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景华宫他来的次数少, 每次匆匆忙忙,没细看,今日一打量, 多了些许春意,充满了生机。
傅安年稍稍低眼, 在想林学安说的话, 他说玉熙要他护送去临安, 而且一句没提他。
为什么?想起林学安来傅府故意告诉他长公主要去临安,现在又说一句没提他,这是故意说给他听得,看戏呢。
这般拙劣的激将法,若是以往一眼看穿后,他定不会放心上,更不会介意, 可是现在, 他承认,林学安得逞了。
他不但介意, 甚至有点生气。
傅安年深吸下, 整理好情绪进了殿内, 玉熙依旧在上边坐着,面颊微红, 杏眸荡漾, 瞅见他进来眼眸微微一亮, 熠熠生辉。
玉熙手一抬,殿内人都退下, 只剩他们两人,她凝睇他, 问:“傅大人伤好了吗?”
他立在下方,背脊挺直,目光紧随她,漆黑的眸子闪了闪,随即神态如常。
“多谢公主挂念,已经好了。”
傅安年看着她回话,手指动了动,接着道:“听说公主要去临安,可是真的?”
玉熙嗯了声,“确实,你怎么知道?陛下说的。”
傅安年摇头,陛下可没说,是林学安告诉他的。傅安年喟叹声,来之前想了许多,她为何去临安找赵云洲,是因为自己告诉她,她心悦赵云洲,所以去求证?
现在见了她,傅安年知道自己没猜错,她就是因为这事去的,但好像还有点别的。
傅安年勾起一抹弧度,笑问:“公主怎么想去临安了?”
玉熙坐了许久,有点累,便起来走走,她走到傅安年身边,眼睛瞥了眼他的胳膊,然后回他:“京城太闷了,想去散散心,正好表哥要回京城,到时候跟他一起回来,就当是接他了。”
她很平静,眉眼弯着,心情不错,这个借口纵然好,但傅安年还是疑惑,这么重要的事,陛下怎么就同意了?
宋明宣的事才过去多久?
傅安年滚动喉结,笑容苦涩几分,“所以,让林学安护送?”
“嗯。”
玉熙回答的很快,唇合着,嫣红水润,站在他跟前,望向他的眼神安静无波澜。
男人目光灼热,眉骨压着,有几分不悦,见她没否认便轻笑两声,但没说话。
玉熙奇怪的看着他,昂起脑袋问:“你来就为了这事?没别的事吗?”
傅安年的闷气堵在胸口,好一会没疏散,憋得难受。他应了声,轻轻点头,“无要事,臣先回了。”
他着急想走,脚尖挪动几下,玉熙低头看见了,闷闷的,笑意变得勉强,她没挽留,注视男人离去的背影,笑脸一下就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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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安年腿长,走得极快,一会的功夫就出了景华宫,他走在宫道上,日光将他的影子拉的绵长,挺拔清隽。
他没出宫,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
这个时辰宫道上寂静人少,但偶尔还是有人经过,傅安年在乾清宫门口来回踱步,眼耷拉着,略显烦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拧眉想了许久,迟迟没决定。
路过的两宫悄咪咪朝他看,面露困惑,“傅大人干嘛呢?”
“不知道,来了好久了。”
宫女低声议论,怕他看见惹火上身,忙捂着唇说话,“估计找陛下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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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陛下这会没醒呢。”
傅安年在殿外焦急的等了良久,才见汪礼海热情的笑着朝他走来,“傅大人请进,陛下醒了。”
“有劳公公。”-
晚风微凉,拂过脸颊裹着花草清香,春日的气息越发浓郁,傅安年吸吸鼻子,一日的烦躁闷气全都消散,只剩轻松。
回到府邸已是傍晚,傅安年换了身衣裳,直接进了书房,他把王全喊来,吩咐道:“过些日子我要出门办差,你准备一下。”
此次出门不宜张扬,所以他只带王全一人去,再说这府中的事由郭啸看着,他能放心。
傅安年转身从书架上拿下一个匣子,里面放着珍贵的玉镯,光滑温润,泛着温和的光。男人捏在手中看了会,随后放回匣子内,准备随身带着。
他用最后几日的时间,把没处理的公务都处理好,连着几日下来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人疲惫不少。
他靠在桌子边,闭眼歇息,修长的手指捏着眉心,舒缓疲惫,有人进门也没瞧见。
“义兄。”江瑶瑶轻唤,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睡着,所以脚步也放轻。
傅安年眼微动,缓缓睁眼,眸光困倦,带着懒散的神态,“嗯,你怎么来了?”
江瑶瑶把补汤放下,心中有事,表现在脸上,“喝点吧,几日没合眼了。”
“放着。”
手臂有些麻了,他便抬起手来回活动下,眼睛没睨她一眼,江瑶瑶情绪低落,不过几息,又挤出笑来。
“我听王全说义兄过几日要出远门,是吗?”
傅安年停止动作,终于看了她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对,出门办差,两个月回来。”
具体是什么差事,傅安年是绝对不会说的,江瑶瑶知道,公私他分得很清楚。
她站在那,手不安的绞着帕子,欲言又止,有话想说,但看傅安年冷淡的神情,就犹豫了。
傅安年瞅着她没走,也不说话,问:“有话说?”
他一开口,江瑶瑶就点头,把积蓄已久的话说了出来,“我不想嫁人。”
傅家几位长辈来找过她,征求她的意见,她不好直说,只好来找傅安年了。如她说的这般,她不想嫁人,若真要嫁人,她希望…
傅安年抬眸,眼眯着,道:“信安侯次子,你不满意?”
信安侯清贵世家,书香门第,对江瑶瑶来说已是高攀,若没有傅安年义妹这个身份,只怕信安后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难道她不满意?这是傅安年的第一想法。
江瑶瑶摇头,说不是,“义兄难道真不知我…”
“罢了。”话没说完,傅安年就开口打断,他起身,表情严肃,“你是我妹妹,你该知道,这个关系不会改变。”
傅安年表情微冷,眼却在笑,“若你不肯嫁人,便搬回江府老宅。”
他曾答应过父亲,照顾江瑶瑶到她出嫁,倘若她一直不嫁人,难道要一直留在傅府?
傅安年自是没这个想法,所以让她回江府老宅。
江瑶瑶眼眶一下就红了,而后逐渐湿润,嫁人本就不愿,现在又让她回老宅,她不愿意。
本想表明心迹,可瞧他的意思,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江瑶瑶忍着泪,哽咽下,静默片刻,道:“好,我嫁。”
傅安年转身出去,走到门口又停下,“早点回去歇着。”
说完留她一人在屋内,默默流泪。
傅安年回房瞧见王全在房内收拾衣服,准备了好几个包袱,带的有些多。
他拧眉叹气,道:“带些朴素的,免得张扬。”
王全低头看看,他确实拿了好几件华服,现在听他这么说,又把那几件拿了出来。
整理好衣裳,王全正想出去,又听他道:“带点跌打损伤的药膏去。”
“是。”
门关上,冷风骤然停了,傅安年长叹声,终于可以好好休息,然后准备启程去临安了-
景华宫灯火通明,安静如常。
玉熙晃着脚看他们收拾行李,相当悠闲,比起她的惬意,德顺几人心境各不同。
德顺苦兮兮的,一脸不高兴,“公主,把奴才也带上,行吗?”
她盯着德顺看,然后摇头,“不行。”
玉熙只带冬玲一人,春花和德顺都没带,主要是人太多,不大方便。再说,德顺是太监,嗓音尖锐,出门很容易被看出来,太过显眼了。
“你们就在宫内等着,两个月我就回来了。”
德顺张张唇,只好答应了。
玉熙把出行的日子定在二月底,那时暖和,天气不错,适应出行。
出宫那日,宋明胤没来送行,玉熙在宫门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来,不免生气,要不是林学安吵嚷着快走,她要回去找宋明胤的。
唯一的姐姐要出远门了,也不来送送,不像话。
玉熙朝宫门望了眼,不舍的回头,眼一抬,远远看见有个人过来。男人穿着一袭玄青的锦袍,身形颀长,清隽挺拔,步伐轻快,衣袍的下摆随着走动摇摆,隐约能瞧见结实的小腿。
一如既往的矜贵优雅,微凝的眉眼蕴着些许严肃,十分迫人。
玉熙睁大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人依旧朝着她过来,心脏不规律的狂跳,欣喜和困惑同时涌现在眼底。
她看林学安,问:“他怎么知道我今天走?你说的。”
林学安摊手,表情无辜,“您说了低调,不许说出去,我自然不敢说。”
他往宫墙瞅了眼,低声提醒,“是不是陛下…”
玉熙一想,真有可能,除了宋明胤安排的,还有谁能做傅安年的主?
难怪不来送她,原来是这么回事。
玉熙颦眉瞪他,人一过来就问:“傅大人来做什么?”
男人微微喘气,幸好赶上了,以为人走了呢。
傅安年扫了眼林学安,又看她,“奉旨护送公主去临安。”
说着又朝林学安那看,林学安扬眉,笑得别有深意,不情愿的转过头去,不看他们,但耳朵伸的老长,仔细听他们对话。
玉熙抿抿唇,日光将面颊照得白皙剔透,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没有涂脂抹粉,自有一股清丽素净。
她瞪着人,没什么威严,“作为一品大臣,这么闲吗?”
“哪能,保护公主安全,不也是差事。”
傅安年扫了圈,瞧见一辆马车和几匹马,至于护送的侍卫,全部作仆人打扮,衣裳是寻常百姓的,确实低调了些。
傅安年重新凝视她,道:“出了京城就要改口,请公主叫我傅公子。”
玉熙嘁了声,不满的撇嘴,“那你还叫公主。”
“我看啊,该叫三姑娘。”
林学安背对着两人,忽然插了一句,两人同时看他,不满的表情相似。
“叫什么三姑娘?”玉熙嘟囔一句,又道:“叫大姑娘。”
说完这话,她自个不适应,觉得大姑娘不好听,于是立马改口:“还是叫三姑娘。”
林学安笑,贼溜溜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颇有看戏的意味。
玉熙最后问傅安年一句:“你确定要去?”
“我不能抗旨。”意思就是要去。
玉熙轻哼,说的真好听,她没追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上了马车。玉熙抿唇忍着笑,心情不言而喻。
临近城门口时,玉熙从马车上伸出脑袋,目光清明的注视他,问:“知道我们去临安做什么吗?”
说起这事,傅安年就憋闷,谁不知道,不就是去找表哥的。
他轻提喉结,压下眉骨回她:“会会赵云洲。”
玉熙没说话,原来林学安说的那事傅安年不知道,只有她,林学安与陛下知道。
还有他说话怎么酸溜溜的,找赵云洲就说找赵云洲,还会会,以为自己是江湖草莽,仇敌会面呢。
032
没出京城时玉熙就在想, 有林学安在,一路肯定很欢快高兴,她能边走边玩, 一定过得很轻松。哪想现在多了一个傅安年,整个氛围就变了, 压抑不自在, 有时说话都不自然, 气氛太微妙,玉熙有点难受。
其实知道他要护送的时候,玉熙确实挺高兴,可是过了两日,她就察觉不对劲,没法玩乐不说,有时还紧紧盯着他, 眼神炙热, 过于直白,会让她有种错觉, 仿佛他对自己有别的意思, 余情未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存在了片刻, 很快被她否认,若真是那样, 那当初为何对自己那么冷淡, 肯定是她的错觉。
罢了, 玉熙不想庸人自扰,便暂时把烦心事抛到脑后。
离开京城五六日, 玉熙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高山流水, 小桥人家,三月的春日生机勃勃,春暖花开,景色可美了。
就算在路边草地上坐着,玉熙也觉得舒服惬意。
瞧见傅安年去了小溪边洗手,玉熙便往林学安身边靠,小声问他:“问你个事,他跟来是宋明胤的主意吗?”
林学安瞅了眼蹲在小溪边的人,笑得狡诈,“您觉得呢?”
他咬了一口饼,瞧见玉熙表情茫然,又道:“我是不信陛下会这么做,朝中诸事繁忙,傅大人作为重臣,哪有这个闲工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但这个猜测林学安没说,让她自己去猜。
玉熙听完连连点头,说的有道理,但为什么?她看看身旁的人,抿唇不语,约莫是不信任林学安,毕竟他平日表现的太过放荡不羁,不像谨慎小心的人。
玉熙默默收回眼,把手里的水喝了,然后低头整理下裙摆。现在天气暖和,穿的衣裳也轻盈,没有冬日的厚重束缚感,整个人轻松很多。
她垂头摆弄,沉默了一会,林学安见状,靠近了些,给她出主意,“不如您试探一番。”
“试探什么?”她问。
刚才的谈话,她没放在心上,说完就忘了。
林学安喟叹声,这两人真够别扭的,他在一旁看得急死了,要是不帮忙,他们何时能说开?
想到这,林学安笑眯眯抬抬下颌,道:“试探傅大人为何跟来?”
这事玉熙不想纠结,越想越烦,本来糟心事就多,再提此事,不是给自己找烦恼吗。
玉熙摇头,弯着眉眼浅笑,“罢了,日后再说。”
她不想再提,林学安也不好说什么,就没再提及。
小溪的水清澈,哗哗流着,能清楚的看见水底的鹅软石。傅安年蹲在小溪边,衣摆拖地,被溪水打湿,他没察觉,眼微微抬着,瞅了一圈,除了袅袅炊烟,没发现危险之处,他放心了。
面色一松,他下意识回头看,下一刻,眉头紧皱,阴郁的情绪涌现在眼底。傅安年起身走过去,手指微微收拢,不大高兴。
林学安吃喝嫖赌,放浪不羁,谈正事也没个正行,玉熙以往是讨厌他那样的,现在可好,这些缺点全成了优点,甚至夸他。
傅安年起先想不通,现在见她笑得那样开心,似乎能理解点了。
不是良人,却是个好友,能逗你开心,开怀大笑,确实也不必在意那些缺点。
两人瞧见他过来,自觉的拉开距离,不再说话。
傅安年左右瞅瞅,没往旁边宽敞的地方坐,硬是挤在他们中间,两人同时抬头看他,一脸不解。
男人神色坦然,不见一丝尴尬,林学安瞅着他笑,很有眼色的往一边挪了挪。
玉熙眨眼,红唇微动,“咱们一会能走了吗?”
傅安年不放心,非要王全带着几人去探路,这会还没回来,也不知怎样了?
玉熙担忧的朝小路那边看,这儿离前面的县城有点远,要是再不启程,得天黑才能到。
“王全回来就启程。”
话落,就见道上尘土飞扬,马蹄声由远而近,王全带着几人回来了。到了几人跟前他立刻下马,气没喘匀就道:“公子,前边路堵了。”
几人略显惊讶,互看了一眼,等着王全把话说完。
“前面有段路是从山间穿过去,但山上的石头滚落,把路堵住了,估摸着要等明日才能通。”
两边是高山,路又窄,他们两辆马车,又有马,确实过不去,看样子只能等等了。
傅安年扭头看她,想了几息,“今晚在这里过一夜,明日再走。”
“只能如此了。”她淡然的说了句。
想到山里晚上冷,她又身子娇弱,怕是难以适应野外露宿,傅安年便吩咐王全:“你去找家农户,给点银子,我们去住一晚。”
王全诶了声,立刻就去办,林学安本来懒洋洋的双手抱胸,一看这状况也跟着王全去了,走了半道回头看看两人,表情耐人寻味-
林学安一走,场面瞬间安静下来,稍微有点不适应。玉熙余光瞥了瞥,按奈不住问他:“你是不是太小心了。”
“忘记上次的事了?”
傅安年记得上次宋明宣行刺的事,心里一直不放心,不然,他也不会追来。
男人眉心微动,继续坐在草地上,等王全他们回来。
既然说到了上次的事,玉熙又开始胡思乱想,她问傅安年:“你觉得宋明宣会动手吗?”
她是希望宋明宣动手,只要他一来,立马就抓到他。但玉熙心里没谱,所以问傅安年,想听听他的想法。
傅安年不知她心里所想,便将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上次的事过去不久,为了安全起见,他不会冒险,但你明晃晃的到处跑,他怎么忍得住,所以,不好说。”
意思就是可能来,可能不来。
玉熙垂眼琢磨,暗想只要有来的可能,那就行。两个月呢,她有耐心等。
她打着小算盘,看傅安年的眼神略显狡黠,傅安年没察觉,眼睛往别处看,观察四周的情况。
“如果宋明宣来了,你能抓住他吗?”
“看情况。”
她睁大眼看他,不大相信,怎么要看情况?难道伤没好?
玉熙扫过他全身,眼神直白的打量他,傅安年瞬间就察觉到了,他转过头来,笑道:“你这眼神是何意?”
她的眼眸漆黑透亮,打量时神情专注,一下就看透她的想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眼闪了闪,视线移开,“你为什么跟来?是不放心吗?”
玉熙本说好不提此事,这会被他瞧得尴尬,她嘴一秃噜,就把心底最想问的话说了出来。
她忙捂唇,脸看向别处,自是没瞧见傅安年不自然的神态。男人耳垂微红,脖颈上的痣随着喉结滑动而动了两下,莫名的性感。
“陛下的意思。”
一句话,又推给了宋明胤。
他撒谎了。
玉熙不信,暗叹他嘴硬,不放心就不放心,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不想说,玉熙也没再追问,沉默的望着远处袅袅炊烟,等着林学安等人回来。
约莫半个时辰,林学安和王全回来,脸上是轻松的表情,应该是找到住的地方了。
“找了家农户,给了二两银子,那大嫂十分高兴。”
林学安回来就把农户家的情况说清楚,“她家就她和相公两人,空房多,我们一行人勉强能住下。”
那儿是个小村庄,几十户人家,林学安在村里转了一圈,只有那大嫂家有空房,听说他们借宿一晚给二两银子,大嫂很爽快的同意了。
这不,林学安赶忙回来带他们过去。
田埂小路不好走,稍有不慎就踩到春耕的农田里,所以他们走得慢,且小心。
走了好一会,才到林学安找的那户人家,看见他们过来,大嫂先是打量他们,然后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去。
聊了会才知,大嫂姓刘,村里的人叫她刘大嫂。
刘大嫂家有五间空房,玉熙一间,傅安年和林学安一间,剩下的三间,让随行的侍卫住。
玉熙站在院子里扫视,好奇的很,屋子虽是简陋,但好过在山野露宿,而且院子很干净,还种了好些花呢,可见是个讲究的。
刘大嫂和相公在灶台忙碌,时不时探头看看,脸上尽是善意的笑。
他们人多,做饭比较麻烦,刘大嫂便煮了面条给他们,几十号人,桌子不够坐,只好站着吃了。
“粗茶淡饭,姑娘别嫌弃。”
“大嫂客气了。”
刘大嫂盯着她看,看了许久没挪开眼,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明媚大气,贵气逼人,瞧着就是大户人家的,比她们县令家的姑娘还漂亮。
刘大嫂也看出来了,这群人呀,都听这姑娘的话,是他们的头头。
玉熙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回头看着她笑了下,便慢腾腾的吃面条。刘大嫂收回眼,让他们慢慢吃,随即去了厨房。
暮色昏沉,零星的灯光亮起,在山野间格外显眼。
刘大嫂的相公背起箩筐和弓箭,在院子里和她说了会话,说完转头看屋内的玉熙等人,接着点点头,出门去了。
人一走,刘大嫂就把院子的花搬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玉熙看着,隔着几仗远问:“大嫂,大哥这么晚了,去哪?”
刘大嫂回她:“去打猎,今个天好,去山上转一圈,后半夜回来。”
她点点头,懂了,听说农户们闲了会去打猎,然后把打到的猎物拿去集市买,换点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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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熙不禁好奇,晚上这么黑,能看见吗?
但也不关她的事,一群人吃饱喝足,便在屋子里休息,左右住一晚,明天就要走的。
此刻时辰早,冬玲烧水泡了茶来,几人就在屋内喝茶聊天。
玉熙靠着墙,吃着冬玲递过来的点心,眼朝窗台一瞥,从破洞的口子看见个人影进来。
本不在意,但那人进了刘大嫂屋子,她就好奇了。
“看什么呢?”林学安凑过来一起看。
玉熙回头,瞅瞅傅安年又瞧瞧林学安,说话的嗓音很低,“看见个男人进大嫂屋子了。”
033
两颗脑袋挨在一起, 靠的很近,轻柔的呼吸和幽香萦绕在两人周围,可是却没一点暧|昧气息, 甚至连悸动都没有。相当的平淡,冷静。
玉熙瞅了眼林学安, 又朝小小的口子上看, 没瞧见那男人出来, 不禁更好奇了。但转念一想,大抵是村里的人,来找刘大嫂有事吧。
“你看什么?”她坐回原位,眼睛盯着林学安看,一脸好奇。
她刚不过是无意中看见的,所以多看了两眼,林学安那么好奇做什么?就像偷窥一样。
林学安嗯了声, 没回头, 眼睛依旧盯着外边,解释说:“我看看, 万一对咱们不利呢。”
此次去找临安, 林学安是知道她的意图的, 但傅安年不知道呀,所以他要谨慎小心点, 别出了事。
他这么一说, 玉熙便点了两下脑袋, 觉得有道理,她也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风平浪静,应该是没事, 林学安多想了。
玉熙喝口热茶,瞅着林学安还在看,也没说话,眼睛一转,视线落在傅安年身上。他平静得很,从晚间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她把茶放下,眼睛直直看向他,“傅公子有心事啊?”
轻柔的嗓音落在耳畔,又酥又麻,好听的紧,傅安年顷刻间回什么,眸光朝她而来。
“没事。”
他的唇有了弯弯的弧度,温柔亲和,傅安年看看她,又瞧瞧林学安,提醒他:“别多管闲事,踏实住一晚,明日就走。”
玉熙应了声,确实是,村里的事就让村里自己解决,他们外来的,尽量低调些。
不过也没什么闲事管。
林学安背着两人摆摆手,沉默着没说话,过了片刻,不知他看见了什么,发出两声啧啧的声音。
“怎么了?”
玉熙疑惑的过去看,只看见方才的进来的男人现在走了,他走了不久,刘大嫂从屋子里出来,去厨房打了盆水,进了屋内。
“一切正常,你看什么?”
林学安转过脸来,表情有些不自然,但看她求知的神态,想了想,便道:“大事,那男人离开时神清气爽神色餍足,再看刘大嫂,面色潮红,眉目含春,你猜两人有什么事?”
此话一出,傅安年
铱驊
喝茶差点呛到,立马懂林学安的意思,他表情不自在的别过去,没接话。相反,玉熙没懂,茫然的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看他。
“你是说…”她顿了下,脸上有了红晕,很是惊讶,“刘大嫂有相公,再说,你哪看出的?”
林学安摇头笑,要看出来太简单了,暗通曲款的事,从小到大他见过不少。
“刚才我看见了,刘大嫂系带不一样,晚上吃面的时候,不是这么系的。”
这都观察到了,厉害。
玉熙震惊的愣住,片刻后回神,还想趴过去看,被人一把拉了回来。她恼怒的回头,就见傅安年脸上没了笑意,板着脸看她,“那么好奇?”
说着朝林学安抬抬下颌,林学安会意,很识趣的开门出去,轻手轻脚回了自个屋内。
玉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放手,傅安年指腹蹭了下,慢慢收回手,“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
玉熙不想睡,她理理衣裳,站起来面对他,“你不好奇吗?刘大嫂可是有相公的人,你说她不怕人知道吗?”
别人家的事,他怎么管得着,再说,明日他们就要走。
傅安年眯着眼,似笑非笑,“你好奇哪方面?”他说的意味深长。
玉熙动动唇,哪方面都好奇,她垂下眼,很小声的说:“白日和相公在一起,晚上私会情人,刘大嫂可真忙。”
“我看话本里也有这样的,好像很不错。”
话一说完,男人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了,他抿直唇,脸色阴沉沉的。
“断了这个想法。”
玉熙抬眸,没明白,她可没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我的意思是…”
“什么意思也别有。”
男人压下眉骨,倾着身子靠近,滚烫的呼吸洒在她脸上,痒痒的,带着松木香,好闻。
傅安年扬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蕴着冷意,说话的语气很是强势,有些压迫感。
“若是你找男宠,他定会死的很惨。”
玉熙震惊的凝视他,不知他为何说出此话来,她可没想找男宠。
“我可没,休想冤枉我。”
他直起身子,隔开些距离,但眼睛还在她绯色的面颊上打转,盯着看了会,傅安年目光下移,落在剧烈起伏的山丘处。喉结滚动,瞬间口干舌燥。
傅安年匆匆移开视线。
她似乎很生气,开口的语气严肃许多,“我倒想问你呢,难道你没纳妾的想法?”
听说他府中没侍妾,但有没有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玉熙挺想知道的,她见多了男人三妻四妾,也看惯了宫中的三千佳丽,她的父皇和皇弟皆是如此,她没觉得不妥,可只要想到他会有妾室,玉熙心里就不舒服,接受不了。
若她以后再嫁人,她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此,她便满足了。
傅安年略显震惊,薄唇微动,面色霎时缓和,他无声轻笑,心情一下就好了,她这么问,是在意吧。
他的眼狭长,此刻眼尾稍稍上扬,泛着温柔的光,“自然没有。”
说完,玉熙不禁暗喜,她转个身,将欣喜的表情掩饰住,藏在心底。
“哦。”她装作冷淡,实则心里却与她的表面相反,她很高兴。
“孤男寡女,不便久留,你回屋吧。”
傅安年瞅了她一眼,应了声,就开门出去。他动作很轻,怕惊醒了正屋的刘大嫂,要是被她知道他们看见她的密事,恐会有麻烦。
他懂这个道理,林学安也知道,所以他回屋后连个声没出,瞧见傅安年回来才问候了一句-
傅安年在他跟前坐下,眉拧着,表情严肃,一声没吭,威严却压迫人。
林学安被他瞧得不自在,认命的坐起来,双手搭在腿上,难得的认真,正经。
“想说什么?”
傅安年无声叹气,道:“你找的什么人家?”
林学安转转眼珠子,明白他的意思了,原来是在意刘大嫂那事,他在心里直呼冤枉,来之前他也不知道,刚看见才知道的。
“这事不怪我,我哪知道,再说你看这村子,小门小户的,能住下咱们这么多人吗?”
林学安慢慢解释,心底笑开了花,不禁在想傅安年在介意什么?
是怕公主有样学样吗?
大概是了,哈哈哈。
林学安憋着笑,胸膛微微起伏,被他硬生生压下去了,“没事,咱们明天就走了。”
傅安年板着脸没说话,看他又躺下去,便转头走到另一张木板床上坐下。他有些烦闷,就静坐了片刻,而后目光缓缓挪到林学安那边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笑问:“你二十二了,家里可给你说亲了?”
烛光昏暗,照不亮整个屋子,只照到两人的床边,昏黄的光线在他们脸上摇曳,神态一览无余。
林学安阖眸休息,闻言眉心微动,把脚翘起来慢悠悠晃着,“我母亲急的很,整日在我耳边念叨,还说若是不娶妻,先纳妾也成。”
“那怎么行?”林学安把脚放下,换了另一只脚,继续晃着,“成亲乃大事,岂可儿戏,要是找个不合心意的,日后和离可怎办?”
屋内死一样的寂静,气氛怪异,压抑的人不自在。
林学安睁眼,不好意思的笑笑,完了,说到某人的痛处了。
他赶忙坐起来,摸摸鼻子,“那个,睡吧,明早要赶路。”
傅安年本就烦躁的心被他这么一说,更郁闷了,男人藏得深,表面一点事没有,很不在意的神情,瞅着林学安接着道:“喜欢怎样的姑娘?回头帮你看看。”
这么好心,林学安怀疑他的用意。
“不必,我心里有数。”
“说说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学安张唇,瞧着他不罢休的模样,喟叹声,得,今晚不说不放过他,行,说就说。
“端庄大气,温柔贤惠,善良宽和。”他随口说的。
傅安年手指轻动,搭在自个腿上敲敲,嗯,玉熙是骄纵可爱,俏皮开朗的。
不是林学安喜欢的类型。
男人神色一松,挑着眉梢往床上躺,舒服的叹了声,林学安实在没看懂他,为了早点睡,他下一刻就把灯吹灭。
黑暗笼罩,呼吸均匀,安静的只能听见虫鸣声。
乡村作息规律,天微亮,公鸡就打鸣,响彻整个村子,想不醒都难。
清晨有点凉,冷风灌入,睡意一下就没了。
木板床太硬,玉熙睡得背疼,早起浑身不舒服,她皱着眉理好衣裳,想着今晚一定要找个好的客栈休息。
不然,她的腰要不行了。
刘大哥不晓得昨晚几时回来的,这会在院子里劈柴,相当勤快。
玉熙站门口发愣,情绪复杂,看了会,刘大嫂从厨房出来,笑着和她打招呼,“姑娘还习惯吗?”
玉熙嗯了声,微妙的眼神转了圈,下意识想到昨晚的事,她这个外人居然脸红了。
她悄悄看刘大嫂,难以想象,刘大嫂看着贤惠,居然会做这样的事。玉熙笑得尴尬,匆忙回屋,等吃早饭才出来。
这儿离镇子远,早上没什么好吃的,只有刘大嫂煎的油饼吃,香喷喷的,玉熙吃了两块,很是满足。
吃完油饼,玉熙吩咐冬玲,离开的时候多给一两银子,他们这么多人,做饭给他们吃,确实挺累的。她看刘大嫂在厨房忙了一早上,等他们吃完了,才有空吃两口。
冬玲点点头,立即拿了一两银子给刘大嫂,刘大嫂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对她说了好几声谢谢。
玉熙弯着眉眼回应,稍显不自在。
收拾妥当后,一行人准备启程,玉熙多看了刘大嫂两眼,沉默着转身上马车。
傅安年紧随其后,几人刚出院子没多远,就见刘大嫂追来,手里拿着一个镯子,问他和林学安。
“这镯子是哪位公子的?”
林学安一看,笑得贼兮兮的,“出远门还带着这镯子呢,可真宝贝。”
马车内的人听见,探出个脑袋,问:“什么镯子?”
傅安年忙接过,“我的,多谢。”随后贴身放好。
是他大意了,竟然忘记。
静默了一会,玉熙瞪着他,想问那是谁的镯子,可这么多人在场,她不好意思,于是赌气般的放下帘子,钻回了马车里。
林学安笑弯了腰,拍拍他的肩膀,道:“送谁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顿了顿,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肯定是送姑娘的。”
话音刚落,玉熙又探出脑袋来,恼怒的哼了声,发泄不满。
男人绷紧下颌,脸色难看的瞅林学安,“你就是话太多了。”
一行人慢慢走,玉熙越想越生气,于是往后看,随后满脸震惊,看见昨晚那个男人又来了刘大嫂家,他和刘大嫂的相公站在门口,说说笑笑。
034
玉熙实在好奇, 便伸出半个身子张望,他们还在聊天,看神情关系很好的样子, 不知聊了什么,两人都笑眯眯的, 心情不错。她不禁想, 刘大哥知不知道那事啊?
清风拂过脸颊, 发丝跟着微动,侧脸痒痒的,她伸手挠了一下,明媚的眼睛睁的大了些,看得越发明目张胆。
傅安年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宽肩窄腰, 修长结实的腿搭在马肚上, 沉稳中带着意气风发,他的眸漆黑深邃, 眼微微撇着, 瞧见她的动作眉心微动, 显得不大高兴。
余光往后瞧,远远的还能看见刘大哥和那男人在说话, 傅安年心中了然, 眉梢微扬, 不动声色的将身子歪了歪,挡住她的视线。
玉熙没在意, 头又换了个方向继续看,可是她转个方向, 傅安年就跟着她的眼移动,故意挡住她,来回几次,玉熙看出来了,他这是故意的。
“啧,哼。”
玉熙怒瞪他一眼,小表情可爱,傅安年斜眼瞅着,心情大好。
瞧着傅安年是不让她看了,玉熙也懒得搭理他,立马缩回身子,转身去另一边窗口趴着。林学安在这边,眯着眼看路,仿佛要睡着了。
他摇摇晃晃的,没什么精神,瞧见玉熙伸出头来,也没说话。
倒是玉熙,精神十足,看不出一点疲惫,她喊了林学安一声,然后问:“林大人,你觉得刘大哥知道那事吗?”
闻言,林学安脸皱成一团,暗叹这事是过不去了,现在还问他,等会傅安年又要来找他,他夹在中间,可真是烦死了。
“您怎么还想呢,别想了,咱们都出了村了。”林学安提醒她,话里话外劝她,别在刘大嫂的事上纠结。
可玉熙只见过男人三妻四妾,没见过女人有二夫,可不就追根究底了嘛。特别想知道刘大哥的心境,到底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
又或者,他知道,只是装聋作哑。
林学安哪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此刻他只想尽快敷衍过去,别再提此事。
“可能知道,毕竟这事我见过不少。”
“是吗?”
一听林学安见过不少,玉熙来劲了,睁大了眼看他,眼底满是新奇,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孩子般,急切的想知道下文。
“你说来听听,都有哪些?”
林学安睁开眼,身子稍稍坐正,瞅了她一眼,唇瓣张张合合,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他自小在市井摸爬滚打,什么肮脏事没见过,比刘大嫂更没礼教的事都见过,可要他全部说出来,确实难为他了。
从前的长公主可不会对这些事好奇,说出来都是污了她的耳朵,可是现在…她变化大的旁人不适应。
林学安朝那头望了眼,捂着唇咳嗽声,装模作样的说了起来:“哦,这事吧…”
那头的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没等林学安说出来,那头的人就立马打断。
“林大人,你水壶呢?”
林学安如释重负,随即将马掉个头,往傅安年那边去,“给你给你。”
傅安年接过,本来不口渴的,为了不让自己谎言拆穿,便拧开喝了一口。凉水下肚,喉咙间的那股燥热稍稍缓解,舒坦了。
他睨了眼林学安,头微微一撇,往前看了看,林学安会意,随即策马狂奔,跑到了队伍的前头。傅安年扭头瞅瞅马车,紧随其后。
两人骑马跑了,留下玉熙一脸茫然,她探出半个身子,紧盯着两道背影看,她怀疑傅安年是故意的,三番四次打断她,不想她再继续追问刘大嫂的事。
可这是为何呢?
玉熙想了良久,大抵能猜到傅安年的想法,他是怕自己了解的太清楚,从而产生什么想法吧。
这男人想的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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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熙轻哼下,钻回马车内,昨晚睡得全身酸痛,翻来覆去的没睡好,此刻马车摇摇晃晃,睡意又上来了,她把软垫往后拉,靠在上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尘土飘在半空,过了好一会才落下去,官道上来往行人三两,就属他们一行人最惹眼,相当高调。
道上卖茶的老大爷摸着胡子打量他们,暗想:金尊玉贵的,全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千金。
于是上茶的时候笑眯眯的多问了一句:“公子去哪呀?”
“临安。”傅安年回。
大爷笑眯眯的哦了声,把茶水放下后,就离开。
林学安给他倒茶,一边道:“我听说赵夫人可是个不好相与的,你又跟公主和离,去了免不了给你脸子看,你何必呢。”
给他倒了茶,又给自己倒了杯,“跟来做什么?”
茶水味淡,比不了府邸的好茶,不过眼前景致不错,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傅安年往官道上瞅,马车还在远处,由远到近,渐渐能看清轮廓。他默默收回眼,低头喝茶。
“不妨事,我许久没出京,就当放松了。”
旁人看不清他的举动,林学安可瞧得清楚,什么陛下吩咐,不能抗旨,全是借口,他若不想来,谁能强求?
不过来了也好,要他一人对付宋明宣,他真的没把握,眼下傅安年在,他总算放心些。
“别说我没提醒你,去了肯定要受气。”
傅安年抿口茶,寡淡的茶水入口,没那么难喝,反而有种甘甜,应该跟煮茶的水有关,他又喝了口,抬头让大爷多上几壶来,等玉熙来了就能喝。
“除了受气,还能对我如何?”
说的很轻松,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林学安对他说的话完全不放在眼里,更没放在心上。林学安见他不在意,便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喝茶。
傅安年垂眸深思,虽然他表面跟没事人一样,但心底的烦恼一点不少,她见了赵云洲是什么反应?
欣喜若狂,还是冷静平淡?
傅安年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介意,有了那么一点邪恶的想法。
希望他们别见面-
奔波了半日,总算到了县城,傅安年赶忙吩咐王全找了家客栈,特意叮嘱,要环境好,大点,免得有人不习惯。王全自然知道,他跟在傅安年身边许久,对公主的喜好也算是摸透了。
立马带着人打听了一圈,找了县城最好的客栈,来福客栈。
冬玲在房内收拾了片刻,把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还点了熏香,这才让玉熙休息。
玉熙两日没休息好,进了房间就往床上躺,软绵绵的被褥,躺着特别舒适,她眼一闭,没一会就睡着了。
外边天黑了才醒,吃了点饭菜,又往床边走,冬玲笑话她:“以往看不出来,公主这么嗜睡。”
玉熙吃饱喝足,全身舒坦,脑子晕乎乎的,什么也想不了,干脆不想了。
“太累了。”
想不到出趟远门会这么累,身体累就罢了,心理也跟着受煎熬。希望快些到临安,她能轻松些。
“我睡了。”
玉熙实在累,说睡觉就睡着了,傅安年过来找她时,屋内灯都暗了,只有侍卫站在门口守着。
“公主睡了?”他问。
侍卫点点头,回他:“是。”
傅安年盯着紧闭的门看,站了会就回了屋,想到连日来赶路奔波,想必她是累极了。
于是和林学安商量了,明日先在县城待一日,后日再启程去临安。
林学安没意见,毫不犹豫点头说好。
玉熙是第二日起床冬玲告诉她的,她坐在镜台前,手指卷着一缕发玩,“明天再走吗?”
“嗯。”冬玲拿着梳子给她梳头发,手法娴熟,乌黑的发在她手中瞬间成了一朵花。
“大概是傅大人怕公主累着了,所以才决定的。”
是这样吗?
玉熙抿唇暗喜,眼低着,长睫微动。
“他可没那么细心。”
她说的小声,冬玲没听清,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一日清闲,不能一直在客栈待着,于是几人便出门逛逛。
林学安眼睛来回移动,皱着眉头,想着找个借口溜了,省得夹在中间不自在,可惜,想了半晌,愣是没找到合适的借口,只好夹在中间走了。
玉熙手垂在身侧,轻轻捏着裙摆,余光瞄了眼林学安,又悄悄敛眸,红唇翕动,想说些什么,终究没开口。
不知是有心灵感应,还是巧合,她没好意思说话,傅安年倒是厚着脸皮开口了:“林大人今早不是腰扭了?你去医馆看看,别落下病。”
“我什么时候…”
话说一半,林学安忽然意识到什么,以为傅安年真关心他呢,原来不是,另有目的。
林学安神色一变,立马扶着腰,装作疼痛的模样,“哎哟,是,早上不小心扭了,不说了,我先去医馆看看。”
他在心里佩服傅安年,如此蹩脚的借口都能想到,他怎么不说自己腰扭了,说不准公主会心疼他,照顾他呢?
玉熙被两人蒙在鼓里,真以为林学安腰扭了,眼睛直盯着林学安的腰看,“严不严重?快去看看,别耽搁了。”
“是是。”林学安转身,朝傅安年眨眨眼,一脸奸诈的表情,反观傅安年,神色坦然,不动声色,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林学安慢悠悠的朝另一个方向走,时不时回头瞥一眼,皮笑肉不笑,等走的远了,他便直起身版,进了茶楼喝茶。
玉熙踮起脚尖看,不大放心,“要不要去看看?”
傅安年绷着下颌,手指动了两下,语调淡漠,“不用,小伤,抹点药就好了。”
她低低哦了声,想起自己带了药来,等回去后拿给他用,伤好得快。
两人并排走,一时沉默,衣裳偶尔碰撞交缠,可很快分开。
春日的暖风裹着枝叶和花草香,舒适好闻,却不及她身上的幽香,一缕一缕萦绕在鼻端,酥酥麻麻的,心痒痒。
男人喉结微动,直视前方,垂在身侧的手指勾了勾,却扑了空,什么也没碰到。
傅安年侧头,正对上水光潋滟的眸,纯净透亮,情绪蕴在里头,一眼就看透。
“你那镯子送给谁的?”
玉熙忍不住问他,昨日看见就想问了,硬是等到现在才问。傅安年身量高,她得昂起脑袋看他,明明她是公主,本该是她俯视他的,现在反过来了。
“送给…”他摸摸鼻子,有些说不出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熙手指着他鼻子,警告他,“可别说是你母亲的,我不信。”
男人就爱拿送给母亲当借口,实则心里有许多花花肠子。
“我没说。”
傅安年背着手,笑意温和,他正想解释,谁知一人朝玉熙过来,快要撞到她了。
男人神态微变,立马将她拉过来,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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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热闹去,卖身葬父。”
两人朝那边看了眼,没意识到此刻靠的有多近,也没注意他的手搂在纤细的腰上。
她的腰软,盈盈一握,男人宽大的掌心不自觉收紧,指腹轻蹭,痴迷的捏了捏。
玉熙感觉微微的痛麻,视线下移,落在滚烫的腰和手上。
035
缓过神来的玉熙才发现两人靠的有多近, 呼吸交缠,轻薄的衣裳挡不住彼此身上的体温,温热, 可随即又变得灼热,好似此刻在炽烈的夏日, 而不是春日。
男人胸膛宽阔强健, 很有安全感, 能清晰的感受到强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一声声的落在她耳畔,像是激烈有节奏的鼓点,在耳边挥散不去,烙印在心底。
被掌心握住的地方滚烫又酥麻,连带着腰也软了几分, 玉熙面色绯红, 眼睫微微低着,娇怯的颤动。她动了下身子, 羞赧又生气, 眼瞪着, 没什么威慑力。
“你…放肆。”半晌吐出几个字,嗓音低低的, 软绵无力。
男人眸微沉, 漆黑深邃, 满是情绪的眼底将那些邪恶的欲念掩饰的很好,他轻提喉结, 忍耐克制,手想松开, 但动作却比脑子快,硬是蹭了一下才松手。
“无意之举,公主见谅。”他把手垂在身侧,指腹留恋般的来回摩挲,与她隔开点距离,深吸一下,还是能闻见她身上的幽香。方才贴着,他身上沾染了那股香气。
他不讨厌,甚至很喜欢,光是闻着,喉咙就干渴,想要更加放肆一点。可是不能,现在还不是时候。
傅安年的眼睛黏在她身上,从水光潋滟的眸,移到绯红的脸颊,最后落在起伏不定的身前。她大口喘气,情绪激动,手交叠在一起,来回轻蹭着。
他敛眸,深呼一下,躁动的感觉稍稍缓了些,清风拂过,将剩余的灼热尽数吹散,恢复平静。
两人面对面站着,沉默许久,气氛微妙。
来往的行人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显出他们的怪异。玉熙眼转着,明知是意外,但就是不敢抬头看,任由尴尬的气氛蔓延。
直到可怜的哭声传来,她才抬起头,一脸茫然的望着傅安年,傅安年面无表情,和她对视的眼神冷静的出奇,看不出一点方才的旖旎。
“谁哭了?”她的嗓音依旧软绵,本来不知如何面对刚才的事,眼下听见哭声,她立马转移话题,镯子的事也不问了。
若他想说,自然会说。
傅安年吞咽下,牵起嘴角,笑容多了两分温柔,“好像在卖身葬父。”
刚才路过的乡亲说的,他凑巧听见了。
玉熙没听见,闻言来了兴趣,她只在话本里看过,真实的遇见这是头一次,不免好奇。她扫了眼傅安年的手,把那点风月事暂时放在一边,然后挤进了人群看热闹。
傅安年不像她那么喜欢看热闹,但瞧见她过去,便也跟着过去瞧瞧。
百姓围了一圈,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盯着跪在地上的姑娘看,但没一个人想帮助。那姑娘穿着一身白衣,眼眶湿润的跪在地面,她低头,忍受着旁人的指指点点,或许是感觉屈辱,消瘦的背脊颤动两下。
看着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玉熙颦眉,眼睛转了圈,于心不忍,她看看傅安年,手肘碰碰他,道:“作为朝廷命官,你不管管?”
按理说这种情况,有个书生站出来,英雄救美,怎么看了好一会,没一个人帮忙呢?
傅安年背手站着,跟个没事人一样看着,他能帮什么?最多是给点银子,让这姑娘把父亲葬了,至于旁的,他是一点帮不了。
再说他们初来乍到,什么情况没弄清楚,贸然出手,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傅安年心里清楚的很,但玉熙却不明白,她第一次出远门,对什么都好奇,眼下瞧这姑娘可怜,定是想帮一把的。
她骄纵高傲,却善良。
傅安年侧头,语气淡漠,道:“你想怎么管?”
他没正面回答,反倒是问她怎么办,他的意思好像是只要她开口,他就照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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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熙张张唇,又把唇合上,轻轻抿着,将嫣红水润的唇抿的更加艳丽,她斟酌一番,道:“自然是帮帮她。”
傅安年看着她笑,挺拔的背脊微微弯了弯,“你的意思是要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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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嗯了下,拉下他的衣襟,如高位者的姿态那般看他,“当然是你去,我是公主,不好出面。”
他轻笑,眼瞅着她皙白的手,笑容越发肆意,“既是公主吩咐,那我便遵命。”
傅安年挑眉,漆黑的眸瞅瞅她,又看看她的手,示意她松开。当街拉他的衣襟,不大妥当。
玉熙后知后觉的松手,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她别开眼,道:“去吧去吧。”
三月的天比冬日暖和,可到底不是夏日,衣裳单薄,又跪在冰凉的地上,身子肯定受不了。加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那姑娘早已受不了,若不是实在没办法,她定然捂着脸跑了。
玉熙见惯了富贵,却很少见可怜人,眼下看见这姑娘没银子安葬父亲,当然想帮一把。
她让傅安年出面,傅安年也没推辞,略显无奈的点头,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姑娘,眉梢微拧,然后朝她走过去。
谁知走了两步,玉熙后悔了,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阻止他,“等会。”
傅安年回头,侧脸立体,下颌线条流畅的好看,喉结下的红痣微动,莫名的性感。他疑惑的看她的手,没懂她的意思。
“又怎么了?”
玉熙松开他的衣袖,头微微低着,眼睛滴溜溜转,她想起个事来。要是傅安年帮了忙,那姑娘要以身相许可怎么办?
她看的话本上都是这样的,男子英雄救美,女子以身相许。可不就是眼下的情况吗?
玉熙犹豫了,对上他探究的眼神,她闪躲了。
思虑半晌,她支支吾吾的说道:“让王全去。”
傅安年没说话,转个身朝后看,王全几人跟在不远处,瞧见两人望过来,神态立马变了,表情凝重,以为出了什么事,二话不说就往两人这边来。
傅安年从人群中走出来,在王全耳边说了几句,随后就见王全眼睁大了些,不确定的看看他。
傅安年对王全点头,道:“去吧。”
“是。”接着王全就往人群中去。
玉熙一直在旁边看着,暗叹这个主意真好,他们不用出面,也帮到那姑娘。
那姑娘震惊的抬头,那一瞬间热泪盈眶,想说些感激的话,可一开口便是哭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玉熙脸皱成一团,注视王全拿出银子,然后又吩咐人去买副棺材。至此,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嘈杂的场面稍稍安静些。
傅安年松口气,收回眼,沉默着看她。玉熙察觉他的眼神,平静的与他对视。
“看什么呢?”玉熙撅着唇说了句,“你是不是想去帮忙?你去吧,我回去了。”
逛了一圈,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躺床上看书,多舒服啊。
男人薄唇牵起,注视她片刻,恍然想起她刚才的问题,他深思片刻,随后启唇道:“那镯子…”
周围喧闹,他的声音小,夹在沸腾的人声中模糊不清。
玉熙仔细听,也只听到前两个字,她正想靠近些,忽然听见林学安的声音传来。
“傅公子,快过来看热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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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被打断,无奈气恼的情绪藏在眼底,可又无可奈何。
两人看向林学安,面色各异。
“那边绣球招亲,瞧瞧去。”林学安压根察觉两人间的氛围,一股脑的拉两人去凑热闹。
玉熙瞅瞅傅安年,看他不说话,于是敷衍着答应,“哦哦,走,我去。”
其实她在等。
两人在前面走,傅安年愣在原地看,他扬天叹息,暗叹想说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罢了,日后有机会再说。
只是一直到了临安,傅安年也没找到机会把镯子的事说出口。
到临安那日天气极好,春光明媚,微风裹着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有人兴奋激动,有人满面愁容,心境各不相同。
036
从京城到临安, 三月到四月,将近一个月的路程,路上很平静, 没遇到一点危险,相反, 玉熙这一路很愉快。
偶尔会跟某人置气, 但大都时候是兴奋的。
临安城近在眼前, 巍峨古老的城门高高耸立,隔着老远就能看见。现在是四月,草长莺飞,温度适宜,衣裳也越发轻薄。玉熙穿了身青色的衣裙,俏丽明媚,衬得肌肤更加白嫩。
她忍不住撩开帘子看, 看见城门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钻出来, 玉熙裂开唇笑,拍拍冬玲的肩膀, 道:“终于到了。”
冬玲也高兴, 这一路眼看着公主瘦了, 下巴都尖了许多,到了临安可要好好补补。
玉熙左右瞅瞅, 林学安一脸轻松的表情, 如释重负, 脸上的疲惫在这一刻得到缓解,再看傅安年, 和林学安正好相反,一路不见疲惫之色, 这会又垂眉耷眼,看着心思重重的模样。
她在心里哼了声,大抵猜到傅安年的想法,他是怕自个和赵云洲求证,发现她和赵云洲之间的关系不是先前他说的那样,冤枉了她吧。
玉熙撇着嘴角轻哼,愉快的心情表现在脸上,任谁都看得出来。
“我说公主殿下,到了临安咱们住哪?”林学安无精打采,坐在马背上微微弯着身子,很是疲惫。
他打个哈欠,瞅着时辰快到中午,想着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去休息,可到了临安,住哪呢?是个问题。
公主肯定不住驿站,她定然是住赵府,至于他们住赵府还是驿站?
林学安觉得赵府不一定收留他们,这才多问了一句。
玉熙看了眼这么多人,没多想便回他,“住赵府。”
林学安冷淡的哦了声,情绪没多大起伏,他朝傅安年看,又问他:“傅大人,你说住哪?”
此话一出,几双眼睛同时看他,傅安年不动声色,面色平静,漆黑的眸直视前方,就当没察觉他们的眼神。
“自然是听公主的。”他的话带着笑意,方才的烦闷好像是错觉。
两人盯着他看,然后对视一眼,默默收回目光,没有说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城门近在咫尺,能清晰的瞧见进出的行人,和城门下站着的几个人。
为首的男子一袭蓝色锦袍,器宇轩昂,英俊潇洒,看见马车缓缓而来,不由得露出真诚的笑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早在几日前,赵云洲就收到宋明胤快马加鞭的书信,信上说玉熙来了临安,要他做好准备。赵云洲欣喜交加,可不知她何时到?于是每日来城门瞧瞧,他算着日子,约莫就是这两日,还真被他算对了。
就是今日。
赵云洲手指收紧,想着和玉熙几年不见,不知会不会和他生分了?又想到前些日子她受伤,听说摔坏了脑袋,许多事不记得了,那还记得他们从前的事吗?
赵云洲心里没底,可转念一想,玉熙既然能来找他,想必是没忘了少时的情分,如此,他的脸上尽显轻松的神色。
望着越来越近的城门,玉熙坐不住了,到了跟前立马吩咐停下,她要下马车。
“表哥。”她远远喊了声,充满了喜悦。
傅安年瞅着,心里不是滋味,眉眼阴沉,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他跟着从马上下来,扯着唇僵笑:“身为长公主,您该注意仪态,免得人说闲话。”
被他这么一说,玉熙的喜悦少了两分,她收敛笑意,瞪了他一眼,“我怎么没有仪态了?”
她刚下马车,什么都没做呢?这话让她不舒服,所以她也没给傅安年好脸色看。
傅安年倒不在意她瞪自己,他在意的是,等会两人见面,会不会举止亲密?
“公主说的是,您自然是仪态万千的。”
这话听着又像嘲讽,是她想多了吗?
玉熙嘁了一声,没再理他,转头朝赵云洲走去,她提着裙摆想跑,可刚提起来,又快速放下。傅安年说的也不无道理,她是长公主,在外确实要注意仪态。而且她表现的过于兴奋也不好,不够沉稳,还是要内敛些。
这般想着,她便莲步款款的走过去,脸上的笑容得体,姿态也端庄许多。
赵云洲激动的心在跳,想跑过去,但理智战胜了狂喜,他缓缓靠近,手微微颤抖,举止却从容。
“见过长公主殿下。”
他的嗓音清润,细听,嗓音打颤,赵云洲和她一样,是高兴的。
玉熙上下打量他,三年不见,表哥越来越沉稳内敛了,他比自己记忆中高了点,也壮了点,再也不是那个清瘦稚嫩的少年了。他们都长大了。
“表哥不必多礼,几年不见,表哥和姨母还好吗?”
赵云洲在她身上过了遍,往日的稳重沉闷没了,多了俏皮爽朗,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依旧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赵云洲松口气,幸好,只是受了轻伤,现在都好了。要他说,忘记也是好事,省得烦。
“母亲得知您要来,高兴的几日没睡好,此刻在家中等着。”
赵云洲说完往她身后看,下一瞬,表情立马变了,阴沉沉的,不悦的表情显现在脸上。他又收回视线,对玉熙说道:“表妹自己来就行了,怎么带个多余的人?”
他往前走了两步,靠的更近了,语气温柔,“到了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谁要欺负你,你告诉表哥,我帮你出气。”说最后一句时,他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某人。
几人表情微妙,都明白话里的意思,这不明摆着说傅安年嘛。玉熙和林学安朝他看,实在不晓得该说什么,才能缓解此刻的尴尬。
好在傅安年经历过风浪,见过各种的人和事,眼下赵云洲的话并未使他情绪有波动,男人薄唇微扬,笑意疏离,“我与赵大人许久未见,这回,可要好好叙叙旧。”
赵云洲冷笑着,回他:“那是自然,赵某定当尽地主之谊,好好请傅大人喝一杯。”
傅安年抬抬下颚,眼神又淡了几分,“那傅某便等着了。”
再普通不过的寒暄,三言两语,却充满了火药味,仿佛下一刻,两人就扭打起来。
玉熙在一旁瞧着,略显紧张的吞咽下,很怕见面的美好兴奋被破坏,于是她轻扯下赵云洲的衣袖,道:“表哥,我们先回去,我想快点见姨母。”
赵云洲低眼,神情一下温柔,“也好。”
傅安年脸色铁青,视线落在她扯衣袖的手上,若刚才他没提醒,是不是会有更亲密的举动?比如牵手。
傅安年紧紧盯着,漆黑的眸里像是有团火,越烧越旺,快要将自己燃烧了。他松开手指,面上毫无波澜,目光从手上默默移开,注视两人离开的背影。
他立在原地,看了片刻,胸口的闷气无处发泄,只能自己咽下去。
过了片刻,赵云洲回头吩咐身边的人,道:“华生,你带两位大人去驿站。”
被林学安猜准了,不住赵府,让他们住驿站,很合理。
被叫华生的男子随即请他们去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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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学安伸头瞅着,等两人走远了便道:“瞧见没有,对你的敌意太明显了。”
他拍了两下傅安年的肩,接着说:“我说这赵大人说话够直接的,比我还直接,对公主的情意和关心毫不掩饰,再这样下去,表明心迹也是有可能的。”
闻言,傅安年扭头看他,若有所思,观方才的举动,林学安说的有道理。
傅安年没吭声,林学安又开口:“父亲是永安侯,世袭爵位,和陛下是表兄弟,情分深厚,这身份跟你不相上下啊,你说呢?”
傅安年压着眉骨笑,眼底闪过复杂,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何止呀,他回京后听说是三品朝廷命官,官位比你高。”
“…”
林学安平静的心忽然被捅了一个窟窿,暂时是好不了了-
驿站的管事听见是京城来的贵人,立马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忙里忙外,总算把傅安年等人安顿好。
傅安年和林学安的房间是连着的,隔壁稍微有点动静,就能听见。
此时林学安在睡觉,而傅安年则坐立不安,在房内来回踱步。玉熙在赵府住,她没出来,他们也不好进,相当烦恼。
也不知玉熙在赵府如何了?可是忙着跟赵云洲叙旧呢?居然也没派人来传话。
傅安年从窗口望外边,不由得叹气,这样见不了面的时刻,真的很难熬。
他无力坐下,修长的指捏着眉心,过了会又把手垂下,从怀里摸出了玉镯,玉镯温热,上边残留他的体温,更加温润光滑。
他把玉镯放好,打定了注意,找个好时机送出去。
随后往椅背上靠,阖上眸休息,不知过了多久,隐约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
傅安年眼一睁,困倦的神色顷刻消失,略显警惕和期待。
过了一会,敲门声响起,是玉熙身边的侍卫:“傅大人,公主有命,请您和林大人去赵府。”
傅安年弯唇,语调是冷静的,“知道了,这就去。”
话落,侍卫走开,接着去找林学安。
傅安年揉揉眼,下午见了表哥,晚上见赵夫人,两人一起,怕是不好应付。
037
临安热闹, 虽比不上京城繁华,但美酒佳肴也不少,绿柳河畔, 泛舟其间,自有一股江南水乡的优美意境。
赵府位于东城, 远离喧闹, 幽静雅致, 十分宁静。暮色降临,赵府门前便点亮灯笼,府中的各处走廊也是亮如白昼。
今晚赵府特别热闹喜庆,原因无他,是因玉熙长公主从京城来了,所以府中的下人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敢怠慢。
赵夫人容茵喜笑颜开, 比新年还高兴, 不,确切的说, 比儿子娶媳妇还兴奋。玉熙是姐姐的女儿, 自小看着长大的, 就跟自己女儿一样。眼下三年未见,容茵自然兴奋, 玉熙没来前, 她几日没睡好, 此时玉熙来了,容茵便拉着她说话, 说了一下午,直到晚膳才歇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和姨母叙旧一下午, 玉熙这才想起傅安年和林学安两人,忙吩咐身边人去请他们过来。
容茵板着脸不大高兴,她和傅安年的那点事,不止整个京城知道,远在临安的容茵和赵云洲也知道,或者说,整个大晋朝很多百姓都知道。
容茵止不住好奇问:“公主怎的带傅大人来了?”
玉熙陪她说了一下午话,刚才喝了一壶茶,这会嗓子还是火辣辣的,干渴。
“姨母误会了,此事不是我的主意,是陛下安排的。”
她没说假话,出宫前,她压根不知道傅安年会跟着,没有人告诉她,宋明胤瞒着她,傅安年也透露出丝毫消息来。是出京那日她才知道的。
玉熙也猜到姨母和赵云洲的想法,避免他们误会,她又多解释了一句:“事先我是一点不知情。”
容茵点点头,雍容华贵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她拉过玉熙的手,抚摸她的手背,慈祥怜爱,跟普通的长辈并无区别。
傅安年老远就感受到融洽的气氛,想着等会他过去了,气氛还能如此,那便好了。情况是,他想多了,瞧着他进门,容茵脸色当即就变了。
更别说慢一步进来的赵云洲,母子两瞧见傅安年那是相当的碍眼,连个好脸也没给他。
“傅大人来了。”容茵毕竟是长辈,坐在那不动如山也没人说她的不是。
傅安年挑着眉梢温和的笑,眼下的情况跟他预想的一模一样。就知道今晚过来没那么轻松,果然。
就像林学安说的那样,他就是来受气的,虽是这样,但也是他自己愿意。
“几年不见,姨母可好?”
话音刚落,屋内死一般的寂静,细小的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几人一脸震惊的瞅着他,似乎不信他会这般说话。
最惊讶的莫过于玉熙,她启着红唇,当场愣住,像看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他是如此厚脸皮的人吗?显然不是,可刚才的话是怎么回事?
他们已经和离,按理说应该叫赵夫人,而不是跟她一起喊姨母。他什么意思?
玉熙合上唇,茫然的盯了他半响,然后默默脸色微红的移开视线。
须臾,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别开眼,装作无事发生。
容茵回过神来,冷笑两声,道:“别,这声姨母我可当不起,傅大人还是换个称呼。”
傅安年故作惊讶的哦了声,没有丝毫尴尬,“哦,夫人见谅,从前喊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他的话假的很,跟玉熙成亲三年,也就见了赵云洲和容茵一次,怎么可能喊习惯?分明是故意的。
容茵冷哼两声,嫌弃的神情和玉熙有点像,她扫了圈,朝一旁的丫鬟点点头,然后道:“行了,别站着了,既然到了临安,我们赵府自然要好好招待。别传出去说我们没有礼仪。”
容茵说话不好听,一直斜眼瞄着傅安年,分明是说给他听得,只要他表现出一丝的恼怒,容茵立马就会找茬,让他下不来台。
可惜,傅安年耐得住性子,脸上始终挂着笑意,温和亲近,没一点架子,仿佛没看见容茵的眼神。
赵府为尽地主之谊,晚膳十分用心,特地从库房挑了两壶好酒,就等着晚上小酌一杯。
下人给没人倒满,然后在一旁候着。
容茵一边给玉熙夹菜,一边说道:“多吃点,瞧着瘦了。”
夹了菜,容茵又问她:“公主要在临安待多久?不如随我们一起回京。”
算着日子,赵云洲回京日子就是四月中旬左右,他们来的时间正好,在临安玩一段时间,可以和他们一起回去。
容茵既然问了,玉熙便如实回答:“可以,我正有此意。”
容茵满意点头,瞧她吃的香,又接着道:“公主如今二十二了,可有什么打算?”
闻言,几人动作一僵,纷纷抬头看她。容茵此话的意思太明显,在场的几人都听出来了,神态各异的瞅着她,想她的回答。
特别是赵云洲和傅安年,眼神炙热,紧紧盯着她,期待又紧张。反观林学安,悠闲的喝酒吃菜,跟个没事人一样。
玉熙被看得不好意思,而容茵的问题又过于直白,她的面颊当即染上红晕,也不知是酒的原因,还是别的原因。
她吞咽口中的食物,尴尬的笑了笑,“姨母,这事我们以后再说,现在不方便。”
容茵看了眼傅安年,确实不方便,毕竟傅安年还在呢,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喝了口酒,压根没停下的意思,嘴里依旧在说:“也好,诶对了,傅大人也不小了,可娶妻了?若是没有,等我回了京城,帮你相看一番,如何?”
味如嚼蜡,这顿饭算是吃不下了,筷子在夹菜,可放进嘴里的是什么,却不知道。
玉熙吞咽下,头低着,稍稍抬了些,瞄向傅安年,他的表情没起伏,冷静的可怕,好似任何的话也激不起他的一点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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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仰头喝酒,下颌线条流畅,酒水顺着喉咙下滑,喉结滚动,性感撩人。
玉熙多看了两眼,便见他缓缓勾唇,笑道:“多谢夫人,只是我心有所属,怕是要辜负夫人的好意了。”
玉熙吃菜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看他,正巧对上男人嬉笑的眼,她咯噔一下,有种错觉,好似傅安年说的人是她。可是,他从未表明过心迹,一点也没有,虽偶尔关心,但表白的话从来没说过。
倒是经常气她。
玉熙一声不吭的敛眸,把碗里的菜吃了,又喝了汤,以此来掩饰此刻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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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的声音小了许多,隐隐透着压抑的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容茵端庄的喝着碗里的汤,嘴上的话却是一点没少,还在说:“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当傅大人的媒人呢。”
她捏着帕子擦嘴,举止优雅,“公主,您日后找驸马可得好好找了,同样的错误不可犯两次。”
玉熙尴尬不自在,容茵是长辈,是亲姨母,所说的话也是为她好。而且她也看出来了,表哥和姨母是为她出气呢,故意说给傅安年听的,她夹在中间,可是为难了。
她笑笑,只好尴尬的点头,她朝一直没说话的林学安看了眼,身子滑下点,越过容茵的脚,朝林学安踢了一脚。
林学安吃的饱,喝得好,这会脑子有点晕乎,忽然被人踢了脚,立马清醒不少。他扫了圈,眼睛撞见玉熙求助的眼神中,哦,他懂了。
他立马坐正,观察形势,方便打断。
赵云洲坐在玉熙左边,期间一直看着她,偶尔瞅瞅傅安年,眼神充满敌意。此刻听见自家母亲这般说,立即附和着:“母亲说的是,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表妹贵为长公主,身份尊贵,找个称心如意的驸马,那是轻而易举的。”
“就该找个一心一意对表妹好的驸马才是。”
傅安年喝下一口酒,喉间霎时火辣辣的,竟然有些疼,他咽下去,从容的端起汤喝了一口,不知道什么味,喉咙倒是舒服了。
而对于赵云洲的话,他心里介意,表面却无动于衷,隐藏的很好。他没接话,任由赵云洲打量,等他觉得没劲了,傅安年才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眼底蕴着挑衅的意味。
眼瞅着气氛不对,玉熙转着眼珠想转移话题,尚未开口,林学安便抢在前面说话:“哎呀,吃饱了,从京城到临安,许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了,特别是这道白玉蹄花,好,汤鲜,肉烂,林某满足了。”
林学安摸摸肚子,讨好的笑着,“多谢夫人招待,我今晚可是一饱口福呀。”
容茵看过来,被林学安说的笑眯眯的,面色缓和不少,“林大人喜欢,明日再来,管够。”
话是这么说着,赵云洲却想起个事来,几年前回京时没听过林学安的名,短短几年,就到四品了,此次来临安,玉熙竟把他带在身边,可见此人不一般。
“此次护送公主,林大人也是奉旨?”赵云洲问。
林学安摇头,否了他的猜测,“近来公主器重,指定我护送,这不,我就来了。”
玉熙点头,手放在身前,没再动筷子,“一路多亏了林大人,辛苦了。”
“公主客气。”-
夜深,晚风微凉,饮酒的人被风吹得清醒几分。空气中有花香,有酒香。
林学安挨着傅安年,低声问:“近水楼台先得月,要不要我帮你?”
傅安年侧头,这次没拒绝,“怎么帮?”
“看我的。”林学安信心满满,朝着玉熙那边走过去。
此时玉熙在凉亭内陪容茵说话,容茵话里话外就是劝她放下过去,别犯同样的错,另外就是给她相看合适的人选。
玉熙连连附和,又困又累,脑子早就不听使唤了,此刻看见林学安过来,仿佛看见了救星,立马同容茵说两句,接着就朝那边去。
“你们要回去了?”他们住驿站,现在已是深夜,该走了。
林学安摇头,把她拉到一旁,问:“公主还记得我们的正事吗?”
“记得。”玉熙朝背后看了眼,嗓音很小,“怎么了?”
“就赵府这点护卫,能保护你吗?万一人来了能抓到吗?”
林学安将其中的利害告诉她,“我跟傅大人不住赵府,万一发生危险,赶不过来救您,您说是不?”
经他提醒,玉熙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这么回事,下午表哥送他们去驿站时她没想那么多,所以就同意了,这会她明白了。
玉熙连连点头,立即跑到赵云洲跟前,说要让傅安年两人住府中。赵云洲瞪着傅安年,但拗不过她,便不情不愿的同意了。
林学安一脸得意,不忘炫耀一番,“如何?欠我一个人情。”
傅安年好奇,两人嘀嘀咕咕到底说了什么,玉熙改变了主意,“你怎么说的?”
“秘密。”
男人挺着背脊,轻薄的衣裳显出强健有力的轮廓,不是过分粗壮,是优美的身体线条。他绷着手臂,问:“你们什么时候有秘密?”
语气不大好,藏着些许别的意味,林学安一听就听出来了。
038
赵府多了两个外人, 赵云洲再不情愿,也不想佛了玉熙的面子,只得答应她让傅安年两人在府中住。答应是答应了, 可赵云洲还是有了点小心机,他把傅安年安排在最远最偏僻的院子, 和玉熙的院子隔了很远, 从他那边走过来, 要好一会。
赵云洲得逞的笑,不是想住赵府吗?行,那就安排远点,想见面也不好见面。而赵云洲自己的院子,跟玉熙的院子就隔了一道墙,三两步的功夫就到了。
这点小心思傅安年也知道,并未表现出来, 跟着赵府的管家去了院子, 在赵府的第一晚,傅安年睡得不安稳, 翻来覆去, 心事重重, 天光微亮就清醒了。
他望着微亮的窗台,眸光微凝, 若有所思。
相反, 玉熙睡得很好, 从京城到临安,一个月的时间, 她没舒服的睡一觉,此时在赵府, 她总算能睡得安稳了。
清晨冬玲在床前喊了两声,要她起床,她睡得太沉,迷迷糊糊的支了一声,又翻过身继续睡。冬玲无奈,只好由着她了。上午容茵派人来请她过去,冬玲便帮她回了,等公主醒了再去。容茵派来的人恭敬退下,然后去回话。
等玉熙醒来,已经是中午,期间赵云洲来了一趟,傅安年和林学安也来了一趟,但见她没醒,就先回去了。
玉熙穿戴好,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冬玲看,“姨母来找过我了?”
“对。”冬玲给她戴了两支金步摇,彰显贵气,“赵大人和傅大人也来过,瞧您睡着,又走了。”
冬玲帮她戴好,转身给她倒了杯茶,低声道:“听说傅大人去给赵夫人请安了,送了一副长春先生的山水画,赵夫人可喜欢了。”
玉熙震惊的眸睁大,不敢相信傅安年会这样做,小气,脾气差,居然会投其所好,开眼了。
“姨母收了?”她问。
冬玲想想那丫头说的话,随即说给她听,“赵夫人表面没什么反应,等人走后立马喜笑颜开,爱不释手呢。”
那就是喜欢了。
也是,姨母最喜欢长春先生的画,只要任意送给她一副,她定然爱不释手,立马收下。
看不出来,傅安年居然有所准备,可他是何时准备的?自己居然一点不知道。
来临安的路上他没时间,也没机会,因为她一路在旁边看着,估计是在京城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玉熙抿唇想,他这是为何呢?
“他…是何用意?”玉熙心里猜测,可她怕是自己想错了,到头来笑话一场,若不是傅安年亲口说出来,她是不愿意相信的。
冬玲表情为难,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她的唇张了又合,欲言又止。
“你想说就说。”
既然玉熙放话了,冬玲就没有负担的说出来,“奴婢瞧着,傅大人是为了讨好赵夫人,想让她改观呢,公主和傅大人的事,赵夫人全知道,他怕赵夫人从中反对,所以才上赶着。”
冬铃说完,观察她的神色,见她沉默所思,便接着说:“奴婢看傅大人的意思,是想和公主…”破镜重圆。
可这最后四个字她没说出来,因为她发现玉熙的面颊泛着红晕,眼瞪着,不知是羞赧,还是恼怒?
所以冬铃没敢往下说,但她觉得,公主和傅大人之间是有情意在的,作为旁观者,她看得清楚。
玉熙感觉脸上发烫,忙把茶喝完,冬玲的话在她平静的心里荡起涟漪,她既开心又不大信。纵然如此,玉熙还是窃喜。
“别胡说。”
她压下那股喜悦,尽量冷静下来,“先吃点东西,然后去找姨母。”
冬铃应了声,十分有眼色,既然公主不再提,她便不说,免得她心烦。赵府给玉熙安排了好几个丫鬟,冬铃也轻松些。
吩咐丫头送午膳来,没过一会就端上来了,速度很快。
玉熙慢悠悠吃着,有些心不在焉,冬玲知晓她所想,站在一旁没吭声。
须臾,玉熙吃了七分饱就停止动作,而后起身朝外走,去找容茵。
容茵也刚用完膳,这会准备小憩片刻,瞧见她来了,有了几分精神。
“姨母。”
容茵睁睁眼皮,努力打起精神,不怪她这样,实在是年纪大了,午后就是想睡。
“公主起了。”话里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玉熙当即羞涩的笑了下,解释说:“路上太辛苦了,我就多睡了会,主要是觉得姨母这里的床舒服,不舍得起来了。”
容茵被她逗笑,打着哈欠道:“下午若是有空,就找你表哥出去转转,等过几日,街上有庙会,也可以去玩玩。”
难得来一趟,玉熙自然要出去走走,只是当下有更感兴趣的事。
她舔舔唇,装作不经意道:“听说傅大人送了长春先生的画给您,姨母真收下了?”
容茵严肃点头,“你知道的,我可喜欢长春先生,哪能抵得了诱惑。我看这傅大人有眼色得很,是个好臣子,却不是个好丈夫。”
玉熙无语,三句话离不开她和傅安年的事,烦得很,她还不能直说,得照顾姨母的情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到这玉熙挠挠头,略显无奈道:“这个,我…”
“听姨母的,不可再犯错了。”
容茵是过来人,两人间的眼神对视和动作,她都看在眼里,那点小心思她看得清楚,遂以才再次提醒她。容茵是怕她再受伤。
玉熙敷衍着点头回应,而后猛地起身,吓了容茵一跳,茫然的看着她。玉熙指指外边,说:“姨母,我先去找表哥。”
不等容茵回应,人就跑到门外,去找赵云洲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茵摇头失笑,略感无奈,对她的举动心如明镜般,可话说到这里,具体怎么打算,还是要看她自己的选择?
容茵拖着困意去了屋内休息,暂时忘却烦心事-
说去找赵云洲,不过是玉熙找的借口,其实她真正是想找林学安和傅安年,昨晚匆匆说了几句,也不知两人在赵府住的习不习惯?
去往两人的院子,要路过后园,玉熙走的慢腾腾,一边欣赏春日的花,一边低头走路。全然没瞧见逐渐靠近的赵云洲。
赵云洲老远就看见她,一身粉色衣裙,裙摆翩翩,身如扶柳,比那刚盛开的花朵还动人。他笑眯眯的走近,到了跟前玉熙才注意到他。
不免惊讶。
“表哥。”玉熙抬头,弯弯的眼如明月,蕴着柔软的光,“我正想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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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洲高兴,身子挨的很近,“那咱们真是心有灵犀啊。”
他笑着打趣,玉熙面色平静,对待两人的关系同从前一样,只是表哥表妹,是一家人。
赵云洲瞧她兴致不高,以为是在府里待着闷,于是道:“今个天好,带你去放风筝。”
玉熙想了想,她有事问表哥,就同意了。
“好,现在就去。”
两人刚一转身,迎面就撞见由远而近的两人。傅安年面无表情,黑眸沉沉,像是一潭湖水,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
他紧紧注视玉熙,一刻也没移开过。
林学安则冷静许多,笑着问两人:“你们去哪?一起去,刚来临安,还没逛逛。”
无故多了两人,赵云洲不愿意,立马板着脸说:“你们去不适合。”
“怎么不合适?”林学安瞅了眼傅安年,直接问赵云洲,势必要跟去。
当然,不完全是为了逛逛,主要还是为了某人。
赵云洲不耐烦的皱眉,想再次拒绝,可又显得自己小气,只好咬着牙答应。
“也罢,那就一起去放风筝。”
“…”
这种小姑娘喜欢的活动,傅安年两人是没想到的,还以为是出门走走,或者去茶楼呢。但既然说要去,那便去吧。
赵云洲吩咐人拿了纸鸢来,其中一个蝴蝶的给玉熙,另外一个老鹰的,给了傅安年。
林学安盯着赵云洲的背影拧眉,他碰碰傅安年的胳膊,道:“瞧瞧,说你是凶狠的老鹰呢。”
“我有眼睛,会看,不必你事事提醒。”
林学安嘁了声,斜眼看他。
他这幅神情落在傅安年眼底实在碍眼,“跟谁学的?”
还能跟谁学的,跟公主学的呗,她就喜欢哼哼,嘁。
临安郊外绿草成荫,一大片空旷的草地,其中桃树和梨树若干,清风拂过,鼻尖满是芬香。三四月来是最好的季节。
原以为这儿偏僻,来的人少,没想到来了才知道,可比想象中热闹。
玉熙眼睛到处看,一脸惊喜,很喜欢这地方。她回头看几人,语调柔软,“你们两去那边,表哥,我们去左边。”
赵云洲一脸嘚瑟,挑衅的瞅了眼傅安年,“好,听你的。”二话不说就跟在身后。
独留傅安年和林学安在原地发愣,这下林学安也看不懂了,公主这是怎么了?偏爱的如此明显。
林学安摸着下巴看傅安年,道:“咱们去走走。”
他挡在傅安年身前,被他一巴掌推开,眸光凌厉的凝睇那两人,傅安年不动,就那么注视着他们。
林学安在一旁冷言冷语说几句也没听进去。
无奈,林学安只好陪他站着,时不时开口刺激几句,看他憋在心里想发疯,竟有几分快意。
堂堂首辅大人,也有今天啊-
青绿的草地,粉色的裙摆,春日最俏丽的颜色交缠在一起,好看又动人。
玉熙低头看裙摆,手指轻轻捏着衣袖,犹豫半晌开口:“表哥,其实我这次来…”
似乎猜到她想说什么,赵云洲适时打断她的话,“表妹,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赵云洲苦笑着,顿了一下又道:“你和离了,我更开心。”
她抬头,那双纯净的眼睛满是震惊和疑惑,张着唇瓣,半晌说不出话来。
039
赵云洲的眼神炙热而直白, 眼底涌现浓烈的情意,有些话不必说出口,玉熙已猜到。她别开眼, 目光闪躲,不想直视他的眼, 更不想正视他的情感。
只好逃避, 可怕他说出更疯狂的话, 玉熙便缓了缓,吞咽下说道:“表哥,不是放风筝吗?你帮我拉着。”
赵云洲的眼一瞬间暗淡,无奈又无力,他心中了然,却还不想放弃,既然表妹已和离, 那就代表他有机会。这般想着, 赵云洲心情好了不少,脸上恢复了一贯的笑意。
他朝傅安年那边看了眼, 发现他正盯着这边, 这一刻, 赵云洲有了危机感,可那又如何?终究是分开了。
赵云洲将目光收回来, 面对玉熙重新换上温柔的笑意, “好。”
玉熙笑得勉强, 她答应来是因为有话问赵云洲,不是真的想玩风筝, 可眼下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怎么办?那就先玩一会, 等等再找机会说。
这会有风,又轻又柔,拂过脸颊很是舒服,发丝微动,脸庞痒痒的,她便伸手挠了一下。玉熙把风筝给赵云洲,自个拉着线,她提着裙摆跑,一边回头看。
跑了一会,风筝还是没飞起来,玉熙有些气馁,她停下来看赵云洲,道:“表哥,飞不起来。”
赵云洲也无奈,这玩意就是小时候陪她玩过,多少年过去了,他早忘记怎么把风筝放到天上去。他看着蝴蝶发愣,仔细回忆以前放风筝的感觉,可惜,一无所获,没记起来。
两人对视眼,稍稍尴尬,赵云洲见状,扫了一圈,忽然看见傅安年和林学安慢慢走过来。
那只凶狠的老鹰不知何时飞在了天上,自由翱翔,跟她手中的蝴蝶形成鲜明的对比。
林学安拉着长线,一边走,一边往昂头看,眉间尽是烦躁,他瞪了眼傅安年,在心里暗骂:自个不拉线,偏偏要他牵着,当他打下手的了。
不过林学安没说出来,最多在心里出出气。
傅安年眉挑着,略略得意,他朝玉熙手上看了眼,问:“要换吗?”
玉熙把手挡在额前,伸长了脖子看,那只风筝在天空飞翔,张着翅膀,似乎在拥抱太阳。她盯了几息,把手垂下,她是想玩会,可那只风筝是傅安年放上去的。
罢了,不玩了,免得他背后笑话她。
“不玩了。”
赵云洲松口气,立马接着她的话说:“表妹累了,我们过去歇会。”
“也好。”
赵云洲怕她饿着,也怕她无聊,来之前特意吩咐厨房,带了几样精致的点心来,都是她喜欢吃的。
玉熙想着把事情问清楚,没想那么多,跟着赵云洲就走了,没瞧见傅安年铁青的脸色。
两人走到一颗桃树下,底下垫了一块布,就那么随意坐下,冬玲把点心放在两人跟前,识趣的侯在一旁。
傅安年还盯着看,眸越来越暗沉,眉头紧锁,一股憋闷的情绪堵在胸口,无处发泄,他深吸下,冷静克制的压下去,这才稍稍好些。
林学安哎了一声,手扬起来回动着,时间长了有些酸,他看眼傅安年,道:“我说,别放了,公主不感兴趣。”
男人回眸,牵起唇瓣笑,“继续放,看着心情好。”
林学安不解,谁心情好?反正他心情不好-
玉熙坐在草地上,垫了一层布,倒是不扎人,她伸直腿,眼睛盯着脚尖看,若有所思。眼微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那张雪白娇嫩的脸庞因为长时间在阳光底下的缘故,蕴着微微的粉,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明媚可爱。
赵云洲给她一块点心,她拿在手里吃着,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吃东西也敷衍。赵云洲看着,往傅安年那边望了眼,大致猜到了。他心里不大爽快,明明和离了,可为何藕断丝连呢?
若真放不下彼此,那又为什么分开?
具体的细节赵云洲不想打听,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结果。
赵云洲给她递了一壶水,笑问:“表妹不想放风筝吗?”
玉熙回神,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喝了口水,嘴里清爽点,“也不是。”
那就是有心事了。
想到方才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赵云洲深感无奈,他怕玉熙说些拒绝的话,可瞧她现在的模样,要是不说出来,怕是一直烦扰着她。
赵云洲喟叹声,问:“表妹是有话跟我说?”
玉熙把点心放下,严肃认真的点头,“确实,我有话想跟表哥说。”
她撩开侧脸的发,眼睛往下,想了片刻方才开口:“我这次才来临安,除了看望你和姨母,其实还有件重要的事。”
她直接说出来,不想再拖延了。
赵云洲苦涩的笑,手撑在身侧,身子往后仰,望着空中越来越高的老鹰道:“跟傅安年有关?”
一下就被他猜到,玉熙面色浮现一抹羞赧,她赶忙喝口水,掩饰尴尬,“是,也不是,跟我自己也有关。”
赵云洲微微颔首,语气尽量平静点,“表妹有话直说无妨,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有事不必瞒着。”
既然赵云洲这么说,她确实没必要支支吾吾的,再说,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思及此,玉熙便直言了:“之前我在京城,常和表哥有书信往来,我写的信,表哥可还留着?”
闻言,赵云洲正色,忙坐正身子,问:“怎么?有问题?”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我想看看。”
怕赵云洲生疑,她忙解释:“我失忆的事表哥也知道,我就是想看一眼,瞧瞧能不能想起什么?”
这么解释,合乎情理,赵云洲信了,立马回她:“信都在,回头我拿给你。”
闻言,玉熙轻松了,压在心头几个月的事,瞬间得到解决,说不出的畅快。
她弯着眉眼,笑得轻松甜美,“好,多谢表哥。”
玉熙理理裙摆,坐的随性自在,“这事就别告诉…”姨母了。
只是话未说完,男人低沉的嗓音就随着微风,落在她耳畔。
“三姑娘。”
玉熙撇嘴,忽然觉得傅安年有点烦,她在说正事呢,能不能不打断她?她气呼呼的瞪着他。
赵云洲看了眼玉熙,又瞅瞅过来的傅安年,问:“叫谁三姑娘?”
“叫我呢。”玉熙自个解释句。
赵云洲拧眉,不解的问:“为何?”
玉熙注视靠近的人没吭声,沉默着吃点心。
傅安年笑眯眯的坐下,往她的身边挪了挪,道:“来时的称呼,方便。”
这么解释,赵云洲就懂了,他来回打量两人,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静默半刻后,他忽然道:“表妹,你去玩会吧,我看林大人放那风筝挺好。”
玉熙往林学安那边瞧,一眼就看见林学但烦闷的神情,她思虑半晌,下巴点点,“我过去看看。”
傅安年扬着眉梢看他,玉熙没看出他的意图,他可看出来了,不就是不想让两人相处嘛,这点小心思,太过明显了,真够小气的。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皮笑肉不笑,表情控制的很好,可眼底的火光快要迸发出来。
赵云洲稍稍移开眼,朝玉熙的背影喊了句:“表妹,晚上来找我。”
玉熙回头,明媚的眼眨了眨,启着唇回他:“知道了。”
她转头朝林学安的方向去,没瞧见傅安年阴沉的脸,下颌紧绷着,脖颈的青筋如隐若现,气得不轻。
这边,林学安真是手酸了,一个二个忙着谈情说爱,就他一个局外人,没人顾着他。说是来放风筝,结果就他一人在放风筝,这叫什么事啊。
他晃晃手,酸软无力,正想将长线收回来,扭头一看,玉熙过来了,于是他缓了缓,问:“公主要玩会吗?”
玉熙看他不想玩了,便把线拿了过来,“嗯,我玩会。”
林学安松手,捶捶酸痛的手臂,可算能喘口气了,哎,把他累坏了。
早知如此,他就不跟着来,随他们三个闹去。
想到这,林学安又朝那边看了眼,两个男人安静坐着,一句话没说,气氛有些尴尬。
他敛眸,对玉熙说:“您不怕两人打起来?”
“嗯?”
玉熙仰头看天,没反应过来,缓了几息哦了声,很是无辜的说道:“他们又不是小孩子,怎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
林学安暗叹,公主果然不知道男人的嫉妒心有多强,更不知道男人的占有欲多疯狂。
他不再提此事,叉着腰站旁边看,偶尔瞅瞅傅安年那边,在一旁看戏-
暮色昏沉,街道两边的烛光亮了起来,点亮寂静的夜。
从郊外回到赵府天色已晚,马和人都累了,好在几人在外吃了东西,回到府中就能休息。
傅安年想起下午赵云洲的话,两人晚上要见面,立马就不自在了,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很容易发生点什么?
于是,他拦下玉熙,摸摸鼻尖,说话的调子都不自然,“今晚月色不错,喝酒吗?”
玉熙睁眼,原本疲惫的神经霎时清醒几分,“晚上吃饭不是喝了吗?”
她说话软软的,加上困倦的神情,有几分娇软的感觉,傅安年心都软了,说话的语气无比温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喝点。”他提议。
玉熙撅着唇摇头,仿佛在撒娇,“不了,我等会还有事呢。”
她说完就想走,却被傅安年猛地拉住胳膊,男人眯着眼,唇抿直,似有话要说。
玉熙当即愣住,柔媚的眼看看他的手,又瞅瞅他的脸,颦眉问:“你想说什么?”
被她看了眼,傅安年心跳如雷,控制不住的加速,他松开手,扯着唇笑,“这么晚了,公主不回去睡觉,能有什么事?”
她捏着衣袖,因为他的关心而高兴,可他这种隐晦不明的关怀,终究让她心不安。
“就是找表哥有重要的事,不能耽误。”
要是今晚被她弄明白了,她肯定第一时间找傅安年说清楚。
傅安年看出她在敷衍,说白了,就是不想同他说话,他烦躁得很,为这几日她和赵云洲的亲近而憋闷,明明近在咫尺,可心,却相隔的千里远。
他板着脸,脸上再无笑意,“你找他到底什么事?这么晚了,不如明天白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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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答应了表哥。”
傅安年没了脾气,最后再问了她一遍:“你确定?”
玉熙叹口气,很肯定的回答他,“是。”
傅安年深深的看她,身子一侧,不再挡她的路,由着她去。玉熙也没客气,说完人就走了,径直去了赵云洲院子。
倩影消失在夜色中,空气中残留她的幽香。
傅安年一拳重重的垂在柱子上,骨节微红,他感觉不到,只觉得胸口一抽一抽的疼。
玉熙走得极快,快到赵云洲院子还在想傅安年,他方才的状态有点不对劲,怎么了这是?
她没时间多想,赵云洲在屋内等她,看见她来了,立即把过往的书信放在她跟前。
散漫的说道:“你看吧,都在这。”
赵云洲用匣子装,整整装了三个,算起来,有百八十封。玉熙稍稍惊讶,张着唇问:“这么多,你一封都没烧?”
“烧了干嘛?没事拿出来看看,感受一下你对我的关怀。”
玉熙吞咽下,没好意思说,自己把他写的信全烧了,一封不剩。她在书案前坐下,开始看信,从赵云洲来临安的那年起,一直到她失忆前,也就是和离的后的那封信。
她一封不落的开始看,赵云洲在一旁陪着,熬得实在困了,就靠在椅子上眯会。
而她自己,一直看到天亮,才把这么多信全部看完。
玉熙揉揉眼,伸伸懒腰,一点精神都没有。信上除了关心问候,就是一些政事,要不就是朝臣变动,至于心悦表白这种字眼,是一个也没有。
倒是说了思念的话,可那也是思念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跟别的没关系。
所以,傅安年把信的内容看错了。
玉熙眼前清晰点,她就知道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果然,他误会了。
她捶捶腿,然后走到赵云洲眼前,把他晃醒,“表哥,表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云洲睁眼,背上不舒服,“看完了,记起来没有?”
她什么也没记起来,但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傅安年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想到这,她迫不及待问赵云洲:“表哥,我有没有说过嫁给你这种话?”
赵云洲一瞬间清醒,脑子开始打转,他猛地站起来,脸色严肃,“怎么这么问?”
他看看那些信,又看她,“表妹到底想知道什么?你若问,我定如实相告。”
红唇翕动,手指捏紧,她想直接问,但有点怕,斟酌半刻,玉熙有了决定。
“就是,就是,我和你除了兄妹情意,有没有…男女之情?”
040
赵云洲没想明白她为何这般问, 玉熙便又问出让他更震惊的话,男女之情?
要是以前,玉熙绝不会问他这种问题,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 也绝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让两人陷入彼此尴尬的境地中。
可是现在不一样, 玉熙失忆了,所以,她直接问了出来。
赵云洲情绪复杂的叹气,眼睛紧紧盯着她,热烈的情感快要溢出来,可惜,眼前的人没察觉, 她一心等着赵云洲的回答。
玉熙凝视他半晌, 见他不说话,不免心急焦虑, 她急切想听到回答, 可又害怕他的回答, 因为不知道赵云洲的回答是否是自己心里所想,她很怕。
玉熙紧张的吞咽下, 手指微微颤抖, 又重复遍, “表哥,到底有没有?”
她想了解真相, 赵云洲看出来了。
也罢,既然她这么直白的问了, 赵云洲便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她:“有。”
简简单单一个字,慷锵有力,清晰的落在她耳边。玉熙震惊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赵云洲说的话,怎么可能?她才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
就算她是,那么成亲后,她也该断了这个念头,绝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从小学习礼仪教养,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玉熙抖着唇,还想问两句,可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先问哪一句,便愣在当场,一声不吭。
赵云洲表情苦涩,干裂的唇瓣急需湿润,他舔舔唇,接着说:“你对我是兄妹之情,可我对你,却是男女之情,表妹,你该知道我的心意。”
她的表情百转千回,听着前半句,她豁然新生,可后半句,又彻底将她的心情搅乱,再无平静的眼神对视赵云洲。
玉熙侧过身,不再去看他的脸,说话也支支吾吾,不完整,“表哥,你别说了。”
她不想听,更不想面对。只要赵云洲没说出口,她就能一直骗自己,可现在,他说出来了。
玉熙此刻觉得事情超过她的可控范围,她想逃避了。
但赵云洲根本不给她逃避的机会,脚下一挪,站在她身前,“为何不说?表妹不就是想知道我们之间有没有超越兄妹的情意吗?”
他深吸下,有些恼怒,说话的语调也不似往日温柔,“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没有,是我想有,但你没给机会。可是表妹,你现在和离了,是不是可以考虑我了?”
她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和赵云洲从前确实没有私情,所谓的男女情意,也是赵云洲的一厢情愿。
玉熙松口气的同时又烦躁,赵云洲表明他的意思了,怎么办?
她咬着唇为难,不想伤害他,又不得不把话说清楚,于是,玉熙扭头正视他的眼睛,十分认真,“表哥,我希望你永远是我表哥。”
“可我不想。”
赵云洲苦笑,微微弯身,一步一步靠近她,那双温润的眸子此刻带着侵略性,想要闯进她的世界,得到她的全部。
他伸出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逃,玉熙错愕,反应过来后飞快的甩开他的手,阻止他再进一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想和你白首到老。”
玉熙怕他在抓着自己,立马往后退了一步,她朝窗口看,见着天光大亮,便想要离开了。于是她缓缓朝门口走,一边对赵云洲说道:“表哥,今天的话我当没听见,我先回去了。”
他毕竟是亲表哥,有情意在,玉熙无法对他说那么重的话,只能如此。
赵云洲察觉她的动作,不禁苦笑两声,他不再靠近,怕再吓着她,开口的语气也比方才柔和些。
“若不是傅安年横插一杠子,你已是我的妻。”
出门前,玉熙听见了他说的最后一句,她愣愣,没回他就走了。玉熙胸口堵了一口气,许久没散-
此时清晨,下人进进出出忙碌,有了几分热闹。
玉熙因为一晚没睡,胸口又堵着憋闷,整个人看起来更没精神,她稍稍抬头,一股凉风吹来,将她的神志吹得清醒些。
她喟叹声,脑中一直想着赵云洲刚才的话,他那般说了,那日后要如何面对他呢?
当做没发生过吗?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但她怕自己做不到,她做不到若无其事,也做不到视而不见。玉熙想,只能避免单独相处了,让表哥没机会再说那些话。
她低头走,手伸到背后捶捶腰,坐了一晚上,腰有些酸痛。
她心不在焉,没看见迎面而来的人,一头撞进了男人怀里才回过神来,男人胸膛坚硬,温度滚烫,比春日的阳光还温暖,让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玉熙把手抵在身前抬头,不意外的看见熟悉的面庞和萦绕在鼻端的松木香,很舒适,仿佛一晚的疲惫在这一刻都消散了。
她脸颊晕着绯红,莹白的耳垂透着一层粉,眼睫颤动,显得那双眼更加柔媚纯净。
傅安年凝睇她的眸看,喑哑着嗓音问:“去哪了?”
他们靠的近,呼吸纠缠,温度逐渐升温,原本清晨的风是凉的,这会却感觉热了许多。
玉熙低头,慢慢往后退了两步,“就是去找表哥了。”她实话实说,心中坦荡,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
殊不知她刚说完,傅安年的脸色黑的不见底,黑沉黑沉的,眼睛眯着,眼底像是藏了一把利刃,随时会发疯杀人。
“一晚上待在他房里?”他的话里有着明显的怒气,玉熙没当回事。
她叹息声,想到那些事更烦了,“嗯,有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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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熙继续往前走,想回房好好休息下,谁知被他一把拽住手腕,拉了回来。
她看了眼,不解的问:“怎么了?”
傅安年忍着怒气,尽量心平气和的说话:“他虽是你表哥,但你行事也要注意分寸,免得传出去坏你名声。”
他的话是很有道理,可玉熙听着却不舒服,存心想和他置气,于是转头说了句:“我自有分寸,我跟表哥可是清白的。”
说完她气呼呼的往前走,没走两步,忽然脚下一软,崴了一下,差点往旁边倒,幸好傅安年跟在是身侧,扶了她一把。
“昨晚做什么了?”他追着问。
玉熙推开他,自个缓了缓,难受的眉头紧锁,“就是坐了一晚上,腰酸,腿软。”
她很平淡的回答,可落在傅安年耳边,又是另一种意思。
腰酸,腿软?
男人绷着下颌,双眸含着冷光,不禁上下打量她,柔媚的眼,粉嫩的唇,纤细白嫩的脖颈,还有因为弯身,而露出一点的雪团。他看得仔细,未见异常稍稍放松,随即收回眼,牵起她的手腕,朝自己房内去。
玉熙诧异,不知他为何如此,便挣扎了几下,奈何傅安年力气大,稍微用力她就脱不开身,只能任由他牵着,进了房内。
“你有话就说,拉拉扯扯做什么?”她生气了,但没什威严,软糯糯的,更像是撒娇。
“跟我来。”
他忍到现在已是极限,前两日看见他们那般亲近,他心中翻江倒海,酸得很,现在又独处一夜,怎么忍得住?
傅安年承认,他或许有过推开她的想法,可是瞧见她和别人那般亲密,他生气,吃醋,甚至有了破坏的想法。这时他才认识到,从前想推开她,那不过是自尊和害怕在作祟罢了,害怕她心有所属,害怕自己只是个替身,所以才不敢接受,不敢回应,可为了这些而放弃她,他不想。
思及此,傅安年心底的那些害怕和疑虑顷刻消散,如释重负,一下就轻松了,他想靠近她一点,不留遗憾。
房门紧闭,遮挡了些许阳光,也阻挡了旁人视线。屋内温度正好,可两人一靠近,气温骤升,安静的屋内瞬间不安静了,心跳如雷,呼吸沉重。
玉熙往旁边走,看了眼紧闭的门,道:“说吧,又发什么疯?”
她当自己在发疯。
傅安年被气笑了,原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妥。
“昨晚到底在赵云洲房内做什么了?”男人瞅瞅她的腰,又看看她的腿,实在费解,到底到了什么?能腰酸腿软。
玉熙一抬头,就看见男人审视的眼神,眉眼间又藏着些许锋利,难以言喻的神情。她很困惑,他怎么这么好奇呢。
她没什么精神,干脆坐下慢慢说:“就是坐着看了一晚上的信,仅此而已。”
她拖着腮,就差趴在桌上了,看着桌上的茶水,她便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唇边。
傅安年眯着问:“就这些?”
“对,你以为?”
慢一拍的玉熙忽然停下动作,歪着脑袋探究,“你紧追不舍的问,为什么?”
她的面颊红了几分,很是紧张的道:“你这样紧张,我会误会的。”
误会你在意我。
玉熙将话藏在心里,没问的那么直接,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然后放下。
“误会什么?”男人突然倾身靠近,反问她。
把问题扔回给她。
玉熙眨眨眼,无辜又羞赧,不敢直视他的眼,而她的脖颈肉眼可见的变粉,她咬住下唇,娇羞欲滴,粉嫩的唇瓣硬生生咬出一个印子。
他盯着看,眸光悠地变暗,不自觉的吞咽下,感觉口干舌燥,想要湿润的水泽解渴。
“误会…”
那几个字,她终究说不出口。玉熙一手捏着裙摆,一手撑在桌沿,缓慢而优雅的起身,想跑。
奈何她的举动落在傅安年眼底,一眼便看穿。
就在两人气氛暧昧,僵持不下时,房门突然被敲响,林学安来了。
“我说傅大人,你起了没有?今天有点晚啊。”
微妙的氛围被打破,两人同时朝门口看,玉熙立即松口气,笑着想回应外边的人。
“林…”
她想要林学安进来解救她,可惜,她话没说完整,唇上便多了只手掌,紧紧捂住唇。
男人一手放在她唇上,一手下移,落在她的后腰上,掌心宽大温热,隔着薄薄的衣裳传给她,酥麻感从后腰蔓延开,直至全身。
玉熙绷紧身子,胸口悸动,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胸口荡漾开,激动娇羞的情绪交缠在一起,愣愣的看着他。
傅安年面不改色,低声说:“别出声。”
这时,林学安在外面又喊了声:“你到底起了没?”
傅安年落在身后的手,轻轻揉捏,力道不轻不重,足以使她身子发软,无力站稳,只得往他身上靠。
男人愉悦的闷笑,胸口起伏,话对着外边的人说,眼始终盯着她看,“头晕,没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熙瞅着他,不信他头晕,是找的借口。
林学安没走,听见他头晕,立马开口询问:“头晕啊,我找个大夫来。”
“不必。”他的手没停,盯着娇美的脸庞,看见她眼眶微红,神态舒服的舒展,笑了笑,手上的动作越发放肆。
“我休息就好,你先回去。”
门外的林学安考虑了半刻,在门外絮絮叨叨的嘱咐他好好休息,但人没走。
玉熙颦眉,舒爽的感觉中夹着一丝异样的激动,很陌生,从未有过的微妙感觉,她难以控制这股躁动,唇边溢出妖媚的轻哼。
“呜…”她摇头。
傅安年笑得更加肆意,掌心缓动,从左到右,没错过一处。
“林大人,小心过了病气给你。”
林学安一下没声,过了会才开口说话,说完人就走了。
傅安年没管外头,此刻全部的心思都在玉熙身上,瞧她面色绯红,水眸荡漾,眉眼间皆是妩媚气息。他吞咽下,喉结滚动,藏不住的情|欲,背上有了汗。
他的嗓音哑的不像话,开口就低低沉沉的,“好点了吗?”
玉熙这才知道,原来是为了缓解腰酸。
她可怜巴巴的点头,无辜澄澈的眸子仿佛是受惊的兔子,惹人怜惹人欺,好想欺负她,弄坏她。
这个念头一起,傅安年赶忙松开手,微微侧过身子,在自己有理智的时候克制住。他低头瞅了玉熙眼昂首挺拔热意处,更是烦躁。
静默须臾,两人情绪缓解,屋内的闷热散了些许,方便说话。
“你赶紧赔礼道歉。”下流胚子,竟敢冒犯她。
玉熙揉揉腰,刚刚才发现,他虽看着温润儒雅,可身体却是强健,挡在她身前,能完全笼罩她。
是个成熟强悍的男人。
傅安年深吸下,点头道:“抱歉,请公主原谅。”
他确实需要道歉,就在刚才,他有了邪念。
玉熙不接受轻飘飘的道歉,她很不满,“别以为一句道歉就能解决,还有别的事需要道歉。”
傅安年转身过来,捏着眉心,半眯着眼,后悔带她进来了。
“还有何事?”
说起这事,她有了底气,手在桌上一拍,道:“就是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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