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稹玉?”
桑慈将床幔拉开一点,烛火的光便更明亮一些,她跪坐在床上,一只手还被他紧紧握着。
她看到他脸色惨白,额头上脸上脖子里全是汗,眉头紧锁着,像是在做梦。
她将被子掀开,看到他的中衣湿透了,血与汗混在一起浸透了绷带,看起来很惨烈。
“谢稹玉?”桑慈趴下来在他耳边轻喊。
但谢稹玉没有半点反应。
他的身体烫的吓人,皮肤都发红了。
桑慈想抽出被他握着的手,但难以抽出,明明他的手心里都是濡湿的汗,她一动,他捏得她手骨都要断掉。
但是这样不行,桑慈忍着痛,使了很大的力气,终于将手抽出来。
她的手抽出来的瞬间门,谢稹玉又低声喃了句什么,桑慈凑过去听,只听到他在喊她名字。
“小慈……”
桑慈轻哼一声。
梦里倒是小慈小慈的,这么喜欢我怎么不肯说出来?
她下了床,出去弄凉水。
舍馆后面有井,也有一条从山上引下来的小溪。
重新回来后,桑慈帮着谢稹玉擦脸,又解开他中衣擦拭他身上的汗水。
没有过多犹豫,她小心翼翼解开绷布,打算给他换一下药。
谢稹玉的伤都在后背,当桑慈将他身上的绷布全解开,看到背后那一大片烧灼以及脊柱处几处伤口时,忍不住咬紧了下唇。
是脊柱处的伤口在流脓,看起来似乎愈合得比烧灼伤口要慢得多。
“谢稹玉?”桑慈一边清理,一边又喊谢稹玉,带了点鼻音。
他烧得厉害,昏昏沉沉,毫无反应。
桑慈替他清创完,马上给他上药,重新绑上绷布。
这次没让她再翻身躺下,让他保持侧趴着的动作。
当然,裤子她没给他换,反正腰部以下也没受伤。
算算时间门已经寅时,桑慈又拿出医堂长老给的丹药喂他吃,顺便给他喂水。
没有话本中主人公昏迷时难以喂药的事在谢稹玉身上没有发生,他很乖顺地吞丹药,毫无防备心,仿佛她喂他吃什么,他就会吃什么。
桑慈略微遗憾了一下,话本中特殊喂药方式看来是用不上了。
忙完这一切,她索性没有再睡。
好在后来谢稹玉发烧的情况好转,到天亮的时候,他的烧已经退下去了,通红的脸也恢复了,略微苍白。
卯时是谢稹玉起来修炼的时间门。
即便昨天被雷劈受了伤又发烧一晚上,他依然在那个时间门醒来。
剑修的身体强劲,但趴了一晚上身体还是有些僵硬,刚醒来时他还有些迷茫。
“谢稹玉?你感觉如何?”
桑慈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清亮欢喜。
谢稹玉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朝她看去。
少年刚睡醒的样子有点懵,乌黑的凤眼湿漉漉的,直直地看着她。
“小慈……”
谢稹玉动了动身体,声音极其沙哑。
桑慈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她心里有隐隐的期待,试图从谢稹玉那双眼里看出什么来。
他昨晚上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她忍不住心里抱有一个期望,可又没那么期望。
或许……谢稹玉也做了一场梦,将上辈子的事情想起来了?
她心里矛盾着,想让他想起来,又不想他想起来那些对于他来说必然是痛苦的回忆。
“你……昨晚上梦到了什么?”
桑慈试探性问道。
谢稹玉起身坐起来。
桑慈忙去扶,目光无意识往他衣摆处扫了一下,瞬间门脸都像是被烫到了,瞬间门收回目光。
假装没看到。
谢稹玉垂着头没发现桑慈的小动作,但他看到了自己下边衣服被顶起来了,忙伸手用衣服压下去。
“你别乱动,今日你别去修炼了,在舍馆休息吧。”桑慈别开脸,遮掩脸上热意,强作自然开口。
谢稹玉安静了会儿,他的灵力一直在体内自我疗伤修复,发了一次烧再加上丹药,早上已经完全感觉没事了。
“你昨晚上没睡?”他忽然抬头看她。
桑慈却绕回先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谢稹玉浓睫轻颤,别过了头。
桑慈仔细端详着他的神色,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说不上失望,反而松了口气。
但她又实在好奇:“你昨晚上一直叫我名字,你梦到我在做什么?”
谢稹玉拿出干净的衣服,慢吞吞穿上,低着头系带子。
“谢稹玉!”
谢稹玉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桑慈,低声道:“你最好不要知道。”
一些令他难以启齿的梦。
说完这句话,他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了。
……
谢稹玉不肯在舍馆休息,坚持要和桑慈一起去修炼。
桑慈退而求其次,让他继续去藏书阁查阅资料。
谢稹玉应了。
去膳堂时,她听见弟子们都在讨论昨天栖凤池上方天象异变一事。
长老们自然不会把桑慈说的真相广而告之,更没有多解释什么,弟子们猜测就很多。
且因为两个月后就要举办栖凤盛会,话传来传去就成了今年镇宝要出世。
谁能拿此次栖凤盛会前三,就有机会拿到镇宝。
桑慈立刻也附和着点头,混入讨论里。
那群弟子并不认识桑慈,见是个穿着青色襦裙的师妹,由于那裙子很像青陵仙府的弟子服,便只当她是新进门没多久的师妹,和她自然讨论起来:“师妹你觉得这次栖凤盛会谁能拿魁首?”
桑慈故作深思,道:“流鸣山小剑仙,我赌他。”
一旁安静喝粥的谢稹玉看她一眼,继续默默低头喝粥。
“谢小剑仙是很厉害,十七岁上天英榜第七真的厉害!不知道今年他参不参加天英榜挑战。”有人俨然也是谢稹玉崇拜者。
桑慈就爱听别人夸谢稹玉,心情愉悦。
“谢稹玉是厉害,但问剑宗楚慎已经在上榜天英榜二十多年,第一也已经十年之久,我觉得楚道友该是魁首。”
“楚道友参加过一次栖凤盛会,拿过一次魁首了,他师妹李扶南也不容小觑。”
“那要这么说,流鸣山江少凌天英榜第五,还有去年上榜的沈无妄第六,都比谢稹玉排名高。”
“咱们青陵大师兄贺敬生天英榜第二,也是热门魁首人物啊!”
“贺师兄在外历练还没归来,到时候会回来参加的吧?”
“谢稹玉就是上榜年纪小,论实战经验,定是比不上那几位的。”
“上次听陆师兄说那几位天英人物这几天也会到咱们青陵来,到时候定有切磋比试,我要去看!”
“已经开盘开始赌哪位会得魁首了,我去下注咱们贺师兄了!”
桑慈插不进去话,此时听到说赌魁首这事,忙问在哪儿赌。
“就在膳堂后面的小院。”
桑慈饭也不吃了,拉着谢稹玉就去找地方。
明明还有两个月才到栖凤盛会,但这会儿这小院却已经挤满了人。
碍于谢稹玉有伤,桑慈让他在一边待着等她。
谢稹玉拉住她想阻止。
桑慈义正言辞:“你可别阻止我赚钱!”
谢稹玉默默松开了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勤奋修炼了。
不拿个魁首说不过去。
等桑慈钻到里面,发现张钦余和林凤娘正在押钱。
张钦余:“一千上品灵石,我赌问剑宗楚慎!”
林凤娘:“一百上品灵石,我赌贺师兄!”
他们押完回头,对上了桑慈看来的视线,略微尴尬。
桑慈很失望。
真是岂有此理!说好的崇拜谢稹玉呢?
桑慈上前拿出一千零一灵石:“我赌谢稹玉。”
多一块灵石是一种态度。
哼,等三年后,她就押她自己。
随着林凤娘和张钦余两个小伙伴跟着桑慈走出来看到谢稹玉,那种尴尬就直冒头顶。
张钦余干咳一声,林凤娘转移话题:“小慈,昨天张钦余看到谢道友抱着你飞得很快,是出什么事了?”
桑慈随便找了个借口,反正灵根好与坏一般人肉眼看不出来。
“脚扭了一下,谢稹玉带我去医馆。”
这两人正尴尬,点了点头也没多问,一起往学社去。
去藏书阁要经过学社,谢稹玉陪着桑慈一道。
到了学社,今日张钦余要上刀法课,林凤娘早上有咒律课,几人分开。
分开没多久,谢稹玉被一位长老叫走,桑慈知道定是问他关于昨天栖凤池的事。
她自己往剑馆去,今日她打算开始上剑课,学青陵仙府的剑法,同时开始正式锻体淬炼。
接下来的几日,桑慈每日忙得和陀螺一样,其中泡的时间门最多的就是剑馆、淬体馆以及咒律馆。
又一日的修炼结束,桑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一次摔到地上爬了起来。
她想要锻体淬炼身体,将来让身体成为自己最好的也是最后一层防护,所以,如今每日早上她练剑,下午则到剑馆旁边的淬体馆锻体,晚上则去藏书阁查书。
她的灵根重塑了,意味着修炼也要从头开始,从练气到筑基,需要一个积累的过程。
青陵仙府灵气浓郁,桑慈如今修炼再没有从前灵力滞涩的感觉。
还有一点很奇怪,那一日在栖凤池旁,她看到了体内仿若有一把剑引导着灵气,可后来这几天修炼时,却再没见过了,叶子也重新陷入平静,没有那一日那般疯狂吸纳灵力。
不过除此之外,她和寻常弟子没什么两样。
那日医馆长老说只要三日谢稹玉就会恢复。
果真三日后,他背上的伤彻底好了。
这一日傍晚,桑慈从剑馆出来,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在门口看到谢稹玉提灯等她,反而看到了张钦余等在树下,他手里也提了一盏灯。
“小慈!”见她出来,张钦余提灯走过来。
桑慈下意识往他身后看,问道:“凤娘呢?”
平常都见他们两个形影不离。
张钦余肩上扛着把刀嗤笑一声,“她啊,去青云台看比试去了。”
“青云台看比试?”
桑慈一边低头给谢稹玉气呼呼传信问他怎么没来,一边随口问道。
她知道青云台是一个比试演武场,名取自青云直上之意。
张钦余点头:“今日凤邱刀宗的柳雪音,问剑宗楚慎、李扶南,流鸣山江少凌都到了,还有一些小宗门首席弟子都到了,大家在青云台相聚切磋,这会儿还没结束,谢道友也被喊去了。”
桑慈听完,这才翻看了一下玉简信息,才看到今日下午未时二刻左右谢稹玉就对她说了此事。
“那你怎么没去?”
放下玉简,桑慈问道。
这话一问出来,张钦余就叹了口气:“谢稹玉让我来接你的,他这会儿抽不开身,咱们走吧,他还特地嘱咐我要点灯,天都还没黑呢!”
桑慈召出一朵莲跳上去。
张钦余御刀,两人一同飞往青云台。
青云台离剑馆有一段距离,飞过去大约一刻钟,张钦余憋不住话,道:“柳雪音也在,我看她和谢稹玉挺熟的。”
“熟就熟,那又怎么样?”桑慈瞥他一眼。
张钦余立刻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求生欲让他立刻投降,“我就是……哎,你不吃醋啊?”
桑慈懒得和这小少爷说话。
张钦余自觉这话题无聊,也没再继续,想了想,又说道:“明日青陵仙府练气境弟子都要下山去参加个小试炼,游学弟子也可参加,去问机堂报名就行,你去吗?”
桑慈整日修炼不知道这事,谢稹玉也没说。
她歪头看张钦余,等他继续说。
“附近山里出了些小妖,都是等级很低的小妖,可以让练气境弟子练手,说不定有机缘直接筑基。”
桑慈有些心动,记下了这事。
青云台。
云灯悬浮在四周,将黄昏暗昧的天空照得昼亮,这座比试演武台是青陵仙府最高的地方,山峰如一柄巨剑插入峡谷,巨剑上方的剑柄处则是一块巨大的天然山石形成的平台。
在这里比试不用担心剑气扫荡到周围山峰伤到人。
桑慈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青云台上少年一身玄袍,正与人比剑。
他的剑意自带清正罡气,看起来都是用的极简剑招,却又大开大合,变化多端,如江河狂浪拍案而来,剑气所到之处,地上岩石划出印子,有石屑四处飞溅。
他的对面是柳雪音,这位凤邱刀宗这一代大师姐,天之骄女,手中断横刀挥下,力道刚猛如九天震雷,带着紫雷闪烁。
小行剑与断横刀相撞的瞬间门,火花霹雳。
柳雪音后退了半步。
谢稹玉胜。
两人一个收剑,一个收刀,做了个承让的手势。
其他人纷纷上前说话评价这一场比试。
那些人,桑慈大多在宗门交流会上曾经见过一次,当然,后来通过‘她’也见过。
穿着白衣面无表情一脸严厉冷酷的是问剑宗大师兄楚慎,在他身侧明艳四射性子却柔婉的是问剑宗大师姐李扶南。
李扶南常年不在宗门,喜欢到处挖古墓寻宝,沉迷此道,当初‘她’与李扶南没见过两次。
还有她大师兄江少凌,温和爱唠叨,但同样是天英榜英才。
陆元英也在。
其余一些人不太眼熟,但谈笑间门的熟稔显然证明也是那个天英榜圈子的少年英才。
桑慈本来以为谢稹玉木讷寡言混在其中会很局促。
但她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谢稹玉虽然话说得少,但显然在其中也是轻松怡然的,他双手抱着剑,连站姿都是随意的。
桑慈微微出神。
“小慈?”张钦余要抬腿前,感觉身侧没动静,偏头看了眼桑慈。
她安安静静站在那儿,好像和所有人都隔了一道墙一样。
“小慈?”张钦余声音拔高了一些。
或许是这一声太响亮,人群中心的谢稹玉忽然转过身来,一眼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门,桑慈竟然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有一瞬间门竟然想要转身逃跑。
但她的性子不允许露怯,她稳稳当当站在那儿,看着谢稹玉平静的眼睛里瞬间门满是笑意,他偏头对人说了什么,抬腿朝她走来。
于是那一群天骄们纷纷也转头看了过来。
桑慈恨自己眼神好,她看到了那些天骄们有的目光好奇,但有的却是居高临下带着习惯性的轻视,甚至还有目光厌恶的,比如问剑宗大师兄楚慎。
她是和问剑宗天生气场不和吗?
她得罪这楚慎了吗?
真是讨厌!
“我被人缠住了,没能来接你,一起看看他们对战喂招,这些人还行,对你日后修炼有帮助。”
谢稹玉快步走到桑慈身边,低着头与她道。
在一旁还没来得及离开听到谢稹玉评价那一群如今修仙界天之骄子们只是“还行”的张钦余:“……”
桑慈认真点头,“好。”
余光扫到张钦余,张钦余你这什么眼神,以为我会逃跑吗?
她瞪了张钦余一眼,一脸傲娇:“不看白不看!”
谢稹玉笑了,深以为然,牵着她的手打算走向那群人。
桑慈到底还是迟疑了一下,就慢了半步。
谢稹玉察觉到了,偏头等她跟上来。
桑慈看他一眼,哼了一声,抬腿走上前走到他身侧。
她不允许自己胆怯懦弱给别人看。
谢稹玉牵着她在一群人视线中走到人群里,对他们介绍:“这是流鸣山桑慈,是我师妹。”
其实只要介绍桑慈是他师妹就行,行走在外,流鸣山小剑仙谢稹玉师妹的名头可比流鸣山桑慈要好使。
江少凌走过来,站在桑慈另一侧,声音温和又絮叨:“对,这是我和稹玉小师妹,她和稹玉一道在青陵仙府游学,早早就来了。”
陆元英忙出声:“小慈修炼很是勤奋。”
人群中,柳雪音率先对桑慈点头打招呼,清冷的脸上是善意:“在华邕城清屿山,我们就见过了,桑道友。”
“柳道友。”桑慈也眼睛一弯,对她点头。
李扶南对她也柔柔点头致意。
其余人即便心里看不上她,看在谢稹玉面上也不会有所表示,纷纷点头致意。
桑慈坦然受之并回以一礼。
只有楚慎,冷笑一声,毫不给面子,充满了傲气。
谢稹玉面无表情朝楚慎看了一眼,楚慎稍稍收敛了一点,却也没理会桑慈。
谁都以为桑慈会不自在并知难而退识相地离开这里,却没想到她笑了一下,道:“一会儿能不能有幸看看问剑宗的剑术?听说很厉害,我还没见过呢,楚道友是鼎鼎大名的剑霸,一定能让我受益匪浅。”
在场问剑宗弟子里最厉害的就是楚慎和李扶南。
要对剑只能是他们两。
但桑慈知道一个秘密,这位问剑宗严厉冷酷人称剑霸的大师兄楚慎暗恋师妹李扶南,他从不和李扶南喂招对战。
知道这一点的并不多,甚至李扶南都不知道。
恰巧谢稹玉知道,他偏头看了一眼桑慈,一改闷不吭声的做派,点头:“拭目以待。”
但江少凌不知道,他兴致勃勃,也有缓和气氛的意思,笑呵呵道:“我好像也没见你们两打过,来,今天气氛正好,让大家看看问剑宗的剑术有多精妙。”
楚慎脸色难看,李扶南却是拔、出了剑,也有几分兴致,倒是也想起来自己没和他喂招过,朝他抬首,目光柔柔:“师兄?”
众目睽睽之下,楚慎青着张脸道:“我今日有些累了,下次再与师妹切磋。”
李扶南不是纠缠的性格,也就罢了,另有一别宗弟子握剑出来,李扶南与之切磋。
楚慎便一直臭着张脸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师妹与旁人对剑。
桑慈轻哼一声,小声道:“没用的胆小鬼,什么剑霸,我看是剑小胆才对!”
她的声音再小,离得不远的楚慎也听得到,瞬间门脸色更青了,朝桑慈投来不善一眼。
桑慈哼了一声。
上辈子这人早在最后一战前死了,死在了李扶南的尸骨旁。
李扶南不爱在宗门停留,三山四海到处挖掘古墓,沉迷于此,最后被一处古秘境中的上古魔息占身,入了魔,屠杀凡间门村子三百二十八人。
慈玉道君前去查此事时令李扶南意识暂时清醒。
李扶南自爆金丹自裁当场,楚慎赶来没能救下她,捉了她一缕残魂,炼制了一具傀儡身给她,只是残魂少智,傀儡身痴呆。
后来……后来也不清楚了,‘她’查慈玉道君时收集来的零碎消息,只知道后来楚慎死在李扶南尸骨旁。
问剑宗一下失去两位天骄弟子。
桑慈想到这里忽然就想起来那些零碎的消息里,好像在场的这些天骄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好像……都在最后一战前陨落了。
就她知道的,今日不在这儿的天英榜第二的青陵仙府贺荆生爱上自己师叔阮舒云,修炼走火入魔修为倒退,灵根破碎,第十的柳雪音历练途中迷恋上一只魅妖,与其交合被吸干精血而死,第八的陆元英人傻钱多,听说被白骨魔骗钱骗身,最后堕入魔道,被青陵仙府驱逐,死在一处名为未厄坡的地方。
还有天英榜第五江少陵。
江师兄是怎么死的?
因为一直不能破镜,吞吃了丹药,毁了经脉,病亡。
这么想的话,江师兄的死因还和‘她’口中她二十岁吃禁丹而亡有点像呢。
不愧是同门师兄妹!
桑慈转念又一想,谢稹玉也没好下场,为了她对抗所有人,与那媲美天道的系统甚至上边的“主脑”为敌,最后身陨道消。
“情情爱爱真是阻碍人修炼飞升啊!”桑慈忽然感慨一声,“其实修无情道挺好,保命。”
谢稹玉:“……”
江少凌:“……”
不远处忍不住竖起耳朵听桑慈说话的楚慎:“……”
谢稹玉朝桑慈轻挑一眼,决定继续沉默,假装没听到她这话。
那边李扶南的对战已经结束了,她胜,收剑,对着对面柔柔一笑。
对面那弟子似乎知道她喜好,与她搭上话聊起近日听说的一处古秘境,道:“……那秘境中据说有一神树,可通晓古今,李道友知晓吗?”
神树,通晓古今?
桑慈默默竖起耳朵听。
可惜后来他们往一边走,说话声音夹杂在人群里听不见了。
谢稹玉压低了声音:“明日我去找那弟子和李扶南问问。”
桑慈点头,如今是一点不想错过关于叶子之类的消息。
这会儿下学的弟子赶来这里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张钦余不像桑慈被谢稹玉带着,早就被不知道挤到哪里去了。
谢稹玉护着桑慈,一只手揽着她肩膀,最后几乎是将人拢在怀里。
楚慎回头要和谢稹玉说点事,转眼看到这搂搂抱抱的一幕,又气得磨牙,大喊道:“稹玉!”
谢稹玉抬头,疑惑看过去。
“我有事与你商量,你过来一下。”楚慎一副理所当然的傲样。
桑慈心里翻了个白眼,义正言辞道:“我大师兄说你有事找人商量却跳过了身为流鸣山大师兄的他是看不起他,他要找你聊聊。”
莫名其妙被推出去的江少凌:“?”
我不就在旁边吃瓜吗,我招谁惹谁了?
桑慈觉得没什么好看了,想回去了,也不看谢稹玉,转身就走。
傻子才要在这里再受气。
谢稹玉看了一眼楚慎,转身护着桑慈不急不缓走出去。
楚慎莫名被看得脑门一凉。
等江少凌走过来,他寒着一张脸问他:“谢稹玉是吃了火药吗,你看到他刚看我的眼神了吗?”
他自认为他们都是一起出过多次任务有过命交情的人。
江少凌慢悠悠道:“谁让你轻视我师妹了?你不知道我师妹就是我师弟的逆鳞吗?”
楚慎皱紧了眉头冷脸:“我实在看不出那桑慈有哪点值得谢稹玉如此对待!”
江少凌奇怪地看他一眼:“用你看得出做什么?”
楚慎:“……”
江少凌:“你要与我说何事?”
“我收到消息,凡界皇城出现了魔物,问机堂任务这两日就要出来了,我师父提前和我说了一声,要我接了去皇城一趟。”楚慎说起正经事,面色冷凝。
“你要与我师弟一道去?”
“他出身凡尘,何况,当时那位桑前辈不是在凡界皇城捡到的他么,而且他的出身……”
楚慎没说下去,和江少凌对视一眼。
说起年龄,他们都比谢稹玉大很多,所以知道的事也多些。
“问机堂出任务了,我与我师弟说。”江少凌想了想,道。
……
回去的路上,桑慈一直没有说话,有些蔫蔫的。
谢稹玉带她去膳堂,她也没什么胃口,筷子戳戳饭,没吃几口。
桑慈用筷子戳了几下就丢掉筷子:“吃不下了。”
这话刚说完,她肚子就不争气地咕了好几声。
她的脸也气鼓鼓的,到了这会儿才发作出来,一双眼睛里烧着火。
她瞪着谢稹玉,“你跟他们在一块,他们是不是天天嘲笑我?”
谢稹玉牵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摇头:“没有。”
“肯定有!你看那个楚慎!”桑慈一边跟着谢稹玉走,一边狐疑。
两人已经从膳堂走出来,却是朝着后面的厨房那儿走,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后院挂了两盏灯,今日风大,桑瓷后脑勺一半没挽上去的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脑后,黑长柔顺,不像她此刻炸毛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谢稹玉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低声道:“以后我不和他相交。”
桑慈瞬间门被安抚到了,但想了想,又轻哼一声:“那倒也不必,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看不上我,我不理会他就是,我用他看得起?”
说完,她一下就没劲生气了,瞬间门就觉得肚子很饿了。
谢稹玉听罢就垂眸笑,伸手已经推开了厨房的门。
膳堂后边有好几个厨房,这会儿正是弟子用膳时,厨房还开着火,谢稹玉进去和里面伙房弟子简单说了什么,便取了面、鸡蛋,开始忙起来。
一刻钟后,等桑慈吃完面,什么气都没有了。
回舍馆的路上,她想起张钦余说的小试炼,和谢稹玉提了一嘴。
谢稹玉沉默了,他是知道桑慈脾气的,她既然提出来了,就是想去,要去,看她在外人面前多昂着下巴气势不减又张牙舞爪的,她心里却是极脆弱的,从前不止一次看到她背着人红着眼圈。
她不愿处于弱势,不想别人轻视她。
“你要去?”谢稹玉问。
此时已经到舍馆门口了,桑慈推开了自己房门,点点头,又偏头瞪他:“你不许反对!”
谢稹玉幽黑的眼睛看着她,眼底有笑意,“我没想反对。”
到时候在后面跟着她去。
他心想。
“我睡了!”桑慈关上了门,一副生怕他念叨的样子。
谢稹玉在门口站了两息,慢吞吞回了自己房间门。
洗漱过后,换上中衣,谢稹玉躺了下来。
但他却没闭上眼睛。
因为一闭上眼睛总会想桑慈,想到她温热香甜的气息缠绕在颈侧,想到那一天她想偷吻自己,想到隔着被子躺在他身侧,想到她乌黑的头发散在他的枕上……
谢稹玉拢在被子下的五指微微握紧。
蕴养灵根应当还有一个后遗症。
由于灵根气息交缠,她的气息留在了他体内,好像她一直轻柔调皮地抚慰着他。
谢稹玉喉头微动,垂下了眼睛,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地发烫,后背的残留痛感刺激着神经。
他克制着,不想逾越。
床幔垂了下来,遮掩住了所有光景。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