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从书房的窗户里射进来,带来了秋日为数不多的温暖。


    朱标占据了书房里阳光最好的一块地,听着老爹和下属李善长的对话。


    这是他第一次被允许进入老爹的书房。


    李善长刚进来的时候也被朱标吸引了注意力,他思忖着,大少爷怎么在这?


    大少爷仅有四岁,就算天资再聪颖,想要听懂复杂的政务,想必也是很困难的吧?


    朱元璋:“不必在意标儿,我们如往常一般就是。”


    李善长应下,然后开始汇报工作:


    “……元帅每攻下一处,必定开始屯田、兴修水利……现在太平府、应天府、广兴府、镇江府、长春府、宁安府、兴安府、淮海府、建安府等地,屯田初见成效,岁入粮食三百万余石,比去年多了三成。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大元帅以前和我提到过的废除寨粮的计划,预计明年五月小麦收获的时候,就能实现了。”


    坐在一边的朱标听到这精神一震,原来,父亲早就想过废除寨粮的事情。只是要等到明年五月,时间好久啊……


    朱元璋看了一眼朱标,像是猜出了朱标心中所想,他问李善长道:“这废除寨粮的时间,能不能提前?”


    李善长面露难色,“大元帅,宁越府、龙游府等地因为刚刚纳入版图,才刚开始推行屯田和兴修水利,目前成效不显……那里的百姓饱受元庭盘剥,恢复生产需要时间。所以我们仍然需要在其他地方征收寨粮,以维持军队开支,这是其一。


    其二,还是再储备一些过冬的粮草比较保险,等到明年麦子熟了,粮食生产也稳定了,才是征收寨粮的更好时机。”


    朱元璋总结道:“归根结底还是缺粮。”


    李善长说道:“粮食缺口大概在三十万石左右,等这个缺口补上,废除寨粮势在必行。”


    朱标若有所思。


    李善长和朱元璋又讨论了其他的事情,没多久,李善长告退。


    朱标迫不及待地说道:“原来爹爹早就想要废除寨粮了。”


    朱元璋:“只是现在还不到时机。”


    他俩都没想到,这机会出现地这么快。


    朱元璋:“标儿,你可以回去了,爹爹还要在这处理一些公务。”


    朱标闻言从椅子上跳下来,向外走去。


    刚踏出院子门口,锦儿就迎上来对他说:“大少爷,有人要找你哩!”


    朱标有些好奇谁来找他,透视眼一扫,看到了李婆婆带着一个年轻人远远地等在自己的院子外。


    年轻人身穿青色绢布,身上一个补丁都没有,大冷天的,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摇来摇去。


    锦儿解释道:“是那日您在城里救的李婆婆,听说她是来感谢您的,您要是不喜欢,我就打发她走。”


    李婆婆来到朱大元帅府,被安排了看守厨房的工作,这个工作对体力的要求不那么重,不会伤到她的腰。从她口中,大家逐渐知道,是大少爷救了她的命,还给了她粮米,不由得都感叹大少爷心善,感慨李婆婆好命。


    朱标:“不必赶她走,我去见她就是了。”


    一主一仆不紧不慢地往朱标的院子的方向走。


    院子门口的李婆婆见了朱标,立刻拉着旁边的年轻人说道,“狗儿,给大少爷磕头!”


    两个人一起磕头见礼,朱标和锦儿一左一右上前扶起他们。


    朱标眼神看向年轻人,“李婆婆,这位是?”


    李婆婆:“这是我走失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李狗儿。今天早上,他回来认亲了!”


    朱标为她高兴,“这是喜事啊,李婆婆,咱们去屋子里说话。”


    李婆婆进了屋,有些拘束,那年轻人倒是显得宠辱不惊,气度不凡。


    朱标吩咐道:“锦儿姐姐,麻烦倒些茶来。”


    在朱标的再三恳请下,李婆婆和年轻人坐在了面东的椅子上,李婆婆尤为拘谨地只沾了半个屁股,那李狗儿倒是表现得十分自然。


    朱标:“李婆婆在府上适应的怎么样?”


    李婆婆连忙道:“托大少爷的福,管事十分照料我,让我主要负责看守厨房,忙时帮厨,这可比挑大粪强多了。”


    李婆婆又说:“今个上午,我听管事说有个年轻人来找我,说是我走失的儿子,我过去一瞧,真的和狗儿小时候一模一样,脱了衣服,右边屁股蛋子上有块青色的胎记哩,位置和狗儿一模一样!”


    李婆婆说到这,泪眼婆娑,声音哽咽,李狗儿也是满目泪水。


    朱标:“找到了就好。老人家,这是喜事啊!不知道狗儿哥当时是怎么走失的?”


    李婆婆想起伤心事,抹了一把泪,絮絮叨叨地说着:“……狗儿当年是被拍花子的拍走了,卖到了磨坊里,磨坊老板待他如同对待牛马,他从磨坊逃出来,在一个商行当伙计,后来,商行越做越大,商行掌柜的看中他勤劳肯干,将女儿许配给了他。后来,他继承了商行。


    年前,他就想要回应天寻亲,可惜走失时年纪太小,只记得自己叫李狗儿,父亲叫李棒槌,到今天,才找到我。”


    朱标和他们唏嘘感叹了一番命运的弄人。


    李狗儿一拱手道:


    “要不是因为标公子,我娘怕事昨日就被阎王收去了,请公子受我一拜。”


    然后他收起折扇,撩袍下跪,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他解下背着的包袱,在地上打开,里面是闪闪发光的黄金,足足有一百两之多。


    “一点感恩之心,望公子收下。”


    朱标对金钱没什么欲望,他扶起李狗儿,“是李婆婆命不该绝。阎王也不忍心让你们娘俩天人永隔……”


    李狗儿:“公子对我家恩重如山,若是不收下这些,我寝食难安……”


    朱标这才挥挥手示意锦儿收下了这些金子。


    一百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现在,应天府一个普通雇工每天的薪水约为三十文钱,一千文钱为一贯,而一贯大约等于一两银子,十两银子大约是一两黄金。


    而百两黄金,足以在应天府颇为繁荣的地段,置上一个古典江南别院,再雇佣一两个厨子、两三个丫鬟、四五个粗使杂役。


    被扶起来的李狗儿正在暗自惊奇,标公子看上去年幼,可是真的像娘说的那样早慧,从他有条有理地谈吐中就可见一斑!


    接下来,李狗儿又表示:“鄙人颇有一些家资,所以想要将母亲接走荣养。”


    朱标当然没有阻拦,笑着道:“李婆婆过了半辈子苦日子,现在苦尽甘来了。”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朱标提起了寨粮这事,“……李婆婆受寨粮之害不浅。


    昨天回家之后,我就开始思考,如何废除寨粮制度。


    我和父亲讨论了这件事,却发现父亲早有腹案。”


    他大概概括了一下今天下午听到的信息,然后说道:“……因为缺少三十万石粮食,所以只能明年麦子熟了,再废除寨粮。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李婆婆和李狗儿对视了一样,李狗儿突然笑了。


    “只是缺粮吗?……嗯……三十万石不是个小数目,但是也并非不可能。”


    朱标讶异,“狗儿哥,你的意思是?”


    李狗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再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濠州米行的总掌柜,愿为标公子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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