

    一个穿着黑袍的女人在废墟边痛哭。

    苏珍久叫停了车,走到她的身旁。

    韩迁抱着摄像机跟了下来。

    这个女人,他也认识,是瓦力的母亲。

    苏珍久用阿语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女人抬起绝望的泪眼:“我的孩子被炸死了。”

    苏珍久还记得小瓦力领到食物时,欢快跑远的背影,她难掩悲伤,和汽车里的南光桦对视了一眼,从包里拿出了话筒,示意韩迁开机。

    南光桦的心情很差,耳朵的疼痛感,没有比昨天缓解太多。

    他知道他的仙仙不会再上车了,失落地吩咐辉仔:“开车!”

    这一次的分别,如上一次一样,没有告别,也没有归期。

    南光桦不是没想过要用听不见来博她心软,只是他有装断腿的劣迹在,他一直在等她发现。

    可她发现了又怎样?她对谁都会心软,只有对他的心最硬。

    悍马车队越离越远。

    苏珍久举着话筒,面对着摄像机宣布:“本次的追踪采访到此结束,我们追踪采访的对象,七岁的男孩瓦力,死于昨天下午的轰炸。”

    苏珍久和韩迁不得不重新选择了追访对象,她给对方取名尼莫,这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穿着和尼莫一样颜色的破烂毛衣。尼莫没有父母,和姐姐相依为命。

    夜深人静的夜晚,苏珍久给南光桦发了封邮件,询问他的耳朵治疗情况。

    隔日,她收到了他的回复:仙仙,我准备好了。

    苏珍久盯着这封邮件愣了好久,始终想不明白,他准备好了什么。

    半个月后,苏的代表。

    那是一个头发发白,眼神冷酷的希伯人,对着所有记者的话筒,面不改色地狡辩所有的轰炸不针对普通民众,只打击军|事系统。

    苏珍久的话筒递到了他的面前,无所畏惧地用阿语询问:“请问你知道音爆炸弹吗?据不完全统计,除了轰炸外,过去的半年希伯对阿国制造过一百多次的音爆弹袭击,这是一种杀人不见血的特殊炸弹。你知道长期的音爆弹导致了多少阿国孕妇流产?多少儿童受到精神创伤?他们难道不是普通民众?你知道你所说的只打击军|事系统的轰炸,炸死了多少儿童吗?他们做错了什么?”

    希伯人的代表被问的哑口无言,一双冰冷的眸子,像毒舌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似乎想要记住这个难缠的女记者。

    苏珍久回视着他:“全世界的人民都在反战,他们都在等待希伯的回答。”

    这时,激进的反战人士闯入了联合国大门,开始纷撒传单。

    工作人员快速带着希伯人的代表进入了联合国大楼。

    剩下的只有等待了。

    这场谈判进行了整整一周,七上八下的,他不是不知道她今日回来,可他没有出现在她面前,是不是他的耳朵……

    这是她一直不敢触碰的问题。

    苏珍久深吸口气,被人领着进了总裁会客室。

    玻璃门关上,却不太隔音。

    她听见门外的员工小姐说:“谁呀?”

    “你是不是不看新闻的?苏小姐,无线台的记者,南生的未婚妻。”

    苏珍久委实诧异,这是她今日第二次听说了,到底多少人知道她是南光桦的未婚妻?

    就是这时,穿着灰色西装,黑色衬衣的男人,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看多了他穿黑色衣服的样子,陡然见他穿了身灰色西装,苏珍久一时恍惚,张了张嘴,没有喊出声音。

    明明知道他会读唇语,即使耳朵真的听不见,也用不着助听器那种东西。可能是关心则乱,她特地看过了,他的耳朵上没有戴助听器,心下微松。

    南光桦不是没有脾气的,可一看见她,所有的怨念瞬间消失了。

    四目相对,苏珍久还在愣神,他大步走到她的面前,“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他扬了下眉,不确定地问:“找我?”知道了他到处宣扬她是苏珍久和韩迁与总部连线,直播希伯和阿国签订停战协议的那一刻,刘毅和夏文旭也在和总部连线,同时直播了阿国普通民众喜极而泣的画面。

    据说,无线台的这段新闻获得了同时段第一的播放量。

    新闻部的主管说要给他们发奖金。

    所有人的喜悦无以言表,却不是为了高额奖金。

    苏珍久和刘毅连线时,随口问他:“没有战乱了,你们准备做什么?”

    刘毅沉思了一下,说:“歇一歇啦!我也不想真的变瘸子。等歇够了,去非洲拍狮子打架,你们要不要去?”

    苏珍久沉默了片刻,“我要先回港城。”

    挂了和刘毅的连线,苏珍久给苏代茹发去了视频邀请。

    很巧的,南光桦居然也在家。

    苏珍久:“阿妈,我过几天回去了。”

    苏代茹高兴地说:“真的?不许骗阿妈的。”

    “真的!”苏珍久看了看一旁垂眸喝茶的南光桦,他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心里咯噔一跳。

    她开口叫他:“南光桦!”

    喝茶的男人放下了茶杯,没有回应她。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八月初,苏珍久落地澳城。

    走的时候还是冬天,回来已经立了秋。

    大半年的时间,恍如新生。

    她站在熙熙攘攘的机场,忍不住想半年前的事情。

    她那时浑身都长满了别扭的刺,一心只想弄死二房。

    如果换作现在的心态,她一定会做的从容许多。

    苏珍久站在行李提取处,等待着传送带上的行李,转念又想,人毕竟是有感情的动物。

    她与梁沫虽然没有见过,但感情的羁绊无法割舍。

    她自嘲地笑,从容哪有那么容易!

    苏珍久推着行李走了出来,被一大捧火红的玫瑰吸引。

    还道是撞见了别人久别重逢,玫瑰后却露出钟傲那张别别扭扭的脸。

    他看见她的时候,故意左顾右盼:“咦,迁哥呢?我是来接他的。”

    苏珍久没将自己回程的确切时间告知任何人。

    她挑了下眉,“喔,他转机回家了,你找他给他打电话!”

    她越过了钟和韩迁架好了摄像机,又看了南光桦好几次。

    有一次,她看见辉仔拍了下他的肩,他转身面对着辉仔,两个人说着什么。

    发放完全部的物资,车队连夜赶回北地。

    等众人住进了联合国慈善组织的避难所,不约而同松一口气。

    希伯人轰炸了北地这么多天,所有的国际避难所始终完好无损。

    此时已经凌晨,等众人放下戒备熟睡,苏珍久钻出了睡袋,走出帐篷。

    她没在月色下等多久,南光桦便从帐篷的侧面绕了过来。

    大胡子来了之后,南光桦几人是和大胡子一样住在车上的。

    他其实没有听见动静,还是辉仔说有人出来,好像是阿姐。

    “睡不着吗?”南光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苏珍久没有立时转身,叹了口气的时间,他已经转到了她的面前。

    “害怕?”他靠近了一些,弯下月要,额头与她的额头仅有一点点距离。

    苏珍久对着他甜笑了一下,一双杏眼里好像带着无限的情谊,“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仙仙从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南光桦惊喜到恍惚,她错开了他的脸,贴在他的耳朵边,艰涩地说:“南光桦,我爱你了……可是,你听不见对不对?”

    她离开了他的耳侧,又与他面对面,抛下傲,往门口走去。

    钟傲急匆匆地跟上,将玫瑰塞进她的怀里,又不由分说推走了她的行李。

    “你最近很出名的,好多媒体叫你战地玫瑰!我老豆现在见人就夸你啊,说你又靓又有本事,比我争气好多。”

    苏珍久嗅了嗅怀里的玫瑰,她听出了钟傲话里的怨念,回头看他一眼,“所以你专程来接我,告诉我这个?”

    钟傲还在别扭,但到底没说那句“才不是专程接你”。

    他忽略了她的问题,碎碎念道:“虽然知道你不会回去住,但我妈给你收拾了一个房间。她说,你出嫁的时候要从娘家走的,总不能从南家嫁入南家。”

    苏珍久错愕地有要求赔偿的。”

    苏珍久沉默了很久。

    钟傲忐忑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她喔了一声,回头告诉他:“我会出庭当证人的。”

    一个四岁孩子的记忆,会被法官采纳的可能性很小。

    但钟家成说的对,告不赢也要告。

    钟傲明显高兴了起来,“你不知啊,老豆很搞笑的,他很郁闷,但是不敢在我妈面前讲,怕我妈多想啊!我妈跟我说,要我多跟他聊天,让他把心底的郁闷发泄出来。去提告也是啊,赢不赢再说,总要把心里的恨发泄出来吧!”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机场的等车处。

    苏珍久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迈巴赫,车窗落下,辉仔朝她挥手,“阿姐。”

    连机场都是南氏的,她一点都不奇怪南光桦知道她回来的日期。

    车里又传出了狗叫,汪仔从后座挤到了前头,露出狗头,挡住了辉仔。

    辉仔拍了一下狗屁股,气愤地说:“滚开啦!”

    钟傲将行李装进后备箱,打开了后面的车门,学着辉仔的语气,含糊不清地叫了她一声“阿姐”,又大声道:“上车啦!”

    苏珍久怔了一下,假装不在意那个称呼。

    她想:到达澳城的第一日,有点魔幻,是两个绝对想不到会凑在一起的组合和一条狗来接的机。

    上车后,她想问辉仔,南光桦的耳朵怎么样?

    犹豫了好久,她没敢问出口。

    倒是一旁的钟傲叫了声阿姐后,解除了所有封印,央求她:“你可不可以跟老豆说,不要让我复学啊?”

    苏珍久看着钟傲,觉得他从上到下都很欠打。

    她板着脸说:“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钟傲气呼呼地吐槽:“我不想念会计啊,他自己做了半辈子的会计,非说职业稳定,我不喜欢的。他逢人就说,男孩子念会计好,工作稳定好娶老婆,女孩子念会计也好,工作稳定好找老公。”

    苏珍久莞尔,敷衍道:“再说啦!”

    南家很快就到。

    辉仔和钟傲没有进门,只将她送到了门口,带着试图跟进去的汪仔,调转了车头。

    车子开了出去,苏珍久还能听到汪仔有点好笑,又很凄厉的叫声。

    再次走进南家,她坦然了很多。

    苏代茹一早在院子口等候,看见她的时候,心疼地说:“我的仙仙,头发呀!”她精心养大的孩子,像个野孩子一样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的孩子,为什么要吃那种苦头?

    苏珍久摸了摸快要齐下颌的头发,笑:“已经长很多了!”

    在战地,每日戴着钢盔,没有注意过发型。

    她又说:“明日找个理发师修一修就好啦!再说,我那么靓,剃成光头也靓的。”

    苏代茹破涕为笑,“是啊,真的剃成光头,像电灯一样亮。”

    苏珍久见哄好了她,下意识看向屋里。

    这个时间,南光桦不应该在家,她却莫名希望他在家。

    人心可真有意思,她居然不想躲他了。

    吴嫂接过她的行李,送上了楼。

    苏珍久和苏代茹坐在客厅里说话。

    苏代茹最在意的问题,“仙仙啊,我看新闻已经签了停战协议,你是不是就不需要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了?做个新闻主播就好啦,这样阿妈每日都能在电视上看到你。你做记者,阿妈在新闻上看到你好揪心,看不到你又害怕。”

    苏珍久不准备告诉她记者可以去的前线有很多,不止战地,还有救灾现场,缉|毒现场,好多好多。

    她宽慰道:“还不知,要回无线再说。做新闻主播,也不是我说做就可以做的。”

    苏代茹又问:“那你可以放几天假?”

    “我从国外轮换回来可以休十天,又申请了年假,大概半个月吧!”

    苏珍久坐立难安,突然叫了声“阿妈”。

    她吞了下口水,艰涩地承认:“阿妈,我想去找南光桦。”

    苏代茹惊愕了一瞬间,苦恼地说:“仙仙,我本来说要管好他的,但是那个衰仔,好会阳奉阴违的。”

    苏珍久低头笑了一下,没说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

    她抬起头又喊:“阿妈。”

    苏代茹表情很奇怪:“想去就去啦!”

    等到苏珍久走了出去,她才小声嘀咕:“阿妈没有那个衰仔香…哎哟,衰仔要高兴疯的。”

    司机将苏珍久送到了南氏集团的大楼外。

    果然像钟傲说的那样,她现在好有名气。

    前台小姐看见她的时候,居然认了出来,“苏小姐,总裁正在开会,要上楼等吗?”

    苏珍久点了点头,说了声“多谢”。

    她的心里他未婚妻,来找他算账?

    他不知她什么时候还会走,不可以浪费时间。

    南光桦认错的速度很快,了她,眼神灼灼地确认:“仙仙,你要跟我谈恋爱吗?”

    苏珍久移开了眼睛,不想说她在害羞,二十几岁了,只看别人谈过恋爱。

    上大学的时候,她很忙的,不是去图书馆,就是去各种地方体会普通人的生活。

    她经常会撞见室友和男友压马路,每逢周末他们还会相约出去看电影,过节或者过生日也会互送礼物。当然啦,穷学生,送的礼物不算太贵重,但他们好像很满足。

    她想,爱一个人大约是不管和他一起做什么,都会很满足。哪怕是大大方方牵手,走在马路上。

    不像她和南光桦,从一开始就好像在偷情。

    南光桦却不容她闪躲,扭正了她的脸,“仙仙,要回答的。”

    苏珍久被南光桦注视着,她垂着眉眼,不满地说:“你不逼我才可以。”

    她的话音才落地,南光桦狠狠地口勿住了她的嘴唇。

    这个口勿隔了好久好久,失而复得才是最珍贵的。

    他想,他终于口勿到了。

    南光桦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控诉的语气:“仙仙,你要回应我的。我口勿你舌尖的时候,你不要躲,要回口勿我。”

    又不是第一次亲,可苏珍久的心跳仍然像打鼓,她想毒哑“仙仙,我知道我错了,那是我去找你之前啊……”

    苏珍久轻笑一声,大概知道他在说未婚妻的事情,基于对他的深刻了解:“南光桦,下次还会犯对吗?”

    南光桦一如既往地选择了示弱,委屈地控诉:“你走之前我问你的,你没有正面回答,还故意误导我……”

    有些账,一句两句算不清楚。

    苏珍久的手指盖在了他红润的嘴唇上,只用口型说:说谎的人永远都得不到我。

    南光桦一怔,被她戳中了心底祈愿,眼神变得狂热。

    他下意识坐在了她的身旁,假装若无其事地给她泡茶。

    苏珍久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慢慢靠近了他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南光桦,你要是还听不到的话,就听不到我说爱你了。”

    水杯里的水已经蔓延了出来,南光桦还在维持着倒水的动作。

    他的脊背僵硬,瞬间的失神后,手指微微地颤抖着。

    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答案不言而喻。

    苏珍久悄悄地将整颗心放回了肚子里,翘着脚坐在那里,气了一瞬,又好笑地看着南光桦。

    杯子里的茶水早已满溢,顺着茶桌的水道像一条蜿蜒的浅溪,缓缓流了下去。

    苏珍久并未出言提醒。

    直到南光桦自己从巨大的惊喜中惊醒。

    他猛地回头,看着好整以暇的她,不可置信地说:“仙仙,你说什么?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苏珍久“喔”了一声,不疾不徐:“再说一百次也可以啊!反正像你说你错了一样,都是说谎而已。”

    南光桦深吸口气,焦急地说:“仙仙,我没想骗你的,是鼓膜严重穿孔,我做了两次手术的,右耳的听力恢复了百分之八十,左耳只有一半啊,不信你可以问医生。你张大了嘴,“谁告诉你,我要嫁入南家?”

    “姐夫喽!”钟傲叫姐夫叫的毫无压力。

    苏珍久不可思议地问:“你见过南光桦?他这么跟你说的?”

    钟傲怕她误会,“当时老豆很担心你啊,叫我找姐夫问你安不安全。然后我问他算你哥哥还是弟弟,他说是未婚夫喽!老豆听说后,专程去南氏见他,不晓得他们两个聊了什么。后来老豆起诉了那个秦允淑,我们本来自己请律师的,姐夫知道后,介绍了一个价格还算不错的律师给我们。”

    他一面说,一面观察她的表情,生怕哪句话惹到她。

    他老豆说姐姐只是脸臭,心地好好的。她心地也就一般般啦,但脾气是真的好差,他领教过的,有十分深刻的痛的领悟。

    看来这半年,港城发生了好多故事。

    苏珍久瞪了瞪他,先说:“你都没有叫过我姐姐,哪来的姐夫?”

    钟傲的眼神会漂移,他瞥到了一边,不想承认,叫姐姐很有压力的。

    苏珍久又说:“告秦允淑偷换小孩吗?告不赢的,没有可以定罪的证据。”

    钟傲认真讲:“老豆说了,告不赢也要告。那个秦允淑很坏的,找人报道说我们是想讹钱,我们没刚刚是对着右耳说的,我听见了,说话要算话的……”

    苏珍久闷哼了一声,“前日我跟阿妈视频,有大声叫你啊,你故意不应声。”

    南光桦:“我生气啊!你只给我发了一封邮件,心里没我的。”

    两个幼|稚鬼在吵架,而且半斤八两,各有心虚的地方。

    苏珍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南光桦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刚刚,真的骗我?”

    苏珍久又闷哼了一声,没有回应他。

    苏代茹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仙仙好着急地去找了衰仔,然后两个人一起回来,却避嫌似的一前一后进屋,气氛不太对的样子。

    等到仙仙

    她抬头看了眼衰仔,停顿了一下,在想让仙仙叫他什么,总不好再叫大哥,“让阿桦陪你去。”

    南光桦终于被点名了,他抬起头道:“好啊!”

    苏珍久笑:“阿妈,爷爷又不吃人。”

    苏代茹哼哼着说:“脸会很臭的。”

    老爷子偏疼幼子,连带着偏疼二房,要不是南向霖干出的事情会祸及南氏,他一定不会乐意分家。

    二房的事情还没有个定论,在老爷子眼里,秦允淑想要害南光桦叫死不足惜,但南向霖被关起来很久了。

    第二日,苏珍久和南光桦一起去见老爷子。

    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打太极,大老远看见走过来一对儿金童玉女,般配是般配,前提如果他们不算名义上的兄妹。

    就好像一块上好的美玉,偏偏多了块黑渍,让人无法忽视。

    老爷子到底是活的岁数久了,心想着,越拦越爱,不拦,没准谈不了几日就是分手的结局。

    两个人进门,乖乖叫:“爷爷!”

    苏珍久以为,他一定会训斥她的,他想要捂起来的事情,被她宣扬的人尽皆知。

    谁知,老爷子看着她,脸色没有很臭,只是淡淡地说:“人老了总是希望家和万事兴的……”这话有点像解释,也有点像道歉。

    紧跟着又客气地问了几句她的工作,让她注意安全,就让他们走了。

    迈出了老宅的大门,苏珍久才松一口气,南光桦勾住了她的手指,“仙仙,你不去红杉木屋看刺刺吗?小刺猬的生命很短的,一共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苏珍久抬头,一双杏眼对上他带着撩人火光的黑眸。

    是了,她快忘记了,他有很多勾人的小花招,这次居然真的收敛了很多。

    苏珍久面无表情地抽回了手指,“你让辉仔送过来啊!”

    “仙仙。”南光桦叫了一声,她像是没有听到。

    苏代茹如往常一样扶着院子里的栏杆,拖着不灵便的腿,练习走路。

    她看见儿子女儿回来,赶忙坐回了轮椅。

    苏珍久已经看见了,蹲在她的面前,惊喜地说:“阿妈!你能走的?”

    苏代茹脸色很不自然:“走起来好丑的,我不想被很多人看见。”

    “阿妈,不丑的,你要是觉得奇怪,我们可以买长裙子遮盖住脚啊!”

    苏代茹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走不走路再说,她对买漂亮的衣服感兴趣。

    苏珍久还想说点什么,晚她几步进门的南光桦从她背后就这样抱起了她。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预兆,大步走来,一气呵成,母女俩一起惊呼。

    南光桦和苏代茹四目相对:“阿妈,我有事要和仙仙聊。”

    苏代茹的嘴唇抖了又抖:“你,你……”

    太不可思议了,这个脸皮好厚的衰仔,居然是她生出来的!

    南光桦抱着苏珍久上了二楼,其实在一楼也可以的,他害怕仙仙会害羞。

    苏珍久恼羞成怒,等他一松开她,气鼓鼓地坐在露台边的沙发上。

    她白皙的脸颊微红,不知是气,还是羞。

    他昨晚就在忍了,能忍到现在,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不过,南光桦认错的姿态好顺滑的,像求婚一样,一只膝盖跪在地上,“仙仙,我真的知错了。”

    苏珍久气愤地说:“你不知啊!你让我上楼,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问了你会肯吗?”

    “不肯你就用强的?”

    “仙仙,我们不吵了好不好?我真的有在改了。”

    “南光桦,你知不知道正常的恋爱要怎么谈?”

    南光桦的身体不由颤了一下,放轻了呼吸,似乎生怕有点风吹草动,让她改变了主意。

    他凑近他啊!

    以前不知阿妈的腿能走路,今日知道了,她一会儿害怕阿妈会不会上楼撞见,一会儿又怕被帮佣看到。

    她的脸皮,没有他的厚。

    她的要求,也没有他的多。

    南光桦见她目光躲闪,白嫩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衫,喉咙里滚出笑,得寸进尺地说:“仙仙,再骗我一次好不好?不如,我说一句我错了,你说一句我爱你?”

    *

    人为什么要工作?

    谈恋爱了可不可以不久遗憾地耸了耸肩,不再言语。

    南婉佳转身离开,她其实在等苏珍久追上来。

    如果苏珍久能追上自己,再身泪俱下地求她出庭……然而,她想的有点多。

    直到婚礼结束,她看见南光桦和苏珍久坐着同一辆汽车离去,一条门缝,“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南光桦的黑眸一闪一闪,“你不要把我当成色|狼,我现在没有啊!让我进去说话好不好?隔着门,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

    苏珍久在心底叹气,眼睛往下瞄了瞄,又快速地移开了。

    她打开了门,让他进来。

    还是那个有过抵死缠绵的沙发。

    苏珍久将他推到沙发旁坐好,像广播前测试一样,对着他左边不太灵敏的耳边,用了好几个音调,但皆是轻声细语:“南光桦,听得清楚吗?”

    温热的呼吸撒在他的耳朵上,他深吸一口气,炙热的眼神盯着她的嘴唇。

    苏珍久误会了,以为他在读唇语,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又像说悄悄话一般继续测试。

    “123。”

    “南光桦。工作?

    南光桦不想去公司的,还想接口勿。

    苏珍久捂住了脸,不肯给他亲,还催促他快走。

    南光桦脚步轻快地正要出门,却看见亲妈给他使了个眼色。

    不可以过河就拆桥,要不然亲妈会跟仙仙告状。

    他心情好好地走了过去。

    苏代茹见他喜上眉梢的样子,问他:“哄好了?”

    南光桦眨了眨眼睛,答案很明显了。

    苏代茹又问他:“仙仙答应跟你结婚了?”

    南光桦微微勾着的嘴角,收了一收,“我们在谈恋爱。”

    苏代茹撇了下嘴,“还以为仙仙要嫁给你了。”

    南光桦正色道:“今日恋爱,明日结婚!”

    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

    恋爱中的男人绝不加班。

    多一分钟都不行。

    沈逸舟提前订好了加班夜宵,却发现南生穿上西装,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沈逸舟:“……”沉浸在今日不加班的巨大惊喜中。

    路过花店,南光桦叫停了车。

    他买了一束娇艳的红玫瑰,想了下,又买了束茉莉花。

    还特地绕路,去买了三盒新出炉的葡挞。

    一盒叫人送去了老宅,两盒拎回了家。

    南光桦一进门,获得了两双眼睛的灼灼注视。

    他将葡挞递给了吴嫂,还上楼洗澡,苏代茹给了衰仔一个眼神,示意他留下来,八卦地问:“你们,怎么了?”

    南光桦不太想跟亲妈分享,只闷声说:“没怎么。”

    苏代茹“嘁”了一声,“不讲啊,等仙仙知道你到处乱讲她是你未婚妻,我不会帮你说好话的。”

    “已经知道了!”

    “仙仙因为这个生气啊?”苏代茹想想被亲儿子阳奉阴违的日子,幸灾乐祸地笑:“活该。”

    南光桦抬脚上楼,苏代茹拉住了他,这次是严厉警告:“还没有结婚的,你不许……”

    亲妈的教导来得有点晚。

    南光桦眨着澄黑的眼眸,显得好无辜。

    苏代茹原来是会上当的,可现在她早就知道自己的亲儿子是头大尾巴狼。

    她拍了他一下,威胁道:“你不乖,休想我帮你。”

    南光桦的声音软和了很多:“阿妈,我没求过你什么事情……你要帮我的。”

    苏代茹的脑仁疼:“……”

    以前只会冰冰冷冷地叫妈,现在学仙仙,也叫她阿妈。

    以前冷着脸不爱说话,现在还是冷着脸,不过学会拿捏人了。

    他如果是一直养在身边的小儿子,天天撒娇,她才不会理会他。

    但这样的央求,他只说了这一次。

    手心是女儿,手背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好纠结!

    苏代茹越想越不对劲……衰仔,他一定也用这个方法哄骗仙仙了。

    苏珍久洗完澡下楼,见南光桦也换了身衣服,路过他身边,没有睬他。

    苏代茹叫开饭。

    吴嫂和其他帮佣将菜肴摆满了一桌,又避去了厨房。

    餐桌前只有他们三人。

    苏代茹给女儿夹了块没有刺的鱼肚肉,“仙仙,要多吃点!”

    “谢谢阿妈!”

    苏代茹是想一碗水端平的,瞥了一眼衰仔,算了,不想睬他。

    转而又给女儿夹菜。

    苏珍久小时候过的金尊玉贵,这不吃那不吃,恨不能饮仙风露水,长大后没那么挑,但胃口一直很小。

    她吃了半碗饭,放下筷子,平和地说:“阿妈,我明早去见爷爷。”

    老爷子毕竟是长辈。

    苏代茹叹了口气:“你不要一个人去。”抱着两束鲜花。

    这样的注视,会让他觉得心虚,下意识去想,他好像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南光桦将红色的玫瑰递给了仙仙,白色的茉莉花递给苏代茹。

    苏代茹嗅了下洁白的茉莉花,同仙仙耳语,“好像你爸爸。”

    南光桦听得不太真切,但看的懂。

    苏代茹并不知儿子还有读人唇语的逆天技能,还在跟仙仙吐槽:“怕我嫉妒你有玫瑰,还知道买束茉莉来哄我!衰仔长进了。”

    苏珍久?这样,你们先去六点半的新闻专题报道,熟悉一下播放流程。”

    新的工作有点类似于编导,需要将外派记者采集到的新闻,整理制作后播放。

    苏珍久没想到,她整理的第一则新闻就是和她有关的。

    这是则社会新闻,钟家成告秦允淑的案子,下个月二号开庭,有记者成立专题,分别采访了他们。

    回播的视频里,秦允淑穿着囚服的样子憔悴了好多。

    苏珍久挑了下眉,将审过的带子交给韩迁剪辑。

    下班后,苏珍久约了姜宇安见面。

    他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律师。

    大家都是熟人了,约在了一家中餐厅,可以边吃边聊。

    意外也不意外。

    苏珍久再次见到了钟家成。

    就连南光桦也在。

    姜宇安煞有介事地指着钟家成介绍:“原告。”

    他又指了指她:“受害人1号,也是证人。”接着指向南光桦:“受害人2号……好啦,先吃再聊,快要饿死了。”

    钟家成见到女儿是有点拘束的,几次想找话题,又不知和年轻的女孩子该聊什么好,少言寡语到啰哩巴嗦的钟傲不像他的亲儿子。

    他用公筷给她夹了只虾,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苏珍久愣了一下,含糊地回答:“还不知啊!”

    桌子底下,南光桦轻轻地踩了她一下。

    苏珍久找姜宇安是告诉他,当年听见秦允淑说她阿妈死了的人不止她一个。

    比她大了两岁的南婉佳也有听到,但南婉佳会出庭作证的可能性很小。

    姜宇安说了句“交给他。”

    饭后分别,苏珍久对着钟家成叫不出那声老豆,又不可以伤人的叫他叔叔。

    她好为难的时候,南光桦开来了汽车,“仙仙,上车,我们先送爸爸回家!”

    苏珍久惊愕不已,却见钟家成激动的仿佛喝多了酒,满脸通红。

    她默不作声地上了汽车。

    *

    周末,苏代茹请了港城著名的造型团队,给苏珍久重新设计发型。

    眼看着自己精心养大的女儿,又变回精致的小公主,苏代茹高兴地拿起电话,要约设计师上门:“新发型要配新衣服。”

    “阿妈,不要礼服,我上班不需要。”

    苏代茹正经道:“要的,要的。 ”

    苏珍久瞬间明白了苏代茹的意思,就是她身份不同了,以前是南家的女儿,现在是南家的准儿媳,不管谁家的舞会,亮相一次,算是一种宣告。

    只是……这算是被阿妈变相催婚吗?

    苏珍久抱住了苏代茹的胳膊,“阿妈,你真的不怪我吗?”

    苏代茹笑:“怪你什么?你以为我不知的吗?是那个衰仔,缠住了你啊!不过,你们要是十几岁的时候这样,我会打断你们的腿!”

    十几岁时的偷口勿好像就在昨日。

    苏珍久以还不想结婚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那句“阿妈,我才二十几岁,干嘛要结那么早的婚”,刚好被下楼的南光桦听到。

    这个周末,南光桦难得也休假了。

    只是刚刚造型师带着团队在楼下,他不想混在一群女人当中,这才上了楼。

    母女俩很有默契地结束了刚刚的话题。

    南光桦的眼神肆无忌惮地落在苏珍久那里,她回来的这么多日,他乖乖地遵守苏代茹的要求,他们还没有结婚,所以不可以。

    是他不想吗?

    当然不是,他只是将他的欲和贪全数都藏了起来。

    可刚刚听见她说不要结婚太早,差一点前功尽弃。

    他滚烫的眼神仿佛会传染,苏珍久只觉耳尖好热。他上一次用这种眼神看她,还是上一回他将她紧紧地压在身|下。

    她心底有不好的预感,瞥了他一眼,紧紧地依偎在苏代茹身边。

    可苏代茹是要午休的。

    帮佣不会自讨没趣地呆在客厅里。

    苏珍久犹豫片刻,楼下只剩他们两人,上楼可能也是他们两人。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好危险的。

    这时,南光桦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站起身去落地窗前接电话。

    此时不跑,还等何时!

    苏珍久一闪身,快速跑上了楼。

    没过多久,南光桦在门外敲门,他的声线低沉,“仙仙,我要死了。”

    苏珍久才不上当,无语至极:“你少来。”

    “不结婚,不可以碰你,那我还要等多久……”没碰过的时候,还能忍一忍。可他是偷过腥的猫,怎么忍啊?

    二十几岁的男人惹不起。

    他不怕楼下听到吗?

    苏珍久闪开了看见她时,脸色极度的不自然。

    这种不自然并非是因为二房在外界烘托的轰轰烈烈的南家争产大战中,几乎不战而败。

    她也说不清楚原因,她几乎不看电视的。

    苏珍久直播连线遇到炸弹空袭爆火后,她却每日都会守着无线台的新闻,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想看苏珍久狼狈的样子,可每每看到苏珍久镇定地站在废墟前报道,她都笑不出来。

    后来有一天,她买醉后清醒,突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几年仿佛只在做一件事情,潜意识里总在和苏珍久对比。

    她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想要做自己,可早就养成的习惯,深深地印在了骨子里。

    南婉佳瞥了一眼一旁的南光桦,没敢将那句“你真的有脸来”说出口。

    苏珍久主动道:“聊聊?”

    南婉佳知道她想聊什么,正色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你不要劝我,我不会听。”

    苏珍”

    “听得到吗?”

    那细细的声音像蚂蚁钻进了他的心底,痒的难以忍耐。

    他的喉结轻轻地滚动了几下,用气声诱|惑道:“仙仙,你不想口勿我吗?”

    苏珍久的气息滞了一瞬,眼睛不由自主向他红润饱满的嘴唇看过去。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却先红了脸。

    南光桦还在蛊惑她:“仙仙!不接口勿怎么叫谈恋爱?”

    苏珍久一着急,另外的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话了。”

    南光桦引|诱不成,选择自己动手。

    他双手固住了她的月要,轻轻往面前一拉。

    两个人挨的本来就近,苏珍久没有站稳,向他扑了过去。

    还来不及惊呼,他的口勿便将她所有的声音堵了回来。

    他不停用舌尖、唇齿,挑|逗着,厮磨着。

    南光桦沉迷地闭着眼睛,不想泄露他眼底想要吞噬她的欲望。

    然而,身体还是出卖了他。

    苏珍久推开了他,不肯再亲下去,小脸嫣红,“你说你没有的?”

    “对着你才有的,我不动啊,你也别动。”

    苏珍久一动不敢动,却似想起了什么,艰难开口:“阿妈是不是知道我们那个过……”

    南光桦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傻?”

    苏珍久不满地看向他,被他亲到殷红的嘴唇嘟了嘟。

    南光桦没忍住,又亲了她一下,接着说:“比如我们今日去参加别人的婚礼,你看到他们,一定知道他们晚上要做那种事情。人,不都是这样来的。”

    苏珍久被他的歪理噎住了,但居然想开了不少,只是强调:“我们没有结婚。”

    “所以我们才要结婚啊,不然,很奇怪对不对?”

    苏珍久觉得最奇怪的是他,抿紧了嘴巴,不肯回答。

    南光桦没指望一次就能让他的仙仙松口答应他,不可以用强,就只能磨。

    他以前从没敢想过有一天仙仙能说爱他。

    现在,他的愿望很大很大。

    想要结婚。

    想要肆无忌惮。

    想要做很久很久。

    第 77 章   第七十七章

    苏珍久很快在无线台站稳了脚跟。

    电视台太大,派系复杂,但这跟她没有太大关系。

    毕竟一个人不止长得漂亮,还有漂亮的履历和漂亮的能力,从哪方面都招惹不起,只能成为特别的存在。

    刘毅和夏文旭去了一档野外生存的新节目。

    节目的收视率还是未知,新闻部的主管不肯将苏珍久和韩迁也派去。

    恰逢有国外的首脑访问港城,有联合国采访经历的苏珍久成了本次访问的特邀记者,风头一时无两。

    她并不知,那些冠在她头上的名号,一点一点发生着变化。

    她以前是南家的从玫瑰花枝的细缝中去看他,确实有点像南誉。不是长得像,而是以前南誉出门回家,会记得送苏代茹花,也会记得给她买公仔娃娃。

    南光桦侧首,见她用一双黑亮水润的杏眼凝视着他,心头一阵滚烫,想要亲她的念头在脑海中翻腾着。

    他伸手,拿回了她怀里的玫瑰,在她不解的眼神中,用玫瑰花束挡在了苏代茹的脸前。

    在苏代茹的惊呼声中,南光桦口勿住了她的唇。

    很遗憾,这个口勿不可以持续太久。

    他直起身来,装模作样地说:“我帮你把花插起来。”

    苏代茹:“……”简直没眼看。

    今日的晚饭吃的融洽又舒心,好像突然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种一家三口简单的快乐。

    临睡前,苏代茹忍不住想,都说儿子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她这个娘,在儿子那里没有多少分量的,幸亏要娶的是仙仙。

    哎呀,她这个命,怎么就不算好呢!

    苏珍久又陪了苏代茹几天,才去无线报道。

    无线驻外的记者三个月一轮换,她却在外呆了半年多,按照惯例,她要留在台里同样长的时间,台里才会考虑下一次派遣她驻外。

    刘毅和夏文旭还在放大假。

    韩迁和她同一天回无线报道。

    新闻部的主管先是夸赞了两个人,接着派了新的工作。

    “你外形靓,有没有考虑过做新闻主播啊大小姐,是南家的假千金,是南生的未婚妻。

    现在是苏珍久,采访犀利的战地玫瑰,外形好靓霸台了好多天的苏记者。

    她的粉丝给无线留言,希望她做主播或者主持人,能经常性出镜。

    钟家成告秦人的眼光。

    苏珍久主动挽住了他的手臂。

    走过一段长廊,宴会厅的大门敞开,尽管外面是白天,室内的灯光依旧璀璨。

    苏珍久和南光桦代苏代茹送上贺礼,围观了婚礼剩下的流程。

    她并不知,众人得知她是南生未婚妻这一震撼消息,也是在一个婚礼上。

    她只知,有很多人过来打招呼,笑意盈盈地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这些人自有南光桦应对。

    “正在筹备。”

    “不急。”

    “快了。”

    ……

    只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苏珍久好笑地听南光桦讲了好几种说辞。

    这些人算是善意的,也有恶意的眼光,不断朝她打量。

    苏珍久用眼刀,一一回敬。

    婚礼快结束的时间,苏珍久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

    南婉佳不甘心地跺脚。

    汽车里,南光桦装作无意地问她:“仙仙,我们究竟什么时候结婚?”

    苏珍久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懒洋洋地回应:“如果你很想那个的话,我们其实可以夜不归宿……”

    南光桦磨了磨牙,抬高了声音:“仙仙!”

    苏珍久回了神,她忘记了,二十几岁的男人不经撩拨。

    南婉佳要出庭给秦允淑作证的消息,是姜宇安带来的。

    上一次,钟家成见了女儿,不知该说什么。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带来了话很多的钟傲,用来缓解尴尬。

    钟傲不止话多,还年轻气盛沉不住气,他气到哇啦哇啦:“姓南的也太不要脸了。”

    苏珍久清了下嗓子提醒,这里还有一位南姓先生。

    钟傲反应过来,一脸歉意,“姐夫……”

    单凭“姐夫”这个称呼,南光桦可以允许钟傲在他的头上蹦迪,大方地表示没有关系。

    苏珍久波澜不惊地安抚了钟家父子,并教他们,向法庭申请公开审判。

    姜宇安眼睛一亮,很快递交了申请。

    因为买凶杀人被判了八难道没有发现吗?豪门竟然是最近霸屏的战地记者。】

    【有懂港城律法的大佬吗?能不能讲讲,这次豪门会不会胜诉?希望她赢,告慰梁沫的在天之灵。】

    【希望她赢!】

    【希望她赢!】

    ……

    舆论的热度太高,原定三日后的宣判,又往后推了三日。

    终于到了宣判的时间。

    法官最终采纳了苏珍久的证言,在只有人证,没有物证的情形下,人证的证据符合人之常理,可以形成证据链条,当庭做出秦允淑有罪的判决。

    秦允淑不服,叫嚣着要上诉。

    钟家成捂着脸,在法庭上喜极而泣。

    秦允淑被狱警带走的时候,恶狠狠地瞪着苏珍久。

    苏珍久心平气和地笑了笑,转头对钟家成说:“别哭了,我带你去看她的最终宣判。”

    钟家成不解,但女儿说什么都很重要。

    他们一行人跟着苏珍久来到了法庭外。

    只见押送秦允淑的囚车,被许多人团团围住。

    包围圈的最外围是扛着摄像机做直年的秦允淑最近真的是麻烦事不断,南向霖的案子还没有判,南臻正在申请和她解除婚姻关系,她又被钟家咬上了。

    她不肯接受公开审判,在接待室发疯,“你给我申请不出庭。”

    谭颖欣作为她的律师,一派镇定地怂恿道:“二太,法官绝对不会采信一个四岁孩子的证词,这场官司我们稳赢的。”

    她怎么可以放过如此出风头的时机!

    她接着说:“到时我们可以塑造一个被欺负被诬陷的人设,再顺理成章地想办法减刑……”

    果然,秦允淑动摇了。

    开庭的日子是一个艳阳天。

    许多媒体闻讯赶来,其中还有苏珍久在无线的同事。

    苏珍久在庭外候场,等待法官准入。

    与她同样等待的是南婉佳,她目不斜视地仰着高傲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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