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稹玉没动,一时吃不准桑慈是什么意思,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窗外天色。
桑慈看到他这个眼神了,立刻炸毛了,瞪他一眼:“你想什么呢!”
谢稹玉默然,随即自己也笑了,又看他一眼,却没脱衣服,反而坐到她身边,挨着她。
挨得很近。
仅仅是胳膊相碰,他温热的体温便传了过来,扑面而来的谢稹玉的气息,将她笼罩住。
热气蒸腾的好闻的味道。
桑慈本来目的很单纯,只是想检查一下谢稹玉身上有无新伤。
像他这样不爱说话的性格,木头呆瓜一个,受了伤也不会喊疼,报喜不报忧,她就是想看看……
“挨这么近做什么?”
桑慈脸红了,一把往旁边蹭了一点。
谢稹玉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是笑,又慢吞吞往她这边蹭了点,就要挨着她。
“小慈。”他低声叫了她一声。
桑慈面红耳赤,明明他也没做什么,就是叫了她名字而已。
也、也就是他们几日未见,有点、有点不习惯这种亲近吧!
她不看他,散了散脸上的热气,回归正经事:“叫我做什么?不跟你嬉皮笑脸,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谢稹玉不想脱。
桑慈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想以沉默来抗拒脱衣服。
桑慈立刻狐疑地打量他,更加坚定道:“那我自己动手了。”
谢稹玉左顾言它:“你不是说想吃我做的土豆烧鸡了吗?回来路上我捕了只山鸡,现在去膳堂?”
有猫腻。
桑慈抿了抿唇,看了看他,决定不跟他废话了,双手按住他肩膀不许他动,皱着眉头拉开他衣襟。
谢稹玉抗拒了一下,手按在衣襟处和她角力了一番,最后在桑慈眼神威胁下败下阵来,无奈地松开手。
桑慈心无旁骛,解开腰封,又把衣襟扒拉开,脱掉外衫,再解开内衬系带,很快将他上半身脱了个精光。
如今八月初的天,气温还很高,但桑慈的指尖温凉,脱衣时触碰到谢稹玉的胸口,他的肌肉一下子绷紧了。
谢稹玉垂头看桑慈。
她垂着眼睛仔细打量他身体每一处,神情认真专注,脸颊微微鼓起,好似他这身体只要有一点她不满意她便要发脾气的样子。
十几日未见,她看起来似乎瘦了点,又似乎又长开了一点,眉眼更舒展了些。
少女的秾艳再也遮掩不住。
“转过去。”
桑慈看过前面,视线最后在谢稹玉紧实漂亮的腹部停留几秒,镇定说道。
谢稹玉默然,安静转过身。
先前他背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大片雷劈过后的灼伤留下的痕迹还未完全消退,白皙的皮肤粉色的新肉还可以见到当初的惨样。
她的视线又下移了一些,落到那几个不断重复累加的刀伤上,这一处好得慢,不知是否和灵根有关的原因,到了此时,那刀口才算是真正结痂。
桑慈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
谢稹玉的腰瞬间收得更紧了一些。
桑慈注意到他的动作,回过神来,便觉得他身上肌肉每一处此刻都是绷紧的,已经近乎成年男子的体魄精壮有力,脊柱沟深深的一条,一路蜿蜒到腰部一下。
哼!
反应这么大,这么紧张吗?
她的目光大胆又放肆,大胆浏览过每一处后,迟疑地看了一眼他的腿。
下半身大约是不易受伤的,就不看了。
桑慈将随便丢在一边的衣服又拿起来丢到他怀里,“好了,穿上吧。”
谢稹玉转过身来看她一眼,手臂一展,默默穿上衣服。
桑慈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漂亮的肌肉分明的身体,见到他系上带子,将肉遮得严严实实还有些遗憾。
看着他渐渐将外衫也穿上,又拿起放在一边的腰封,将纤薄的腰一束,桑慈才回过神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脱衣服。”
谢稹玉抬头看她一眼,将腰封扣上,“嗯。”
桑慈疑惑了:“既然如此,干嘛开始不脱?”
谢稹玉沉默了下来,又看她一眼。
桑慈被他这一眼又一眼看得有些恼火了,一下用指尖点了点他胸口:“看什么看?说啊!”
谢稹玉被她戳得心口麻痒,伸手攥住她的指尖。
桑慈被一握住手,难言的羞涩又涌上来,想缩回手,但被谢稹玉握紧了,放在手心里。
“不好随便袒露身体。”谢稹玉低声说道。
桑慈听完又不爽了:“我又不是别人!”
谢稹玉听完笑了,还是摇了摇头,“等以后。”
等以后什么?
他又不往下说了。
桑慈哼了一声,心道不给看就不给看,搞得我好像很想看一样……虽然是挺想看的!
她转移话题,扭捏着手指,问道:“那个公主到底怎么回事?”
以她的直觉,就觉得那公主是被人夺舍,与她前世的情况很像。
谢稹玉便将把那日的事情说给她听,“……后来那魔物从公主体内蹿出来,想进入我体内,幸亏你那日提醒过我,我有所防备,阻止了。”
桑慈听得紧张,仿佛也在现场一般。
她心想,上辈子的时候,谢稹玉质问过‘她’为何不直接夺舍他,当时那系统说的是谢稹玉修为高深,又心性坚韧,难以占据他的身体。
怎么这辈子那疑似系统的魔物却是想要去夺舍谢稹玉呢?
不,那魔物也想夺舍楚慎。
但楚慎那人虽然常年冷脸举止霸道,但他似乎是传闻里唯一一个没有堕入魔道的人。
也或许是‘她’遗漏了消息,也不知最后他是怎么死在李扶南尸骨旁的。
这魔物或许和上辈子的“系统”不是同一个?
还是……上辈子夺舍她之前,那系统就曾经尝试过夺舍谢稹玉但失败了?
所以,这疑似系统的魔物,究竟是不是上辈子那个?
如果这魔物就是上辈子那个,那么,如今它被困住,十月初七那一日,是不是‘她’就来不了?
桑慈想到这,心里有些高兴。
若是能知道上辈子有没有燕京这事就好了。
可惜上辈子谢稹玉从问机堂接任务时,不会和她说太多任务的东西,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也不太耐烦听。
“那个锁灵珠,楚慎给了莫长老了?”桑慈回过神来,又神情古怪地问道。
谢稹玉不明白桑慈为什么是这个表情,但点了点头:“莫长老应当会和其他前辈研究一番那魔物,若这是九幽魔地新出的魔种,恐人间要大乱,如今凡界已是有大乱迹象,帝王子嗣如今只剩下几个年幼公主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上辈子人间大乱了吗?修仙界不参与皇权更迭,若是因此产生的战乱,修士本就不会多管,她更不知道了。
不过这辈子人间要不要大乱另外再说,楚慎没了锁灵珠,若是李扶南再次挖古墓时遇到上古魔息入魔,重现上辈子的事,楚慎或许连她最后一缕残魂都留不住了。
“我能见见莫长老,看一下那颗锁灵珠吗?”桑慈想了想,说道。
谢稹玉摇头:“恐怕不能,得知这锁灵珠里的东西的危害,莫长老已经将其锁起来,并用上了法阵封印。”
桑慈有点可惜,可仔细想想,就算自己看到了,其实也不能分辨出那究竟是不是上辈子的魍魉。
“小慈,你快筑基了。”
谢稹玉忽然道。
桑慈自己也有些感觉,她情绪暴燥也有灵气满溢即将筑基的原因。
之前没心情想这个,这会儿听谢稹玉一提,有些得意,想笑,又努力压了压唇,道:“筑基也不是很难。”
谢稹玉还握着她的手,见她昂着下巴,那表情神气活现。
他盯着看了会儿。
想渡气了。
可这里没有水。
谢稹玉心里痒,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只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滑过她的唇瓣,又很快移开目光。
“你先前说等我筑了基,李扶南去那神树古墓时便带我一起跟着去,你可别忘了跟她说。”
“嗯。”
“还有,我筑基时,你得守着我,哪里也不许去,我怕我会出什么事。”
“嗯。”
“栖凤盛会筑基境就可以参加了,到时候我也想参加你说行不行?”
“行。”
“还有……”
桑慈有许多许多话想和谢稹玉说,只想和他说,想把攒了许久的话都跟他说,结果她兴致勃勃说了半天,余光一扫,就见他神色心不在焉的。
她一下就不高兴了,“谢稹玉!”
谢稹玉抬起头来,看过来的目光深邃。
桑慈本很生气,就要指责他此刻不专心,此刻被他用这样的目光一看,竟是生出了逃离的心思。
谢稹玉却忽然靠近,抬手按住她脑袋,将她压向自己,叩首吻住她额头。
他气息内敛又深沉,体温很高,衣料摩擦间,隔着衣衫都要烫到桑慈,他的吻更是滚烫火热,似要将她融化。
桑慈有一瞬间的茫然,脑袋空了,随后热气蒸腾上来,呼吸都停住了。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但她却不想阻止。
而且,就……就只是额头。
可谢稹玉又很快松开了她。
桑慈面红耳赤地看过去。
谢稹玉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耳根发红,手指放在腿上,道:“吃不吃糕?”
桑慈眼神缥缈:“……吃。”
没有别的了吗?
谢稹玉:“还有土豆烧鸡,吃不吃?”
桑慈依旧眼神缥缈:“……吃。”
什么鸡?什么土豆?
谢稹玉快速看她一眼,见她脸涨红了,有些羞涩,又还有些无措,他移开目光,垂眸笑。
他先站了起来,往外走。
桑慈看着他走了几步,终于回过神来,立刻站起来,想追上去,又顿住脚步。
谢稹玉停下脚步,回头等她过来。
桑慈趾高气扬,但看在谢稹玉眼里多少有点像小猫被惹怒了后色厉内荏地伸出爪牙,“刚刚那是什么?给额头渡气吗?”
她有些阴阳怪气。
谢稹玉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桑慈当然不会躲开,只瞪着他。
他又弯了唇角,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桑慈是想倔强地站在原地等谢稹玉一个回答的,若是那答案她不满意,她绝不会跟他走。
但是,她的脚有些不听使唤,就这么由着他牵着,跟着他走了出去。
“不是渡气。”谢稹玉忽然这么说,声音低柔。
不是渡气是什么?
桑慈下意识就要质问。
但是这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便被她生生掐死。
不是渡气还能是什么!
桑慈瞥他一眼。
真是个木头,就只能是额头吗?!
谢稹玉没御剑,也上了一朵莲。
他察觉到有人在偷偷看自己,偏了偏头,就见那只小藤妖躲在花丛里,颤巍巍从花朵后面探出半个身体看过来。
见他看,又害怕得缩了回去。
桑慈也见到了,哼了一声,朝小藤妖招了招手。
小藤妖已经不畏惧桑慈了,但有点怕谢稹玉,毕竟谢稹玉杀过妖,身上的剑意如杀气。
她小心过来,攀上一朵莲,又小心爬上桑慈的裙子,一路凑到她袖子里藏进去。
桑慈摸了摸她的芽苗,对谢稹玉哼声道:“当爹的也不知道把孩子带着。”
谢稹玉哑然失笑。
到了膳堂后边的小厨房,桑慈搬了个板凳坐在厨房外的院子里,和小藤妖玩藤蔓绕手指的游戏,不亦乐乎,心情极好。
小藤妖能感受到主人的欢喜情绪,也活泼了一些,甚至在桑慈手心里开了几朵小花,让主人更高兴一些。
谢稹玉处理了鸡和土豆,炖上,又做了些水煮花生并一些盐炒坚果,端着盘子出来时就见桑慈和小藤妖玩得高兴。
他在一旁坐下,将买的甜糕和水煮花生、坚果一起放到另外一张小板凳上。
小藤妖看到谢稹玉就躲进了桑慈袖子里。
桑慈拿起一块甜糕,又给袖子里的小藤妖塞了一块。
谢稹玉看到了,只当没看到。
毕竟都被人喊爹。
他安安静静给桑慈剥花生,剥完花生剥核桃,剥完核桃剥瓜子,等她吃了会儿,才收起盘子道:“吃多了也不克化,一会儿饭就做好了。”
桑慈也想吃烧鸡,点点头,难得乖巧。
谢稹玉忍不住又摸了摸她脑袋,视线在她红润的还沾着点心屑的唇瓣上滑过,伸手轻轻擦了一下。
桑慈正把手里最后一颗花生喂给小藤妖吃,也没在意,甚至还自然地仰面让他帮忙擦。
江少凌是见了楚慎后才知道自己师弟已经回青陵仙府了,他知道桑慈是跟师弟和楚慎去的莫长老那,估摸着这会儿两人在舍馆,便跑去了一趟舍馆。
结果没见到两人。
他想了想桑慈这几天的暴躁,听说胃口也不太好,便又来了膳堂,直奔后边厨房。
一到那儿,就看到两人坐在板凳上,一个身形娇小,微微仰着头,一个肩膀宽阔,微微低着头,一个将将要窝到人怀里,一个就是将人圈在自己怀里。
“咳咳咳咳!”
江少凌十分幽怨地咳了好几声,一不小心破了音,温吞的嗓音都像是鸡叫了。
桑慈毫不留情地指出来:“大师兄你的喉咙是被鸡啄过了吗?”
江少凌:“……”
谢稹玉笑出了声。
师兄难为。
江少凌再一次感慨道,也随手扒拉了一只小板凳,在两人身侧坐下,他气质温雅,举止又有几分懒散疏阔,偏偏嘴里却是对谢稹玉说着对桑慈的抱怨:“师弟,你不在的日子里,不知师兄有多累,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看看这衣服都宽了不少。”
谢稹玉看了一眼江少凌的身形,中肯评价:“师兄还是一样身形精壮,一点没瘦。”
江少凌:“……”
罢了,都是自己师弟师妹,他能怎么样?
他说起正事,从怀里取出一瓶丹药。
桑慈一看到他拿丹药,就想起上辈子他吃禁药而死的事情,立刻就劝:“师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乱七八糟的丹药少吃,实在身体虚就让谢稹玉杀两只老母鸡给你补一补。”
江少凌:“……那就先多谢师弟的老母鸡了。”随后他颇为忍气吞声地继续说道:“这是婉婉从流鸣山寄过来的,说是她炼制的固元丹,对筑基有益处。”
桑慈眨了眨眼,哦了一声接了过来,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玉瓶。
重生回来那会儿心里对婉婉和霜知确实有点脾气,可她也知道自己是无理的,毕竟她被夺舍这事,连掌门师伯都没看出来,她们又怎么能看出来?
可她又会想,她与她们一起长大,她们该是最熟悉自己的人,不该轻易被蒙骗。
至少谢稹玉就没有被蒙骗,始终站在她这边。
她就是如此娇蛮不讲道理。
前段时间,她开始与婉婉还有霜知重新联系,玉简上的传信她也都回了。
但她心里还有些别扭。
或许等再见面就好了。
她也分不清自己逃避的究竟是流鸣山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是逃避的是那些曾经亲昵的故人。
等到十月,她回流鸣山就好了。
“那你帮我谢谢婉婉。”桑慈干巴巴说道。
江少凌这温和性子听了也瞪了她一眼:“自己玉简上和她说。”
桑慈:“……”
当然是要说的。
她这会儿就拿出玉简,想了想,传信给她。
谢稹玉已经转身去厨房里忙。
桑慈抬头看到江少凌竟然还在,立刻就道:“大师兄今日不用去剑馆授课吗?”
江少凌觉得自己的脸皮也是该时候锻炼出来了,稳稳当当坐在板凳上:“我今日正好还没用膳,有点饿了,想念师弟的厨艺,老母鸡先欠着,今日有什么吃什么,师兄这儿还有几壶酒,咱们师兄妹几个正好小酌一杯。”
桑慈:“……”
想到江少凌爱酿酒,他酿的酒十分甘醇,她觉得让大师兄蹭一顿饭也没什么。
小藤妖从桑慈袖子里探出来,算是和江少凌打个招呼。
江少凌早就算是小藤妖熟人了,颇为友善地想逗一逗她。
小藤妖直接钻回了桑慈袖子。
桑慈又站起身来往厨房里去。
因为多了个江少凌,所以谢稹玉又利用厨房里的食材,准备多做两道菜。
桑慈闻着土豆烧鸡的香气,嘀咕一声:“大师兄可真没眼力见。”
谢稹玉深以为然。
等桑慈端着最先做好的烧鸡出来时,看到楚慎刚从剑上下来,身后还跟了一串,李扶南、陆元英、柳雪音都在。
桑慈:“……”
江少凌一脸坦然:“阿慎问了我在哪儿,他找我吃饭,我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都来了,不过也正好,大家都是朋友,趁着这机会聚一聚,虽然都在这,但好久没聚过了。”
除了对楚慎外,桑慈对其他人不讨厌,毕竟他们都是谢稹玉的朋友,而且最近上课,也算互相熟悉了,眼睛笑弯弯和他们打招呼。
楚慎见桑慈冷落自己也不恼,抱着剑站在自己师妹李扶南身边,表情依旧冷酷得很。
但是桑慈心里转念一想,这些都是谢稹玉的熟人和朋友,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她的朋友也要来。
于是她又传信给张钦余、林凤娘、还有祝绯和景明。
谢稹玉听到外面动静出来一看,默默又回了厨房。
陆元英也会做饭,他一看人这么多,便露出憨憨的笑,说道:“不如我们去打点野味?”
楚慎立刻先应和,并问李扶南:“师妹想吃什么?”
李扶南声音柔柔的,“蘑菇。”
桑慈听到这一句,想到一脸冷酷霸道的楚慎在山林间采蘑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楚慎听到她笑,面无表情转身御剑飞走。
柳雪音喜好生得好的人,不论男女,此时凑到桑慈和李扶南中间,左看看桑慈,右看看李扶南,清冷的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不如我们去厨房里面帮忙?”李扶南柔声提议,切肉她应该可以。
柳雪音只会耍大刀,但她认为自己烧火应该可以胜任,便点头。
桑慈觉得谢稹玉需要人帮忙,点点头,她至少可以剥蒜。
进厨房前,桑慈余光瞥到猫到一边偷懒的江少凌,忙指挥他去膳堂那儿搬桌椅过来。
“……”
江少凌只好起来干活。
等张钦余几人过来时,膳堂后面的院子里已经桌椅摆好,架起了烧烤架子,桌上有酒有菜。
几人都景仰楚慎几人,难免有些拘束。
好在闲散人江少凌平生另一大乐趣是唠叨,他又气质温和,很快就将少年人的拘束给开解了。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四周点起了灯笼。
当江少凌自酿的酒倒入酒杯时,甘醇的酒香立刻弥漫在四周,惹得桑慈深深吸了一口气。
谢稹玉端着鱼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桑慈垂涎欲滴的模样。
柳雪音正在给桑慈倒酒,满满一杯。
谢稹玉放下鱼汤,在她身侧的空位坐下,又看了一眼酒杯,忍不住低声道:“小慈,少喝点。”
她不善饮酒,喝多了还会一夜不眠,第二天又要头疼欲裂。
偏偏还挺喜欢喝,尤其是江少凌酿的甜酒。
桑慈横他一眼:“如今我已经可以灵气化酒了。”
才不会和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喝醉。
谢稹玉哑然。
心道你喝多了哪还会用上灵力去化酒。
桑慈今日高兴,抬头间,灯火下,是一张张年轻又鲜活的脸,大家都还活着。
除了如今还被封印的贺荆生。
她还特地拿出一只小碗,给小藤妖拨了点吃食,又给她倒了一小杯酒,拍拍她的脑袋,让她到一边玩去。
今日大家都喝了些酒,话便有些多,就是楚慎那冷面孔的人,喝了酒后也拉着江少凌和谢稹玉东拉西扯,陆元英则和张钦余那几个凑在一起。
桑慈酒喝得上脸,和柳雪音还有林凤娘凑在一起听李扶南出门游历各个古墓秘境的经历。
她说得跌宕起伏,兴致勃勃,柔婉的声音都比平时高昂几分:“有一回的古墓中女主人是个鲛人族,其夫君却是个凡人,女鲛人将鲛珠给了她夫君,换了她夫君活百年陪她,百年后,鲛珠力量殆尽,她夫君迅速化作红颜枯骨,女鲛人便修了一座墓,墓中绘制着他们生前的一幕幕,你们知道吗?这其中最多的是藏书和图册。”
林凤娘大眼睛里都是好奇:“难不成那女鲛人喜好读书?又或是她那凡人夫君爱读书?”
柳雪音虽面上清冷飒爽,但私底下和熟人也放得开,她眨了眨眼,忽然笑了。
桑慈不明所以,催李扶南:“所以这些藏书怎么了?”
李扶南微微一笑:“小慈怕是不知鲛人族的习性,鲛人性、淫,故那些藏书与图册都是她活着的时候收集的。”
至于收集了用来做什么就不必多说了。
桑慈和林凤娘年纪最小,听得脸红,但好在大家都喝了酒,脸都红扑扑的。
李扶南有些喝多了,兴致一上来,低头在芥子囊里翻了翻,翻出几本封面平平无奇的书,往几人怀里一人塞了一本,柔声慢语,却又十分豪放:“拿回舍馆自己好好长长见识,别说问剑宗大师姐小气。”
桑慈抱着书,不像其他两人都偷摸着塞到芥子囊里,她当场就要翻开看。
却被李扶南压住,李扶南朝她眨眨眼,冲不远处的谢稹玉看了一眼,抬手放在唇边,“嘘。”
桑慈轻哼一声,心道,她看这书册避着他做什么?
可她转念一想,谢稹玉是个木头,万一合籍后都只会渡气怎么办?、
这种事,还是交给她来学好了。
到时候露一手让他震撼震撼。
那确实要偷着学。
桑慈将书册收了回去。
今夜月明高照,一行人兴致不减,到后来又一起去了青云台上,借着酒劲喂招切磋,到最后东歪西倒地倒在地上一起赏月。
还未到十五,月有缺,挂在夜空缺依旧莹润。
陆元英舒服地喟叹一声,憨笑着道:“明年我们还一起喝酒赏月。”
桑慈听到了,她左边是柳雪音,右边是林凤娘,袖子里藏着一只小藤妖。
她醉醺醺的,闭着眼睛,心想,明年,一定会的。
明年还要游学,还要和谢稹玉看月亮,还要认识很多新朋友。
……
青云台石板夜凉,谢稹玉喝的不多,也不打算管别人,等大家都昏昏沉沉要睡不睡时起身轻声走到桑慈身侧,伸手一揽,将桑慈抱了起来。
桑慈还没彻底醉倒睡着,睁开眼看到是谢稹玉,恍惚了一下,便顺从地抱住了他脖子。
她乌黑的头发在一顿闹腾里有些散乱了,此时凌乱地堆叠在谢稹玉臂弯处,玉雪般精致的脸就藏在一片乌色里。
谢稹玉低头看了她一会儿,伸手轻轻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御剑离开青云台。
回到舍馆,落地后,他往桑慈袖子里的小藤妖扫了一眼。
小藤妖不用他开口,自己就乖巧地飘下来,落到花丛里找了个位置藏了起来。
开门进屋,谢稹玉直接抱着桑慈回到床边。
他本想放下桑慈,替她擦一擦脸和脖子,将被子替她盖上便离开,可他弯腰放下他后,桑慈却抱着他脖子不松开。
“小慈?”
他轻声唤了她一声。
桑慈没有声音,紧紧闭着眼睛,不知是陷入梦中没有意识还是纯粹喝醉了撒酒疯。
谢稹玉试图将她抱着自己胳膊的手拉下来,但是他不过稍稍用了点力气,桑慈就不乐意了。
她不乐意也不是朝他生气,更不是骂他,而是睁开眼睛瞪着他。
不知道是喝过酒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的眼睛像是被水浸润过一样,带着湿意,眼睛周围又红着,看起来几分可怜,几分可爱。
“怎么了?”
谢稹玉一下不动了,又因为挣脱不开,只好也侧躺在床上。
桑慈不说话,只是睁着眼看着他。
她的眼里似乎藏了许多话,情绪又是那样炽热,悲伤、欢喜、期盼、害怕,都在里面交织着。
谢稹玉黑幽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凑过去一些,感受着她呼出的热气就在他的脸上。
“嗯?”
桑慈缓慢地眨了眨眼,仿佛此时才认清楚面前的人。
她眼中那些不该出现在她眼中的情绪已经不见踪影了,桑慈后知后觉的酒劲泛了上来,盯着谢稹玉看了会儿,忽然松开他脖子,低头在自己腰间的芥子囊里翻了翻。
谢稹玉不知她要做什么,见她松开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坐起来,侧躺着安静看着她。
桑慈很快翻到李扶南给的那本书册,然后坐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谢稹玉,随后翻开了书册。
谢稹玉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她的动作坐了起来,随着她的视线往她手里看过去。
他见她神情凝重专注,以为她拿在手里的是什么剑诀或者咒律典籍,毕竟她如今灵气满溢,即将筑基,所以他跟着低头看过去。
可桑慈却抱着书往后一躲,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这书你不能看。”她哼声道。
谢稹玉不解,歪头疑惑地看着她。
桑慈又重新低下头看手里的书,神情凝重严肃钻研。
这幅样子,让谢稹玉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醉得糊涂了还是没醉。
但是他想要知道她看的是什么书总是有办法的。
谢稹玉看她一眼,转身下床去给她倒水。
桑慈还很警惕地扫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偷看的意思,才继续看手里的书。
谢稹玉倒了水回来,站在床边,仗了一点身高的优势往下看。
是图册,不是书册。
图册上交缠着一双男女。
谢稹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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