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回击

    尽管贺景延的话术一听就知道不对劲,纪弥还是差点被忽悠。

    他诧异,日本人为了人情上的恭维,怎么这么口不择言啊?!

    纪弥莫名有些不自在,都不敢往贺景延身上看。

    他自以为屋内昏暗,别人肯定看不清楚,实际上种种慌张都落在了对方眼底。

    “我回去洗澡了,你早点休息。”他磕绊道,“少喝可乐对牙齿不好。”

    贺景延跟在他后面,客气道:“谢谢关心,我牙齿还可以。”

    纪弥道:“每天除了咖啡就是碳酸饮料,你最好小心一点。”与贺景延待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碍着老板在场,他会有意识地控制饮食健康。

    这会儿没了节制,山竹一口气吃一盒,还拿薯片和香肠当正餐。

    夜宵也更加随心所欲,吃着辣油火锅喝可乐。

    不出几天,纪弥感觉到嗓子有些痒,顿时警惕起来。

    “待会儿喝奶茶吗小弥?”方溪云在吃晚饭时问。

    纪弥害怕上火,压抑道:“不了,最近想多喝白开水。”

    “我看到这个食堂意见薄,就想到我们的总办建议箱。”Noah看着捞汤的地方挂着本子。

    纪弥好奇:“一般都有什么建议?”

    Noah哭笑不得:“我半个月看一次,没什么东西,但今天拆开,有个员工还挺猛。”

    纪弥竖起耳朵:“说了什么啊?”

    Noah摊手:“看字迹像个男生,有些没谱的问绿化怎么不修剪,问流氓猫绝育了没,他问技术助理有没有喜欢的人。”

    闻言,纪弥险些呛到嗓子,不料这居然是给自己找事。

    而贺景延瞥过来,道:“怎么有人在鸿拟当明星?私生活被这么关注。”

    纪弥干巴巴回答:“那辛苦Noah兼职经纪人替我糊弄一下。”

    “你不是西装控嘛,就直接拒绝说做互联网的别想了。”方溪云出主意。

    “嗐,小弥又没喜欢谁,说不定眼缘会打败固定癖好呢?”Noah道,“我干脆没回他,让那个人去猜吧。”

    一时间,纪弥没吱声,但接下来有些心不在焉。

    几个秘书去买奶茶,他与贺景延回到顶楼。

    电梯里刷了工牌通往顶楼,察觉到身边青年状态不对,贺景延询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纪弥闷声回答:“就是有点问题,还没怎么想好……”

    贺景延稍挑眉梢,偏过脸问:“那让我听一听?”

    纪弥犹豫了下,支支吾吾:“我纠结会儿这该怎么讲。”

    见他居然没拒绝,贺景延出乎意料。

    这算不算是一个迈向成功的里程碑?

    以往纪弥界限分明,只肯向网友吐露烦恼,在上司面前滴水不漏,像是没有任何个人问题的完美下属。

    眼前终于不去找Jing了,在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里,难得愿意这般分享烦恼。

    贺景延从而记起来,自己之前把人送到小区门口便离开,如今还能去纪弥家吃泡面。

    对方一点点地朝自己亲近,那他便能从Jing的躯壳一点点脱身。

    尽管Jing从头彻尾都是自己,并且出于阴差阳错,变成了他用来开导纪弥的顺手工具,不算是什么冒名顶替。

    但线下的身份不能被纪弥知晓,总让贺景延觉得很不好。

    越想越别扭,贺景延闭了闭眼,给自己心理暗示。

    不要惦记Jing这个容易招麻烦的马甲了,他想。

    要是纪弥不再需要Jing的帮助,自己还能早点删号以绝后患。

    这么值得庆祝的节点,他选择不去琢磨虚拟世界,该去品尝一些真实世界的战利品。

    从电梯走回办公室,纪弥迟迟没开口,贺景延也不催促。

    “你愿意讲的话,我随时乐意听。”他让人放心。

    他拐弯抹角地说:“有时候老板也能派上点用场。”

    纪弥忧心:“唔,没什么要紧事,不过你可以帮我保密吗?”

    “保密协议可以当场打印。”贺景延道。

    纪弥相信他的人品,不需要用白纸黑字去约束。

    于是,纪弥鼓起勇气坦白:“我觉得自己可能被Shell传染了。”

    完全意想不到纪弥会这么讲,贺景延呆滞了半秒钟。

    紧接着,他回过神来。

    “Shell刚刚发烧请假,你也身体不舒服?不过昨天你们是离得有点近。”

    这么说完,贺景延刚坐下,便要重新站起来。瞌睡虫都被惊醒,他见自己的ID这么展示在对面,被挂的比挂的还嫌丢脸。

    率先受不住,他试图让Jing撤下特效,表示有事好商量,感觉名字被放在框里一下子就变脏了。

    偏偏Jing与他对着干,纪弥决定使用过激词语。

    他点评:[你这样像告诉全世界,自己在给我做狗。]

    Jing根本不上钩,反而来劲。

    [知道你想宣告主权,但也别太强求范围,这个框只能在萌心用。]

    纪弥:“……”

    什么叫做只能啊,合着你还敢全平台用么?

    看着对面头像,纪弥本该懊恼,然而心情明朗,别开脑袋一个劲想笑。

    吵了一通,他再埋头补觉,在家吃完中饭再去公司。

    总办一直是弹性上班制,在这个效能常年拉满的地方,没有计较工时和考勤的意义。

    HR和其他部门也根本不管他们早上几点来,毕竟他们每天晚上也不知道几点能走。

    纪弥到了顶楼,看到办公室有一张生面孔,见到他以后便上前握手。

    “这个就是纪老师?一直没当面见过,我是ChiChi。”那人道。

    纪弥与他打招呼:“你来出差?”

    ChiChi解释:“我去隔壁做集团汇报,顺便来这儿串门。”

    “汇报应该很顺利,看起来被夸了。”纪弥笑起来。

    ChiChi摆了摆手:“我这种迷你工作室,去集团就是挨叼,不过这两天盈利很好,我发现恋爱脑的钱真好赚啊!”

    纪弥:“。”

    ChiChi道:“随便搞点头像框,萌心至少能活到后年了,全靠用户们烧包。”

    纪弥:“。”

    他俩在门口聊着,声音传到办公室里面。

    贺景延出声:“那你这趟记得我们一下互娱的技术费。”

    “唉,现在做社交产品是真的难。”ChiChi立即变脸,“最多送诸位一张年度会员卡。”

    他是真的打算热情赠送:“你的账户名是多少,我直接打到你的后台?”

    “没关系,我之前收到过还没过期。”纪弥推脱。

    讨论福利,他没忘记老板:“话说Delay需要么?”

    贺景延回绝:“收贿赂好歹也拿个大的,会员卡就想抵账下次别进我们园区的门了。”

    ChiChi知道贺景延的账户:“我隔三差五瞧你的后台数据,你最近没少光顾啊,送得难道不是投其所好?”

    纪弥不可思议地望进办公室,贺景延懒洋洋地单手撑头,也正望着他们。

    贺景延一脸坦荡:“怎么了小纪老师?只准你网恋,不准我登录?”

    纪弥哪有那么霸道,反驳:“没有,我就是惊讶!”

    毕竟贺景延完全不是这类软件的受众群体,产品安安稳稳地运营了大几个月,身为高层也没有时常巡查的必要……

    没琢磨出贺景延的用意,纪弥心思活络地跳过这节,记仇和翻旧账才是正题。

    他道:“之前你还教训我,说我在那儿容易受伤,敢情自己玩得那么开心?”

    被他质问,贺景延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忽地欲言又止。

    这时ChiChi拍马屁:“你万一被骗了和我说啊,我代表官方为你撑腰!线上禁言封杀,线下真人快打。”其实除了纪弥,贺景延没把具体的住址告诉过任何一个同事。

    所以贺景延不担心这个可能性,估计就是酒店人员一时马虎,把什么东西遗失在了角落。

    思及此,贺景延优哉游哉地过去。

    正好外面的电梯发出动静,他隔着门率先道:“丢什么了?你稍微等一下,我去找出来。”

    那人讨教:“你看到过我儿子么?帮忙找找吧。”

    她阴阳怪气地描述:“他爱上了沪市的风景线,我当有多好看呢,一下飞机合着天空都发灰,得赶紧带去眼科医院。”

    贺景延:“……”

    不是,他妈妈怎么突然来了?

    这一瞬间,贺景延松开了门把手,愣是没敢打开。

    而贺母继续道:“赶紧的吧,让我瞧瞧他在这儿是怎么个滋润法,怎么抛家弃母的不肯来美国。”

    就在她这么催促的时候,贺景延迅速回到房间拿上手机。

    一解屏,便是贺竞南的两条未读消息。

    贺景延冷冷地说:[你通风报信得太晚了。]

    贺竞南:[婶婶让我别太早透露,说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这影响你了吗?]

    贺景延:[只是让我发现,你的副卡也解绑得太晚了。]

    在贺竞南撕心裂肺的惨叫中,贺景延退出对话框,立即敲了敲纪弥的门。

    纪弥佯装淡定,推门而出:“我换好了,下去吧。”

    下一秒,他被贺景延关回了门里。

    纪弥:?

    “我们的关系突然变得见不得光了?”纪弥懵懵懂懂问。

    见贺景延不回答,他还逼问。

    “为什么要把我藏起来?我从里到外一干二净,站在你边上不会害你被误会的……”  

    小纪老师非常无辜,嚷嚷:“你就算不信任我,也要给我澄清的机会!”

    “我妈妈突然来了。”贺景延道。

    闻言,纪弥没再闹腾。

    他听到贺景延解释:“之前我完全不知道,她没有跟我提过,你先在这里待着,我看看情况。”

    纪弥本来在炸毛,此刻温顺地“噢”了声,待在房间不敢乱动了。

    不过,在贺景延走后,他关掉房间灯光,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一时间,听觉变得比往常更加敏锐,他听到贺景延踱步下楼。

    可惜这间房面积太大,门口的对话根本没办法听清。

    另外一边,贺景延道:“妈,久等了。”

    贺母道:“磨磨蹭蹭半天在干嘛?”

    贺景延解释:“家里有点乱,随便收拾了一下。”

    贺母怀疑:“这里是老管家亲自挑的保姆在负责,据我所知,每三天就来一次。”

    “我是精益求精,想让你看了放心……”贺景延找理由。

    贺母冷笑:“茶几上敞着半块提拉米苏,刚才你收拾了五分钟,也不知道放进冰箱。”

    贺景延:“。”

    纪弥什么时候吃的蛋糕?!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路过楼梯这块区域,纪弥隐约能听到对话。

    纪弥懊恼地撇嘴,有个西点师投喂的小甜点,让他垫垫肚子。

    “你这里还住了其他人吗?”贺母问。

    贺景延沉默了一小会儿,似乎在犹豫该如何回答。

    贺母道:“桌上有两套餐具,总不能是为我准备的吧?”

    大概是怎么想都瞒不住,越是掩饰越难以收场,贺景延道:“我有同事最近借住。”

    “为什么?”贺母没那么好打发。

    贺景延犹豫了下,不希望她这时候与纪弥有太多接触。

    自己对眼前的发展猝不及防,要是被妈妈看出什么来,可能会横生枝节。

    更重要的是,纪弥青涩又认生,贺母的作风却很强硬。

    贺景延难以保证,后者对前者是什么态度。

    纪弥感动:“好兄弟,对面身高目测至少有186。”

    闻言,ChiChi当场背信弃义。

    “从小吃的什么啊,发育得那么好?你还是喊Delay给你做主吧,个子倒是差不多!”他甩包袱。

    这对兄弟立即一拍两散,纪弥要去技术中台,不招待这位客人。

    “让他做主?”纪弥临走还挑衅,“他等着我婚礼坐主桌就可以了。”

    等到那抹高挑身影离开,贺景延在座位上沉思片刻。

    “做了那么久的媒婆生意,你对婚礼有研究么?”他开口。

    ChiChi道:“我做的方向是社交,你说什么呢!我就知道你也把萌心当做两性软件!”

    贺景延自动过滤他的埋怨,确认:“新郎是坐在主桌的对吧?”

    ChiChi:???

    他道:“不知道这里的门诊几点关门,我送你过去。”

    纪弥连忙摆手,道:“没,我是说其他方面。”

    听到他磕磕绊绊否认,贺景延不以为意,认为他着实有些敏感。

    “他写文档像是写红楼,一个字一个字能磨特别久,你和他哪里像?”

    纪弥趴在总裁办公室的实木桌前,澄清:“Delay,我指的不是工作。”

    弯弯绕绕大半圈,就是没有直说,纪弥确实难以启齿。

    这些私事本该与付千遥分享,但自从NLP实验室被抓去支援X17组的开发,好友便忙得四脚朝天,根本没空看手机。

    而且,他认为贺景延更为年长和成熟,或许能给自己一些指引。

    “话说你记不记得,Shell老师和女朋友是游戏奔现?”纪弥铺垫。

    他用手指刮了刮桌沿,再道:“小纪老师似乎也想网恋。”

    贺景延每年做详细体检,别说是牙不好了,甚至没有近视。

    不过,顺着纪弥的话语,他提起身体事宜:“最近胸口是有点难受。”

    纪弥认真地问:“不会心律不齐吧?”

    Jing嘴欠:[看你的身板,先报的大概是医疗保险,要不还是保重吧?]

    这算是撞到枪口上了,纪弥磨着后槽牙:[对啊,我的力气不大。]

    清楚对方有多么贞洁烈男,他以恐吓回击:

    [但脱你的西装绰绰有余。]

    第 22 章   试探

    Jing看到了。

    Jing离线了。

    纪弥学着自己的上司嗤笑了声,玩不起。

    HR配文:[这是草拟的文档,周五定稿前请大家多沟通,辛苦啦~]

    起笔前贺景延和他们沟通过,不需要什么上任发言。

    但是事业群换了老板,第一封群发给所有员工的邮件总要说些东西,鼓舞士气、满足好奇亦或者稳定人心。

    总办对外发表的规划由秘书室负责书写,HR准备了盖着红章的任命文件,以及对Delay简明的介绍。

    贺景延的履历几近完美,海外顶尖名校毕业,入职后一手建立紫台工作室,主要管研发和发行线。

    他陆续带过三款S级旗舰项目,如今均是游戏畅销榜的常客,也是整个互娱的招牌项目,每年都要被放在校招宣传视频里大吹特吹。

    这样的背景用“天之骄子”来形容也不为过,纪弥惊讶地看完这些,忍不住瞥向贺景延。

    真的太年轻了,这时候还靠在自己桌边,耷拉着眼皮懒洋洋晒太阳。

    光看表面模样的话,比起位高权重的总裁,他更像是随性又倨傲的富家少爷……

    “怎么了?”贺景延察觉到目光,发现纪弥的表情有些意外。

    他轻嗤:“看完这份初稿,我也觉得描述得不够准,该着重强调的都没提。”

    纪弥眨了眨眼:“你想要修改哪里,我帮你去对接?”

    贺景延以防再被认错人,提意见:“ 他们都忘了提,我身高187,体重150,三围是100、78……”

    颇有兴致地报数据报到一半,被姗姗来迟的Noah打断。

    Noah一赶来就看到贺景延没做人事,无语又好笑:“你跟人牵红线呢?特么把这些花招留到求偶的时候用吧!”

    他还发指:“骚得没眼看,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我们穷得卖总裁了。”

    紧接着,Noah摸了摸下巴,对老板提出了直击灵魂的质疑。

    “话说你是不是觉得小弥好骗,跟人家谎报了数据啊?”

    纪弥:“。”

    他闻言没控制住视线,暗落落地由上至下扫了贺景延一下。

    贺景延是典型的衣架子身材,套着日常的卫衣都很出挑。

    但是不太显肌肉,穿得太严实了,衣服又很宽松,根本看不出胸围有没有三位数。

    这一眼让纪弥联想到了Jing。

    虽然Jing打扮得斯文禁欲,但因为西装版型贴身,勾勒得身体线条清晰利落。

    如果是口气放浪些的人来点评身材,肯定还会加一句:

    一看手感就很好摸。

    “我今年的体检数据就这样,谁稀罕作假?”贺景延这时冷冷地回应。

    Noah颇有求知欲地上前,试图打假:“那你让我量一下。”

    “别,我受不了男的碰我。”贺景延拒绝。

    原本正交代得起劲,除了外在条件,还想说一嘴自己铁直,掐灭之后不必要的脑补和麻烦。

    可惜被Noah中途打断,贺景延不方便刻意再补充,不过自认为这句话流露得明显。

    他说完撇了眼纪弥,但对方好像在走神,不知道想着什么东西,总之没太在意耳边的插科打诨。

    而Noah听完感觉一头雾水,看贺景延的眼神好像看抽风病人。

    不过贺景延平时工作压力大,生出一点大家难以理解的暗疾也正常,他没有多想。

    他转头招呼着总办来之不易的新鲜血液:“小弥,晚上吃食堂?”

    纪弥道:“嗯,我知道二楼有几个窗口很好吃,待会儿带你一起去?”

    “那我把Shell和溪云也拉上。”Noah安排着,再问,“Delay你等下是回公寓么,还是在公司多留一会儿?”

    贺景延虽然来的时候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但在这里几个小时,消息已经传到了行政那边。

    行政听说过新总裁不喜欢被刻意招待,没有直接来打扰,但在OC上发了信息来关心。

    贺景延道:“行政让我检查下办公室里有没有缺的东西,我扫一眼就回去了,随身带来的行李箱还没收拾。”

    办公室装修得和外面区域一样,是几乎找不到明亮色块的工业风,看起来高级且性冷淡。

    没有花里胡哨的摆件和花束,电脑、工学椅这些实用品都和穗城时一样,是贺景延平时习惯用的最顶配。

    这里连通一间休息室,衣柜、床铺和淋浴间一应俱全。

    上任CEO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所有的物品都换成了新的,靠窗的角落处,空气净化器正在勤勤恳恳地工作。

    贺景延踱到床头时,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有一只应急医药箱,以及备用的打火机、蒸汽眼罩、香薰蜡烛……

    怎么居然还会有避孕套?

    贺景延倍感匪夷所思,觉得行政大概是把自己当成禽兽败类了,很无语地关上抽屉。

    再出去的时候,纪弥正主动与Noah熟悉工作流程,两个人凑一起嘀嘀咕咕,没注意到上司的低气压。

    贺景延看了一会他们的背影,还瞧见Noah有说有笑地夸纪弥学得快。

    “Delay,你要走了吗?”Shell走过来,“正好我也下楼了,一块儿呗?”

    贺景延问:“和沪市那些人打过一遍照面了?”

    Shell回答:“我认识这儿的几个制作人,他们对紫台还是很服气的,项目品控和长期流水就摆在那儿,不服也得服嘛。”

    说起这些事,他微微压低了声音。

    “不过你一直懒得管外务,很多人跟你不熟就会有疑虑,怕你一上来会砍组……有好几个制作人来打听过了。”

    贺景延淡淡地“嗯”了声,没什么明确的态度。

    “话说你觉得你的小助理怎么样啊?能用不?”Shell好奇。

    职场里的能力衡量往往从第一眼就开始打分。

    尤其是身居高位,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早已锻炼出苛刻又精确的眼光。

    今天他们光是几句私下交流,就能发散出很多话题。

    再联系到贺景延一向要求很高,Shell暗落落琢磨,觉得大概不会有什么好话。

    然后,他听到对方淡淡道:“不敢怎么样。”

    Shell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特么一个总裁,对助理还要说“不敢”??

    “短短两天,他已经把Noah收服了,你也是心心念念,我看整个秘书室估计离集体阵亡差不了多远。”

    贺景延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对这群不成器的东西表达不屑。

    Shell对所谓的“心心念念”感到冤枉。

    “我问你满不满意是为了及时调整,你要是用得不顺手,这里还留着其他候选人的简历呢!”

    “而且,Delay你别形容得我们仿佛在搞基!”Shell道,“你为什么突然在这方面变得敏感?方溪云就谈过男朋友啊,之前没见你有什么反应。”

    碎碎念着,他问:“你要是真的介意这种,需不需要我去问问纪弥?毕竟你俩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不用。”贺景延打断。

    自己只是随口一提。

    这方面算是隐私,他对纪弥的个人情况没有兴趣。

    被司机送去公寓的路上,贺景延收到萌心的消息,是一则上线首日荣登某排行榜的捷报。

    于是事业狂想也没想地就点了进去。

    在点开的瞬间,Jing的IP也从香港跳到了沪市。

    ·

    鸿拟,东二门。

    纪弥和新同事吃完晚饭,刚挤上公司的班车没占到座位,单手抓着扶手站在下车口。

    一开手机,付千遥关心:[下班到家了,你还活着吗?]

    纪弥开玩笑:[我明天可能不用来上班了。]

    付千遥已经恢复活力,大大咧咧地接茬。

    [那我在电梯里喊他小兄弟,辞退信应该是我俩买一送一,打包滚出鸿拟。]

    纪弥发过去一张炸公司的表情包,从Shell那边存的,感觉很实用。

    付千遥:[哎对了,你玩萌心了没?我来瞅瞅用户反馈。]

    纪弥知道这是对方第一次参与的上线项目,说了一些好听话,并感谢他送自己年度会员。

    “你有没有试试它的推送功能?这平台的大数据算法很顶吧?”付千遥发来语音,语气颇为骄傲。

    “而且下午我听别人确认过,用户的总体质量很高,保管刷到对胃口的天菜。”

    纪弥戴着耳机,打字:[用过,今天忙着上班,还没有再登录。]

    付千遥意味深长地问:“遇到感兴趣的了?”

    纪弥回复:[我们只是聊了点鸿拟的八卦。]

    随后,他打了个激灵。

    自己和Jing透露的那点消息貌似都是洋葱新闻?!

    什么Delay长得丑,什么疑似是Gay……

    特么的没一个靠谱。

    纪弥回想着,贺景延甚至在自己面前说过,受不了被男人碰。

    他越想越不好意思,尽管自己只不过是网上随口转述,但毕竟间接散播了谣言。

    回到租房,他一边开电脑准备远程办公,一边匆匆上线和Jing解释。

    [今天我朋友说之前是误会,Delay不是照片上那个人,性取向大概也是假消息。]

    发送完,他还找了张[一杯泪水]的表情包。

    Jing目前是离线状态,纪弥点进他的主页一看,上次登录时间是两个小时以前。

    等等。

    为什么Jing的IP突然和他同城了???

    他惊讶地睁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收到对方的回复。

    Jing:[你朋友的消息风向转变好快。]

    Jing:[他今天见到人了?]

    纪弥遮遮掩掩:[应该是吧,总之这回保真。]

    他再困惑:[你怎么在沪市呢?]

    Jing:[工作上有点事,过来驻场。]

    怪不得昨天Jing说周一不上班,原来是赶航班……纪弥心说。

    怎么和自己上司差不多?

    不过贺景延是从穗城被调过来。

    Jing想起对方也在沪市:[碰巧跑你这个城市了。]

    纪弥一边拆出棒棒糖,抿嘴里尝着草莓味,一边看Jing的消息。

    那自己和Jing岂不是有机会碰见?

    纪弥没往歪处想,客气地尽地主之谊。

    他打字:[如果哪天下班有空,我请你喝饮料。]

    虽然网友面基在如今稀松寻常,但还不够熟悉就见面的话不太妥当,他也不过是随口一提。

    Jing在这方面有同样自觉:[晚上也许不适合喝得那么甜。]

    这句话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感,但回得并不冷硬。

    纪弥对此满意,偏偏得寸进尺:[那你想喝别的?长岛冰茶四十度,会太辣了吗?]

    Jing故意说:[会和上班一样苦。]

    正好mī最近跳槽,他转而道:[又工作完一天,新上司怎么样?]

    领导的风格会很大程度地影响工作体验,纪弥讲过一嘴,大概是过渡期还没摸清上司的好坏。

    mī:[鸿拟的判定程序是道德标兵吗?不像话吧!]

    这种可能性基本为零,很快他就浮出了另一个念头。

    mī:[……你是内部人员?]

    第 23 章   请客

    Jing:[你猜?]

    mī:[就算你不是,肯定也找里面的人了,手动抓才会这么严。]

    Jing:[你对他们的标准这么熟悉,不在这个团队都说不过去。]

    mī:[不在噢。是你这样太明显了,随便想想都知道不对劲!]

    Jing:[我也不在,但确实找了朋友主持公道。]

    贺景延解释:“他的房东提涨价,正好年底忙不方便换房,所以来我这里过渡一下。”

    他说的是真话,逻辑上合乎情理,贺母没有过多质疑,只是觉得儿子不太像是这么热心的人。纪弥在心里说,看着年少的自己来到陌生城市。

    接下来的情节太过熟悉,同母异父的弟弟抵触他,叔叔当他是空气。

    他硬着头皮待下去,夹菜都要看人脸色,写好的作业被撕碎,藏在行李箱里,暗示自己早点滚。

    穆颖想过护着他,但全职太太依附于人,没有太强的话语权。

    为了不让现任丈夫反感,她吩咐纪弥在家出点力,负责每天接弟弟下课回家。

    五点半下课,一直到七点钟,纪弥站得双腿麻木,都没有等到人。

    他害怕自己弄丢了弟弟,着急地想找家长,却看到一家三口已经开饭。

    “纪弥怎么还没来?”穆颖道。

    弟弟说:“不知道他去哪儿玩了,我也没在辅导班门口瞧见他。”

    叔叔责怪:“你看到了,他和阿志根本处不来。再说你当时也没讲过,大儿子怎么会要你来养?”

    在男人的斥责里,穆颖也对现状感到头疼。

    “我能怎么办?他爸一死,他家亲戚就打电话来,通知我在沪市还有个儿子!”

    纪弥愣了一会,再听到穆颖说:“怪我有什么用?我都问过了,他们要是报警或者打官司,当然是我要负责啊……”

    那天,纪弥在外面待了很久才回去,叔叔带着母亲去应酬了,弟弟在作业上涂涂画画。

    小孩对他的敌意非常强烈,涂鸦上画了人被插着刀,脑袋上写着他的名字。

    纪弥视若无睹,倒掉行李箱的纸屑,塞进自己的衣物,梦游般离开了这里。

    没有钱坐动车回去,他买了长途车票。

    浑浊的空气里,纪弥挤在后排,瘦削的身体紧紧抱住书包。

    先是看到日出,再看到沪市的高速入口,听着车内的吵闹,他全程无话。

    下车的时候,纪弥踩在地面上险些跪倒。

    司机发现他脸色极其难看,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纪弥缓慢地摇了摇头。

    见状,司机以为他不要紧,实际上纪弥的额头很烫。

    不过纪弥想着,还是让我死掉吧。

    回到家,座机铃声响起,这次他听到了穆颖的崩溃。

    假期在丈夫和儿子身上受的气,统统转移到了纪弥这边。

    “你有没有良心?走掉不和妈妈说一声?害得我找你好久!你要逼得我怎么办?”

    纪弥喉咙干涩:“我没想让你怎样……明明是你问我的,你问我要不要跟你回去。”

    不止是他茫然,穆颖也陷入困局:“我能不问你么?”

    “当时我不知道,原来你想听其他答案,不过现在明白了。”纪弥走神地回答。

    他张了张嘴:“不需要找律师防着我,我没想过缠着你……我不用依赖任何人。”

    话筒那端没了声响,纪弥却静坐许久。

    到底还在渴望什么呢?

    一阵盲音后,他垂下眼,木然地摁了掐断键。

    缩在旧的沙发上,纪弥僵硬地睡过去,或者说是昏过去。

    他一度失去对外界的感知,不饿也不痛,只知道伤心,直到被雷声惊醒。

    不知道烧到了多少度,自己摸着脸颊都嫌吓人,或许不出去买药的话,他真的会死在房间里。

    脸上满是干涸的泪水和汗水,他几乎没力气撑开折叠伞。

    等红绿灯的时候,有些私家司机不注意水坑,飞速地碾了过去,向路边溅起脏水。

    纪弥想要躲开,然而头重脚轻,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只不过是稍稍退了半步,却如同猛然坠下深渊,往后倒去根本站不起来,也握不住自己的伞柄。

    “靠,碰瓷么?我没撞上人啊!”中年男人吃惊。

    他抱怨:“放完假第一天呢,喂,你今天怎么不上学?能不能听见我讲话?”

    听着他的声音,纪弥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有污水沾湿了自己的袖子。

    假期居然都结束了,自己在沙发上躺了那么久?他朦胧地想着。

    近处又响起了关车门的声音,皮鞋踩在地面上一点点离近。纪弥歪过脑袋:“会场上有人说你家住半山,我才知道你不是一直都在美国,Jing有可能和你是邻居。”

    由此胡思乱想被吓了一跳,到现在都有些阴影。

    他觉得自己胆子太小,不由扯了扯嘴角,然后有些无奈地打趣。

    “巧成这样,你是不是有兄弟呀?”

    贺景延顿了顿:“我爸也很想有二胎,可惜我是独子,没有复制款,只能自己裂变。”

    纪弥:“……”

    “小纪老师,我没在业内碰上过邻居。”贺景延忽地道。

    纪弥道:“嗯,如果你知道,之前我给你看他的头像,你就应该认出来了。”

    他并不了解富裕阶层的世界,恍然得知贺景延和Jing都住在山里,就觉得范围已然被缩到无限小。

    回头搜了一下科普,他后知后觉,香港的富豪很多,有好几处山间的别墅楼盘。

    自己现在就能随口报出好几个名字,比如浅水湾和深水湾,以及赫赫有名太平山顶。

    “诶,等等。”纪弥灵光一现,上下打量着贺景延。

    贺景延:?

    闲着也是闲着,他打开Jing的照片,与贺景延做起对比。

    中午的食堂人来人往,贺景延瞧见他这副架势,配合不是,抗拒也不是。

    ……就要这么被发现了?

    贺景延看着纪弥认认真真地来回分析,脸色貌似风轻云淡,实际心跳猛烈撞击胸口。

    就算事先做过准备,还想过破罐子破摔,如今真的被当场揪住,依旧会反射性地紧绷。

    这方式是不是太突然了点,地点甚至在公司。

    心理活动一大堆,没一句敢开口,贺景延觉得自己这样子有些好笑。

    近几年趟过大风大浪,不知道天高地厚,转头便折在纪弥手上,尝过了恐惧是什么滋味。

    “你身材没他好。”纪弥分析半天,蹦出这么一句。

    贺景延:“……”

    清脆的结论落下,贺景延噎住,与纪弥面面相觑。

    “你确定?”贺景延本来被唬住,这时候又被气笑。

    纪弥煞有介事地比划:“你看他的肩膀那么宽,你的肩膀没这种效果。”

    贺景延:“…………”

    咽不下这口气,他麻木道:“我觉得我和他一模一样啊,而且这种镜头有画面拉伸吧。”

    纪弥也服了:“能不能少臭屁?你都不怎么去健身房,他特别自律,腹肌能保持得很清楚。”

    贺景延咬了咬后槽牙:“我也有,要不然撩起来给你看看?”

    纪弥匆忙地移开眼:“这里可是公共场合,你不要乱来,被拍照抄送给职业道德委员会,秘书室也捞不出你。”

    贺景延趁机来劲:“怎么了这位助理,舍不得我被押走?”

    纪弥斗嘴:“你的老相识庞伦就要来了,你好好去机场迎接吧,这次来一个新总监,回头可能要来新助理。”

    贺景延闻言一怔,旁敲侧击:“你不可能永远当我的助理。”

    纪弥都没多想:“对啊,就没永远这回事。”

    “进过民政局都能离婚呢,鸿拟的散伙人就更多了,说不定我转头就去X17过日子。”

    噼里啪啦说完,他惊觉:“老板,你是不是真的有安排?”

    贺景延已经无语了,朝他嗤笑。

    “你连结婚证都绑不住,信你老板一句话?我好荣幸啊,都想挑战这辈子不换助理了。”

    纪弥:“。”

    “往前走,再和你聊天我要犯心脏病。”贺景延提醒他,随着队伍一起挪动。

    纪弥垂着脑袋:“对不起,我这两天状态不好,没有不想和你搭档的意思。”

    贺景延没敢多看他这副神态,一看就心软。

    他套话:“你被什么影响了?”

    “我想尊重Jing。”纪弥坦荡回答,“但我没办法打消好奇心,又会冒犯他的边界。”

    贺景延没想到纪弥这样乖,说:“那你试试让他出来吧。”

    “他不乐意,说过好几次了。”纪弥闷声道。纪弥继续偏重点:“你怎么不睡觉啊?”

    贺景延打包了一碗汤,放在保温壶里,打车又回到亚樾里。

    中途,他回答:“我怕你半夜里醒来,不舒服没人陪。”

    纪弥想要他陪:“那我不舒服。”

    物业管家是全天服务,得知贺景延的需求,又被塞了红包,很周到地送到纪弥家门口。

    摁了门铃,他道:“您好,我是管家,之前与您发过微信了。”

    “您的男朋友煮了解酒汤,让我帮忙带上来。”他解释。

    纪弥跌跌撞撞去开门,收下那碗热气腾腾的汤。

    再听到管家搭话:“您男朋友有点帅啊,是不是还有急事?给完我就走了。”

    被酒精麻痹,纪弥反应迟钝,一时间只是点头。

    他在桌前喝着汤,才意识到Jing应该是亲自过来。

    紧接着,萌心有语音来电,纪弥拖着尾调:“喂?”

    Jing问:“味道还可以吗?我没怎么放盐,怕你喝多了会干。”

    “嗯。”纪弥慢吞吞道,“管家说你是我男朋友,还说你长得好看。”

    “好晚了,凌晨三点半。”他自言自语地讲下去,“你这样跑一趟干嘛?”

    没等Jing的回答,他抛去新的问题:“你是来爱我的吗?”

    灯影幢幢不能出现在身边,没有关系。

    没有十指相扣过,甚至没有交换过眼神,也没有关系。

    隔着屏幕传递来的在乎和用心,已经足够有分量。

    纪弥收获过的爱很少,但他懂得好好珍惜:“可是,可是我没想不明不白地开始。”

    谈恋爱一定需要明确的流程么?它不像结婚那样,需要法律登记来产生效力,比起那一段对白,两人的相守更加重要。

    然而,晕头转向地步入关系,说不定也会稀里糊涂地结束。

    Jing开口:“抱歉,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过……”

    放弃了回顾,纪弥干脆袒露一点,直接开口:

    “如果那天情人节,我没错过零点,会比今天更早承认,其实我也喜欢你。”

    这般温顺地预支完,他苦恼:“都剧透了,该问你收利息。”

    Jing愿意做这笔买卖:“那你想拿什么?”

    纪弥郑重地指定:“你欠我的告白,要当面说给我听。”

    贺景延道:“你们那时候谈恋爱了么?”

    纪弥回忆了一会儿,含糊说:“应该不算。”

    起初他说要与Jing喝酒,纯粹是社交性地随口一提,两人的关系根本没到那种程度。

    后来被帮助租公寓,他真的想请Jing吃饭,对方却不肯露面。

    纪弥因此有些暗落落地受挫,加上自己向来注重体面,不会缠着要求对方出来。

    现在要去说?

    纪弥迟疑了下,道:“我喜欢他就应该包容他的想法,太任性的话不好啊?”

    可是贺景延态度相反:“不用考虑那么多,现在你想见,就去邀请他。”

    “为什么?”纪弥不懂他的怂恿。

    贺景延望着他,日光下,那双眼睛难得闪烁过犹豫。

    单身的人不够了解感情,组织措辞太困难,说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吗?纪弥猜测着。

    纪弥短暂地恢复视力,模糊地看到有人半蹲下来,仿佛在观察受伤的小动物。

    出于视野限制,他看不到对方的脸,但瞧见一身精裁西装,下意识地想往旁边挪。

    这时候自己已然听不清那两人的对话,只感觉眼前人又朝自己靠近了点。

    “别把我当成什么好玩的观赏品吧……”纪弥在心里说。

    随后,他被人搭了一下额头,接触没两秒,对方飞快地收回了手。

    看来自己不好玩,还像脏东西,纪弥仅存一分意识,吃力地想着。

    但他这样自嘲完,便被小心翼翼又稳稳当当地抱了起来。

    高中的纪弥那时狼狈不堪,现实中,他在病房里仓促睁开了眼。

    病态的热度已经消下,整个人却喘不上气。

    看着洁白的天花板,纪弥听着隐约的鸟鸣,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和之前断断续续的梦境不同,这次纪弥很清楚地记得自己被迫回忆了些什么。

    他睡得不知道今夕何夕,一时裹在被子里发呆,之后咳嗽了几声。

    尽管他在职场上人际不错,但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身为上司该让人又信任又尊敬,彻底地打成一片容易失去威严,即便平时不会摆架子,也不可能捡人回家。

    “真是令人感动的好老板。”贺母假惺惺道,再直奔重点,“那他人呢?”

    mī:[和朋友说自己被骚扰了?] 

    [你开始羞愧?上完礼仪课确实有进步,回头是岸吧。]

    纪弥咬牙切齿,很凶地说:[早知道要被判定不文明,我该说得更脏点。]

    他压下烦躁,问贺景延:[你出门了吗?]

    贺景延:[快到了。]

    纪弥:[那我也快点/鞠躬]

    第 24 章   重要

    有劳你忍忍。

    管住你自己。

    纪弥头疼地闭了闭眼,心说,贺景延最好是这辈子不要喜欢上谁。

    原来自己说过这种话?

    贺景延顿了一下,又想,纪弥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自己当时胡说八道,搁哪个秘书听了都不会当真,而纪弥单纯得要命,居然一本正经地放在心上。

    “你要不要湿巾?”纪弥左顾右盼,帮忙抽了一张。

    “擦擦掉,你这样子没法吓唬人了。”

    贺景延抹掉墨水,澄清:“我也没有吓别人。”

    纪弥说:“但被你喊上来面谈的那些总监和经理,动不动就磨蹭在走廊犯怵。”

    短短几句闲聊的工夫,贺景延把手头的邮件写好收尾,发给集团老总再抄送了一众董事。

    他做完这些也准备下班,两个人并肩走出办公室。

    不远处,Noah单手插兜杵在走廊上,刚好摁完电梯键,捧着手机在给订单加红包。

    “还没打到车?”纪弥与他搭话。

    Noah耸耸肩:“我要去的地方有点偏,太晚了就没司机接单。”

    纪弥注意到他的里程终点是某家豪华酒店,吃惊:“你每天睡那里啊。”

    Noah没放弃搬进豪宅的梦想,顺势开玩笑。

    他道:“四处流浪,等待Delay的怜悯。”

    纪弥弯起眼睫:“有等到的迹象么?”

    Noah支支吾吾,而贺景延冷酷地揭晓答案。

    “他不如指望鸡吃完米、狗舔完面、火烧断锁。”他道。

    纪弥闻言笑起来,微微歪过脑袋望向贺景延,眼底有狡黠闪烁。

    “Delay,你家是不是有不可见人的东西呀?”

    瞧见纪弥满脸探究,似乎嗅到了什么八卦气息,贺景延扯起嘴角。

    “小纪老师,金屋藏娇的离谱小说没少看吧?”他倍感荒谬地反问。

    纪弥被他戳中,撇撇嘴没再嘀咕了。

    三个人边说边走,正值夜深人静,写字楼里没剩几盏灯,电梯从顶楼稳稳降到底层。

    贺景延拿出钥匙开车回家,被Noah询问能不能载他一程。

    “不顺路。”贺景延道,“微信转你两百,你加在打赏里肯定有司机接单。”

    纪弥很有商业头脑:“我约的出租车已经到了,你分我一百,再给司机一百,我们马上出发。”

    Noah叹为观止:“你俩可真配啊。”

    他们在门口分成两路,Noah终究跟着纪弥坐上了车。

    纪弥没有真的问人要钱,温和地与司机沟通过后,先从公司开去自己的租房。

    这两处离得很近,车程只需要一刻钟。

    闲着也是闲着,纪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默默点开萌心。

    随即他发现就在两分钟之前,Jing问自己下班了没有。

    纪弥提前点了一份夜宵,外卖骑手已经送去租房,便表示自己在享受夜生活。

    mī:[你呢?]

    Jing:[还没回到家。]

    纪弥说:[你是做什么行业啊,这么累?]

    Jing含糊地透露:[三高行业。]

    三高可以理解为高薪资、高强度、高裁员率。

    纪弥没坦白过自己的工作,也不强求对方讲出公司,回复了句“我们还挺像”。

    [你从事多少年了呢?]他不知道Jing的年龄。

    Jing:[加上实习的话差不多七年。]

    这时,纪弥回到卧室关上门,拆着外卖保温袋,估算了一下Jing的大致年纪。

    现在的行情卷到了大一就在投简历,但放在四五年前,学生们都是大三以后慢慢琢磨这种事。

    那么假设Jing是大三开始实习,今年应该27岁左右。

    纪弥感叹:[好久啊,你天天这么忙,是不是完全没空谈恋爱?]

    Jing提醒:[你的状态也一样,没有好到哪里去。]

    纪弥吃着鲜虾肠粉,慢吞吞解释:[那我还没遇到喜欢的人。]

    Jing八卦:[遇到了会怎么办?]

    纪弥茫然了一小会:[至少每天挤出五分钟吧,我在上司眼皮子底下摸鱼想他。]

    无论是他的男友还是他的上司,这待遇听上去都有些凄楚。

    不过两者再如何可怜,都没屏幕对面半夜还没到家的人更惨。

    纪弥睡前想到这茬,还在为此倒吸一口气,怀疑Jing被工作透支过度。

    而贺景延之前在办公室眯了半小时,这会儿没什么困意,迟迟到家以后没别的事可做,看了一会董事的回件。

    事业离不开旺盛的精力做支撑,他眨眼熬到了凌晨三点。

    再瞧见mī留言:[晚安哦。]

    以及mī还记得腹肌照那茬事,一边同情Jing的作息,一边有点记仇。

    [虽然你肚子上长了乌龟壳,但真正的乌龟能活176年,而你混进去充数的,还是要自觉注意身体。]

    贺景延在心里说,想在鸿拟摸鱼犯相思病也够呛,这位更该注意点他和上司的关系。

    他继而觉得有些好笑,HR的招聘水平未免太忽起忽落。

    同样都是应届生,纪弥和mī放在一起,简直不像同类人,前者怎么就那么乖?

    待人接物讲礼貌也讲分寸,碰自己的脸都不好意思直接用手指,对待Shell那种聒噪的人也出奇有耐心。

    整个总办都对新助理的评价不错,工作上求上进,学得也非常快,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要是纪弥没问题,旅游完我去和HR提转正?”Noah问。

    贺景延淡声说:“回来以后你可以让他开始准备答辩了。”

    “有个新立项的游戏,主策定下来是谁了没有?”Noah立即问起下一桩正事。

    他道:“最好早点敲定项目的核心班底,内部调动的话要尽快,多留一点对接的空间。”

    贺景延说:“让制作人去挑了,给他几天时间考虑。”

    “说起来那几个候选人里,有个和小弥还有点关系。”Noah忽地说。

    贺景延撩起眼帘:“亲属?”

    “没。”Noah压低了声音。

    “纪弥来之前我做过背调,那时候听说,只是听说哈……那策划追过他。”

    “追?”贺景延蹙起眉。

    “你挑的主策划对你助理示好过!那个组PM说的,买花买礼物就差买大钻戒了!”Noah交代得不能更明白。

    贺景延怔了怔:“他俩都是男的啊?”

    “干嘛,你恐同?”Noah诧异。

    贺景延想顺势应声,却最终沉默下来。

    Noah分析着:“反正纪弥没同意,也没见他提过这事儿,你说他是性取向不符,还是技术宅不对他胃口?”

    贺景延敷衍:“不知道。”

    Noah独自琢磨了一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打了个响指,

    “那老哥今天还要来顶楼讨论事儿呢,我要挑个好位置,看看他路过纪弥工位是什么反应。”

    贺景延这时回过神,抬眼瞥去:“你们要聊什么?”

    “就一些资料片的东西,他们打算做个潜伏玩法。”Noah解释。

    贺景延冷淡吩咐:“开发组的事情为什么不在开发组谈,我们这里是吹水大厅么?你去通知改地点。”

    Noah:?

    以前秘书懒得下楼,轮番喊人来吵架的时候,也没见你嫌弃过啊?

    另外一边,纪弥觉得今天的顶楼特别安静。

    没有同事过来商议公务,秘书们都去了楼下,整层楼只有自己与贺景延。

    明天中午飞国外度假,纪弥的行李还没整理完,心思已经飘到了雾气蒸腾的温泉里。

    他等着QA跑测试,期间扭头瞧了十多遍时间,终于等到项目群宣布封包,迫不及待地关了电脑。

    这时候是园区的晚高峰,打车排队有两百多号人,平台干脆没显示预计时间,总之大家熬着就是了。

    贺景延出来的时候,看到纪弥干坐着,便多瞧了一眼。

    “坐我的车吧。”贺景延说。

    纪弥闻言背起了书包,还要多问一句:“这次顺路吗?”

    之前贺景延送过纪弥一次,现在打开导航,都还留有历史记录。

    不过开到附近的时候,他感觉眼前画面与印象里的略有不同。

    “为什么靠边几栋楼不开灯,没人住么?”贺景延道。

    如果是深夜那能够理解,可晚上七八点,一盏灯都没有,未免太古怪了些。

    纪弥扭头望过去,发觉自己住的那栋也黑漆漆一片,同样困惑地“咦”了声。

    柯尼塞格慢下速度,缓缓停在小区门口,继而他们看到保安亭挂了一块黑板,有不少住户徘徊在黑板前面。

    纪弥匆忙下车走过去,见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公告。

    【因小区道路翻修挖断电缆,10栋、12栋、13栋暂时断电。】

    纪弥:“。”

    “Noah住的是野生动物园,你这儿干脆恢复成了原始社会?”贺景延问。

    他把车停在树下,也看到了那行粉笔字:“甚至小纪老师还得钻木取火。”

    “忘了向Noah讨教经验,这下我突然要跟着流浪。”纪弥沮丧。

    他这么说完,难过地垂下脑袋,随即听到身旁的贺景延轻轻笑了一声。

    纪弥以为贺景延在幸灾乐祸,忍不住瞪了过去,而对方正好在望向自己。

    目光交错之际,纪弥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却听到贺景延开口。

    “那我可以捡走吗?”

    他点了点头,淡声替纪弥应下,继而迈步走进门卫室。

    待取的东西显眼到一望过去就能发现,贺景延明白了保安为什么笑得很八卦。

    ……桌上摆了一束盛开得极为灿烂的玫瑰。

    第 25 章   鲜花

    [Lethe,接下来的温度要零下了,出门玩注意保暖:)

    祝你冬天也快乐。]

    Shell:[哪位啊?怎么那么没素质,拉人进群不先小窗说一声?]

    “之后是我带你,有哪里不懂直接讲,要是遇到兜不住的就上报,我也是直线处理人。”贺景延说。

    纪弥点头,现在就有问题:“我的工作是每周排单吗?”

    贺景延说:“开发组会这样排,里程碑的最开始就框定迭代量,一周一个版本日做小节点。”

    “但这里和开发侧不太一样,绿灯单和大单子多,要么特别急,要么工期长,会定得比较灵活。”

    纪弥记在心里,对于别的要求则是之前就了解过。

    他虽然是昏头昏脑地冲动来到这里,但认真琢磨了技术助理的职责描述。

    这岗位是助理更是技术,相比于开发组里拧螺丝的细分程序岗,这里背靠着总裁办公室,能接触到全栈的开发链路。

    日常工作可以概括成和CEO搭档,配合处理专业性难题,这方面纪弥没有其他疑问。

    “上个助理有没有留下工作,需要我来接手呢?”纪弥道,“到时候可能要联系下细节。”

    贺景延道:“没有,技术中台负责处理掉了,这几天有新的程序单就是你接上。”

    他一边说一边筛选工单,分配到纪弥的后台。

    他再说:“J02组在优化防外挂系统,他们是战术竞技游戏,新赛季快到了,这个系统很关键,需要重点盯一下。”

    “提测时间是哪天?”纪弥挑最要紧的问。

    “做多少就提多少,QA那边抽出了一个专项组配合它测试。”贺景延道。

    其他的都是杂项,纪弥准备回头找项目沟通,进一步地敲定条件。

    随后,他见贺景延滚动鼠标。

    页面逐渐往下移,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做“密密麻麻的后台”,论长度的话可以类比《海底三万里》。

    纪弥甚至怀疑这个滚轴拉不到底部。

    商务的、运营的、开发的,放在一起光是旁观就血压飙升。

    甚至有一条是某穗城员工举报上司施压霸凌,集团特意找了国外的第三方调查组来处理。

    “对了,你用没用过萌心?”贺景延忽地问。

    纪弥微微怔愣,继而迅速摇了摇头,仿佛一旦犹豫就会留下案底。

    贺景延是准备讲正事,见纪弥这副局促的样子,嗤笑:“我就问问,你这什么反应?”

    纪弥磕磕绊绊:“我只是不怎么玩交友软件……”

    贺景延拿腔拿调地“噢”了声,似乎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于是纪弥反问:“你以为呢?”

    贺景延道:“还以为是怕我加你好友。”

    纪弥:“。”

    ……早知道就不该给他回答的机会!

    刚才贺景延谈论工作的时候,和私下里很不一样,敛起了随性和散漫,神色冷静口吻正经,十足的上位者腔调。

    以至于自己聚精会神才能跟上步调,几乎忘了对方性格顽劣。

    纪弥咬了咬牙,道:“我的要求很多,一般都是主动挑选。”

    贺景延抬起眼:“不好意思,我多问一句,你现在有感情生活么?”

    纪弥单方面认为Jing算是可发展的网友,逞强着回答:“我、我刚挑完,如果是摘白菜的话,刚种进地里吧。”

    贺景延听了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被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当白菜。

    他半开玩笑地提醒:“这里对员工的私事没什么所谓,不过我不想在网骗新闻上看到你。”

    纪弥登时耳根发烫:“我绝对不会!”

    听到纪弥几近羞赧地做出保证,贺景延没再打岔,话题回到了正事上。

    互娱的NLP实验室是萌心的技术支持,最近产品上线有很多修改事项。

    总办有相关的追踪单,贺景延把二级负责人挂在了纪弥下面,让他抽空跟一下进展。

    把这些一项项安排好,才过去半个小时。

    纪弥惊讶于这里的效率,毕竟以前在开发组核对排期,七嘴八舌至少要花一个半小时……

    “我还有哪里要注意的吗?”他问。

    贺景延抬起眼,目光越过纪弥的肩头:“以后不用帮忙关门,有汇报的话随时接进来。”

    不需要多提醒,纪弥瞬间理解了言外之意。

    这是为了方便沟通效率,也是为了上下级避嫌。

    有这份自觉其实对双方都好。

    贺景延往后退了一步,纪弥也注意保持距离,表示自己刚才不小心顺手捎上,之后一定会记得。

    下午总办准备开内部会议,行政推着餐车派发茶点。

    公司氛围就这样,隔三差五投喂甜品和饮料,每逢例会或版本日,大家一边工作一边吃。

    “Delay你这扇门这样开着就行了?”行政察觉到了细节。

    贺景延道:“嗯不用管。”

    这位派来送餐的行政性格很外向,到了顶楼也有意在总办刷存在感。

    他搭话:“是方便监工你的助理吗?”

    旁边喝着酸奶的纪弥一顿,暗落落地望向贺景延,感觉可怜又弱小。

    贺景延也闻言打量他,眼尾藏着不太明显的笑意。

    “没,从我位置上虽然能看到他,但每天没有那个盯梢的空闲。”

    行政捧场似的应声,纪弥松了口气。

    紧接着,贺景延慢悠悠说:“但我的助理就不一定了。”

    纪弥:?

    “反正他一扭头就可以偷看我,谁知道呢。”贺景延道。

    纪弥:??

    胡说八道个没完,贺景延还提议:“这么说起来应该建个收费站。”

    纪弥:???

    他没了那股战战兢兢的可怜劲,磨着后槽牙,实在受不了贺景延的创想。

    “你是要表演海豚顶球,还是脱衣舞秀,准备卖观光门票?”纪弥问得尖锐。

    贺景延巧妙接茬:“消费者偏好影响需求,结果自然取决于你的喜好。”

    纪弥对老板没了最初的拘谨,不想回答偏好大自然还是成人秀。

    他说自己有正事要做,去帮忙调试会议室的投影仪了。

    行政也打算要走,转头多看了两眼纪弥的工位。

    那里贴了十多张便签纸,排列得很有规划,写满了不同的事项。

    他笑:“前些天我过来还空荡荡的,今天桌上这么满了,和几位秘书的阵势差不多。”

    贺景延循声看过去,再瞥了眼不远处的Shell,那人腰酸背痛地站起来敲键盘,脖子上还挂着按摩枕。

    行政见状猜他可能要说秘书室更辛苦,但贺景延敲了敲纪弥的桌面。

    “给这里装一下升降台和屏幕灯,挂我的账,他如果问起来就说改善设备。”

    比起前辈们设施齐全,就差桌下放个泡脚桶,纪弥这里被衬得有些简陋。

    他不怎么挑剔环境,自认凑合着可以用,不过,会议休息的间隙,发现桌上有了新的装备,懵懵懂懂地凑过去研究。

    “行政看到我的便签纸,知道之后要忙加班,就给升级配件?”纪弥有些惊喜。

    灯具是他很喜欢的品牌,质量和效果吊打业内其他产品,只是太贵了,自己一直没舍得买。

    他摸了摸炭黑色的外壳:“好酷,我要给行政中心发锦旗!”

    Shell琢磨:“我的入职礼包没这么周到啊,难道是因为那时候Delay还没拿下事业群?”

    Noah安慰:“哎,你算好的了,我来的时候Delay在管开发组,平时和策划坐在一起,赶公测那半年就在走廊放一张折叠床……”

    “哈哈哈真的啊?Delay也挤过折叠床?”Shell说,“有照片么让我爽爽!”

    走在后面的贺景延嗤笑:“这几天我在写你的绩效评定,你最好捂死阴暗的心理活动。”

    “我错了。”Shell立即鞠躬,解释,“我是心灵丑陋,真不是对领导的工作态度差。”

    这会儿稍加休息,有四十分钟可以吃晚饭。

    一群人不想去食堂排队,偷懒点了内部咖啡厅的沙拉外卖,店员送过来三袋子绿草绿叶,乍看还以为收割了马路的绿化带。

    下午已经聊完重要议程,晚上的任务轻松很多,只是讨论互娱各家工作室的情况。

    除了纪弥在沪市的开发组待过,其他人都是从穗城被调过来,不清楚这里的真实状况。

    前阵子秘书们奔波于沟通和考察,就是为了摸清信息,如今有了一定的掌握,能对接下来的方向做讨论。

    “要不是日程太紧,应该把过去的投放数据也做几张表,和里程碑未来计划互相参照。”Noah沉思。

    纪弥本来在写笔记,闻言停住动作。

    他在这个场合没能讲上几句话,此刻稍稍犹豫了下,问:“我这里有简单的整理,需要吗?”

    “很凑巧嘛。”Noah惊讶地失笑,“前几天看你在做东西,原来弄的是这个?”

    “我对其他组的情况也不熟,就当做预习了,都是从月报里拿到的公开数据。”

    “月报就可以,光是归纳这些也挺累人的。”

    纪弥行事认真,哪怕是私下自己用的材料,每一处都经得起考究。

    有些方面尚且稚嫩,分析得比较浅,不过其他人没有指摘,顺带向他抖落经验心得。

    能有这种毫不藏私的同事很难得,纪弥收获了满满三张纸的总结。

    散会已是晚上十点半,大家说了那么久的话,纷纷脱力地沉默。

    纪弥眼神涣散地啃着香梨,满嘴都是甜味。

    在他耳边,Shell没歇太久,缓了两口气,大大方方和女朋友打电话。

    以另外几个人的淡定表现来看,他们应该习惯了Shell日常秀恩爱。

    方溪云等Shell挂断电话,采访道:“你来沪市之前去姻缘庙上香,是因为对异地恋没信心么?”

    贺景延第一次听说上香这件事:“Shell,你佛性大发了?”

    在扔果核的纪弥差点没忍住笑,随后见Shell拍了拍桌子。

    Shell道:“Delay,你别嘴得太早,我是一片好心为你去的!”

    “我们动不动加班到凌晨,和老板带头当奋斗逼很有关系,我求你早点有个人爱,别整天搁公司里耗水耗电耗生命。”

    纪弥担心他白跑一趟:“那个庙灵吗?”

    Shell痛心疾首:“我看效果不咋地,反正救不了Delay。”

    他补充:“这家伙一下飞机就来公司,老天怎么安排缘分啊?他自求多福吧!”

    贺景延嗤了声,不以为意地别过头。

    而纪弥挺好心,替Shell可惜:“庙里的门票不便宜,浪费了一笔钱呢。”

    他们插科打诨了几句,纪弥还不是很累,去看了互娱和萌心的合作规划案。

    又过一会,他谨慎地瞄向总裁办公室。

    贺景延在和别人谈事,纪弥便和学生时代做小动作一样,屈起胳膊挡住半边脸,偷偷地打开萌心。

    [提示:您的头像被卡掉啦TAT系统已自动屏蔽,请重新上传照片~]

    纪弥:“……”

    联系到屏幕里正开着的规划案,其中就有相关的引导措施和治理……

    他服了,什么叫做我查我自己啊?第一批就被收拾。

    纪弥失魂落魄,没心思替鸿拟熬夜了。

    眼见整层楼只剩下自己和贺景延,纪弥意识到现在也已经很晚,打到网约车便背起书包离开。

    周五没多少人愿意加班,高耸的写字楼唯有寥寥几盏灯。

    他沿园区的回廊往外走,捧着手机试了几次乱七八糟的图,都没审核通过。

    然后纪弥孤零零停步,在路灯下随手拍了一张。

    这次秒速成功。

    页面跳转到主页,头像丝滑刷新,成了自己右手比V的照片。

    ·

    [话说你们总办好久没新面孔了,你秘书找的人对不对你口味?]

    新产品发布是最忙碌的阶段,ChiChi晕头转向完,发现贺景延居然还在线。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再聊事业太没人性,他便发过去一句闲聊,以表自己的示好之情。

    集团里,没人不想和互娱搞好关系,贺景延对这些的攀谈和交涉已经习以为常。

    他不屑于虚伪恭维,依旧是平时那副腔调。

    [你说得好像在相亲,Noah什么时候背着我改行当媒婆了。]

    ChiChi说话大胆:[公司也不是没有情侣。]

    贺景延一直对此难以理解:[畜生都不吃窝边草,为什么要搞同事?上班见面都没看吐?]

    ChiChi没话可说,干脆谈工作算了。

    之前贺景延发来mī的主页截图,他快马加鞭处理漏网之鱼,亲自卡掉了对方的头像。

    ChiChi:[等他下次登录,系统会提醒他换头像,不过这个毕竟不是强制要求,机器审核也没优化多少,可能又会被他糊弄过去。]

    ChiChi:[你关注下?说不定是个小帅哥哈哈哈哈。]

    贺景延打开软件核对,mī的头像已经变了。

    照片上神神秘秘地露出了一只右手。

    尽管光线和像素不怎么好,但瞧得出mī皮肤很白。

    方溪云:[你连看看群主头像的时间都没有?]

    没到两秒钟,Shell撤回了一条消息。

    Shell:[老大,有事儿您请吩咐。]

    第 26 章   男神

    有两三个人之前与庄振瑞嬉皮笑脸,意有所指地哄闹了一阵,就差直接把纪弥点出来。

    听到贺景延说的话以后,一个个登时绷起脸,没敢循声往这边瞧。

    “好恩爱啊。”他缓过神来,接茬。

    他再虚伪道:“Delay,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大家都没来得及恭喜。”

    不比他们的魂不附体、兵荒马乱,贺景延身为话题的主角,却表现得非常镇定。

    贺景延淡定回答:“刚谈没有多久,大家见笑,男朋友太黏人了。”

    说是这么说,有哪个人敢笑啊?!!

    大家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各自神色变幻,短短一句话,要处理的信息量实在太多。

    老板原地出柜,还真的不把他们当外人,然而他们没想背负这么重磅的消息。

    PM努力捧场:“一开始感情就那么深了,很有福气嘛,哎,咱们现在祝福也不迟。”

    以往无论是自己升职,还是项目畅销,贺景延都不太吃其他人的恭维,总是谦虚地敷衍几句。

    这回却不太一样,贺景延没有打断。

    他虽然神色和举动依旧矜持,情绪不怎么外露,但眼底的笑意根本盖不住。

    一群同事的应和声里,贺景延瞧上去人五人六,朝他们高冷地点点头,内心春风得意地想录音。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只过去了没几分钟,休息一般都固定在十五分钟左右。

    胆子大的人开始八卦:“他今年多大啊,是他追你吗?”

    贺景延一边打字,向纪弥解释自己还在开会,一边接受大家的关心。

    既然最开始是纪弥加自己好友,他飘飘然:“虚岁22,他对我比较热情。”

    “年纪那么小啊,他是在校生还是刚毕业?”又有人询问,“能理解你每天那么忙吗?”

    纪弥的事业心很强,与贺景延不相上下。

    并且,技术助理与总裁需要频繁沟通,两个人经常肩并肩地加班。

    贺景延大言不惭,总结般捏造:“他会陪我工作,处处都很支持和包容我。” 

    之前的大起大落太惊悚,其他人被吓得坐姿都变端正。

    这时候他们有来有回地闲聊,凝固的气氛逐渐松散。

    听到贺景延的几句答案,大家自然脑补出了一个天真烂漫又温柔小意的伴侣形象。

    一群人本来是逢场作戏,转而真情实感地羡慕起来,也对那位“小宝”产生好奇。

    “可惜老板娘没来陪你加班,不然咱们吃顿夜宵一起见见。”PM叹气。

    实际上,他真的不必遗憾。这意思不言而喻,让贺景延遮得严实点。

    贺景延服了,知道的明白自己是来做客,不知道的看到这种阵势,还以为自己过来干不三不四的勾当。

    干完还没办法上岸,仿佛脏了就是脏了,回去都要偷偷摸摸。

    心里有诸多抗议,他开口却没冒火,问:“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我穿了不奇怪吗?”

    纪弥看都没看,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怪啊,很保暖呢。”

    “你等等,走廊有人。”他专注地望着猫眼,“林观清和苏应钟回家了。”

    苏应钟是X17组的主美,以前在艺设做三把手,他跟林观清都和贺景延认识。

    往常在公司里,都是他们尽量避着贺景延,以免被喊过去述职或答辩。

    现在倒是完全反过来了,变成贺景延见不得光。

    贺景延内心无语,看着纪弥探头探脑,不去责怪自家助理,反而开始给X17找茬。

    “他们组怎么现在才下班,是不是任务分配有问题?”他道。

    纪弥道:“影响你回家了真的很抱歉,早知道该挑个一楼的房子,你还可以翻墙走。”

    贺景延:“。”

    当天,贺景延走的时候没多讲什么,但纪弥在猫眼里看着对方的背影,总觉得这人格外幽怨。

    第二天周六,互联网民工向来晚睡晚起,哪怕是要加班,很多都会睡到中午再说。

    纪弥在十二点钟带着水果出门,苏应钟果然还在屋里。

    “原来你也住这儿?”苏应钟穿着睡衣,有些惊讶。

    他接过山竹:“太客气了,你吃三明治吗?”

    正好苏应钟在料理中饭,往微波炉里多丢进去一盒三明治,让纪弥带回去。

    纪弥转而去敲林观清的门,林观清衣冠齐整,正打着公务电话。

    收下那盒山竹,他说了句“谢谢”,电话一时半会挂不掉,纪弥也没再打扰。

    其他同事位于哪间屋子,纪弥就不知道了,不过几分钟后,林观清把他拉到了公寓的微信群。

    同个楼层里,还住着一位运营总监,纪弥过去送掉,正好剩下两盒自己吃。

    与贺景延待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碍着老板在场,他会有意识地控制饮食健康。

    这会儿没了节制,山竹一口气吃一盒,还拿薯片和香肠当正餐。

    夜宵也更加随心所欲,吃着辣油火锅喝可乐。

    不出几天,纪弥感觉到嗓子有些痒,顿时警惕起来。

    “待会儿喝奶茶吗小弥?”方溪云在吃晚饭时问。

    纪弥害怕上火,压抑道:“不了,最近想多喝白开水。”

    “我看到这个食堂意见薄,就想到我们的总办建议箱。”Noah看着捞汤的地方挂着本子。

    纪弥好奇:“一般都有什么建议?”

    Noah哭笑不得:“我半个月看一次,没什么东西,但今天拆开,有个员工还挺猛。”

    纪弥竖起耳朵:“说了什么啊?”

    Noah摊手:“看字迹像个男生,有些没谱的问绿化怎么不修剪,问流氓猫绝育了没,他问技术助理有没有喜欢的人。”

    闻言,纪弥险些呛到嗓子,不料这居然是给自己找事。

    而贺景延瞥过来,道:“怎么有人在鸿拟当明星?私生活被这么关注。”

    纪弥干巴巴回答:“那辛苦Noah兼职经纪人替我糊弄一下。”

    “你不是西装控嘛,就直接拒绝说做互联网的别想了。”方溪云出主意。

    电梯里刷了工牌通往顶楼,察觉到身边青年状态不对,贺景延询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纪弥闷声回答:“就是有点问题,还没怎么想好……”

    贺景延稍挑眉梢,偏过脸问:“那让我听一听?”

    纪弥犹豫了下,支支吾吾:“我纠结会儿这该怎么讲。”

    见他居然没拒绝,贺景延出乎意料。

    这算不算是一个迈向成功的里程碑?

    那位伴侣如果今天在场,他们应该没空眼红贺景延的幸福生活,还要给贺景延的人身安全保驾护航。

    逮到机会这么爽了一通,贺景延心满意足,还不忘敲打。

    “这事儿只有你们清楚,我还不想在公司传开。”他道。

    贺景延说得正经,听起来像是不愿意被其他人散播感情动态。

    这确实交给本人宣布比较合适,有这个要求也是合情合理,大家没有多心。

    他们把贺景延想得太正经了,真相往往比常理逻辑要离谱。

    贺景延之所以有这份顾虑,是因为老板娘身在公司里,目前都不知道自己是老板娘。

    PM还以为贺景延脸皮薄,被大家注意到私生活会架不住。

    “一定一定,等下走出这扇门,我们就失忆。”他保证。

    这场会议直到零点才散场,林观清还有别的工作,在问谢屿点什么外卖。

    谢屿打听组里还有几个人没走,打算买火锅和烤鱼。

    “不到半小时就能送过来,你吃吗?”谢屿询问贺景延。

    扭头一看,贺景延在玩手机,于是谢屿又去林观清讨论锅底。

    Jing:[开完会了。]

    Jing再说:[你还想听我模仿的话,我也不是不能为爱再做一次鸭。]

    mī:[哈哈哈哈我就是随口问下,工作辛苦了!早点回家吧!]

    Jing:[你能不能打我一下电话?]

    刚发完这句,旁边的谢屿选完了菜。

    他在贺景延耳边重复:“吃吗?火锅和烤鱼。”

    几乎是同一秒,贺景延接起电话。

    他对手机道:“亲手包了小馄饨?那你也辛苦。”

    谢屿:“……”

    对比贺景延的健康食材和爱心夜宵,谢屿沉默了一下,跟着林观清回组里赶工了。

    贺景延没和这群单身狗一起拼单,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要是谢屿刚才仔细看的话,其实通话设置有些古怪,贺景延手动关掉了麦克风。

    “你说什么?怎么了吗?”纪弥懵懂。

    贺景延重新打开话筒:“没什么,确实有点累,现在准备回家了。”

    “我躺在床上,看工作群里吵架。”纪弥说。

    “他们为什么火气那么大?”贺景延问。

    纪弥嘀咕:“有个组的程序很拖,也不太讲理,答应今天做完的事情,今天去问就赖账。”

    贺景延道:“保存好聊天记录,不用去管他。”

    “感觉他破罐子破摔,我同事也去催过,找了他领导,说明晚肯定能关单。”

    纪弥这么描述着,耸了耸肩。

    “他没准时做好,后面环节都要往后延,策划和测试就在群里对线,几方人口气不好就呛起来了。”

    贺景延道:“这个季度的绩效他估计危险。”

    “嗯,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别后悔就好吧。”纪弥说。

    “干活到那么晚,你饿不饿呀?”他再问,“我给你点夜宵好吗?”

    听到清亮的嗓音放软,贺景延怔了怔,随即在车库里停下脚步。

    被对方放在心上,这自然是很值得雀跃的事情。

    换做其他情侣,又或者换种认识的形式,这时候应该不假思索地挑选菜单,甚至可以到家了一起吃。

    然而贺景延却无法这样回应。

    不是不可以临时更换地址,他家有多处房产,但自己不想再骗纪弥,哪怕是以迂回的方式。

    也不是不能说出御盛湾,纪弥起了疑心找不到更多证据,主动权还在贺景延手上,不至于乱掉阵脚。

    可纪弥能够来到这里,就已经走过很漫长的路,他不愿意让人再兜兜转转。

    贺景延想到这里,纳闷,之前他觉得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这样的停顿像是留有余地供人选择,纪弥歪过脑袋:“你讲讲。”

    贺景延道:“你老板有点怕黑又路痴,记不住也找不到你那小区在哪儿。”

    “这样岂不是只能回老板家了?”他遗憾地说。

    第 27 章   共处

    听着贺景延的胡说八道,纪弥怔了怔。

    当下他完全可以自行离开,排队的出租订单还没取消,贺景延的语气也没有任何逼迫意味。

    像是在诱拐。

    主管风格鲜明,做事欠揍也活得挺滋润,这种人在项目组更多一些,那里全凭手艺好坏,不太讲究情商。

    如此琢磨着,贺景延微微眯起眼睛,慢条斯理问:[你想看几块的?]

    与他隔着一条网线,纪弥吃惊之余差点感动,免费看这个还能许愿吗?

    那当然是多多益善……

    mī拍来一张实时照片,他躺在床上,镜头对准白色的天花板,伸出来的右手在画面中间比了一个“9”的数字。

    贺景延盯着看了一会,打开手边的笔记本,握着钢笔在纸上画完井字格,然后发了过去。

    mī不高兴:[乌龟壳才长这样!]

    贺景延想套出他到底是谁:[先看看你的。]

    mī没上当,装傻:[我的哪个?]

    贺景延用激将法:[不是说过自己脸好?发过来我夸夸你。]

    mī说:[你不信呀?]

    mī:[可我没有自拍照,要不你线下来见我。]

    贺景延沉默片刻,迈出了艰难的一步:[行。]

    他想着,看自己在公司把他抓到,亲自上一堂网络交友安全课,好好整治不良风气。

    然而,mī挺有架子,反悔了:[不行,你说见面就见面,我岂不是很好约?]

    mī:[虽然我加了你好友,但我不是那么轻浮的人。]

    贺景延忍了忍,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沾上关系就脏了。

    他压着一股气:[我没打算对你做什么。]

    随后,他没有放弃,企图把mī勾出来。

    [你是萌心年度VIP吧?被推送那么多人,没有和别人出去过?]

    mī说:[我的VIP是朋友送的诶,到今天都只加过你一个。]

    贺景延不信网友的鬼话,又是看腹肌又是要见面,这时候装成一朵小白花?

    但mī会错了意,语重心长地劝诫:[Jing,你占有欲这么强,在网上会很容易被气到。]

    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

    别太吃我的醋。

    贺景延:“……”

    算是开了眼界了。

    大半夜遇到这种糟心事,他一直惦记到隔天早上,表情如同被欠了五百万。

    这流氓到底是谁?贺景延走神地想。

    他现实里会是什么模样,在公司有没有招惹别人?

    神游到这儿,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随即露出一张清纯的脸。

    纪弥捕捉到贺景延貌似心情不佳,发怯地愣了愣,再弯起浓长的眼睫。

    “Delay,大家在讨论团建去哪里玩。”他道,“你要一起来吗?”

    贺景延起身:“我去确定一下Shell今年带不带他妈妈。”

    团建允许携带家属,去年Shell还没谈恋爱,又不甘心就此放过公司羊毛,于是薅了他妈妈来旅游。

    “长辈在的话你有压力?”纪弥问。

    贺景延恹恹地说:“他妈妈做红娘生意,见谁都想拉去当男嘉宾,只有Noah逃过一劫,我们几个差点被挂上相亲网站。”

    纪弥说:“咦,为什么Noah没被找?”

    贺景延勾起嘴角:“老外在国内市场不受家长欢迎。”

    “我听到你在造谣了!”Noah听力太好,大老远就在嚷嚷。

    “我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你特么从小就在国外读书的请闭嘴,有什么资格说我是老外?”

    一群人插科打诨,敲定总办的团建时间和地点。

    每年年中固定安排项目考评,需要操心各款在研游戏的投资和进度,根本没精力旅游,年底太忙了也肯定没办法出门。

    赶在年底之前,正逢北海道的雪季,很适合度假。

    纪弥头一年参加这类活动,本来缩在角落有点不安,担心其他人想攀爬高山或者横穿沙漠。

    发现大家都准备去酒店狠狠躺尸,他支棱起来了,再得知全程费用报销,又觉得自己能少讲几句老板坏话。

    “你怎么回事,这两天心情不好?”方溪云询问贺景延。

    Shell跟着打量贺景延的脸色:“是不是和制作人1v1面谈太累了?”

    纪弥一本正经地“嗯嗯”两声,也盯着贺景延的脸看。

    不过他的目光太澄澈,搞得贺景延颇有心理压力,有些别扭地撇开了头。

    面对众人的关心,贺景延张了张嘴,决定与他们坦白。

    “最近遇到点麻烦。”他缓慢开口。

    “嗯嗯。”纪弥鼓励地应声,“你说呀,大家给你想想办法。”

    贺景延单手撑住头,散漫地半阖着眼,似乎陷入了回忆。

    “就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留在公司看Demo,那款游戏我印象特别深刻,开发组好像在用脚想玩法,在机制上被消消乐吊打。”

    Shell着急拍桌:“我一直都说当断则断,把那捞钱项目砍了算了,上线等着被玩家骂呢?”

    贺景延继续说:“然后我把总监喊过来谈了一会,又被技术中心的叫走,有个组长想要调整引擎架构……”

    “他们又想烧钱了是不是?”Noah头疼地说,“一个自研引擎费了多少钱,拿出去都能造火箭了。”

    贺景延顿了顿,再道:“反正我从技术中心回来已经凌晨了,方溪云在看虚拟主播,一直给皮套人刷礼物。”

    方溪云听得崩溃:“该花花该省省,我偷点公司的电怎么了?你能不能别铺垫那么多有的没的!”

    纪弥也忍不住催促:“后来你碰上了什么?”

    “我被骚扰了。”贺景延一本正经回答。

    话音落下,所有人目瞪口呆。

    然后,一个个纷纷起身准备离开,不想在这里配合听贺景延胡说八道。

    Noah无语:“你被骚扰?谁敢啊?”

    他揉了揉太阳穴:“你别骚扰你助理就不错了,别整天晃到人家工位旁边招猫逗狗。”

    Shell和方溪云对此表示同意,并对贺景延浪费了自己的三分钟时间,发出强烈的谴责声。

    纪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没有像他们一样骂骂咧咧,很安静地跟在他们后面准备溜走。

    但他路过贺景延座位的时候,对方长腿一伸,拦住了他的去路。

    “干什么干什么?”Shell趁机指指点点。

    “你注意点举止,否则小纪老师告你骚扰哈,组织到时候一定严肃处理你!”

    贺景延瞥了他一眼,他连忙快步告退,顺带毕恭毕敬关上了这间房的玻璃门。

    纪弥:“……”

    “你在这里半年,有没有碰见过奇怪的同事?”贺景延道。

    纪弥懵懂问:“奇怪?”

    “和你一样是应届生,最近跳槽过来,估计很爱聊八卦,重点是性格比较……”贺景延顿了下,描述,“放飞。”

    纪弥听得有些愣住,眼里满是都是困惑,随即蹙起眉头。

    “之前是金九银十跳槽季,有很多同事流动,也会其他公司的实习生毁掉Offer来这里。”

    不光是跳槽,那段时间各个部门也放出大量岗位,用于内部活水竞聘。

    想要捞出这么个人来,难度非常大。

    “你想找人的话,我可以去问问付千遥,他熟悉的同事比较多。”纪弥提议。

    他还思索了一小会,认真地说:“我在开发组认识的那几个男生,都和你说的对不上号。”

    贺景延想想算了。

    以付千遥的脾气,今天向他打听完,明天就全公司传遍了自己被员工下黑手,到时候添油加醋说什么的都有。

    要知道mī是谁,还得靠自己的努力。

    过后他抽出空闲,点开好友列表,一路往下面翻。

    贺景延找到远在香港嗑瓜子的贺竞南,把人拎了出来当顾问。

    [问你个事。]他道。

    贺竞南迅速来鞍前马后:[您请说。]

    那堆同事不怎么泡社交APP,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但贺景延记得,这个堂弟说过他玩了一段时间。

    贺景延问:[你有把网友成功约出来过么?]

    贺竞南老老实实回答:[有啊,海了去了,这不是很简单?]

    他再回过味来,很震撼:[哇哦,你和那个二次元感情升温了?]

    贺景延闭了闭眼,诉说:[总之我现在要见他,可他不太乐意。]

    贺竞南看了很快乐:[他知道你长什么样了没有?没想到啊你也有这天,希望和人家更进一步,能被无情拒绝哈哈哈哈哈。]

    贺景延认为,如果把mī逮捕也算是更进一步,那贺竞南说的也没错。

    随后他回答贺竞南的问题:[我们没见过正脸。]

    贺竞南迫不及待地打来语音:“那就不奇怪了,他既不知道对面是个帅比,也没觉得你多有意思,还指望他掏钱坐车来看你呢?”

    他再数落:“我之前就说你太闷了,他对一块石头怎么火热得起来?愿意和你聊就不错咯!”

    贺景延很冷淡:“所以你有什么办法?”

    贺竞南:“说来非常容易,你的核心问题就是不够有吸引力。”

    “以后你要嘘寒问暖,他伤心了你安慰,他生气了你承受,他孤独了你陪伴,懂吧?”

    贺景延懂了,这种馊主意简直荒唐。

    他嗤笑:“我给他做狗?”

    贺竞南:“有本事也可以不做,你自由发挥,反正就是对他那什么。”

    那什么?

    贺景延仿佛在做填字题:“设套。”

    贺竞南纠正错误答案,遗憾地公布:“勾引。”

    贺景延没办法搞,想象不了,也接受不来。

    他放弃了在贺竞南这里寻找帮助,不忘郑重对自己的品行做出声明。

    “干不了这种事。”他的道德感压过了其他杂念。

    贺竞南没能看好戏,不甘心:“哥,你牌坊成精啊?”

    而他面对的这位牌坊精很冷酷,无动于衷地挂断了通话。

    贺景延走回办公室的路上,看着自己和mī的对话框,要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但是……

    “那你记得有空去领事馆呀,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万一被拒了还能再申请。”

    行政这么说着,递给纪弥一张纸。

    这是年薪达50万以上的在职证明,上面盖了红色公章,用来办理出国签证。

    其他同事早就习惯了满世界飞的生活,集体讨论的时候都没注意到,其实纪弥还没去过日本。

    贺景延被转移了注意力,视线从手机里挪开:“现在签证需要审批多久?”

    “大概一周吧,如果材料什么问题的话。”行政道。

    不过,领事馆只有工作日才能接待办理,高层换组后总办压力很大,很难抽出半天假期。

    贺景延考虑到了这茬,和纪弥说:“周五下午你有什么事?”

    纪弥闻言打开自己的日程表,事情不算太多,但有场会议比较重要,不方便缺席。

    “这场会我去开,你提前两个小时下班。”贺景延道。

    纪弥还没反应过来,半信半疑地抬起眼:“我有什么出勤任务吗?”

    “去把你的签证办好,方溪云不是吵着要带你泡温泉,Noah还想教你怎么滑雪?”贺景延道。

    他吩咐:“别让他们当天找不着你,那他们也跟着你打蔫。”

    ·

    纪弥之前也出过几次国,但都是跟着校方去学术研讨,纯粹的旅游还是第一次。

    办护照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他很早就离开了领事馆,扭头发现旁边有大型商圈。

    他很有兴致地开始买出行用品,念书时用的行李箱已经很旧,尺寸太大了也不方便,正好换成一只新款。

    然后纪弥逛到超市,路过散装零食区,还挑选了一些方便与朋友分享的饼干和果冻。

    Jing:[晚上你们开会么?]

    萌心弹出消息提示,纪弥发觉Jing这几天话变多了,会打听他是否加班和出差。

    纪弥:[领导去了,但我没有。]

    傍晚有技术中心的季度汇报,直接办在园区的报告厅,少说有上百人参加。

    这部门在事业群里很重要,地位也比较特殊,所负责的模块与研发革新沿息息相关,在沪市的所有大组都会来听他们的课题进展。

    到场的一般是核心管理层和资深专家,如果纪弥如今留在开发组,怎么也排不上他去当观众。

    但换到总办以后,接触到的资源拔高一大截。

    在两天前,纪弥甚至提前看到了这场汇报的PPT,因为他们先要给贺景延过目。

    他问Jing:[你在临时开会?]

    Jing:[本来想翘掉的,都知道大家要讲的内容,走这个过场没什么意义。]

    周五晚上被迫加班,多少有点可怜,纪弥有些幸灾乐祸地翘起嘴角。

    他困惑:[那你怎么屈服了?对面那么大牌?]

    Jing:[是啊。]

    发完这句,主持调试完耳麦开始讲话,贺景延随之收起了手机。

    技术中心一直被董事会重视,每个季度出一次汇报,集团和事业群总办都会派人来现场听。

    贺景延被安排在第一排,不方便玩手机,干脆认真听人作报告。

    听PPT和看PPT的体验感全然不同,尤其主讲人很擅长讲述,眨眼便过去了四十分钟,台下观众依旧聚精会神。

    等到主持提醒大家中场休息,大部分人尚且沉浸在思考当中,周围的交谈声不是很吵。

    贺景延喝了口矿泉水,清楚地听到旁边两位老总在聊天。

    他们就“周末干嘛”这件事展开了长篇大论,顺着这个话题,把家里有几个孩子、读的哪所学校都抖落了出来。

    贺景延默默听着家长里短,继而灵光一现。

    他垂下眼,给mī发:[周末干嘛?]

    被Jing询问起安排,纪弥碰巧在店里逛得腿酸。

    他停步看完信息,也没有思考太多,随手拍了一张眼前的货架照片。

    纪弥懒洋洋靠在架子旁:[周末还没想好,但现在很累,我在买部门团建的东西!]

    这么说完,他忽地察觉不对。

    纪弥勾勾手指:“快点快点。”

    然后,在Noah落座前,他见贺景延偏过身,朝自己说悄悄话。

    “有请小纪老师讲讲自己喜不喜欢上司,有多喜欢,以及是怎么喜欢的。”

    第 28 章   搬来

    Noah回来的时候,纪弥正疑似在霸凌上司。

    今晚园区有手游工作室做推广活动,在食堂门口摆了个展台,逢人就发宣传册,他们仨路过的时候也顺手拿了一份。

    现在这份宣传册被纪弥卷起来,作势要去敲贺景延的脑袋。

    当时纪弥听完并没有多想,毕竟也没考虑过真的和Jing聚餐。

    现在不太一样了,他虽然没想和人谈恋爱,但被委婉推远的话难免会不爽。

    自认这份邀请合理又不冒失,Jing怎么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纪弥困惑:[你长得怎么样啊?要不说说,让我做好准备。]

    Jing:[这么隆重吗?]

    Jing:[好消息,想看我不需要买握手券,可以放轻松了。]

    纪弥:“……”

    不是,他怎么觉得这种语气有点耳熟?

    纪弥无语地说:[你们有钱人是不是说话都不怕被打,你的口吻让我幻视我上司了!]

    他再咬牙切齿:[有点消化不良,要缓缓。]

    这次Jing收到以后卡顿很久。

    貌似被纪弥形容成上司,并且从而一下子变得萎靡,令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Jing:[我长的样子或许你看了不会喜欢。]

    纪弥翻旧账:[之前你还误导我,差点信你是帅哥。]

    Jing:[……]

    纪弥没想让人难堪,搭了一个台阶下。

    [那你暂时有偶像包袱,不方便出来吃烤肉的话,我也没关系。]

    [要是你之后觉得哪里用得上我,随时跟我讲!(涉及到职业操守的不可以)]

    Jing感叹:[你对公司还挺有忠心。]

    纪弥解释:[每个月工资都有一笔保密费,我不能背叛我的组织!]

    Jing:[知道了,有的话到时候跟你讲。]

    两个人没有再多聊,贺景延回到微信。

    他与毕松联络的时候,率先看过了对方手头的房源,要么太贵要么太偏,都不是很满意。

    正好,贺竞南前些年一时兴起,学着其他纨绔投资了一套Loft,装修完根本没住过,就摆在那里吃灰。

    贺景延让毕松拿去充数,也没想把纪弥忽悠着住进去,就是让人多一个选择。

    现在毕松说纪弥有这个意向,贺景延便给堂弟发去通知,表示自己强行征用。

    贺竞南大惊失色地拨来电话,开口就问:“为什么!”

    贺景延冷冰冰道:“因为这套房你付款的时候,刷了我的卡。”

    贺竞南道:“我问的是,你特么住着上亿的豪宅,干嘛突然要用那套房?学坏了养金丝雀啊?”

    贺景延不禁嗤笑,如果纪弥真的是金丝雀,根本不会出现这出戏。

    纪弥不会待在任何一只漂亮笼子里,只愿意自由自在地振着翅膀飞在外面。

    实话说,贺景延有私心,根本不想让纪弥离开。

    可是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眼下没有任何资格,开口邀请纪弥继续留在屋檐下,能让自己每天转身就能望见。

    之后纪弥会停在哪个枝头?贺景延不知道,但他试图变作纪弥可能喜欢的那棵树,被打量和被挑选。 “你每天睡那么晚,他能和你一道下班?”Shell找茬。

    纪弥道:“我们是同行所以作息差不多,可以互相理解互相陪。”

    Shell闻言咬牙切齿,后悔给他这么一个炫耀的机会,看到贺景延路过,便抓住老板嚷嚷。

    “你替你助理彻查一下吧,万一那个Jing是友商派来的美人计呢!”

    贺景延并不和Shell统一战线,嗤笑:“脸都没有的能算色诱?”

    他这样帮纪弥撇清,纪弥却嫌这人说得难听。

    “干嘛,他是朦胧美!”纪弥反驳。

    贺景延:“……”

    堪堪忍住了捏纪弥耳朵的念头,他慢条斯理道:“真是不可貌相,敢情你走的是抽象派。”

    纪弥道:“一层层开盲盒的惊喜你们不懂。”

    Shell凉飕飕:“奔现的时候别害你惊厥了。”

    “我的接受能力很好,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直播。”纪弥与他斗嘴。

    贺景延瞥向他:“要不还是别播了,我怕画面不能放,还害得萌心被封掉。”

    他们之间局势混乱,搭个台就能唱《三国演义》。

    纪弥纳闷:“Delay,你在想什么啊!见面当然是在正经场合,当我和Jing是禽兽?”

    “哟,你不是,Jing可不一定哈。”Shell添堵。

    而贺景延扯了下嘴角,与纪弥说:“我的意思是,你见完对他不满意,发生暴力冲突。”

    纪弥一脸不当回事:“怎么可能呢,我的脾气比我的接受能力还要好。”

    看了眼时间,他没再与他们贫嘴。

    “开会去了,X17那边要是改动不大,我月底做好他们的技术定型。”

    大厂就是会议多,甚至有人开过玩笑,这里的工作就是白天开会晚上干活。

    游戏事业群也不能免俗,因为项目大流程长,部门之间需要强沟通,有很多时间都费在了讨论上。

    纪弥最近被暂时拿掉了运营期项目,侧重负责在研游戏,这种阶段更是频繁地多部门对接。

    他轮流听各个项目掀桌吵架,看他们一遍遍构思、试错再摸索。

    亲眼见证了许多的想法被推翻,也亲手退回了不少提案,心态都被磨得大胆了些。

    有实务经验太重要了,分析概念不过是空中楼阁,只有花大量精力投入制作流程,参与到精品项目的运转,才真正有了开发能力。

    遗憾的是,很多人在业内三五年,也等不来一个成功的项目经验。

    纪弥属实时机太好,从0到1扶着X17搭建。

    春季档新游竞争,鸿拟同样准备了游戏掐点上线,他也赶上了这轮,职责范围内没出疏漏,在履历上就是很好的一笔。

    感觉得出来,贺景延对他有信任,有意给他机会,那他得到多少资源便把握多少优势。

    “总办有那么拔苗助长吗?”Noah奇怪。

    他比喻:“纪弥如果是一株苗,快被你的激素打成大树精了。”

    这形容多少是用了夸张手法,纪弥虽然过得充实紧凑,但半点没见变异。

    贺景延毫无自觉:“还好吧?这里没导师带他,你让我管管,我也是第一次的新手。”

    “我让你管着他别闯祸,你看起来像是要传位。”Noah叹为观止。

    贺景延淡淡地说:“纪弥自己进取心强,做事能出成绩,同样给别人的话,不一定会这样。”

    Noah唏嘘:“也是,我就看得替他捏把汗,怕他跑太快了容易摔跤。”

    说来残酷,在这个事业群里,容错率几乎为零。

    只有能力非常强才能越走越远,不断证明自己,也不断承担责任。

    竞争如此激烈,但凡有点掉队,或出点差错,很容易恶性循环,长远来看不如慢慢积累。

    贺景延嗤笑:“有人刮风了摔跤,也有的吹到就飞。”

    提到这茬,他悠悠道:“我22岁那会儿在紫台做GM,有谁可怜过我年纪小?一群老油条只想把黑锅甩给我。”

    说得如此散漫,像是没把纪弥这会儿的风险放眼里。

    一转头,Jing凌晨等到纪弥上线:“今天那么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纪弥之前只是耳朵有些红,现在已然四处露馅,像是被三月天气逼出薄汗。

    他居然完全没察觉最明显的槽点。

    猝不及防被对方指出,纪弥一时间窒息,恨不得钻进衣帽柜里。

    被这样戳穿再后知后觉,他难道默认彼此在恋爱?

    而纪弥这边依旧明亮,一边说一边镜头转向地毯,好像在做产品示意,还抬脚踩了踩。

    可惜他一番认真,对面的Jing先生根本没去看羊绒的质感。

    纪弥很少运动,没怎么晒到太阳的皮肤格外白皙,常年包在袜子里的脚腕很纤细。

    手机画面没有走光,论脚腕论小腿,都不算是太私密的身体部分。

    纪弥倒在床上,解释:“端游移植到手游有点问题,不过已经解决了。”

    碍于Jing不是同事,在公务上,他向来不会一股脑全盘托出。

    该保密的东西还是守口如瓶,与其说是提防,更是在乎这段关系,没必要去碰第三方红线。

    Jing能理解他的做法,不会提一些令他为难的问题。

    “明天我能清空一下工作后台了。”纪弥道,“做完手上的技术定型,之后可以恢复原本的职责。”

    说到这个,他伸懒腰:“还以为自己退休之前搞不定了,其实推进起来还挺快。”

    Jing明知故问:“你有没有发角色的身体素材?”

    纪弥闷声唬他:“你的图没法给主美,拍得不够清楚。”

    Jing嗤笑:“这样么?隔着屏幕没办法看清楚,是不是需要上手摸?”

    纪弥明白自己措辞拙劣,分明累到极致反而兴奋,却糊弄地撒谎。

    “没。”贺景延淡淡敷衍。

    他问:“你的房子哪边采光好?我只用一边,另一边不动。”

    贺竞南回忆道:“我如果没记得,应该是东边那间吧,格局也稍微好点。”

    他一边答复,一边心里唏嘘,彼此说到底还有点血缘关系。

    贺景延虽然做得冷酷,但好歹知道给留一间屋子,以备自己不时之需。

    而且,贺竞南惊讶发现,他哥居然变体贴了。

    以前不怎么会管他的死活,现在还懂得询问哪边的房间更好。

    就在贺竞南感动着他们的兄弟情时,听到堂哥“噢”了一声。

    贺景延通知:“那剩下来西边的归你,你记得别开错门。”

    [谢谢,昨晚很舒服,快乐写在了脸上!你介意我睡两个月吗?]

    他皮笑肉不笑:“没什么,在庆幸自己私生活干净,碰不上扫黄办。”

    “不然看这记录,要把我当做被嫖的抓起来了。”

    说到这里,贺景延嗤了声:“并且嫖资平均每晚一百三十来块,客人开开心心、意犹未尽。”

    第 29 章   回流

    一晚的价格相当于麦当劳里三份超值套餐,真是物美价廉的帅哥。

    但纪弥怎么敢对贺景延有这种冒犯呢?

    他连忙开始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开开心心,也没有意犹未尽,更没有僭越的念头。

    [185/87KG,爱好帆船,投行民工,常年Base纽约。]

    [HK体育生,19岁,沉淀中,顶峰相见。]

    [有1吗?踩我哦/舔舔/舔舔]

    五花八门的简介配上叠满滤镜的图像,一眼望去赏心悦目,纪弥却没什么点进去的兴趣。

    怎么说呢……

    深柜太久有点恐同。

    “我也要用一下厨房,你大概还要多久?”隔壁合租的男人走出来问。

    听到脚步声,纪弥掐灭屏幕,把手机揣进了兜里,紧接着转身看向对方。

    “五分钟。”他说,“我热一下便当,很快就好。”

    这套屋子是民用住房,被房东分别出租给了四五个人。

    看起来条件很窘迫,但在这里见惯不怪,算不上是什么凄惨的事。

    城市繁荣往往意味着物价水涨船高,尤其附近坐落了众多高新企业,租房就顺着大家愈发丰厚的薪水,拔到了夸张的水平线上。

    单人公寓虽然宽敞又安静,但没有上万的预算根本拿不下。

    商用水电和物业费又是大笔开销,大部分人哪怕收入不菲,一般也不舍得这样支出。

    大多数民用房则被改造成了隔断间,就像纪弥的房东那样,按间对外出租。

    这样的租房环境不太友好,纪弥虽然是本地人,但碍着一些原因,没有地方可以住,毕业后回到沪市就业,一度找房找得痛苦。

    纪弥到处挑了有半个月,才选到这间房子的主卧,长租每个月六千多。

    装修说好听点是复古,说难听就破旧,家具和环境都很一般。

    但和其他室友相比,至少有独立的卫浴,面积也比较大,床和书桌不用挤在一条道上,已经是条件不错的那一类。

    自己吃饭都在公司,下班得也晚,回来就睡个觉,没觉得哪里妨碍。

    只是周末用厨房不方便,这种时候可能会和室友撞上。

    “感觉没怎么见过你,搬来好几个月了吧?你好像总是大半夜才回来。”男人搭话。

    纪弥听了有些难为情,怕自己无意地打扰过别人休息。

    “嗯,工作有点忙。”他吱声。

    “这样啊?我以为你是附近的学生,看起来还很小!”男人有些意外。

    他先报了自己的公司,是一家电商企业,又问:“你是在哪里?”

    纪弥没有隐瞒,随后听到对方恍然大悟地吸气。

    “噢,高材生,我以前也投过鸿拟,简历都没被捞。”

    “运气比较好,刚进去很不适应的。”纪弥接茬。

    “要过那么多轮笔试和面试,怎么可能靠运气?”男人笑了笑。

    他有些纳闷:“诶,你在房间里闷了一天,不和对象出去玩?”

    纪弥没有澄清自己的感情状态:“想一个人多休息。”

    男人说:“那多无聊,一个人多闷啊?趁着年轻多约会吧,再上几年班就支棱不动了。”

    纪弥:“。”

    不用再过几年了,光是现在,他刷萌心都觉得自己没那方面欲望。

    三言两语之际,他热完速食便当,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厨具。

    然后他反手关上门,坐在书桌前,电脑打开《EVA》当做背景音,一边吃饭一边继续玩那个交友APP。

    “这也能过审吗?”纪弥的心态已经从好奇变成了猎奇。

    这些用户都爱晒身材,照片的露肤度很高,最多的姿势是撩起衣摆秀腹肌。

    有的更大胆一些,穿得非常紧身,起伏、粗大的曲线一览无余,获得的好感数非常高。

    然而纪弥甚至没敢多看,正准备卸载软件的时候,却刷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可匹配对象。

    用户名:[Jing]

    简介:[无。]

    头像没有露脸,只是一张角度很侧面的他拍照。

    剪裁精良的西装衬着身形,尽管没有放出全身,但看得出来对方肯定肩宽腿长。

    那双手的指节修长分明,手背隐约有凸起的青筋脉络,给人的感觉斯文禁欲,又不失一种力量感。

    腕部戴着一只黑色腕带的古董表,或许是因为设计得端正优雅,亦可能是物主的气场太强,就算模糊了价值标识,也显得很昂贵。

    纪弥怔了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把头像放大看看……

    但戳进个人页面的一瞬间——

    [叮~您的匹配请求已送达,请等待Jing的爱心回应吧!]

    [您已经完成初次申请好友,点亮怦然心动成就!]

    我靠!纪弥头晕目眩。

    这个破软件的申请触发条件居然这么低?

    为了做媒真是不择手段!

    ·

    晚上十点半。

    港岛的每寸土地都淌着金钱气息,当下弦月高悬,车流却好似永远不会停熄,维多利亚港依旧热闹鼎沸。

    而在香江南区,一切与市区里的喧哗成反比,浅水湾静谧得唯有丝丝缕缕的花香。

    宾利沿着湾区的宽敞道路,熟门熟路地驶进庄园深处,随后停在洋房前面。

    后座的男人姿态散漫,胳膊懒洋洋搭在车窗上,被家门口的灯光照着,映亮的半边脸年轻俊美。

    他右耳戴了一只蓝牙耳机,里面正播着来自秘书的通话,从穗城的公司回到西九龙,这一路就没断过。

    互联网行业向来忙碌,司机见惯不怪,恭敬地去弯腰开门。

    眼看到了家门口,贺景延本来打算结束这场线上汇报。

    只是下车刚走没两步,他突然记起了什么。

    “你给我找的助理,人到了没?”贺景延问。

    Noah一边把PPT里的资料同步到老板的邮箱,一边对新同事表达赞美。

    “见过一面了,21岁的小帅哥,感觉很乖,本人比照片上还好看。”

    贺景延顿了下,不可思议:“21岁?”

    “终面的时候我给你发过简历啊,你是不是打都没打开?”Noah蹙眉。

    他无语地说:“好歹以后是陪你做事的,能不能花点心思在人家身上?”

    前阵子贺景延日程太忙,人事方面Noah是专家,两人配合已久,早建立了充分的信任,于是自己就全部交给对方处理。

    之后自己每天都排满会议,确实没空管新助理究竟是扁是圆。

    “应届生会不会太小了点。”贺景延用的是肯定语气。

    Noah回答:“15岁考进少年班,硕士保送在TOP2,ACM竞赛金牌,跟的导师也是头一档,来头大着呢。”

    这个助理岗位虽然需要项目经验,但经验不是最主要的。

    因为日常事务中最多的是边看边学、球来就打,所以着重挑选的是技术基础、学习能力和抗压水平。

    这三者上,纪弥的竞争力拔尖,即便鸿拟从来不缺学霸,经历能与他类似的天才也是少见。

    “再说机灵有活力不好吗?你当谁都和你是怪物,加完两天通宵班,还能去参加一场发布会?”

    Noah叹了口气:“就这种工作节奏,换个三十多岁的哪扛得住啊?腰椎都该坐变形了!”

    贺景延沉默片刻,人已经从屋外走到书房,抬手打开了电脑。

    耳机里,Noah还在碎碎念。

    “他目前来看蛮靠谱的,午休的时候非常安静,趴在桌上缩成一团,不会打呼噜,给我推荐的外卖也好吃……”

    “挂了。”贺景延冷淡地打断。

    Noah察觉到他的轻蔑态度,在手机另一端咆哮。

    “就算第一印象不太满意,好歹给三个月的考察机会吧?说不定你求着他留下来呢?!”

    贺景延不假思索地掐断语音,回头未雨绸缪补了句话。

    [那个外卖店名也给我一份。]

    发完没再看Noah的抱怨,他登录OC,翻着过往文件找到助理简历。

    瞥向附图里的那张脸,贺景延随即嗤笑了声。

    Noah向来做事认真,却有一个缺点。

    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血脉里流着意大利人的浪漫基因,曾经在应酬上可以为了和美人搭讪而弃自己于不顾。

    只不过Noah审美挑剔,因而鲜少为此犯蠢。

    但这次看样子多少是有荷尔蒙影响。

    “哥,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早知道我在酒吧摆一桌迎接你啊!”堂弟贺竞南敲门。

    贺景延从照片上移开视线,对着门缝回应。

    “别了吧,就你搞的那种排场,不知道是接人还是招魂。”

    贺竞南端着一盘夜宵走进来,很不服气地反驳:“怎么会啊?可喜庆了!”

    贺景延对那些花天酒地毫无兴趣,嗤道:“喜庆到能让祖宗们从棺材里蹦起来。”

    贺竞南:“……”

    在堂弟靠近书桌前,不知道出自什么心态,贺景延摁下鼠标,把简历页面直接关掉了。

    那张漂亮的面孔随之消失在了视野里。

    贺竞南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问:“下个星期要去沪市,周末就好好休息吧?那边都打点好了么?”

    “嗯,其他人昨天就过去了,我还有些事情,多留一个周末。”

    贺景延这么说着,吃了口热腾腾的虾饺,顺带在应用商城里搜索“萌心”。

    作为鸿拟的股东和高管之一,集团里有新的产品上线,他当然要去看看,体验为辅考察为主。

    只是他从来没用过这种软件,看着浪漫俏皮的登录界面,很不适应地蹙起眉头。

    一些交友平台和职场软件为了营造真实感,鼓励使用本人的照片作为头像,萌心也是同样。

    贺景延尝试用其他图片规避,系统显示机器审核失败。

    可他没有自拍的习惯,也很少在台前露脸,更不会特意存照片。

    “有我的照片吗?”他转头问。

    “之前有过一张,那个,是因为你妈妈说想看你,我给她发过。”

    贺竞南搓了搓手,干笑着回答。

    当时担心偷拍被发现,惹来堂哥的抵触,所以他束手束脚,没有拍到正脸。

    不过这样正符合贺景延的意思,贺景延截图上传,这下迅速成功。

    他潦草地扫过首页各个分类,功能划分清晰,页面跳转得丝滑,引导步骤也很流畅。

    短短几分钟里,他差不多搞懂了模块属性,但自己不是目标用户,玩起来没什么意思。

    贺竞南蠢蠢欲动:“这个是什么啊,新的网恋APP?大哥背地里挺会玩啊?”

    他勾住贺景延的肩膀:“你一去岂不是当头牌?”

    贺景延扯了下嘴角,没搭理他的恶俗玩笑:“听你的语气,经常用这种?”

    “无聊的时候用过两款,这些软件都大差不差吧。”贺竞南嘟囔,“读书的时候还会用来聊八卦。”

    有些学生常常把出身院校写进简介,高教区范围内自成一个生态圈,社交时会讨论各自学校的趣闻。

    贺景延沉默着听他碎叨,碟子里的桂花糕口感软糯,调味也不是很甜,正好加班了一晚上,很快地吃掉三片。

    心里在琢磨产品的优化方案,他有一些走神,直到被贺竞南晃了晃肩膀。

    “哥,别他妈想你那工作了,快看看你手机!”

    贺竞南指了指他的屏幕,有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和羡慕。

    “你真的很受欢迎啊!”他感慨。

    没到五分钟的工夫,贺景延的软件页面已经有二十多条未读消息,全都是匹配申请。

    使用的头像虽然没有正脸,但强势矜贵的气质遮都遮不住,衣着精致考究,画面也非常有质感。

    这在平台上应该位列天菜水准,反正加个好友也不收费,大家都乐意试试。

    不过……

    贺景延垂下眼,不假思索地挨个点“拒绝”。

    “你这不知道珍惜的臭德行,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贺竞南痛心疾首。

    他再恨铁不成钢,恐吓道:“不解风情的男人是要寡一辈子的!”

    他的堂哥聪明早慧,成长过程是标准的精英模版。

    唯一令长辈头疼的事情,就是他自己主意太大,甩手家产懒得继承,固执地做了他们没法理解的游戏行业。

    好在他就算脱离家里的资源支持,靠着自身的心智和手腕照样平步青云。

    从牙牙学语到成熟稳重,从学业到事业,贺景延总是锋芒毕露的那一个。

    人性慕强附势,所以他也往往受捧,去哪里都会被众星拱月地围住。

    加上贺景延长得帅,在贺竞南还玩泥巴的时候,兄长就开始收到情书了,从来没有缺过桃花。

    只是,贺竞南如今早就换完一轮对象。

    而贺景延没谈过一场恋爱。

    天生和后天的条件已经是顶配,架不住他能糟蹋。

    老房子点不着火,暗送的秋波都没接收,丘比特用箭把他扎穿了都没用。

    “聊一聊又浪费不了你多少精力,给自己留条后路吧,指不定哪天薅红包需要别人砍一刀啊?!”

    贺竞南不懂他的高冷,再看向申请列表。

    “这个男孩子多可爱啊,你是Gay吗?Gay好像都喜欢这一款。”他劝说,“底下的姑娘也很漂亮……”

    贺景延随便选了取向,点的是“我想想”,所以男生女生都会给他推一些。

    几个人都顶着自拍照,前者白净活泼,元气地朝镜头比了个耶,后者精致优雅,风格很是贵气。

    注意到那个姑娘的模样,贺竞南顿感惊艳,酸溜溜地遗憾被选中的不是自己。

    贺景延把这两个都拒掉以后,贺竞南忍不住拍桌吐槽。

    “你来青楼出家啊?”他发自内心地纳闷。

    “我只是看一下软件的外放效果。”贺景延淡淡接茬。

    贺竞南在旁边坐了会,觉得和这块石头待着太无聊,没多久便离开房间。

    就在他走以后,贺景延把堆积的申请处理到最后一条,然后,看着界面怔愣住了。

    思及此,纪弥跃跃欲试地下套。

    正好他刚看过一篇推文,写的是Delay压下董事议论,要扶持新制作人做手游,便打开对话框,开始敲字:

    [全互联网业100万人疯传,首次解禁,鸿拟互娱大老板的旷世畸情,光天化日竟为他做到这步!回我1实时即看。]

    第 30 章   见鬼

    纪弥打完这行字,再精细修饰了一下,骄傲地想着自己的笔杆子水平也不差。

    这会儿是吃晚饭的点,Jing估计一时半会看不到。

    于是,纪弥没有徘徊在屏幕前,专心吃起了饭。

    期间的流动都在安全范围内,贺景延上任新总裁前后,不光股票走高,而且公司人心很稳。

    他看似霸道强势,做事更有一份稳重,能耐心等待最好的时机。

    “我和阿伦打过麻将,他问过我一嘴,你那个研究院造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他来当顶梁柱。”

    Noah这么说着,道:“你要想用他,我提早开始准备。”

    “研究院的事还没定,他做管理差点门道,之后要是主动问你,你就照实说我的态度。”贺景延道。

    Noah解释:“他也就是随口关心下,不是那种上赶着抢饼的人。”

    “我知道。”贺景延道,“他既然不排斥来沪市,早晚会让他过来。”

    既然说到人员调整,他干脆全讲了。

    这里的市场三组不太行,几个大主管爱糊弄,害得下面被耽误,他早已心知肚明。

    碍着之前没摸熟这里的深浅,自己忍了好几个月。

    如今有条件去大刀阔斧,贺景延也有意定的更换人选,让Noah尽早安排。

    交代完这些,贺景延没了别的事情,却被Noah叫住。

    看他张嘴又要说“途科”,贺景延转身就想走。

    “他们CEO是纪弥的校友,经理还是他的同专业同学。”Noah连忙说完整句话。

    贺景延反应平静:“所以?”

    “就和你说一声。”Noah道,“怕你不知道,让你心里有个数。”

    行业内出现校友帮衬或抱团,是很常见的事情,很多嫡系关系便来源于同一所名校的师兄弟。

    关于纪弥和途科高层,Noah不会妄加揣测他们是否有多余牵扯,假设别人违背职业操守,是一件很没品的事情。

    但他认为贺景延应该知情,总裁和助理之间走得那么近,纪弥接触的保密信息不会比秘书少。

    “我早就知道了。”贺景延点点头,“不影响正常工作,他和途科很清白。”

    Noah听到他打包票,困惑:“你睡在纪弥的床底下啊,了解得那么清楚?”

    贺景延咬了咬后槽牙:“那经理遇到过纪弥,想开保时捷载他一程,纪弥没有买账。”

    提到这个,他顺带暗自炫耀:“小纪老师坐了我的车。”

    Noah感叹:“卧槽,他甚至愿意坐你的车,同学情可真塑料。”

    贺景延:“……”

    为什么听了没觉得满意?

    不欲与Noah争论,他推门出去,迎面看到纪弥在和方溪云讲话。

    “他答应过我今天中午就能给,所有聊天记录都在OC上可以查,工作后台也填了目标日期。”

    纪弥倾诉着,再生气地作势捏了下拳。花的种类叫做曼塔,虽然属于玫瑰的一种,但颜色低调清冷,带着尖的灰粉花瓣微微外卷。

    一捧里扎了三十多朵,不夸张又足够有存在感,里面夹了张手写的贺卡。

    [Lethe,接下来的温度要零下了,出门玩注意保暖:)

    祝你冬天也快乐。]

    那个人写了纪弥的ID,但没有落款自己的名字。

    贺景延看了下,没直接拿起来,而是立即打开OC,把三个秘书拉了群。

    Noah去研究院有事,估计没工夫看手机,而Shell和方溪云很快有了回应。

    Shell:[哪位啊?怎么那么没素质,拉人进群不先小窗说一声?]

    方溪云:[你连看看群主头像的时间都没有?]

    没到两秒钟,Shell撤回了一条消息。

    Shell:[老大,有事儿您请吩咐。]

    贺景延把派不上用处的Noah移出群,再瞧了眼时间。

    现在正好是吃晚饭的点,他想了想,询问他们是不是在食堂。

    两个人纷纷表示还去,然后被老板召唤来西门集合。

    这条通知来得太过莫名其妙,他们以为临时有什么贵客,亦或者有谁犯了滔天大罪,被安排在西门问斩。

    走过去一看,没有客人,也没有断头台。

    唯有娇艳欲滴的玫瑰。

    以及臭着脸的Delay。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Shell大吃一惊,“你大冷天的走桃花运?”

    方溪云也诧异:“哪位神仙居然敢对老板有念头?”

    Shell盯着价值不菲的花束,犯起了心绞痛。

    “敢情这人特意把我们喊来见证幸福?”他抓住方溪云的袖子。

    然而,贺景延的表情和幸福不沾边。

    “我做得出那种恶心事吗?”他对Shell的揣测感到无语。

    他再递出一张淡粉色贺卡:“是另外有人在春暖花开,我喊你们来提供线索。”

    秘书看到上面的内容,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

    “怎么说得好像在搜查犯罪嫌疑人呢?”方溪云好笑道,“这花在证明你助理有人格魅力,不也间接夸你的眼光好?”

    Shell说:“把小弥招进来的是我们秘书室老大,Delay最开始可是抵触得要命。”

    俩人越聊越歪,贺景延凉凉出声:“既然你的记性这么好,那你来分析下,是谁搞的眼前这出?”

    Shell被提问,无辜地摇了摇头。

    “这个真的猜不准,我每天在各个部门到处跑,不了解这种事。”

    贺景延提供思路:“你们中午都在一起吃饭,有没有人在旁边刻意打量?”

    “有啊。”Shell道。

    贺景延道:“谁?”

    “那得拉个清单,少说有二十来个吧。”Shell阴恻恻地说。

    “这几天纪弥在练滑板,好多走过的都会看一眼,上来搭话的就有五六个。”

    贺景延怔了怔,再听到Shell疑惑。

    “你替人家来拿东西,直接拎回去转交呗,为什么把我们喊来搞推理?”

    方溪云附议:“Delay,你的好奇心会不会太强了?”“喏,我买了这个,师傅还没送到,要等一会儿。”

    客厅原先摆的茶几太破了,其他租客表示一往上面放点什么,就会摇摇晃晃。

    于是房东太太带来了一张新的小桌子,铁质的值不了多少钱。

    纪弥客气地说:“需要帮忙搬么?”

    “不用不用。”房东太太说,“小纪啊,在这儿待得还行吧?”

    纪弥签了九个月的合同,虽然已经住了半年,但论续约还太早。

    不懂对方的用意,纪弥喝着咖啡,淡淡地应了两声,被拉住聊天也没法回卧室。

    房东太太说:“我这儿真的比其他地方好多了,家具不灵光了直接买新的,冰箱空调也是这两年刚换好。”

    纪弥听她夸奖这套房子,心想,难道是自己想换独居的心思被人发现?

    “小区里有不少人在鸿拟上班,大家也是觉得好才会选这儿,说实话,我这套房就没空过。”

    铺垫到这里,房东太太顿了下:“我们的房租真的只涨不跌,最近周围又大涨了好几百,但是我一直没和你提。”

    纪弥终于懂了,这里向来供不应求,不怕自己搬走,是怕收的钱不够多。

    “可是我们签了合同,还剩三个月应该按照纸上写的来。”他道。

    房东太太说:“哎,我清楚你年纪轻轻也不容易,别人都是涨个五六百,我涨四百就好啦。”

    纪弥觉得这话题有些离奇,问:“其他几间房也多收四百?”

    “不一样的嘛,你是主卧,有个独卫多难得。”

    这不过是敷衍场面的说辞,彼此心知肚明,真实原因是个人房补增添了一千块,房东太太坐不住,打算从中抽四成。

    纪弥再问:“我们合同有效力的吧?”

    “有啊,违约金才一千,我可以赔你。”房东太太爽快地道。

    “实话跟你说,每个月都有人陆陆续续问这个房源,你的卧室我哪怕多开五百块,也很快能租出去。”

    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每回的工资普调和待遇提升,都会伴随一轮拉扯。

    房东对此游刃有余,纪弥也听说过例子,却是第一次碰上。

    听着对方的语气,他猜测,这肯定是提前确定了后路,所以如此有恃无恐。

    或许她前几天就打算摊牌商议了,可惜自己正好在度假。

    怪不得通话里会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纪弥恍然大悟,敢情是要给财神爷上强度。

    人家试图多赚点钱也无可厚非,诚信往往不能作为约束的砝码。

    纪弥心知口头掰扯不会有什么结果,也没时间为了这种事打民事官司,便委婉地表示自己考虑一下。

    之后,有师傅送家具过来,纪弥回到卧室,穿上了外出的衣服。

    他压下烦躁,问贺景延:[你出门了吗?]

    贺景延:[快到了。]

    纪弥:[那我也快点/鞠躬]

    这些天降温得很快,他系上了围巾,出门时房东也正好下楼。

    “今天出门吃饭呀?”房东没谈拢价格,但依旧是乐呵呵的脾气。

    纪弥回答:“上次这里断电,我借宿在别人家里,今天请客谢谢他。”

    “是同事还是朋友?”

    “我上司。”

    房东有些话痨:“我看你是本地人,回家住么也挺好,家里还有爸妈给你烧饭,一年下来省蛮多钱。”

    纪弥心情不好,懒得遮掩:“回不去,我初中开始就没爸妈管。”

    房东真情实意地讲了抱歉,道:“你瞧我哪壶不开提哪壶。”

    纪弥走过一步步台阶,逐渐感觉到了楼外寒风,不禁裹了裹围巾。

    耳边,房东碎碎念着。

    “我也是好好和你打招呼呢,你月底交房租,还有好多天……谁的车啊堵在楼下?开那么贵的车来这里也不怕被剐蹭!”

    听到房东话锋一转,纪弥发蒙地抬起脑袋。

    “你想知道对面来历才奇怪,这种工作之外的东西,明明你一直都不关心。”

    方溪云说到这里,怕贺景延否认,还随口举了一个例子。

    “Shell谈恋爱都多久了,你总是记不住他女朋友名字。”

    贺景延差点顺着问他女朋友叫什么来着,又堪堪把话语咽了回去。

    随即,他表示自己只是认为匿名送花太鬼鬼祟祟,担心埋下什么隐患。

    要是有风险事故,今天早该爆出来了,风平浪静到现在,可以踏踏实实过年。

    不过,纪弥眼见老板身负重任,自己也不能表现得游手好闲。

    他说:“这样啊,我晚上要看论文,就不在书房打扰你了,把笔记本抱回卧室吧。”

    看架势一本正经,殊不知贺景延见过他下载电脑版麻将。

    把笔记本抱走之后,怕是聚精会神地搓麻将,记不起知网入口在哪里。

    思及此,贺景延勾起嘴角。

    饮料被插了封口塞,严丝合缝地防止热饮洒出来,他一边开车,一边单手将其拨掉。

    随后遇到红绿灯,贺景延喝了苹果汁,但在嘴唇碰到杯沿时顿住。

    不细看的话根本分辨不出来……

    自己手上的这杯,应该被纪弥喝过一小点。

    唇畔沾到微湿的触感,带着很淡的橙子味,不久前纪弥嘟囔天气干燥,就买过这个味道的唇膏。

    贺景延停顿了至少三秒钟,旁边的纪弥困惑歪过脑袋。

    “不好喝吗?”纪弥问,“我尝了点,当时太烫了,但感觉香味还行。”

    贺景延匆忙喝了一口,稳着声线:“是还可以。”

    嘴上轻描淡写,貌似不怎么在意,心里兵荒马乱,连苹果本来该是什么口味都糊涂。

    占领他思绪的水果是橙子。

    他拍了拍纪弥的肩膀:“没事,我是这个单子的上游,待会儿直接抄送他的PM处理。”

    他扯了扯嘴角,不甘示弱地接茬。

    “你就放心喝吧,当是预支的喜酒先尝尝味。”

    闻言,贺景延差点被这杯美式灌醉。

    初次谈恋爱,纪弥其实很想高调一下,可惜没什么分享的机会。

    打开萌心,Jing被他填写了绰号。

    他将其截图发过去,备注那栏显示着“会扮演唐老鸭的哥哥”。

    他问:[你当时说自己喜欢模仿唐老鸭,但你之后再也没跟我玩过诶?]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贺景延还在公司里。

    自己挖坑自己跳,被问得一时找不出借口,开发组的会议又催着要开始。

    X17的涉密会需要清空电子设备,门口有一个保险箱,方便大家暂时寄存东西。

    贺景延将手机交进去,随后坐到屋里的中心位置。

    会议紧凑地开了两个多小时,从经济设计讨论到了物理引擎,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时长超出了预估,谢屿中途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打开门,却没有直接走进来。

    玻璃屏幕随之变得漆黑,映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脸上的表情却是自己所陌生的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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