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一次大婚的时候, 即便是男子也会是激动,甚至就如当初富察四子昵勒哈,一路欢喜的抱着哈宜乎, 甚至当初哈宜乎成婚时戴着冠羽都是昵勒哈一年以来精心搜寻的。
铮铮誓言犹如在耳, 当初不知令多少草原姑娘艳羡。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可
到了衮代之己, 努尔哈赤这番发言竟是令当场几万人的场面瞬间陷入了无言的寂静。
但即便是衮代,她也是陷入无言震惊的人之一。
她撑住了男人的胸膛,努力的让自己看着男人的全貌。
男人却不在意一般, 也不解释,直接牵住了她的手,恣意一笑, 浑身上下竟是带着年少时期的痞气。
一切在他身上都是那么的自然,他的大手将她牢牢的握在了手心, 随后转过身,就当着这寂静的场面将心心念念已久的神女牵着走向了门口。
舒尔哈齐深深的吐了口气, 随后跟在哥哥的身边,欢喜的声音就像是要击破这莫名的寂静。
“成啦, 成啦!”
瞬间, 人潮涌起, 欢喜祝贺的称赞声将两人包裹住。
这一天, 整个莽思寨和北砬背山城都极为热闹。
犹如一团浓烈的火把将将城池点燃, 亮如白昼。
当夜,富察家族和爱新觉罗家杀牛宰羊, 酒席一路蔓延。
这一场众人瞩目婚姻, 来参加婚礼的很多很多。
北砬背山城是努尔哈赤当初和家里面分家的时候便安置的一处自己的领地, 不同于当初只有努尔哈赤几人,到如今因着他多次战役的胜利, 周围的牧民和爱新觉罗一些年轻的小子们慢慢的聚集了起来。
到如今也算是一个规模中等的城池了。
但城池内的人要么是独立的牧民,要么是年轻的刚独立的小伙子们,家世都并非是富裕人家,和莽思寨内的大族自然是很不同。
今晚的酒席,除了城内的人,富察家的阿古巴颜也亲自送妹妹出嫁了。
如今的阿古巴颜早已没了当初的权势和名声,但他往日的风光依旧在年轻人口中流传。
很多人对其很是好奇。
等着入座酒席的时候,所有人眼眸或多或少的都在瞄着他。
阿古巴颜就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只坐在首位上和努尔哈赤的父亲笑谈。
衮代早已被送进了努尔哈赤新修建的院子。
衮代以为自己不说内心平静,至少应该是属于很是淡定的类型。
可她却在进门的一瞬间便惊呆了。
满屋子都是她喜欢的东西,好多都和她在莽思寨内的物件很是相同,甚至更为尊贵。
屋子里有两处侧间,一间是沐浴的,另一间
衮代掀开门帘,入目的竟是一排又一排的书架。
书架上按着分类排着一排又一排的,满满当当的全都是书。
她愣了愣神,忽然察觉有一处分类是写着“喜爱”。
伸手拿下一本,竟是她经常翻阅的一本,又拿下一本,一本又一本。
若是方才还有些紧张的心,又或者说瞧见了四哥和嫂嫂那结束的那样带着血腥味道的婚姻,那又悬吊着的心,在此刻,满屋子的情意和男人今晨发的誓言时,第一次,她生出来了和男人试一试的心态。
心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她放下书,转过身,走到了既陌生,却又带着熟悉的屋子里。
前院儿的热闹隔着幕布一般,凸显的屋子内越发的安静。
佐佐端进来晚膳,一叠一叠的全都放在了几上。
她似乎也是惊诧于婚房内竟是如此的模样,目光不断地左右看着。
直到服侍完主子用膳,因着不能自己脱去婚服,便是不能沐浴,于是衮代又抽出了一本书,倚靠在榻子上,以屋外的热闹声为背景,打发着时间。
不到一会儿,屋外传来一声轻轻敲击的声音。
“是我们,衮代。”
大嫂和煦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来。
衮代原本瞬间紧绷的心当即又落了回去。
竟是四哥嫂嫂都来了,甚至是哈宜乎。
“快些坐下。”
衮代依次唤了各位嫂嫂,起身想要将首位让给大嫂坐。
都能做她额娘的女人伸手亲热的挽住了她的手,令她和自己一起坐在了榻子上。
“哥哥们不能来,就说了许多话,让咱们几个来瞧瞧你的院子。”
话说完,妇人瞄了一眼屋子,眼底浮现几分惊喜和满意。
“我倒是瞧着咱们准备的东西可是远远不如妹婿准备的呢。”
二嫂是个爽朗的,她带着几分戏谑的说道。
哈宜乎恢复了身子,甚至长了些肉,较之以前更为丰盈,精神了不少。
“对啊,瞧着衮代和努尔哈赤,倒是令我又燃起了对婚姻的希望。”
众人一愣,随后相视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大嫂拍了拍衮代的手,瞧了一眼佐佐,说道:“佐佐,你且先去门口帮咱们把住门儿。”
佐佐一愣,看了眼衮代。
衮代笑着说道:“你去吧。”
等着屋子里只剩下几个嫂嫂和衮代的时候,大嫂极为神秘的从怀里抽出来牛皮纸包裹着的书。
衮代:“?”
“你啊,我的女儿都出嫁了几个了,才轮到咱们这草原上最尊贵的格格。”
“衮代,你是我的妹妹,我却也将你当作了女儿的。”
“来,瞧瞧。”
说着,便将自己手里的书递给了她。
衮代:“???”
她带着疑惑,将书本打开。
然后她的手指猛地缩紧,甚至在书本上捏出了深深的痕迹来。
这这
几个早已经历人事的妇人瞧见妹妹这副模样,纷纷对视一眼,露出暧昧了然的笑意来。
“来,别害羞。”
哈宜乎笑着说道。
“这些你可要好好学,你哥哥们还害怕努尔哈赤欺负你,却又不好亲自来给你说,于是今夜咱们几个嫂嫂就略带着唐突的来了。”
“是啊,一个大男人,也不知到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书。”
二嫂感慨一般的说道。
“咱们女儿出嫁,他可没说过这些,咱们小妹出嫁,竟是掏出了这些书,说是中原的汉人们嫁女儿都是要有这些的。”
五嫂拿出手心的匣子,啧啧啧的说道:“你说我家那位直白吧,一个字不给妹妹说,你说含蓄吧,嫂嫂们和妹妹瞧瞧,他叫我送来的是什么?”
说着她起身,将匣子放在了几上,一个早已有了孩子的女子竟是露出了几分羞赧来。
衮代不由的好奇了起来。
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露出了匣子内的物件儿。
“”
人生第一次,衮代露出了茫然震惊的模样。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玉雕,雕刻着在一处小榻子上,男女。
“这都不是最令人诧异的。”
“要不说,汉人的东西好呢。”
五嫂轻轻的摇动玉雕男子手边的把手,然后男人就这么动了起来。
“”
不光是五嫂,在场的所有人当即红了脸。
更何况衮代,她此刻通红着脸,声音颤抖的说道:“五五嫂,您您这个先装好一下。”
“还有我的这个”
三嫂将自己准备好的一个羊肠模样的东西拿了出来。
“”
这一夜,衮代几乎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远处声音渐渐的静了下来,慢慢的传来便是男人带着醉意的脚步声。
“!!!!!”
衮代当即紧张了起来,她连忙顾不得礼仪,伸手将那玉雕放在了匣子内,又将那些什么肠子,什么书籍全都一股脑地抱起来。
几个嫂嫂瞧着她兵荒马乱的样子,不由的调笑了起来,甚至也不愿意帮她收拾,就这么自个儿先离开了。
衮代:“”
她全都仓促的扔到了书房内,然后匆忙的关上了门。
刚坐回榻子上,屋门就被打开。
衮代第一次手足无措,甚至心跳如雷击一般,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男人背着身后的火光,勾勒着他高大的身形。
令她瞧不清楚男人的面容,却能感受到男人的强大,还有隐隐传来的酒香。
一步一步的,男人步伐反而是不快,他关上门,朝着她慢步走来。
“你”衮代不安的动了动,继续说道:“你喝醉了?”
离着她越近了,她能瞧清了一些男人的面容,却因为背着光,那张刀削的面容笼上阴影。
无端,令衮代浑身犹如被针扎一般,甚至心里产生了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没有。”
男人缓步走到她面前,接着,就像是猛兽盯住了猎物一般,他顿住了脚步,就这么瞧着她。
衮代下意识的,竟是撑着自己的身子,就要往榻子后面缩。
“你,想不想吃点儿东西?”
因着她这番动作,令她清晰的瞧见了男人的面容。
男人俊朗她早已知晓,但此时此刻男人那双黑眸之中的沉甸甸的意味,却令她心生怯意来。
男人不答话,他缓缓地动了,缓缓的靠近她。
当他右腿的膝盖放在床榻上的一瞬间,衮代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了。
她极力的稳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心,屏息瞧着上方的男子慢慢的倾身靠近,那酒香慢慢的将她笼罩住。
这一瞬间,衮代觉得自己都快醉了。
她提起的心脏此刻更是惴惴不安,令她不由得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甚至不受控制的微微张开了嘴,只求自己那压在心脏的紧绷和压力能轻松一些。
男人明显是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却不像往日一般,纵着她。
衮代感受到了,她不由得缩起双膝。
却被男人伸手一把握住,那滚热的带着男人强势的温度穿过衣褥,直直的,带着强势的意味渗入了她的肌肤。
然后她被猛地一拉,当即,女子瞬间被拉到了他的面前,拉到了他身躯覆盖阴影内。
第 62 章
巨大的阴影几乎遮挡住了所有的光亮, 这一瞬间,衮代无比清晰的感知到了男人对于自己的掌控。
她忽然意识到了接下来两人之间会发生什么,而这一切是这般的理所当然。
男人就像是逮住了猎物的头狼, 慢慢的, 带着几分观察的俯下身来。
随着他的靠近, 空气中涌动的感觉变得暧昧了起来,甚至一边放着的火把火烧的细碎的声音都能清晰的听见。
床头上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男人如一头极具侵略的头狼一般,将猎物牢牢的把控在自己的范围内, 他微微的低下了头颅,就像是准备好好的享受自己捕猎了许久的猎物一般。
今夜天空圆月高高的挂起,但却被白日里染红的云雾遮挡住了。
似乎是上天也想瞧瞧这动人的圆月, 那牢牢遮挡住的云雾被人轻轻的,带着试探性的撩开了第一层, 隐约的,终于是能瞧见了圆月那犹如羊脂玉一般的轮廓。
没等着那乌云再一次被撩开的时候, 圆月似乎是有些羞赧,轻轻的划过, 再次的将自己躲在了乌云的后面。
空气安静静谧, 一场无声的情意蔓延。
隔着柔软的绸缎一般的湖水, 一头半夜若有所觉醒来的草原狼王缓缓地爬起身来, 朝着那倒映着圆月的湖面走去。
随着它的慢慢走近, 那湖面就像是若有所觉一般,轻轻的泛起了点点的涟漪, 犹如颤抖。
可狼王似乎是极为干渴, 它毫不犹豫的上前, 隔着月光犹如罩上的纱帐,轻轻的打湿了自己的鼻尖儿, 又或者用自己鼻梁的湿润浮动了那颤抖不已的湖面。
湖面颤动,惹得那倒影着的圆月跟着晃动,似乎是经受不住一般,它猛地躲了躲,似乎是要躲开那头狼无情的吸吮,和掠夺。
可无济于事,它被牢牢的固定在了湖面内,只等着头狼能止渴之后,心满意足的离去。
可当它等着头狼微微直起脖颈离开湖面时,那荡漾慢慢的停歇,却又带给它一股莫名的失落和怅然。
就在它委实觉得自己不舒服,要转过身再次走进乌云内的时候,狼王露出得意的肆意的笑。
似乎是在告诉它,自己已经感受到了它的心意。
圆月何曾被人这般的瞧过,又是素来追逐着它的狼。
当即便恼羞成怒的想要离开,却被狼王一把揽住,死死的捁在自己的手心之中。
“哪里都不许去。”
“你”
忽然,狼王竟像是臣服一般,微微的俯下身,轻轻的撩开圆月最后一层遮挡着的乌云,慢慢的亲了上去。
这他追逐了一生的圆月,终于是属于了它,至此之后,天地人间,再无任何人可以欺负它,它这一生,就像是它出生一般,如山间月,心尖肉。
直到初阳破开了沉寂的月色,狼王似乎是终于将自己满腔的情意展露出来。
佐佐背着阳光轻轻的推开直到晨曦才安静的屋子的房门,帐帏层层叠叠,微风轻轻的浮动,犹如水波一般。
隔着帐帏,隐约的瞧见了男人的身影。
忽然,帐帏轻轻的动了动,佐佐心间一凛,微微的后退,老实的地下了头,看着地面。
“别吵醒她,小厨房熬着她喜欢的汤,配点清爽的小菜,等着她醒了,就给送上来。”
男人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简单的衣褥将他高大的身子完全的展露出来。
第 63 章
此刻, 早已是中午,努尔哈赤第一次过午而起,但其实他也只睡了三个时辰而已。
刚走出门,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都纷纷带着点儿诧异, 努尔哈赤就像是没察觉一般, 朝着校场走去,转过弯儿便瞧见了不远处带着一队人马走马的舒尔哈齐。
“大哥!”
少年转过头,竟是一愣。
身子稍微的顿了顿, 这才走上前,笑着说道:“大哥今日倒是真的心情很好。”
“你小子。”
努尔哈赤指了指他,便跟着他一路朝着校场走去。
“嘿嘿。”
舒尔哈齐最喜欢自己的大哥, 也喜欢自己的嫂嫂
衮代是真的累极了,在这一夜的荡漾之中竟是比那骑了一夜的马还要累。
翻来过去的, 她能感受到了一开始男人的生涩,但是慢慢的, 第一次过去之后他便是找到了自己的节奏,这一夜下来, 竟是在他将自己放下来的一瞬间便昏睡了过去。
直到她再一次昏昏沉沉的醒来时, 早已又是一个黄昏。
窗下的榻子上传来动静, 衮代转过头, 隔着层层的帐帏瞧见男人的身影走了过来。
男人似乎是穿着寝衣, 初冬的第一场化雪的寒意似乎是并未侵蚀到他的身上一般,那棉麻的白色的寝衣也不好好穿似的, 最上面的几颗纽扣并未解开, 露出了男人清晰硬朗的锁骨, 以及半个挺拔的胸膛来。
衮代一时间昏昏沉沉的,竟是和昨夜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
思及昨夜他的勇猛, 她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身子往褥子内缩了缩,没想到这一动,牵着到了浑身的酸疼的肌肉。
“嘶。”
因着她的呼唤,她忽觉帐帏浮动,来不及拒绝,男人已经伸手将她揽住。
“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男人遒劲的臂膀将她稳稳地捁在了怀里,灼热而清朗的呼吸在她耳畔浮动。
她不由得往后躲了躲,说道:“还好,就是腰有些酸,你”
话尚未说完,男人的大手便稳稳的托在了她的腰肢上,用着不轻不重的力道慢慢的按摩着。
“”
原本想要起身的女子先是僵直了背脊,接着感受到了极为明显的舒服之后,她便慢慢的松了身子,倚靠在了男人的胸膛内。
屋子里的视线昏黄,男人就着这湖南的视线,瞧着怀里变得温和的女子。
“昨夜,是我冲动了。”
男人的胸膛微微的震动了起来。
这样靠着他听着他说话,令他沉稳的声音直直的穿透到了她的脑海之中。
一想到这个她就来气,想骂却又觉得听起来就像是在夸他,可若是憋着不说,她自己又觉得生气。
于是靠着男人放在腰上的手劲小心翼翼的转过了身子。
“怎么了?”
努尔哈赤还以为她躺着不舒服,于是伸手将她腰揽住,直接将她腾空不借力的转了个身子,然后将她趴着放在了自己的怀里。
衮代:“”
“没什么,我的腿也有些酸。”
男人闻言,低低的笑了一声,在女子抬起头目光不善的瞧他的时候,护着她的腰,自己微微低头亲了亲她温热的额头。
“好。”
佐佐早就等着膳食送上来,但此刻床榻之上的静谧和柔情却令她不知如何开口。
直到男人瞧见了她,低声说道:“用些膳吧,你定然是饿了的。”
滚蛋点了点头,撑起身子,但男人的速度比她更快,竟是直接伸手拉起一旁的褥子将她包裹住,然后就这么将她抱着,朝着一边的榻子上走去。
衮代:“???”
佐佐:“!!!!”
“你放开我!”
衮代艰难的转过身对着男人说道。
“你这样方便些”
“我不舒服。”
这像什么样子?!
衮代简直不忍直视现在自己的这副模样,定然就像是一个蝉蛹一般的被男人抱在怀里。
“这样。”
男人将她放在榻子上,柔软的被衾包裹住她,身后靠背垫着,有效地缓解了腰酸。
衮代:“”
“今晚儿吃什么?”
努尔哈赤此刻恨不得将全世界都送到她面前,自然是首先都以她为准。
“你想吃什么?”
佐佐连忙将身后侍奉着的侍女带上来,摆上了清淡的一碟蔬菜,还有切细了的牛肉,炖了点儿汤。
“就这些。”
衮代一瞧见吃的,倒是真的饿了。
“好。”
院子里慢慢的燃起了火把,火光将这一处屋子燃得亮亮的,窗户口倒映着两个亲密的身影。
从窗外瞧着,高大的身影将包裹的很圆的一个身影牢牢的护着,却给了怀里圆圆身影随时活动的空间,似乎是圆圆身影可以去任何地方,而高大的身影随时随都能保护在身后
成婚自然是不光是会庆祝一日,但努尔哈赤时间紧张,尼堪外兰竟是几次三番从他手中逃离。
这一次努尔哈赤一心想要将他处死。
万历十四年(1586年),努尔哈赤攻克鹅尔浑,尼堪外兰逃到明朝领地,万历十六年(1588年)九月,苏完部长索尔果、董鄂部长何和礼、雅尔古部长扈尔汉率三部军民归附努尔哈赤,使其声势大震。(源自百度)
此刻,努尔哈赤已经在建州老营建城,衮代自然也是住在了此处。
这一年的努尔哈赤终于是征服了建州。
此刻,处于建州对面的李成梁负手立于城墙之上俯瞰着远处一望无际的草原。
“将军,朝廷来了消息。”
面容又多了些风霜的老将军此刻嘴角扯出了几分笑意,但他的眼眸却格外的冷淡。
“走吧,让本将军去瞧瞧,那些不中用的货色又在弄出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花招来。”
“她去了何处?”
男人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马鞭递给了一旁的侍卫,阔步朝着院子里走去。
一旁的一个侍从小跑着跟在身后,说道:“昨儿哈宜乎姑娘大婚,格格高兴,也就一直没回来。”
男人一顿,随后转过身看了一眼侍从,原路返回。
侍从被看的浑身一凛,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侍卫倒是习惯了,将马鞭恭敬地递给主子,又安排着下属们随从,这才转过身对着一旁的侍从说道:“你才来,可能不清楚,咱们主子,无论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回来,第一件事情定然是要寻格格的,无论格格在什么地方,多久回来。”
侍从愣在了原地,很是吃惊,过了会儿,他反应了过来,说道:“整个草原都知道族长当初的誓言,也知道族长对格格的情深,却不曾想到,成婚这么多年,依旧是这般的”
似乎是有些什么话不好说出口一般,他的话戛然而止。
反倒是侍卫很是寻常,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
“粘人,我们都知道主子粘人。”
侍从:“”
努尔哈赤纵马飞驰,直到夜色深了才赶到寨门外。
此刻,寨子内依旧火把亮堂堂,欢呼声,舞蹈的声音不绝于耳。
可不知为何,努尔哈赤翻身下马之后,却徘徊了一圈儿。
他快半月不见她了,自然想得很,可上次他追到了莽思寨去了,惹得衮代有点不高兴。
这一次可别又惹了她不欢喜。
其实自己也不是没有事情,如今统一了建州五部,事情繁多,就是族内的纠纷等待着他来处理的也不少。
这个时候回去,也不过是几个小时的事情而已,哈宜乎二婚嫁给了另外一个男子,并非是富察老四,衮代定然也不会多待,到时候最迟肯定明天就回来了。
他这么想着,却偏偏脚不能往后挪动半步似的。
抬头看着布满了满天繁星的黑蓝色天空,脑海中无端的浮现出了当初那深夜之中,也是这样满天繁星的夜晚,他和她的第一个吻。
努尔哈赤将手中马鞭扔给身后的侍卫,朝着寨门内阔步走去。
“总是要回去的,这么晚了,我也去凑凑热闹。”
一进去,瞬间汹涌的人潮和高喝声将他包裹住。
但他第一眼就瞧见了她。
远处的中心位置上,女子穿着一身杏粉色的对襟暗绣马兰花的衣裙,带着帽子,帽檐下那双明亮的一如当初的眼眸就像是一汪湖中圆月一般的,直直的落入了他的心尖儿。
“都说咱么衮代格格是世间最美的神女,当初听到的时候不曾见过,还不觉有多美,到了现在,才知道此话丝毫不做假。”
一个女子爽朗的笑出声来,女子长得虽然不如衮代,但却也是草原上独一份的了。
今日的新娘哈宜乎在一旁低声对着衮代说道:“这是嘉穆瑚觉罗氏,她有个女儿”
说着,那双倒映着火光的眼眸对着衮代眨了眨眼。
这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努尔哈赤如今早已不是当初的穷小子,整个建州都是他的。
谁还会在意他的出身?
果然,刚转过头,那女人便笑着觑了一眼衮代身边的孟古哲哲,说道:“我也有个女儿,虽不及衮代格格姿容半分,却也是再也找不出来第三个她这样的女孩儿了。”
“真哥。”
她朝着远处被簇拥的女儿招了招手。
第 64 章
很快, 从人群之中跑出来一个穿着一身淡粉色衣衫的小姑娘。
满头的乌发编成了辫子,自额间绑着彩色细线编织着的带子,在火光之下映照的小姑娘如翩跹的仙女儿一般。
当即, 哈宜乎震惊的瞪圆了眼眸。
实话说, 若是非要论姿容的话, 这真哥可是差不了衮代多少。
只是那气质和衮代很是不相似,衮代气质素来是高贵的,甚至带着点难以接触的清冷, 但真哥不是,她就像是踩着轻盈的云朵,翩跹而来的仙女一般, 带着天真烂漫的可爱和亲和。
她经历了第二任丈夫了,自然是知道一般的男人怕是更会喜欢真哥这一款儿。
在真哥朝着衮代几人走去的时候,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的都在默默的注视着几人。
而努尔哈赤此刻朝着黑暗之中躲了躲,虽然周围有人瞧见了他, 但都被他制止了惊呼声。
众人皆知努尔哈赤对于衮代的情深,成亲几载, 没有再成婚, 甚至衮代几年没有孩子, 他甘之如饴, 甚至今夜都乘夜来接她。
但
“真哥给福晋请安。”
哈宜乎:“!!!”
草原上人人都唤衮代为格格, 第一是为了尊重,富察衮代就算是大婚了, 也是草原上的神女, 第二是努尔哈赤并未要求身边之人唤她为福晋, 甚至纵容着身边人唤她格格。
倒是有人第一次唤她为福晋,以努尔哈赤福晋的身份来交流。
可见少女心思。
衮代只做不知, 她抬眸瞧着规矩行礼的小姑娘。
她和努尔哈赤成婚几载,虽不是时时刻刻在一起,但却只要见面,两人就像是刚成婚时一般,男人对她的欢喜和爱意总是像盛满了酒一般。
她非铁石心肠,当初在那个男人告白的夜晚,她从未忘记过。
草原上也无人朝着他身边送美女,直到今日。
还是一个这样貌美的女子。
“起来吧。”
衮代笑着说道。
真哥站直了身子,俏生生的立在额娘身边,那双明亮的眼眸大胆而直白的瞧着衮代,却不令人生厌。
“我很小的时候就是听着福晋您的故事长大的,少时就曾知晓咱们女真的第一美人。”
女孩儿不光是长得娇俏,就是说话的嗓音也是开口便带着三分的笑意和活泼。
“如今你便是见到了我,倒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纯真烂漫的小姑娘。”
衮代和煦的笑着说道。
“嘿嘿,我前年就曾见过族长。”
族长是指的努尔哈赤,自他收拢建州五部之后,就有人这般唤他。
衮代微微挑眉,露出点儿好奇来。
果然,那少女便一脸欢快的说道:“当时只听说努尔哈赤攻克鹅尔浑,胜利归来时,我族中长辈请努尔哈赤到我们寨子中休息。”
“我从未见到过这样厉害的男子,福晋,您真有福气。”
少女几乎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欢仰慕,或者是说她根本就不想掩饰。
“我给额娘他们说,她们都不理我,但我觉得福晋您可能更懂我一些。”
哈宜乎正欲开口阻止,今日本就是她的婚事,衮代赶来祝贺她,她极为重视,很是高兴,若是这个时候惹得衮代不高兴,她可是极为不愿意的。
可尚未开口,就被衮代轻轻的按住了,那张在火光之下极艳的面容带着几分安抚。
“怎么懂你?”
衮代似乎是带着几分疑惑一般的问道。
“族长那样的男子,当时见到他的画面我依旧是记得很清楚。”
说着,少女捂着不知道是被火染的几分颜色,还是羞赧带的绯红,语气痴痴的说道:“那日漫天的黑幕降临,他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王一般,带着自己数不清的部下,突破了这夜色,迎着我我们的寨子奔来,天下英雄或许有许多,但族长绝对是世间最厉害的那一个。”
“”
周围似乎慢慢是安静了下来,衮代不知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安静。
她看着少女那倒映着满是火光的双眸,将手中的酒碗内的酒一口倒入了口中。
“我不知道这样的感觉,倒是努尔哈赤或许和你也有一样的共同话题。”
接着,女子将碗放下,就要起身,那真哥怔愣着,似乎是不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衮代微微的倾身,靠近女子的耳廓,低声说道:“努尔哈赤是追月的少年,而我便是他的明月。”
衮代朝着身后为她安置的毡房内走去,一路上佐佐不断地回头,而孟古哲哲也是老老实实的牵着自家师父的手。
看着女子清丽的面容,她开口说道:“师父,不如让我嫁给师公。”
“?”
瞧着自家师父茫然的面容,她狠狠的说道:“我只是做做面子,因为我觉得那个东哥肯定会嫁给师公,师父人仁慈定然是不知道如何针对那个很有心机的女子,就让我来,我弄死她!”
衮代:“”
“何至于此,若是努尔哈赤喜欢,又有谁能挡得住?”
远处转角处男人的脚步一停。
“可是,主子,我瞧着那个叫东哥的,都表示到了你面前了。肯定是会光明正大的招惹族长的。”佐佐担忧的说道。
衮代今夜喝了酒,有点微醺,呼吸间都是酒香。
她抬头瞧了眼清冷的月光,微微的垂头,低声说道:“她也做得没错,就像是当初不顾一切娶到我的努尔哈赤,又像是今日先来我面前告诉她心思的东哥,我又有什么权力去阻止勇敢追求自己感情的人?”
女子的身影越走越远,但这一次男人却并没有立刻追了上去。
他整个人站在阴影之中,原本心腔内满满的柔情和思恋,此刻竟就像是尖刀一般一寸一寸的削着他的心。
“族长。”
身后,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带着欢喜和羞赧。
努尔哈赤转过身,那张俊朗的面容此刻被阴影笼罩住,不像是草原上的勇士,反倒是像极了那夜色里来夺人性命的鬼王。
第 65 章
男人这番模样若是旁人怕是早就退缩, 甚至不由自主的露出胆怯的模样。
但眼前这个少女没有任何被惊吓到的模样,反而眼底那狂热的喜欢压抑不住一般的,直直的泄露到了他的面前。
“可有事情?”
努尔哈赤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心情, 他看着眼前这个直白而又热烈的女子, 心中涌现的都是对衮代无力而又烦躁的情绪。
她知道了有人对他献出了殷勤, 这一点他方才也是看到了的。
但是为何,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真的对自己就一如既往的没有半分的喜欢么?
她的世界里, 是不是真的只有她一的哥哥们,难道她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他身边是否会出现别的女人,会和别的人生孩子呢?
努尔哈赤尽力的让自己显得冷静一些, 他不知道若是自己再想下去,他会不会现在就去到衮代面前对峙, 去发怒。
她性子本就如此,不是么?
而且当初他发了誓的, 她也是听到了的。
她这么对着面前这个女子,又对着佐佐说那些话, 不过是因为知晓他不会如此, 所以放心而已。
他就这么一字一句的将自己烦躁的心安慰着。
“族长, 我倾慕于你。”
少女紧张的咽了咽嗓, 使劲的握着自己的手心, 说完话,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 两人的距离本就算不上远, 此刻, 她眼瞧着就要扑倒了男人的怀里。
离着近了,她似乎都能闻到男人身上的幽香, 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似乎是在引诱着她染上这味道来。
“东哥。”
但在这一瞬间,男人用手中的马鞭稳稳的抵住了女子的肩膀。
“不要再来寻我。”
说着,男人当即转过身,阔步而去。
随着男人骤然离开,而猛然袭来的的寒风,少女满腔的情意就像是那消散的幽香一般,无助的飘散在这天地间。
努尔哈赤是真的没有控制住自己,他愤懑的朝着那燃起了火把的地方走去。
佐佐刚撩开毡帘,就瞧见了努尔哈赤,她瞬间错愕,但却又了然。
她错愕的是这一次努尔哈赤这么快就回来了,了然的是他回来了肯定是马上就会来寻自家的主子。
“族长,您回来啦。”
佐佐行礼。
他背对着光亮,佐佐并未瞧清楚他的模样,只是习惯性的说道:“您定然是没用膳,主子也没怎么吃呢,正好。”
说着,便朝着远处的厨房走去,准备去端来点儿膳食。
努尔哈赤撩开毡帘,屋子里的孟古哲哲瞧见他的第一眼便起身,规矩的行了礼,便朝着屋外走去。
她对着努尔哈赤很是尊重,但因着以前的事情,她也对着努尔哈赤极为避讳。
屋子里当即便只剩下了两人。
衮代原本依靠在榻子上发神,在瞧见男人的时候,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欢喜的模样来。
“爷,竟是这个时候回来了?”
衮代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
却在瞧清楚男人神情的第一眼,便收回了笑意。
男人进门的一瞬间便直直的瞧着她,她似乎是半点儿没为方才的事情受到影响似的。
他盯着她,直到她察觉到了自己不开心,收回了笑意。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曾?”
女子的声音响起,带着柔和的关系。
甚至于,在外被称为神女的女子,此刻的神情却没有一丝的冰冷和端庄,就像是真正的在对待一个爱人一般,既是关心,又带着女人的柔美。
男人不答话,就这么沉默的瞧着她。
衮代和他对视片刻,只觉得他漆黑的眼底沉甸甸的,没有丝毫的波动,甚至是带着压抑的怒火。
“究竟是怎么了?”
衮代瞧着他不说话,就想要转开身子准备去问问他随从的侍卫。
“东哥。”
男人一把拉住了她就要离开的手,开口的嗓音却带着清晰而直白的怒火。
她听到了,当即立在了原地,对上了男人充满了怒火的神情。
“你听到了?”她当即明白了他为什么发怒。
于是就这么开口问道。
男人的脸侧紧绷,不答话,直到面前的女子再一次蹙起眉头时,他沉沉的嗓音开口了。
“衮代,你究竟是对我有几分上心?”
“成婚这么多年,你究竟将我当做了什么?是你衮代的丈夫,还是我努尔哈赤呢?”
他说完话,屋子里便陷入了安静之中。
火把燃烧的声音衬托的屋子里越发的安静。
而衮代是当真不知道他为何会问这般的话。
他既是她的丈夫,同时也是努尔哈赤,不是么?
可似乎是恍惚的,她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但在她略带着犹豫的时候,男人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扯起嘴角带着几分冷笑。
“你不必说了,也不必想了,我也知道我努尔哈赤算什么。”
衮代尚未回神,她觉得自己确实该说些什么。
对了…
“关于东哥,我不是说……”
“东哥,”男人放开她的手,转而是坐到了她方才坐着的另一边的榻子上。
反而是就这么坐着,却带着几分冷淡的目光看着女子,开口说道:“我放遇到了她了,告诉了她别再来找我。”
衮代:“…………”
她现在终于是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是有点棘手了。
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毡帘终于被人撩开。
“主子,今夜有您喜欢的炙牛肉。”
“我……”
衮代被这么一打岔,更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反倒是男人起身,显然是准备去换一身衣服。
“你且放心。”
在走到她身侧的时候,他就这么不冷不热说了一句话,便朝着屋子内走去。
衮代:“……………”
她放心什么?
她到底是应该放心什么?!
“主子?”
佐佐终于是察觉到了不安,她将东西放在了几上,低声唤道。
衮代深深的吸了口气,但不知为何,她一想到男人方才的模样,莫名的就感觉不舒服。
很不舒服。
于是她将佐佐赶走,转身就进了内屋,看着男人褪下外衫的背影。
男人也察觉到了她的步伐,微微侧过头,目光掠过女子那秀丽的面容。
“怎么了?”
“怎么了?”
衮代重复着男人的话,迈步走进去,看着男人换下衣衫,露出遒劲的肌肉来。
“你说我怎么了,你今日来这里寻我,可就是专门为了我生气的?!”
第 66 章
她话说完, 整个人已经走到了男人的面前,拧着眉头,带着极为不痛快的表情瞧着他。
努尔哈赤眉头微微浮动, 神色也带着几分冷峭。
女子继续说道:“你今夜来, 刚进了门就一脸的冷冽, 半个字都是不痛快的,我知道你当初的誓言,可所有人都知道, 那个女子难不成不知道么?可她还是来了!”
她顿了顿,深深的吸了口气。
“若是变了心意呢,努尔哈赤, 如今你的权势,我又能拦住你多久?”
“你的感情我不是不了解, 这些年来,我又不是石头做的, 可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会拘泥于草原,你生来便是开疆拓土的王者, 带着咱们女真族走向强大的男人, 这一条路充满了荆棘, 艰难, 但是你最能够在风口浪尖, 去牢牢的握住你想要的一切,你这样的男人, 有着趋之若鹜的女子又有什么奇怪的?”
“我可以拦住真哥, 可接下来, 还有什么西哥,兰哥呢?!”
她说完了话, 第一次她带着质问的,带着怒火的问完了这些话。
而对面的男人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就这么瞧着她。
远处孤狼对月哀嚎,惹得山谷的风都受到了惊吓一般仓促的传入了毡房内,火光摇曳,拖得两人的影子微微浮动。
“你这么的不信任我,那为何你当初要嫁给我?”
男人随意的将寝衣穿上,却不拴着衣衫,就这么敞开着,他目光盯着女子,诘问道。
衮代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要离开男人的压迫一般,但那张面容上的怒火确实越发的明显了。
“怎么了,现如今你要说是我自己嫁的不对了?”
“你我夫妻这么多年,你现如今竟是来问我,为何要嫁给你了?”
“当初争夺绣球的时候,你可曾有任何的犹豫?”
男人似乎被她这话一噎,当即神色就僵硬了起来。
“你当真这般的心冷?”
男人终于是动了,伸手一把拉住了想要躲开的女子,将她狠狠的扣在了怀里。
“你也心疼心疼我,我刚回来,就听到你说什么随便我,富察衮代,你当真是要随便我的吗?”
衮代感受着男人强劲的心跳,还有他温暖而强大的躯体时,无端的,那满腔的怒火完完全全的转变成了委屈。
她怎么会甘愿?
当初嫁给努尔哈赤的时候,便已经是动了心,此时此刻,这么些年,他对自己的在意和爱意,她如何感受不到?
所以她说了假话。
“我”
她想要解释,但似乎男人误会了,一把抬起她的下颌,如狼一般的黑眸紧紧的盯着她,那眉宇间微微拢起的几许不耐烦和燥意,令衮代的心慢慢的柔和了。
但男人却不给她的反应,竟是直接将她强势的抱了起来,一把撩开床帏,就这么揽着她的腰,强吻了下去。
她被柔软的被褥瞬间包裹住,但面前却是强势的男人,他吻了下来,却和往日的温柔和疼爱不同,这一次他的吻带着热烈的惩罚和无可奈何的愤懑。
男人似乎是将她的嘴角咬破了,甚至连他牢牢捁住自己的腰肢也变得僵硬。
“嘶”
她这么轻呼出声,男人竟是就这么缓了缓。
也就因为此,女子竟是一把揽住了他的脖颈,压住了他的头,狠狠的吻住了男人。
他这么喜欢她,却依旧挡不住那些女子对他的前赴后继。
今夜之前,她一直以为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的感情和生活,却在那少女跑到自己面前的一瞬间都被击破了。
她看似平静的心,只有她自己知道心绪有多乱。
既然如此,为何要去克制自己的心意?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今夜的努尔哈赤依旧如当初一般,追逐着她。
那么今夜她就让他知道,到底她心里有没有他!
毡房外还传来着远处欢呼高喝的声音,甚至有时候就窗口都能传来巡逻侍卫整齐的脚步声。
屋内却格外的静谧,女子轻轻的抵住了男人的胸膛,声音近乎呢喃。
“努尔哈赤。”
男人原本匍匐于她的心间,却因为她一声轻轻的呼唤,便撑起了自己的身子。
在火光之下,他背部的肌肉犹如最为精密的机器缓缓地因着他的动作而浮现肌理。
也就这么一瞬,女子猛地将男人掀翻,男人一愣,顺着她的力道躺在了床褥之上。
山谷的夜风席卷而来,草原上盛开的杏粉色的花被卷起,乘着风落到了头狼的眉宇间。
头狼似乎是有些意外,却又令人诧异的顺着那柔软的花露出了自己的肚皮,仰躺着,瞧着那缓缓落下的花朵。
犹如星星一般在这夜色里落下的花,一朵一朵的,从狼王的眉宇落到它的鼻尖儿,惹得它发痒似的躲了躲,山谷都听到了它似乎是沉甸甸的笑了笑。
接着又落到了它的唇上,此处辗转反侧许久,慢慢的,那花朵,落在了它的心口,接着下落,直到到了一处腹间时,它似乎是极难忍受一般的想要起身,将满身的花抖落,但花儿却玩的正在高兴的时候,始终不愿放开。
狼王咬紧了牙关,觉得既是享受,却又带着难耐得折磨。
直到月上中天,远处的人声慢慢的停了的时候,那花朵终于是玩儿够用了一般,轻轻的俯身。
俏丽的花儿就这么自己落到了坚硬的却早就被压出了几分溪水的石头上。
它轻轻的摇曳,若浮动的微风一般在坚硬的石头上轻轻的动着。
似乎是高兴,便稍微用力的让石头感受自己,若是不得意,那么就要做出一副离开的模样来。
惹得石头越发的坚硬,周围的溪水越发的涌动。
直至月梢被乌云遮住的一瞬间,那石头终于是被溪水淹没,而花朵也浮起,被淋得湿漉漉的。
远处仍旧燃着火光的毡房内,男人紧紧的抱着女子的腰,片刻也不愿意放开她。
两人都紧紧的喘息着,他的大手轻轻的抚慰着她,令她慢慢的停下了极速的喘……息。
“你你竟是这般的厉害,衮代。”
女子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耳畔又是他带着黏糊糊沉甸甸的嗓音。
“我真害怕你不在意我,这么多年了,就任由别的女子来夺取我。”
她抬眸,就这么伏在他的心口上,瞧着男人坚韧的下颌。
男人的手慢慢的拂过柔软如白玉的背脊,弋㦊渐渐的犹如尚未解渴的狼王,慢慢的极具耐心的抚摸着他的猎物,似乎是在考虑着从何处下口。
“嗯”
女子轻轻的笑了笑,轻声斥责道:“你干嘛?”
“衮儿,东珠我的明月”
男人轻轻的呼唤着她,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背脊上,温柔的摸着她的脖颈。
他第一次唤着她的乳名,又这般用着肉麻的语调唤着她。
衮代却在此刻因为他的态度变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她微微的拧过了头,不愿去承受男人的眼眸。
可也因此,露出了她修长的脖颈,男人没有丝毫气馁,转而是黏上了她露出的脖颈,轻轻的用牙齿慢慢的磨咬着她的肉。
衮代当即变了呼吸,身子略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
她的反应当即取悦了男人,自胸膛而发出的愉悦笑意蔓延在她的耳边。
紧接着,男人开口笑着说道:“以后不许不拒绝了,你要正大光明的说,你是我努尔哈赤的福晋,是我一生唯一的女人,不许旁的人来沾染我。”
女子的心因为他而软的一塌糊涂,她终于是转过了脸,看着男人带着火光闪耀的眼眸,一如当初那在月色下倒映着星光的黑眸。
“好”
她一开口,男人当即绽开了笑颜,那张俊朗的面容再昏黄的视线里,竟是比那华月还要的晃眼。
他微微垂首稳在了女子的额间,一个在外征战,杀伐不断,令人越发生惧的王者,此刻却黏黏糊糊的,用鼻梁轻轻的蹭着她的脸颊。
“那以后不许说什么要看我自己,你且记住,若是我做了什么令你不高兴的事情,你要对着我发起脾气的。”
衮代此刻感觉自己就像是养了一头巨大的狗狗一般,黏糊糊的,沉甸甸的,却令她这般的欢喜,不想让他离开自己。
她想,或许这一次她真的赌赢了,她许是真的改变了那根深蒂固的,令她自穿越而来,便困扰着她的结果。
她依着男人所言,她是否真的可以,坚定的去选择一次自己所想要的生活,是不是真的能完全的放任自己去陷入这一场男人自见她的第一面起,就再勾织的一场巨大的犹如梦境一般的美好的爱情呢?
她柔和的躺在床榻上,捧起一脸等着确认和期许的男人的面庞。
看着他和当初第一眼相比时,更为坚韧,越发从容的面庞,只有那双黑眸,带着一如当初的炙热和欢喜。
若是此刻,她再一次的回去看见男人,怕是早就能明白,他每一次看见她时,究竟是带了多少压抑不住的喜欢和爱意。
“好。”
她听见自己,这么开口说道。
而她将终其一生都能记住男人因此而露出的狂喜的神情,和微微湿润的眼眸。
第 67 章
旭日高升, 昨夜欢快的婚宴就像是一场梦境一般,早就撤了去。
努尔哈赤抱着怀里的女子,轻声的问着是否饿了, 冷了, 身子究竟酸不酸。
随后他就像是一条粘人的大狗, 即便是沐浴,也要将女子抱着,带着她踏入了温热的水中。
冬季, 即便是屋子内烧着炉子,也不见得就像是和春日一般,但温热的水蔓延, 身后贴着坚实而滚烫的身躯,倒是令她感觉极为舒服。
“你在想什么?”男人黏黏糊糊的靠近, 呼吸在她耳畔轻呼。
问完了话,却不停, 那如狼一般的呼吸轻轻的向下,掠过那湿发黏腻着的肌理, 一直到水下。
衮代是如何都不能再来了, 她的双腿此时此刻连丝毫力气都没有了。
她转过身, 想要推拒男人, 却将自己送到了他的口中, 顿时,她犹如一张绷紧的弓, 双手紧紧的扶着男人的肩膀。
温热的水荡漾, 一点一点的打湿着地面的草地。
佐佐略带着震惊的悄然带着侍女们退了出去, 听着身后呜咽嘶哑的声音,瞧着远处漂浮的云朵
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 迁都到赫图阿拉.(源自百度)
此时正是水草丰茂的时候,昨夜一场席卷草原的豪雨初歇,冲去了灰尘,露出了青绿的草,和深深的水池。
族长迁都,上万的牧民带着自己的牛羊朝着赫图拉前进。
如今的女真族,再也不是当初风雨飘摇的时候了。
阿古巴颜穿着一身单袍,纵马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今日衮代没有来,就在前夜,阿台的妻子似乎是有早产的征兆,于是衮代便带着侍女和侍卫觑了古勒城。
刚走到最前方,就瞧见他们女真的族长目光瞧着自己的手腕,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
阿古巴颜:“?”
他定睛一瞧,发现男人的手腕上竟是绑着颜色鲜艳的手链。
手链极为新,倒弋㦊是不复杂,就是用各种颜色的绳子编成了麻花样式的手链。
他后来是一直随着努尔哈赤,处理着他的后勤,武断果决,杀伐铁血的男人竟是一直瞧着自己手腕上的小手链。
“大哥?”
努尔哈赤转过头,看了一眼阿古巴颜。
阿古巴颜瞧着他,就想到了当初阿玛给他们几兄弟留下的话。
然而,直到今日,他才真正的感受到了阿玛为何对他有那样高得评价。
他不说话,努尔哈赤自然也不会刻意的和他说话。
他极是想念衮代,自从前几年衮代忽然对他放开了心胸之后,他就是这般的念家。
而阿古巴颜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
他似乎是觉得没必要,三弟担心他日后会有很多的福晋。
可在他瞧见努尔哈赤手腕上的手链时,这些话或许是不用问了的
自从上次见过东哥之后,衮代就知道她会再一次瞧见她的。
此时已然是过了两年,东哥早已比当初更为明艳靓丽。
她穿着一身草粉色的衣裙,纵着马,跟随着自己的阿玛哥哥们前来给努尔哈赤祝寿。
衮代在门口就遇到了她们一行人。
众人勒住了马缰行礼,衮代目光轻轻的掠过神色傲然地男子和挑衅的女子,微微颔首,转身进了城门。
“主子。”
佐佐担忧的出声。
衮代轻轻的勾了勾唇,转而对着另一个侍卫吩咐道:“这一行人的接待,你去。”
“是!”
佐佐当即明白了,这怕是这一段时间,那几个人都不能近努尔哈赤的身了。
当夜欢庆的时候,东哥极为愤怒,端着马奶酒,就走到了衮代的面前。
“福晋,你为何阻拦我?!”
此刻,努尔哈赤在远处和人喝酒,只有衮代此刻身边都是妇人们。
她这般的无礼和冒犯,令周围的妇人们当即停下了笑谈,纷纷转过头看着她。
但她没有任何在意一般,甚至很是倨傲的扬起了那张秀丽的面容来。
“当初瞧见你的第一眼时,我便知晓你的真实的性子。”
衮代就这么坐着,抬首瞧着女子说道。
“福晋,您是草原神女,我也尊重您,可努尔哈赤这样的一个男人,难道是你一个人能伺候的过来么?”
“况且,您还这么忙,难免会忽略族长,为何您这般的自私,非要一个人霸占着族长呢?”
说着,小姑娘忽然态度就变得可怜了起来。
“我自然是知晓族长一心心悦于福晋您,我哪里就能夺去族长对您的半分喜欢呢?”
“我东哥所求不多,只求能够去照顾一二族长,不求其他。”
这话说的婉转哀切,委屈求全,甚至在这个年代,这个朝代最是正常不过了。
衮代瞧着她,只说了一句话。
“努尔哈赤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然后起身,就这么上下的瞧了一眼东哥,转过身便走了
当夜,努尔哈赤怀着女子坐在榻子上,将女子完完全全的包裹在自己的胸膛内。
“许久未曾见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男人的嗓音就像是沾染了中原的枫糖一般,甜的令人发慌。
忽然,男人的手放在了她的腰腹上,慢慢的比划着。
“你竟是长了些肉,我今日瞧见你的第一眼就察觉你胖了些,现如今这么一摸果真是如此。”
话说着,男人爱不释手的摸着较之以往圆了不少的腰身,轻笑着说道:“其实你就该长胖一些,这样才更好。”
衮代:“”
她最近本就心情烦躁,此刻听着男人左一句长胖,又一句胖了些,当即心里面就像是被火在拱一般。
“啪!”
女子直起腰身,伸手一把拍开了男人的手背,冷哼一声,说道:“怎么着?前面太瘦可是委屈了你?!”
努尔哈赤:“?????”
“其实也不是,你什么样子都是最美的,只是我怕你身子不好,太瘦了容易虚弱。”
衮代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便极其的小心,她如今虽然不算是前世的高龄孕妇,但是依着现在来说,她确实不是小姑娘了。
前段时间确实是努尔哈赤不在,她又比较小心,就没告诉他。
没想到他竟是一眼就察觉自己胖了些,却也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事情。
反而是听到他说话,心里面极为烦躁。
“我怎么就虚弱了?!”
衮代转过身,一把捏住了男人的下颌。
男人就像是缩起了爪子的狼一般,微微的向后靠着耳朵,目光温和的瞧着她。
这眼神,就像是衮代做任何过分的事情,他都会包容一般。
瞬间,她的怒火竟是就这么消散的干干净净了。
她微微扬起头,靠近男人,却在两人呼吸交缠之际,停了下来。
就这么瞧着男人。
努尔哈赤早就忍了几个月了,此刻哪里能控制的住?
当即抱着女子,倾身压了下去,狠狠的吻住了她咄咄逼人的双唇。
“不。”
女子握着男人的手,不允许他向前走一点儿。
努尔哈赤微微撑起身子,那吞噬人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
“为什么?”
女子此刻却不慌了,她伸手揽住了男人极力忍耐的脖颈,感受着有力的肌肉在手心下的紧绷。
“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
男人慕然瞪大了眼睛,确认一般的看着女子的眼眸,接着猛地起身,小心翼翼的将女子抱着移动到了软和的被衾上,这才抚摸上了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缓了缓,这才说道:“已经有五个月了?”
衮代瞧着他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模样,心下觉得好笑,伸手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说道:“对,现如今稳当了,我才跟你说。”
“好好好。”
他简直笑得合不拢嘴,嘴角咧开的就像是要扯到了耳根一般。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说:“方才你心情不好,现在想不想打人?”
说着,竟是微微的倾身,就要将他那笑不停的脸递到了她的面前,让她打他发气。
衮代啼笑皆非的推开了他的脸,语气极为嫌弃的说道:“离我远一些!”
衮代当初只觉得自己忍受草原上寒冷的冬季便是用尽了全力,直到现在,她立在榻子边,对着镜子瞧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时,发自内心的觉得时间格外的难熬。
她当初不觉得有什么,到了怀孕后,察觉自己有些子宫后位。
倒是不显怀,可就是内里为难她。
每日不是腰酸,就是背疼。
一开始的时候,努尔哈赤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可在一个夜色里归来之后,他竟是学会了按摩,又每一日都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
有时候衮代嫌弃他手臂太硬了,他竟是每日都抱着一个抱枕,只等着衮代想要靠着坐的时候,身后垫在她的腰后。
“小心些,都这么大了。”
男人接过佐佐递来的热帕子,蹲下身,大手托着她的腰,令她有了支撑点,这才用帕子轻轻的打着圈儿的擦拭着拢起的腹部。
“热不热?”
他问道。
“唔”女子舒坦的吐了长长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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