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原本倚靠在榻子上坐着的莽色都珠呼深深的吸了口气,也缓了过来。
他缓缓地撑着四子的手坐直了。
那双如狼王一般的眼眸如炬的环视了一圈儿自己的儿女。
几个兄弟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自己的背脊,甚至就是阿古巴颜此刻也缓缓地站直了,那双和父亲极为相似的眼眸慢慢的变得坚毅了起来。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也就只需要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
“现如今,咱们富察氏确实是处于微漠之势,但却也不是任由叶赫部欺辱的,杨吉努狂妄!”
他略略的思索了一会儿,忽地问衮代:“我的明珠,你可是有看中的小子不曾?”
衮代被问的一愣,即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几个哥哥也是转瞬就瞧了过来,眼底带着几分好奇,或者是猜测。
“阿玛,并没有啊。”
衮代神色有些茫然,目光带着几分无措,没有了往日的淡然。
“可是当真?”
身后,大哥也开口问道。
衮代回头,瞧着大哥的眼眸,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上一次,也是在家中,当时家里还很是安逸舒适,只是婚事略有不愉,还遇到了大名鼎鼎的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当时,她现在都还记得阿玛和大哥略有些诧异和戏谑得神情。
“不,不,衮代绝对对任何人都没有喜欢的。”
一时间她竟是话都说不清了,只顾连声得拒绝。
莽色督珠乎缓缓地吐了口气,他对着衮代招了招手,将自己的宝贝闺女揽在了身边,似乎是极为不舍一般得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了手心之中。
衮代倚靠在父亲的身边,和他一起坐在榻子上。
身子靠在父亲的身畔,她依赖的靠在他的怀里,脸颊轻轻的不由自主的蹭了蹭父亲日渐年迈的肩膀。
垂下的眼眸看着握着自己的黝黑起满了褶皱大手。
阿玛屋子里那弥漫着的淡淡的安神的幽香和方才强行喝下去的药水,此刻萦绕在她鼻息间。
心里慢慢浮起的,是一如既往的安心和幸福。
难以言喻的,这强大而又醇厚的父爱此刻将她牢牢的包裹住。
阿玛从不吝啬对她的溺爱,可此刻的不舍只需要从一个动作,就足以令衮代忍不住的想哭。
“如此,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我儿衮代,本就是天神赐予草原上最尊贵的明珠,她值得世间最好的男子。”
“招婿,用我半个莽思寨为聘礼,不求儿婿家世,唯独一个,草原上绝对的勇士。”
“勇士者,其才敢谋略武艺,智慧品性皆为考察之点。”
衮代一愣,立刻拒绝:“不,阿玛,这太多了,女儿哪里需要这么多嫁妆?”
莽色督珠乎轻轻的拍了拍女儿那满脸认真和抗拒的面容,说道:“这件事情,你的哥哥们早就知道,你在任何时候都无需依靠旁的男人。”
“行啦,就这点儿东西,须得你来拒绝?这么多哥哥用来做什么的?”
昵勒尼哈也跟着伸手捏了捏妹妹的小脸儿,笑着说道。
衮代那原本就满是柔情的心,此刻更像是被人用温热的水盈满了心,张了张嘴,却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反倒是阿海开口说道:“那威准可愿?”
莽色督珠乎不屑的勾了勾嘴,眉宇之间依然能清晰的瞧见昔日狼王的肆意。
“威准呐,”
他并未在说,只是看了一眼阿督齐。
阿督齐当即明了,那双和狐狸一般精明的眼眸一亮,当即说道:“交给儿子便是。”
“如此,咱们富察家族也可以趁此缓口气。”
众人皆点头,兄弟几个都一起出门,依着吩咐去做事情。
就是阿古巴颜即便是不能上战场,甚至现在都不能多站,可他依旧接了防护的事情。
直到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衮代这才擦了擦湿润的眼眶,笑着对着莽色都珠呼说道:“阿玛最是疼爱女儿了。”
那如同屹立在莽思寨狼王一般的男人此刻却如同一个普通人家的老者一般,缓缓地叹了口气。
“我和你大哥算来算去,却未曾想到这件事竟是会令你如此难堪。”
莽色都珠呼摸了摸女儿的发髻,笑着说道:“草原上,人和畜类并无不同,小羊羔能活到成羊的,须得精心呵护。天神对于所有灵畜都是一样的,你有五个哥哥。”
“衮代,你就帮阿玛硬生生从鬼门关拉回来两个,你的大哥,甚至灵魂都交给了山神,也是你救了回来。”
“但也是你太过本事,太完美,你的嫂嫂,甚至和你一般大的姑娘们都对你不敢过于的亲热,而你更是志不在此,你不去和小姑娘们采野花,不去骑马游玩儿,甚至到了年纪也不去瞧那草原上最为俊美厉害的勇士,只是在和威准的婚事上反抗了一下,但也不是很在意。”
“如此,我和你大哥都觉得一个男人,无需护住你,只要能做个顺你心意的小兽便是。”
“可如今,却这般的让你无力,衮代,是阿玛对不住你。”
衮代闻言抬头,瞧见了阿玛较之去年更为年老的面容。
在那黝黑的肌肤下,皮下已经没有了太多的脂肪。
衮代今日穿着素色,那一身灰白色的衣衫如同一只待飞翔的鸟儿一般,她缓缓起身,随着她的动作,那衣衫轻盈浮动,随后群裾缓缓地散开,铺在了莽色都珠呼的脚下。
慢慢的,她行了个女真族对于长辈最为尊敬的大礼。
“阿玛,您和额娘赐予我生命,精心呵护,让我无忧成长,并令我的生命如花儿一般的娇艳,我的生活固执简单,只求家人平安喜乐,时至今日,我愿意嫁,只要能令咱们富察家族壮大,哥哥们强势,侄子侄女儿们如我当初一般在幸福安逸的家庭之中长大,阿玛您能四世同堂,子孙绕膝,而我也能长伴您左右。”
..........
当夜,威准的母亲本是去护一头母牛诞幼崽,也不知道听到谁说了什么。
竟是就闹到了古勒城,也不知道母子两人说了什么,大吵了一架,据周围的人说,那威准竟是差点儿打了自己的额娘,而他额娘歇斯底里的哭声响了半晚上。
第二日,威准的母亲就在古勒城的寨子里四处宣扬着衮代是个克星。
当初古勒城明明好好的,甚至就算是和明朝廷有冲突,但却胜多败少。
衮代来了着古勒城才多久,竟是令督指挥溃败至此,甚至这还不够,和爱新觉罗家的小子追着督指挥逃亡,却令差点儿被人砍成了两节,而那爱新觉罗家的小子如今还被明朝廷俘虏,不知死活。
现如今又去勾引旁的男人来和自家的儿子决斗,自家儿子就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样,要去和那些被勾引的亡命徒决斗。
即便是不死,又如何能安安全全的活着?!
一时间整个草原众说纷纭,就是对岸的明朝廷军队都听说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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