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晤:小慈,我一去十日,知你心不安,故一定尽早回。
昨日在山中水冷又事多,有一事忘与你说,我去寻李扶南询问了古秘境神树一事,她道消息未确定,只有古籍文字记载过,等过了栖凤盛会,她会与其余几人共同前往此秘境,到时若是你已筑基,我们便一起去一趟查探。
平日修炼勿要操之过急,功课繁多总是做不完的,勿要太过疲累。
如要下山,记得找人陪同,大师兄懒散事闲,找他最好,我给你的符纸记得贴身收藏,勿要离身。
天热亦不要贪冰,记得你月事日子快到,注意休养。若你筑基,此事免去,亦要保重身体。
每日我会玉简传信予你报平安。
若你挂念我,便多多传信予我。”
一封很简单平实的信,十足谢稹玉的口吻。
月事这种事写上去做什么!等她马上筑基就永远免了这烦恼了!
就这么一页纸的信,上面竟然还提了这事,桑慈面红耳赤。
还有什么修炼不要操之过急,她能不急嘛!再两个多月就十月初七了。
说大师兄懒散事闲,这事大师兄他知道吗?
他给的符纸要贴身收藏,多贴身啊?
每日都要传信给她报平安,依她看,那燕京任务恐怕也不是很麻烦。
哼!
还有最后一句,明明是他会想她,要她多传信,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桑慈心中腹诽,却忍不住捏着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才小心将信纸重新收好。
她又将那一日谢稹玉给她的符纸从荷包里取出来。
符纸是叠成了三角状,方便携带也不易破碎。
桑慈坐在梳妆台前,小心翼翼将符纸打开。
关于咒律,从前因为她灵力浅薄,在流鸣山时未曾研读学习过太多,后来‘她’对此道也不甚有兴趣,只专注于修仙界公认最强的剑术,所以,关于咒律的功课,她都是这段时间在青陵仙府学的。
目前她还处于学习基础咒律的阶段,所以,谢稹玉在符纸上绘制的咒文她是看不懂的。
但是……
她嗅了嗅符纸,除了谢稹玉的灵力气息,她还闻到了一股血味。
不知道这是什么咒律……
桑慈想了想,拿出纸笔对照着咒文画了下来。
也不知道谢稹玉给她留的是什么咒律,多多了解一下也不会有错。
别的人也不太熟,祝绯虽然只是练气,但钻研各种咒律书,仿佛就算不破镜,只要让他读各种咒律相关的书他就心满意足了,可以找他问问。
她认识的人里,祝绯最钻研此道。
今日青陵仙府最大的新闻莫过于贺大师兄入魔昏迷一事。
即便昨晚上长老有意让诸位弟子不得外传这消息,但是,早在长老们来山里之前,嘴快的弟子早就用玉简将消息传播了开来。
事情发酵到今日白天,整个青陵上下都基本知道了。
桑慈去膳堂、去学社的路上都听到有人在议论这事,顺带着也听到了诸多弟子对于那藤妖的厌恶评价,怨怪那藤妖害了贺荆生。
那藤妖已经被关在青陵仙府的玄天牢里关押了起来,现在究竟什么情况无从得知,她目前一个没筑基的别宗弟子没法插手,只留意着动向。
只知道那位闭关了十年不怎么管事的掌门云苍涯提前结束了闭关,从洞府内出来亲自照看自己的弟子贺荆生。
傍晚的时候,桑慈结束一天修炼,在咒律馆找到了在那泡了一天的祝绯。
祝绯依旧是瘦弱苍白的模样,抱着本厚厚的咒律书窝在课堂最后一排,桌上摆着一壶茶,看得津津有味。
“笃笃。”
桑慈走到他身侧,敲了敲桌面。
祝绯被迫从书中抬起头来,看向桑慈时,神色还有些茫然,但看到桑慈,便很快回过神来,脸红了一下,接着放下书。
桑慈不等他问就在他前面一排坐下来,“你读的咒律书多,我有事想问你。”
祝绯点头,“什么事?”
桑慈就将对照着描画过的咒律拿给他看,“你看看这是什么咒律?”
祝绯接了过来,听说是关于咒律的事,他的眼睛早就亮了起来,当看到手中这繁复的咒文,更是双眼放光。
他低着头手指描绘勾勒着,嘴里喃喃着什么,到最后,眼睛都瞪大了。
桑慈被他的神色弄得心情七上八下。
左等右等等不到他说话,有些耐不住性子,“这到底是什么咒律?”
祝绯看一道咒律就能看得面红耳赤激动非常,此时依依不舍拿了下来,道:“这是覆灵咒。”
“覆灵咒?”
祝绯点头,又羡慕又向往:“这种灵咒只有金丹境以上的修士才可绘制,但学会的人也不太多,准确地说,去学这覆灵咒的人也不多。”
“覆灵咒是一种护身灵咒,千里之外都能有所感应,若被覆灵咒标记的人遇到危险,施咒之人能凭着一身灵力替她扛。”
“这极其考验修士对咒律的熟练程度,以及灵力深浅,只有灵力深厚的修士才可以血绘制,乍看之下与普通的护身咒很像,但实际很不同。”
桑慈一听就要炸了。
心中又酸涩又生气。
按照谢稹玉说的,燕京那个事需要周道子指派楚慎去解决,那必定很麻烦,他还分心管她这儿做什么,她在青陵仙府不下山,沈无妄也闭关,如今未到十月初七,她能有什么危险!
桑慈捏紧了那张纸。
祝绯本想对这覆灵咒高谈阔论一番,但见到桑慈神色,顿时声音都小心了起来,“这……覆灵咒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好得很呢。”
桑慈捏紧了纸收起来,哼声道。
她觉得自己应该更加重视一下咒律课了。
“祝绯,吃饭了!”外边,景明粗犷的声音响起。
祝绯忙应了一声。
这两人是一起入青陵仙府的新弟子,又一起被其他人排斥在外,平日便经常做什么都一道。
景明见桑慈也在,立刻兴致冲冲邀了一起,并顶着一张粗壮的脸含羞带怯问:“那个谢道友会一起吗?”
桑慈扶了扶额:“他下山了,你想见他恐怕得等个十天半个月。”
景明脸上都是失望:“早知道昨天我就斗胆和谢道友说两句话了。”
祝绯一边收拾书,一边道:“谢道友要在这游学到栖凤盛会,你还有机会见他。”
三人从咒律课堂出来,又遇到了张钦余和林凤娘,五人便一道去了膳堂。
张钦余和林凤娘是已经筑基了的青陵弟子,对于景明和祝绯来说便是师兄师姐,吃饭时,两人又被其他弟子们排斥,开始有些拘谨,后来话说得多了才渐渐自在起来。
桑慈吃饭时一直心不在焉。
真是奇了怪了,谢稹玉不在,这青陵仙府的吃食竟是一点滋味都没有。
红烧肉太肥腻,青菜里又一点油水都没有,就连米饭都又硬又干。
桑慈戳了戳碗里的饭,勉强吃了几口。
修炼闲下来了,她忍不住就想看一眼玉简。
今日谢稹玉还未传信给她。
不吃了!
桑慈将筷子一放。
一旁闷头吃饭正打算再去打一份菜的景明听到这声音立刻抬起头来,“你不吃了?”
桑慈想起景明在镇子口茶馆那儿堆了高高一叠的面碗,没好气地将没怎么动过的菜往他面前一推,“吃吧!”
景明立刻接过来干饭。
桑慈决定去一趟江少凌那儿,起身和几人挥挥手就离开了膳堂。
等她到江少凌住的地方时,天色稍稍暗了,她提着灯进院子,看到院子里摆着的躺椅正在摇晃着,旁边还有冒着热气的茶水。
她往里走:“大师兄?”
江少凌听到动静出来,他穿着宽袖大袍,温和又闲散,“正要找你呢,坐。”
桑慈便直接往那张还带着温度的躺椅上一坐,将灯笼往旁边一放,又看了一眼四周昏暗,道:“不给师妹照亮前路的大师兄不是好师兄。”
江少凌:“……”
也不知道这小师妹什么毛病,现在晚上离了灯火不行。
好在谢稹玉提过一嘴,作为好师兄的大师兄便将院子里四个角的地灯都点上。
桑慈抢在江少凌说话前先开口,免得一会儿他唠叨起来没完没了,“师兄,你最近没吃什么禁药吧?”
刚坐下准备喝了一口茶的江少凌:“……”
这茶是该吐还是不该吐?
桑慈用很理解的语气语重心长道:“师兄,我也知道不能破镜的苦闷,之前我不懂事还吃了几颗洗灵丹,谢稹玉说,那洗灵丹不仅无用,还有毒,常吃会令灵根短暂地“好”上一段时间后,身体便会急剧败坏。幸好我及时纠正了这错误,用了正确的办法重塑灵根,很快我就可以筑基。”
正确的重塑灵根的办法,江少凌已经从自己师弟那听说了。
临行前说的。
凶险异常,胆子大得简直让人快要昏厥过去。
江少凌面露古怪地咽下茶,“师妹究竟想说什么?”
桑慈:“……就是警示师兄,就算不能破镜也不能乱吃禁药。”
江少凌奇怪桑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道:“我怎可能吃禁药?”
桑慈沉默了,心道那上辈子那个吃禁药而亡的人是谁?
但没发生过的事就算和他明说,他也不会信,桑慈一本正经道:“谁让谢稹玉太厉害,我怕师兄自卑。”
江少凌:“……”
这师妹是不能要了,要不打包给谢稹玉一起丢下山算了。
他学着谢稹玉沉默一会儿,不理会她这话,自然地转移话题,说点正事:“稹玉下山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看好你。”
他才说这一句,桑慈便往躺椅上一靠,哼声道:“我又不是三岁稚儿……除了这他还说了什么?”
江少凌哑然,心道你在他心里可不就是随时随地都要他护着的“稚儿”?
“翻来覆去那些话,师妹听了也烦,我也就不多说了,咱们说点别的。”
桑慈:“……”
她话一噎,转头瞪江少凌。
江少凌假装没看到她的眼神,笑得温和又有师兄风范:“你知道青陵仙府有一处古秘境叫古道漠吧?”
古道漠……
桑慈当然听说过,上辈子慈玉道君也曾进入过古道漠,消息被‘她’查到过。
当时不知他去各种上古秘境的缘由,如今猜测应当是为了找到让她回来的办法。
有些东西,现存古籍中没有记载,但古秘境中或许有痕迹。
“古道漠怎么了?师兄要进去?”桑慈皱眉,奇怪地问道。
就算古道漠怎么样,应该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江少凌温温吞吞喝了口茶,道:“古道漠哪能随便进去,最近一次开启将在一年后。”
一年后。
桑慈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听说谢稹玉在古道漠出没的时间,似乎也在一年后。
她忍不住摸了摸心口的叶子,也不知道她吃的那片叶子是谢稹玉从哪里得来的。
应当是他去过的天涯海角、古秘境之一中找到的。
江少凌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桑慈问她为什么无缘无故问这个,偏头看她竟然在发呆,不由伸手敲了敲桌子。
桑慈回过神看他,眼神狐疑。
江少凌与她对视,最后败下阵来,捏着鼻子道:“古道漠开启时,我想邀师弟与我一同进入。”
桑慈就更奇怪了:“这种古秘境本就是组队进入的,流鸣山自成队伍啊。”
江少凌:“……倒也不是,古道漠自行择选队友,到时候必定很多人选师弟。”
他的语气颇为幽怨。
桑慈立刻明白江少凌的意思了,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一年后的事情,师兄现在跟我说可太早了。”
江少凌叹气,“还不是荆生这事闹的。”
“关贺大师兄什么事?”桑慈奇怪地问道。
这话问出口,心里立刻觉得或许这事真和贺荆生有关,江少凌性子温吞,虽然有些唠叨,但是人缘好,和谁都能成为好友。
江少凌提起贺荆生,神情便沉重了一些,声音都低了几分:“听到消息,荆生入魔,魔气难除,他本修为深厚,入魔后影响大,虽尽早封印了自己,但若是解封……”
他摇了摇头,有些话不忍说出来,又道:“听闻古道漠中或许有清除魔气,恢复本真的办法,青陵仙府曾有古籍残页记载过。”
桑慈听完也唏嘘了。
她又联想到上辈子,或许谢稹玉也是听闻过,或许他还以为‘她’和系统是魔物,才入古道漠中探寻。
后来谢稹玉的剑是能净化魔气魔息的,不知后来他是如何练成的这剑术,也不知是否他练成之时,贺荆生已是无法挽救最后灵根破碎而亡。
师兄妹两最后分别时情绪都有些低落。
桑慈回到舍馆后才看到谢稹玉玉简传信。
——【今日到一处凡界城池,名为汨罗,有一汨罗江,自江西出,入洞庭湖,风景极美,江边多香蒲与芦苇,半岸清山半夕阳,听闻端午龙舟多,热闹,明年端午你我或可来此一观?另,可记得香蒲?你小时我摘来给你吃过,你骂我一通,说糊嘴。】
桑慈本以为谢稹玉的玉简传信大约是枯燥无味的一句【小慈,我安。】
却没想到他会发来这么长一段。
她抱着玉简发了会儿呆,忽然从遥远的记忆里想起来,很久很久前,谢稹玉每每下山,似乎也总会和她传信,说说下山见到的风景。
可惜玉简信息保存要灵力,她灵力不深厚,那些曾经的信并未留下来。
香蒲……
香蒲这事她记得。
那好像是她八岁那年,谢稹玉十岁,他第一回偷偷带她下山,刚走到山脚下,看到一片湖,湖边长满香蒲,谢稹玉告诉她那个能吃,她好奇便让他摘来给她,她不等谢稹玉说便咬了一大口香蒲果实,张嘴就好像蒲公英成了精喷得到处都是。
她气急败坏,谢稹玉忍着笑解释能吃的是香蒲根茎,香蒲棒不好直接吃。
她管是哪里能吃哪里不能吃,就知道谢稹玉害她成了蒲公英精,一边喷“蒲公英”一边追着他打。
就这么耽误会儿功夫,爹爹追了上来,把他们两人都揪了回去,罚谢稹玉挥剑三千下,罚她挥剑一千下。
回过神来,桑慈再看玉简传信,唇角忍不住露出些笑来。
哼!
他倒还记得清楚!
桑慈捏着玉简就给他传信过去。
……
不是第一次离开桑慈下山,从他可以入世开始,一年里见到她的时间其实很少。
但谢稹玉从来没有一次下山像是现在这样不舍。
他忍不住一直挂念她。
他不愿离开青陵仙府,离开她。
站在汨罗江上的船尾处,天色渐渐暗下来,看着江边的香蒲时,忍不住想起了他十岁,她八岁那年的事。
看到江面波光粼粼,月华闪烁时,他又想起了昨夜的渡气。
谢稹玉低头笑了一下,摩挲着手中玉简。
他渐渐出神,不知她在做什么,也不知她何时会回信。
玉简亮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回过神来,低头拿起玉简看。
——【你还敢提香蒲?我都变成蒲公英精了,害我被爹爹揪回去时还不停喷,这么丢人的事情不许再提!明年你若不带我去观龙舟,我便将你踹进汨罗江里,让你游江我站船头看,哼!今日青陵仙府天晴,栖凤池景也美。】
读信时,谢稹玉脑海里便出现了桑慈活灵活现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一声。
来回看了几遍传信,他才依依不舍收了玉简。
传信需要灵力,她正努力筑基,每一丝灵力都极为重要。
“公子要不要买些首饰送给心上人或是送家中姊妹女眷?小的这儿的东西新鲜又有趣,汨罗江上的船舶上,只此一家!”
不远处,船上货郎兜售的叫卖声传入耳中。
谢稹玉回头,就见那货郎正对着站在另一边的两名书生样的青年兜售饰物。
他也走过去,低头看了看,是瓷烧成的首饰,做工虽有些粗糙,但胜在新奇。
他仔细挑了一根簪子,簪身通体润白,簪头捏成一只白兔,两只红眼睛都活灵活现,极为可爱。
“公子是想送给家中姊妹吗?这上面的图样都是小的亲手捏的,活灵活现,保准您家中姊妹欢喜!”小贩自卖自夸。
谢稹玉笑了一下。
“不是。”
“我是送给我未婚妻的。”
小贩又是换了花样一顿恭维:“公子您的未婚妻一定玉雪玲珑,极为可爱了!”
谢稹玉不置可否,多给了小贩几文钱。
天色彻底暗下后,等到甲板上人渐渐都回船舱内睡觉后,谢稹玉御剑离开了这里。
他疾行赶路,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追上了楚慎。
楚慎知道他在赶路,进燕京前在城门外等了等,没等多久就等到了他。
见到谢稹玉,他立刻站直了身体几步上前,语气略微焦灼地问道:“听说你是第一个发现荆生的,他到底如今怎么样?”
“很不好。”谢稹玉言简意赅,“以及不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是小慈发现的。”
楚慎知道谢稹玉的性格,知道他有什么便说什么,所以听完他前一句,眉头皱得更紧了,接着听完他后半句,顿时有些无语,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冷哼了一声。
谢稹玉瞥他一眼,抬腿就往城门走。
楚慎:“……”
他忙跟了上去与他并排走,一张平日冷傲的脸憋着一股气,粗声粗气道:“那你替我谢谢她。”
谢稹玉没吭声。
楚慎:“……”
他可不想接下来查探燕京的过程中这人还寡言少语不肯和他多说一个字,忙就道:“你再替我向她道歉,无论哪次,我道歉!”
此时谢稹玉已经排队快轮到城门卫士验查他,他们修士有专门的路引,他拿了出来,等到卫士验查过后入城后,才道:“小慈只是现在修为不及你们,她哪里都不差,等到哪一日,或许你们修为都不及她。”
楚慎愣了一下,想追上去和他辩驳几句,比如别的不说,论修为,她如何能追赶得上他们云云,但城门卫士正拦着他验查,他只好憋着一张冷脸忍着。
进入燕京城后,谢稹玉看了看燕京上方的天色。
明媚灿烂,没有被魔气缭绕的阴沉灰暗之感。
楚慎随着他的视线同样看天,甚至重点往宫廷方向扫了一眼,没有任何异常,一时也没了心情闲扯别的。
一个地方,有魔物鬼祟作乱,细看又看不出什么时,便是最麻烦的时候。
更何况,来凡界皇城祸乱的魔物自然所图不小,古往今来都与沾染人皇气运有点关系。
“先找地方住下,再调查。”楚慎道。
谢稹玉点头。
两人入城。
楚慎生得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不说话时一张脸看起来又冷又臭,加上练的剑术霸道刚猛,身上有一股锐气或也可称为杀气,让人天然畏惧,而谢稹玉不同,他眉眼清俊,虽不爱说话,但气质沉稳内敛,显得温润端方,与人搭话更容易打听消息。
入城时,两人走走停停,谢稹玉以外乡人的身份稍稍和路旁摊贩打听了一下燕京如今的新鲜事。
“闪开!玉宁公主驾临!”
马蹄声和鞭子甩空声破空响起,街道上一阵凌乱作响。
谢稹玉刚到客栈和楚慎办入住,听到外边吵嚷的声音就往外看。
客栈外,两名侍卫挥鞭在前开道,后面跟着一辆马车。
拉车的骏马通体雪白,马鬓编成小辫,上面绑着彩色丝线,缀着宝珠,四蹄如踏云奔腾,姿态高傲又优雅,后面的马车车厢宽阔,精致华丽,四个角挂着璎珞流苏,随着马车晃动,厚重奢华的绣凤车帘将马车里的人遮掩得严严实实。
车马嚣张,路道旁百姓慌张躲避,有小贩货物倒了一地,却都顾不上捡,匆忙闪躲。
“林一林二,不可如此跋扈。”
马车里,一道软糯无奈的声音响起,制止自己的侍卫。
两名侍卫这才收敛一些,但依旧驾马趾高气扬,从人群走过。
车马离去甚远,空气里的苏合甜香却依旧,仿佛那香车里的人就还在那儿一般。
谢稹玉若有所思,收回视线,闲聊对掌柜感叹:“刚刚那位原来就是玉宁公主,公主府侍卫好嚣张。”
根据一路上闲聊得来的消息,玉宁公主是皇后的侄女,因其父母十年前守城而亡留下她一个遗孤,皇后怜惜兄长留下的孩子,收为养女,封了公主,养在宫中。
掌柜忙点头,又看了看四周,忍不住亲近他,话就哗哗往外倒:“公子有所不知,以前公主可更嚣张跋扈呢,出门上街鞭子打死人是常事,遇到容貌俊美的男子就要抢回去,曾有良家子被逼自裁。”
“但一个月前开始,公主仿佛一下懂事了,变了个人一般,变得温和可亲,还亲自到曾经欺辱过的人家道歉赔礼,受人冷脸也不生气,就是她的侍卫还有些讨人厌。”
掌柜说到这便也没再说下去,毕竟谈论皇族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也就是他看着谢稹玉模样好又可亲才多说两句,万一公主又变性子强抢俊男呢?
“你觉得公主有问题?”
上了楼进了房间,楚慎就问道。
谢稹玉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道:“一个人忽然性情大变,总是有原因的,之前一路听来也听说过这位玉宁公主,她一个月前毫无预兆变了一个人,有点古怪。”
“你疑夺舍?”楚慎知道自己在细心和耐心上比不上谢稹玉,不会将他这话当做废话,“但我并未察觉到邪魔夺舍的气息。”
谢稹玉也没感觉到,或许是对方修为高,也或许是他们猜测错误。
“一会儿我们去皇城司。”
说来,这次是皇族向修仙界传来的任务,皇帝怀疑魔物作乱,已经成活的皇子不论成年与否全部死亡,另外还有有孕宫妃共三名,同样惨死,根据传来的资料上所写,这些人死时死相凄惨如干尸,如今宫内有孕宫妃只剩一人。
皇族权力更迭涉及到此类妖魔作乱强行插手的事件必要修仙界协助清理。
虽说两界有规律修士不得插手凡间事,但皇族贵族们会在私底下下养一些修士,当然,能屈居凡人手底下整日操弄凡间事的修士修为大多不高,先前皇族已经让这些豢养的修士调查处理过此事,最后这些修士都惨死。
所以皇族才顾不上颜面向修仙界发来任务书。
如此嚣张行事的妖魔自然不容小觑。
想起这些皇子和有孕宫妃都死了,楚慎忍不住看了一眼谢稹玉。
谢稹玉却在低头把玩传信玉简。
楚慎:“……”
凡界灵气稀薄,修士自行恢复灵气慢,玉简传信回修仙界也慢,这种时候他还浪费灵力传什么信!
两人到了皇城司,告知身份后,便被恭迎进宫。
为了不引起暗处魔物注意,两人都换上了普通皇城司卫的衣服,黑色圆领窄袖袍,肩上惊浪暗纹,戴帽,黑色皮革腰封,黄铜装饰。
……
谢稹玉说他已经到燕京,燕京繁华奢靡,他不喜这座城。
又说他扮成皇城司卫进了内廷调查,三日了,还没寻到魔物踪迹,魔物极擅隐匿,可能会耽误回来的时间。
桑慈白日和张钦余、林凤娘还有祝绯景明四人去蹭了那几位天骄们的课,这是他们一些弟子强烈要求青陵仙府长老们加的课,希望诸位师兄师姐们传授修炼经验给诸位弟子。
长老们自然乐见其成。
李扶南性子柔,但剑气却寒霜凌冽,很受剑修弟子欢迎,柳雪音的断横刀如九天震雷,陆元英的刀却质朴醇烈偏柔,两人对打却是陆元英更胜一筹,惹人沉思。
还有江少凌,他辅修剑,他的剑势绵密,与人对战无孔不入,看似温吞,却变化多端,极为刁钻难学。
桑慈看到连闲散大师兄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很满意。
至少这段时间什么魅妖啊,白骨魔啊什么的完全不可能接触到这些天骄们。
她也没空去想有的没的,比如谢稹玉什么的。
等她熬夜做完咒律堂长老布置的课业,伸了个懒腰,看到传信玉简又亮了,忙点开。
——【今夜燕京有雨,雨雾浓重,楚慎蹲守在宫内唯一有孕的宫妃殿外,而我蹲守在玉宁公主住处映月阁,其在外有府邸,雨夜进宫,怪异。不说她,今日修炼累不累?青陵今夜是否月明星朗一如我离开那日?】
桑慈抱着玉简趴到床上,捏了捏自己挥剑酸累的胳膊。
累,怎么不累呢!
但她能感觉到体内灵气凝结成团,一日比一日好。
不过谢稹玉短短一则信竟然前半句提的都是别人!
还“不说她”……简直岂有此理。
桑慈终于找到一个借口宣泄一些情绪,飞快传信:【你怎么知道公主怪异?你是不是盯着她看了?她是不是长得很美丽?比我好看吗?】
谢稹玉收到回信时,正藏匿在映月阁外的树上,读到信,唇角挽了挽。
映月阁内灯火通明,下雨公主受了凉,半夜情况严重,太医院的太医都到了这里,此时公主还没醒来。
谢稹玉瞥了一眼里面情况,给桑慈传信,把玉宁公主的情况简单说给她听。
“……曾跋扈嚣张,残酷荒、淫,一月前,性情大变……温柔可亲,人缘变好……”
桑慈盯着玉简上谢稹玉的回信,无意识念着。
这些……
似曾相识。
桑慈心跳极快,手指一下泛白,微微发抖,迅速传信过去。
那边,谢稹玉传了一长封关于玉宁公主的情况后,回看了一下,又在后面补了一则信。
——【她远不及你。】
桑慈的信同时传过去——【公主很有可能被夺舍,你千万小心,寻常搜魂术查不出被夺舍迹象。】
上辈子有这件事吗?作乱皇族的魔?
桑慈从床上一下坐起来,极为紧张。
上辈子虽然‘她’和系统没能在谢稹玉身上讨得到便宜,但他几次因为这些魍魉重伤。
可恶!
桑慈坐不住了,捏着玉简,匆匆提着灯跳上一朵莲飞向江少凌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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