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一别已一年有余。”谢云璟扫过一片狼藉的洞穴,很是无奈:“国师还是这么容易动怒。”
本烦躁的云曜不禁恍然,一年有余?
他感受着腹部下那软乎乎的一小团。
原来不知不觉中,宁渊掉进来有一年多,比宁渊待在俗世夫子家的时日还要长。这只小老鼠已经彻彻底底算他养的了!
哦,对了!
金眸不屑地略过眼前这个叭叭叭的废物,他记得这狗东西多久才晋升到九阶的?几千年,还是上万年来着?
啧!真是妥妥的废物。还得是他养的小老鼠,才一年多,宁渊在阵法一道就从毫无经验来到了六阶阵修。
浓浓的骄傲自心底而起。
说来奇怪,修真界中最不值钱的便是岁月,一睁眼一闭眼,一个打坐盘膝说不定就是悠悠几十年。
但如今想起这一年多的时光,云曜居然记得一清二楚。
“国师素来爱洁整,这样的地方待着实在不太舒服。”更为狂暴的灵气卷走洞穴里的碎石残屑,谢云璟上前几步,仰头看着云曜,气势却极尽傲慢:“托国师之福,如今的皇朝在修真界中树大根深,一手遮天也未尝不可。我若开口,修真界无人不敢臣服!”
“倘使国师愿与我回皇朝,我必为国师修一座辉煌仙宫。财宝权势,奇珍异物,我悉数为你双手奉上!”
云曜懒得搭理这条疯狗。
谢云璟眸子一抬,落在云曜背后的玄铁链上流淌的暗红梵文:“国师在皇朝待了几十年,为本朝鞠躬尽瘁。我朝百姓至今还惦记着国师的大恩大德,于家中庙里为国师修筑了金身,刻上国师之名日日念经祷告,祈求国师永永远远留下庇佑我朝。”
念经祷告。
藏身于云曜腹部下的宁渊听见这话,眸子越发冰寒,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纵然云曜当初在堼国时修为受限,还因谢云璟和魔修联手从而受伤,但远不足以使他受制于此。
真真正正最致命的一击是被云曜护着的,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堼国百姓给的!
他们因云曜的到来,得到了从未有过的锦衣玉食,他们舍不得云曜走。他们愚昧,害怕,弱小恶毒又贪婪。
他们以为留下云曜他们就能一辈子享受来之不易的富贵安乐,于是他们听从谢云璟的吩咐,为云曜塑了金身,日日供奉。即便知道逆转梵文最是阴毒,还是对云曜念下一遍又一遍的经文。
最后这些梵文裹挟信仰,化作大网,死死囚禁住云曜。
“本尊与我朝百姓无比记挂国师,国师何必如此心狠?”
“本尊?”云曜轻嗤:“谢云璟你是什么东西?在吾面前称尊,你配吗?”
谢云璟不怒反笑:“我自是不配的,国师若能以人形与我归朝,别说称尊,就是国师想当这偌大修真界的皇,又有何不可?弟子同样全部为国师奉上!”
“滚!”
谢云璟眼中渐而浮现不耐:“自国师来此处,已有五万四千八百七十二年,国师何苦如此执着?冷硬潮湿不见天日的石洞和金玉暖床,国师难道不会抉择吗?纵然当初我有对不起国师之处,但已经这么多年,即便生气也该气够了吧。”
云曜照旧没理会自言自语的谢云璟。
谢云璟耐心彻底告罄:“好言难劝,那我也不再浪费时间,想来国师知道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接下来国师若不以人形相见,只怕要和以前一样吃些苦头。”谢云璟掌心出现一个莹透玉碗。
看似庞大的虎躯僵住——云曜在害怕。
宁渊难得慌神,握住白毛的爪子收拢。
谢云璟究竟来做什么的?!
视线全被白毛遮住的宁渊根本无法看见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想用神魂去探,但一旦他用出神魂,谢云璟势必会发现。
等了片刻,见面前巨虎还是不为所动,没有丝毫化出人形的预兆,谢云璟眼底满是阴沉:“如此,国师别怪我心狠了。”
掌心凝出锋利灵刃。
宁渊听见谢云璟走近的脚步,感受着云曜越渐绷紧的身子。
不好的预感来到顶峰,这个畜牲究竟要做什么?!
一直屏住的呼吸开始乱了起来,恰时云曜微微挪了挪,这一下,勉强稳住宁渊理智。
不能动!
不能露出端倪。
不然只凭他化神期的修为,根本不是谢云璟对手!
若他死了也就罢了,那云曜呢?云曜难道真的要一辈子永无止境地被关在这里吗?!
这一刻,曾事事随性,顺应天命懒得去争什么的宁渊,想要变强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谢云璟灵气化掌强行握住虎爪。
“畜牲,别碰我!”
掌中虎爪疯狂想要挣脱,谢云璟笑道:“国师勿要再动,不然这灵刃可是不长眼的。我记得国师素来最怕疼,若不小心割歪了,或者割深了,难受的到底还是国师,对吗?”
向来倨傲的云曜气势微滞,全身骨头彷佛都疼了起来,但想到宁渊还在,他稳住心态:“狗东西,你只有这点能耐吗?”
嗤!
声音戛然而止,手掌长的灵刃直直没入虎爪。
血肉刺破声如惊雷落入宁渊耳中。
取血!
谢云璟在取血。
对啊,这可是一只神兽白虎,他的血、他的肉、他的骨,甚至身上的一缕皮毛全是修真界可望不可求的至宝。
谢云璟有着这样一个逆天的宝藏,怎会不穷尽所有的利用?!
云曜疼得瞳孔骤缩,谢云璟不急不缓地往下慢割。利刃破开细嫩血肉,他细嚼慢咽般仔细欣赏着云曜明明痛得骨头发颤,却还咬着牙死忍的模样,他想象着这神情出现在人形时的仙姿上,该是如何迷人。
越想,他越是兴奋,灵刃刀尖抵住骨头。
利爪深深嵌入岩石,腹部下的鼠身终于忍耐不住,死命地挣扎。
“如果你想要我死,你可以试着再动一下。”
清越的嗓音嘶哑无比,腹部下的小老鼠到底不敢动了,只是伸开爪尽力地抱住身上的虎躯。
“我怎么舍得让国师死呢?不过取点无关紧要的兽血罢了。”
玉碗接住流出的兽血。
看着艳丽的鲜血溅在玉上,晕开血花,谢云璟内心的成就感和征服欲达到顶端。
谁能想到只存在于修真界古史中,救了整个人族,高不可攀的神兽如今在他手下苟延残喘?
“国师的血甚是好用,我替皇朝先谢过国师的奉献了。”
云曜痛得已经无法站稳。
藏身于腹下的宁渊发现爪中白毛开始变得虚幻,他赶紧以融入他体内的心头血为引,蛛网般往旁分开蔓延,向云曜体内输入灵气。
灵气入体,干涸的河流勉强迎来一点甘霖,生生拽住摇摇欲坠的神智。
兽血一滴接着一滴掉入碗中。
没多时,谢云璟嫌兽血滴下的速度太慢,灵气化链,缠住虎爪上半部分,狠狠地拉紧收拢。
锁链挣扎的不停晃动,几度生生痛疯过去,根本无处可逃的云曜金眸迸裂。
“唔!”
到底忍不住,云曜发出难以抑制的闷哼。
谢云璟彷佛终于被唤起了沉睡的良知,他停下手,温柔道:“国师若是难受,不如化出人形。念及旧情,我总会手下留情。”
“畜牲!”云曜气若悬丝。
谢云璟阴鸷一笑:“既然这样,国师还得再忍忍了。”
灵气链加重,本就划开的伤口,从两侧崩开,皮层因缺血而泛白,狰狞的伤口依稀透出最里面的森森白骨。
血滴的速度越来越慢,到后面几息才能勉强凝出一滴。
好似自己最心爱的玩物不小心损坏了,谢云璟不满地拧眉:“国师在洞内又肆意妄动灵气?百年时间给你休养,不过一碗兽血居然也没养回来。”
灵气链再出,这次一圈又一圈如蛇捆住云曜虎身,灵气链疯狂收紧。身上每一寸血肉好似都被巨石挤压碾碎,榨出仅存的一点血。
血液滴下的速度终于勉强回到开始的状态。
谢云璟心满意足地再次加大力度,足足耗费了一炷香,这才接够了一碗。
在灵刃消散,灵气链松开的那一刹那,云曜失力地重重地砸在地面。
倒下时,神魂模糊的他不忘侧移了下,怕自己砸伤宁渊的同时,确保他的毛发和气息全部藏好了宁渊。
泛红充血的金眸半睁不开,此时的云曜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云璟收好玉碗,他伸手去碰云曜,后者虎头微挪,还想避开谢云璟恶心的触碰。
谢云璟忽视这没有半点用的闪避,手放在虎脸的一侧,动作轻柔而爱惜:“国师此次元气大伤,锁灵链上的封印不减,国师还是好生休养,别再乱发脾气。”
听着微弱的呼吸,谢云璟安静地等了会儿,见云曜还死撑着迟迟不化人形。
谢云璟本还想再动用灵气,可他见此次的云曜与之前取完血的状态不同,着实太过虚弱了些。
难道是因为这段时间云曜频繁动用灵气,触发封印后反噬太重?
神兽再强,若在灵气不足的情况下大肆动用自身修为,妄图挣脱封印才导致这般,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谢云璟没打算给云曜服用丹药等物。
神兽有多强他可是领教过的。
他当初刚将云曜关在这里,结果没留神差点让人跑了,不仅他丢了大半条命还献祭了朝内三分之一的百姓性命才得已再次封印。
心知见不到云曜人形,谢云璟很快没了耐心。绝灵海湿冷气味太浓,阴沉潮湿,让习惯享乐的他很是不舒服。
再者,他还惦记着这兽血,准备拿回去炼制新一批血丹。
“国师好生休养,日后我再来探望国师。”
谢云璟一走,再也坚持不住的云曜一下化成手掌大点的白毛团子。
“云曜!”
宁渊呼吸慌乱急促,急急忙忙颤抖地捧过蜷缩成一团的云曜,如深渊的双眼此时通红,灵气不要命地输入云曜体内。
可是没用!
根本没用!
狰狞的伤口根本没有半点愈合的征兆。
先取兽血,后又取心头血,如今更是要走了整整一碗!云曜身上的灵光已经完全消失,微弱得甚至比不上那日的流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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