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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离寺

    云曜这一觉,睡得很累。

    即便睡着了,从右爪开始撕心裂肺的疼也一直蔓延到全身。

    睡梦中似乎总是要脆弱许多,他疼得厉害了就大哭,就大喊,这时候就会有很好听的声音,一直哄着他,安抚着他。

    还会小心地抱着他,护着他,暖洋洋的,让云曜很是舒服。

    于是云曜没事就要哼唧两声,疼了要哼哼,冷了要哼哼,一会儿没听见好听的声音还要哼哼。

    反正就是难缠得很。

    但不管多难缠,每次一哼哼,那声音总会第一时间来哄着他,简直把云曜惯得无法无天。

    不过总会有腥甜会递到他口里,一开始云曜会尝一点点,虽然不喜欢,但尝过之后就没那么疼了。

    可只尝了两次,昏睡不醒的云曜好像记起来了些什么。

    下次再闻到那腥甜,他就是不张口,不吃。

    不吃也不行,因为有轻轻的力度拨开他的嘴,他太累了,太疼了,连这点力气都没办法避开。

    硬着被强行喂了一滴,云曜不干了,居然有人敢违背英明神武的曜大人!

    他哭得更大声,怎么哄都哄不好,哭得抽得全身发抖。

    等着那道声音着急得说再也不这样,云曜才又愧疚又得意地停下来,可惜哭得太厉害,纵使停下来了,身子还是在一抽一抽的,根本控制不了。

    云曜觉得可丢虎脸了。

    然而下一息,他被捧起来,贴近柔软的地方。

    还没等云曜满是浆糊的脑子想明白这是什么地方,温热的咸落入嘴边,恍然中他听见那好听的声音,一声又一声说着抱歉。

    没事呀!

    没事,没事。

    云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心都酸疼起来。这样好听的声音哽咽起来都不吸引虎了,他想抬起爪子揉揉好听声音的主人,或者睁睁眼开开口,安慰一两句。

    但是他完全没力气,没坚持几息,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自云曜大闹了这么一顿,到底不敢掰开他的嘴强行送入腥甜。

    于是那道好听的声音各种哄着他,还想喂给他。

    硬的不来来软的是吧?!

    闻着就在唇边的气味,云曜好烦啊,又烦又心疼。

    不吃!

    不吃不吃不吃!

    不是早就拒绝了吗?!

    呆子,傻子,蠢货!看不懂脸色是不是?!

    看不出来他不吃吗?!

    云曜想抬爪掀开,可是他好疼,疼得翻个身,动下爪子都疼。

    但脑子混沌的云曜永远有自己的办法。

    ——他还哭!

    每次那腥甜不死心递到他嘴边时,他就大声地嚎,大声地哭,或者迷迷糊糊发现嘴里又残留有血腥,发现自己身上灵气多了一点,知道又被悄悄送了腥甜。

    他还要哭,还要嚎。

    他以为自己嚎得很大声,很难听。但其实细细弱弱的,每一声抽抽嗒嗒,好像都要了宁渊的命。

    “好,不吃这个,不吃这个。”

    宁渊无法,只得布下聚灵阵,以自身为桥,为云曜不停运转灵气。可惜这个法子根本无用。云曜没有兽丹,留不住灵气,灵气过体后又快速消散。

    云曜这一觉睡得甚久。

    醒来的时候,他满身的疲惫,骨头好像碾碎了又强拼起来。

    “曜大人。”

    温柔醉人的嗓音勾起云曜一点力气。

    云曜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是的宁渊,这双柔和的黑眸里布满了血丝。

    好像很久没见了,宁渊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俊雅的眉眼间满是愁绪,可还是很好看。

    在他眼里,宁渊一直都是副胜券在握,没有什么难得倒他的欠揍样。

    如今这副忧愁沉寂的模样,似将温润白玉放入黑暗中,朦朦胧胧披上层暗光,神秘又光洁,好像更好看了。

    跟尾巴尖挠他心一样,看得他痒痒的。

    “曜大人?”宁渊见虎崽子好不容易醒来,却愣着发神,担心云曜再问: “是不是太疼了?”

    云曜眨眨眼,太久没说话的清越嗓音细弱沙哑: “近一点。”

    “好。”宁渊无条件顺从云曜。

    “再近一点。”

    眼见嫩粉鼻尖要碰到宁渊,云曜嗅着近在咫尺,独属于宁渊的淡香。虎头轻抬,沉迷地主动蹭了上去,一脸瘾君子的虎样: “宁渊你好好看啊,还好香。”

    这只小色虎!

    宁渊简直哭笑不得,眼里的愁绪终于散了一点,他托着虎崽子,尽量不让虎崽子用力。

    等虎崽子蹭够了,他又用灵气仔细包裹好,免得云曜受凉。如今的云曜好似只剩一副空空荡荡的躯壳,风一吹,都能吹伤了他。

    窝在宁渊脖颈里,云曜困顿地看向周围。

    “这是……远山寺?”

    宁渊回道: “对。”

    和他抽筋昏迷过去前已经截然不同了,被续命了的远山寺焕然一新,偶尔遇见的僧人们,一改先前老态龙钟的模样,如今健步如飞。

    甚至因为体内灵气充裕,修为跟着一连进了好几阶。

    先前几欲倾倒的法殿,裂痕消失不见,佛光内敛,辉煌重现。

    云曜惊然: “我睡了很久吗?”

    “两个月。”

    原来已经两个月了,可远山寺的情况他知道,云曜看着完整如初的大殿: “这么快全都恢复了?”

    “还差藏经楼。”

    听宁渊这个语调,云曜反应过来: “是你帮忙的?”

    宁渊点头。

    云曜虽以自身筋脉为远山寺生生造了一条堪比极品灵脉出来,但还有太多地方需要补足。

    远山寺年轻弟子少得可怜,除了明清外,如今寺中修为最高者还没到筑基。

    仅靠明清一人,太难了。

    这段时间,宁渊一边带着昏迷的云曜,一边用阵法帮忙修补远山寺各处。

    虽然总有只小虎崽子时不时哼哼唧唧,若是旁人很容易断了布阵思路,但宁渊早已习惯地搁置下手中所有事情,专心哄着疼得难受的虎崽子。

    仅用两个月,宁渊不仅修缮好了大部分远山寺,更是在下面围绕着云曜的筋脉,布了无数聚灵生灵阵。最大限度地利用好这条无比珍贵的灵脉,再次让云曜给远山寺延续的五百年,成功来到千年。

    “你阵法几阶了?”

    “八阶。”

    不到三个月,从七阶来到八阶。一下显得那些困在七阶足有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阵修格外愚笨。

    “那符箓呢?”

    “来到了六阶。”

    云曜再问: “修为呢?”

    “出窍初期。”

    果然一离开隔绝灵气的绝灵海海底,宁渊就如同腾飞的龙,一发不可收拾。

    才两个月宁渊就已经是修真界中的各方势力都不能小觑的出窍修士,更是八阶阵修,六阶符修。什么壁垒,对于宁渊根本不存在。晋升在宁渊这里,简单得跟吃豆子一样。

    若不是宁渊亲口说的,云曜险些以为自己不是睡了两个月,而是两年!

    “等修缮了藏经阁,我们便启程前往朝月宗。”

    “好。”

    途径菩提树,如今的菩提树郁郁葱葱,另一半枯枝早已被新生繁叶遮挡。

    见着缩在宁渊脖子上的虎崽子,菩提树枝叶飒飒作响,苍绿的枝条伸展。翠绿树叶密密叠起,捧到宁渊面前。

    佛家圣树,此时此刻竟有些像讨不到糖吃的小孩,若有眼睛,一定巴巴地盯着颈窝里的虎崽子。

    “菩提树这段时日很担心你。”宁渊抱下有些困顿的虎崽子: “你在这里陪会它吗?若无别事,今日一修缮完藏经阁,我们大抵明日便离开了。”

    宁渊不想这么着急,但云曜等不得。

    越早入朝月宗越好,这样他能凭借朝月宗收集来自各方的消息,说不定能在修真界中找到些奇珍异宝,用来修补云曜的身体。

    等到云曜许可,宁渊小心地将虎崽子放在树叶叠起的小窝里。

    宁渊一走,云曜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感受着绕在他身边的纯澈灵气,云曜警告: “别又想偷偷给我灵气,我不要的。”

    悄悄揉着白团子的枝叶连忙摇枝条。

    其实菩提树也吓得不轻,它自知活不久,自作主张给了云曜灵气,没想到当晚云曜抽筋化脉。现今给它一百个胆子,它也不敢这样了。

    树叶堆高捧起白团子,递到树干上的小铃铛面前。

    云曜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但他不想拂了菩提树好意,伸爪拨了几下,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一会儿,云曜便睡过去了。

    这一次的云曜,比先前失了心头血还要严重,兽丹,心头血,肋骨,心头血,筋脉……

    一次一次的叠加,若没有外来帮助,别说恢复,只怕云曜再也化不出人形。

    一觉睡到深夜。

    云曜茫然睁眼,见自己还躺在菩提树中,而不是宁渊怀里,被惯坏的云曜有些不满。

    这么晚了,宁渊怎么还没有来接他呀?

    撑着坐起身,云曜一眼看见树下的明清。

    不知多时来的,或许等得有些久,一直洁整素净的僧袍被风吹起了翻折。

    “曜施主。”明清行礼。

    菩提树托着云曜来到明清面前,深知虎崽子德行的菩提树很是贴心地让云曜和明清平视。

    “有事?”以明清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等他。

    明清垂眸,眼中平静无澜,少了几分漠然冷淡: “殿中已为施主塑了金身,寺中僧人每日念诵心经。六月后,施主体内毒咒可解。”

    噫?

    明清又施一礼,随后便离开了。

    早到此在旁静候的宁渊出来,接过树窝里的虎崽子。

    “明清怎么了?”云曜不解, “他不是不满我吗?”

    怎么睡了一觉,明清还变性子,居然主动帮了他?

    其实明清确实没做任何事,礼数周到,言语得体。但对于云曜,他从未藏过眼里的淡漠。

    云曜对善恶还是敏锐的,从一开始,云曜就知道明清不满他。

    这无可厚非,毕竟亲眼看着自己的师父变得不人不鬼,看着养大自己的远山寺日渐落败,纵然云曜不是罪魁祸首,但终究有云曜的关系。

    明清不是怨,也不是恨。

    但冷漠也是不满的一种。明净大师,明远方丈,菩提圣树,远山寺,他们的选择全与他无光。云曜亦与他无关。

    以明清在佛法上的造诣,见到浑身缠满俗人所念下梵咒的云曜,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只是他选择了漠视。

    既然最后的故人已经离去,那就让远山寺和云曜彻彻底底断掉,以后再无关系。

    至于云曜受梵文折磨,又与他有何关系?那是云曜自己沾惹来的因果,理应由他自己受着。

    但如今,在佛殿中多供奉一座云曜金身,除了明清没人能办到。传授僧人们驱念经,让他们早中晚念诵,以此抵消这些恶毒信仰梵咒,也是由他亲手带领。

    堼国百姓虽千千万,使得云曜体内倒转梵文数不胜数。但驱念经乃佛学高深心经,加之由有修为的僧人诵念,他们受了云曜大恩,信仰更足,一条咒可抵消百条。

    纵然恢复不了云曜的灵气,但梵文一除,会彻底解放云曜被缠满了的筋脉根骨和丹海,让云曜再用灵气时不至于艰涩难受。

    可以说本就亏空的云曜,此次强行抽取一条完整筋脉却只昏迷了两个月,也有僧人们这两个月日夜念经为云曜驱散了一部分毒咒的原因。

    “大概是想谢你再续远山寺之恩吧。”宁渊将虎崽子放入衣襟内。

    是吗?

    云曜不太信。

    依明清一开始的想法,应该不会多此一举。毕竟有老和尚和明远在前,云曜抽筋为远山寺续命,是云曜自愿的。若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明清应该不会再插手他的事情。

    真是奇怪!

    算了。

    知难而退的云曜犯懒,想不明白,不想了。

    “藏经阁也已修缮好,我们现在走,还是天亮再走?”宁渊问道。

    云曜环顾伏在夜色下,今非昔比的远山寺。

    处处都相似,可处处皆有不同。

    虎眸用力眨了下,云曜顺着衣襟缩进去: “走吧。”

    ————————

    第32章 病态修真界

    送他们走的还是明清。

    护寺大阵启动,两人同时从裂缝出去。

    远山寺目前所在,相当于借用传送阵,再从空间裂缝转移到了另一处,这是创建远山寺的第一代主持,为远山寺留下的逃命之法。

    但在明净方丈这一代时,他强算天机,算出云曜此次一去,实乃大凶,几无再归之日。同时也算出远山寺之后会有劫数,更算出自己命不久矣。

    他怕日后云曜再来时,找不到远山寺。

    所以他修改了阵法,用云曜旧物融入阵法中,只要云曜来到了此处,远山寺自会有感应。

    方一离开,才醒来没多久的云曜又困得睡了过去。

    托好虎崽子,宁渊径直往先前打探到的朝月宗所在方向而去。

    为了确保朝月宗的确安全,宁渊查探得十分仔细。

    朝月宗成立于五万多年前,位于东泽。

    这个时间和云曜从界外界落入修真界前后相差不过百余年,宁渊不禁多注意了下。

    传闻朝月宗宗主是只有远古噬月狼血脉的银狼。

    妖修以锤炼根骨筋脉血肉为主,寿命较人修不知多了多少倍。从云曜七万年才可成年,不难看出血脉越是强大的妖兽成年期越晚。

    听闻银狼种族五千年方可成年,粗略算算,朝月宗宗主早已到了老年。

    想来朝月宗宗主这般苦撑,是放不下朝月宗的缘故。

    东泽本乃妖兽聚集之地,各方妖修势力齐头并进。但因神兽白虎现世,万兽宗崛起,加之有皇朝在后支撑,这些年来许多妖修势力全部一方倒。

    但朝月宗宗主不知是自视甚高还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对这位神兽白虎颇为看不上,还曾对神兽出言不逊。

    不过神兽白虎圣心仁厚,并未对朝月宗宗主有计较。

    外界是这样传的,知道真相的宁渊再清楚不过,这假神兽哪里是不和朝月宗宗主计较,而是根本不敢计较。

    只怕那时,这所谓的神兽根本不熟悉神兽之能,震慑修真界寻常妖兽还能。但真要和残留上古血脉的银狼对起来,谁输谁赢不好说。

    这五万多年来,朝月宗宗主遇得心仪的雪狼,得有一子。

    朝月宗少宗主体内血脉再次被稀释,虽然在如今妖修中的仍旧处于顶级。少有妖兽能比肩,少宗主资质也不错。

    两万多年了,少宗主晋升至合体。

    这个修为在修真界已然是少数,很可惜,在万兽宗和皇朝面前根本不够用。

    再加上妖修中天资好的全去了万兽宗,再不济选不了万兽宗,也前往万兽宗的附属宗。

    朝月宗只能收一些天资愚钝,血脉低下,甚至许多一辈子连幻化人形都办不到,无处可去的妖修。

    这些妖修实力不行,但要耗费不少灵石资源。

    长此以往,入不敷出的朝月宗的实力越来越跟不上。

    更何况朝月宗受到人修和妖修两面孤立,资源方面处处受限。如今还能支撑着,全靠多年前的底蕴和支撑着未死的朝月宗宗主。

    一旦朝月宗宗主倒下,摇摇欲坠的朝月宗立马会被虎视眈眈的谢云璟以万兽宗之名,将妖修最后一块领土纳入自己麾下。

    朝月宗情况虽糟,但对于宁渊却是一个绝佳的好去处。

    行走修真界,他定不能用出窍修为。

    虽然融合了云曜的心头血,摆脱了血脉限制,但他本身的黑鼠血脉无法隐藏。一只普通黑鼠,竟是修炼到了出窍。

    一旦此消息传出,深知神兽效用的谢云璟,一定立马将他和消失的云曜联系起来。

    相反。

    宁渊若藏起修为,就大大方方以黑鼠这个身份行走,以谢云璟心高气傲的习性必然不会察觉。关键时候,还能打谢云璟一个措手不及。

    正好朝月宗对妖修身份皆不忌讳,他没有血脉的黑鼠身份也不会遭受嫌弃。先进入朝月宗,再凭借朝月宗找到合适云曜的天材地宝,为云曜补补身子。

    指尖拂过沉睡中的云曜。

    这家伙向来受不住寂寞,这样几乎整日陷入沉睡中,一定十分不好受。

    云曜的事永远最重要,至于到底如何对付所谓的兽尊和谢云璟,非短时间可成,还得视形势从长计议。

    东泽。

    朝月宗主城——天月城。

    隐藏修为到炼体,顺便改了下五官相貌的宁渊走进客栈。

    有他家曜大人在前,宁渊对自己相貌其实并无太大感觉。但此次一路前来,先不说隐藏修为后,总有些居心不良的修士不知死活。

    再者。

    妖修若无银狼那样的顶级血脉,对,在妖兽日渐繁衍中,许多妖兽血脉已经消失。如今朝月宗少宗主稀释过的银狼血脉在妖兽中都是顶顶好,许多妖兽梦寐以求的血脉。

    若无血脉支撑,普通妖兽要么靠自身修为,元婴可化完整人形,不然修为不足,化出来的人形尚带兽身,不人不妖的,丑陋得很。

    可许多妖修困于血脉,终其一生都到不了元婴,这时候若还想化出人形,必须找人修所炼制的化形丹。

    宁渊纵有云曜心头血帮忙,但到底只是黑鼠血脉,稍微修为高点的妖兽都能察觉出他是何来历。

    一只黑鼠不奇怪。

    但一只完全化形了的,气度非凡,相貌还不俗的黑鼠就很是奇怪了。

    宁渊要入朝月宗,血脉自是无法隐藏,所以只能藏藏修为和相貌。

    见进门来的是个平平无奇,修为低微的人,妖修们虽有些厌恶,但到底没做什么,视线又收了回去,只当来了个串门的人修。

    “仙友,打尖还是住店?”拖着尾巴的松鼠妖店小二殷勤上前

    “劳烦来几碟素菜。”

    “好咧,仙友稍等。”

    宁渊寻了处角落。

    外袍下安置在衣襟内的虎崽子睡得正熟。

    环顾了眼一楼,果然是妖修聚集的地方。厅堂内许多修为不足的小妖露尾巴的露尾巴,露耳朵的露耳朵,有的甚至人身妖头。

    一头顶着角的牛妖道: “三个月后又是仙门聚会。上次至少还有几位师兄勉强能上去战一战,夺得些名次。这次……”

    牛妖沉沉叹了声气。

    “别说仙门聚会了,今年宗门只招收了十三位弟子。还都是些兔子,乌龟什么的,这五十年内新收的弟子中更是连个筑基的没有。”

    “说起仙门聚会,你们知道吗?前段日子,皇尊在皇朝内召开了个阵修心得大会,诚邀修真界所有七阶阵修前往,为其传授心得。”

    宁渊眉眼一动,七阶以上的阵修心得大会?

    谢云璟果然还是坐不住了。

    “皇尊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他不是向来只倚重有弟子拜入他门下的那些大势力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真想造福修真界。”有妖讥讽。

    “唔。”

    轻哼从衣襟内传来,爪子蹬在宁渊胸前。

    虎崽子醒了。

    宁渊本冷凝的眉眼一下柔和了。

    “曜大人。”

    宁渊很会利用自己的天然优势,这贴着耳边的低喊,让本还迷糊的云曜原本发软的骨头一下子又酥又麻。因始终睡不舒服,席卷而来的疲惫折腾出的一点起床气,瞬间被这清泉似的醉人嗓音带走得干干净净。

    手指看似无意地落在云曜虎脸旁,云曜嗅着熟悉的清香,下意识地贴紧蹭了蹭。

    宁渊勾起唇角,他可喜欢云曜这副迷迷瞪瞪的样子。

    不过下一息。

    “这段日子所有宗门势力全在忙活仙门聚会的事情,皇尊突然弄一个阵修大会,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全修真界七阶以上的阵修不足百人。估计皇尊心血来潮,想给这些人卖些好处,让他们感恩戴德呗!”

    “皇尊再如何与我们关系不大,还是想想今年的仙门聚会上怎么让我宗弟子少丢些脸吧。第一次仙门聚会,被兽尊吓出原形最多的就是我宗弟子。这么些年过去了,每次仙门聚会上还是我宗弟子最多。”

    “和弟子有什么关系?!分明是那个兽尊有意针对!”

    每次睡醒,宛如一滩水,还要黏黏糊糊好一会儿的云曜耳尖地捕捉到关键词。

    皇尊,兽尊。

    嗯?!

    什么狗东西?!

    一起来就听见这晦气玩意。

    虎躯猛地绷直。

    宁渊适时递了块香喷喷的糕点,云曜两爪捧过,这才发现宁渊换了张面皮。

    云曜盯住。

    挑剔地仔细上下打量。

    云曜其实有些脸盲,毕竟自己生的这样一副仙姿神貌,再好看的人到他眼里都是丑得千奇百怪。

    感觉宁渊好像五官都有些变化,确实没以前令虎心悦。不过约莫气质使然,如今分明再平常不过的宁渊在云曜眼里还是说不出的好看!

    果然是他选的小黑鼠,怎么样都赏心悦目。

    正当宁渊以为自己这样兴许过于丑了,会让云曜不适时,就见云曜习以为常地啃着糕点。

    云曜一边恨恨地啃着,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见周围全是些妖身长尾的妖修,长得奇形怪状的妖修,他一下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到了妖修的地盘。

    “你们还记得上次从斗兽场跑出来那只蝶妖吗?”

    此话一出,客栈内几近沉默。

    “翅膀被拔了一对,触须也被生生折断,九死一生逃到我们宗门。少宗主他们仔细照顾着,前日,还是死了。”

    客栈内几乎都是类似蝶妖这种没有自保能力妖修,一时间气氛格外凝结悲重。

    怎么会?

    斗兽场?!

    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什么意思。

    妖修不是和人修实力相差不远吗?怎么可能会有这些肮脏的东西存在?!

    云曜放下啃了小半的糕点,抬头看向宁渊,他如今不适合说话。毕竟他没有修为,却能口吐人言,实在违和。

    只需一眼,宁渊立马明白云曜什么意思。

    他安抚地抱过云曜放在肩头,而后来到牛妖所在的桌前。

    “前辈见谅,晚辈有事打扰。”

    眼前的人瘦弱颀长,五官平平,一身素袍,修为才炼体三重。唯一出众的便是气质,干净文雅,彬彬有礼,像极了俗世教书的病弱书生。

    “什么事?”牛妖他们对大部分人修并无好感,语气不善地问道。

    尚有马蹄的妖修和有驴耳的妖修跟着齐齐看向宁渊,眼中满是防备,不过在看见宁渊肩上白云似的软团子时,敌意莫名消散,好感顿然而生。

    宁渊行了一礼: “晚辈本乃荒林中一只普通灵鼠,侥幸服下半叶化形草从而得了人形。只是晚辈年岁尚浅,到世不过两年,听闻朝月宗是我等小妖的好去处,故而辗转来此。今日听前辈们提到斗兽场和那位不幸逝世的蝶妖前辈,晚辈实在惊心。”

    宁渊脸上适时出现几分惶恐和害怕。

    灵鼠?

    牛妖和马妖对视,随后放出灵气,果真查探到宁渊身上毫不掩饰的灵鼠气息。

    还真是一只老鼠啊!

    这老鼠怎么和他们以往遇见的全然不同?

    要知道别宗那些个什么寻宝的追踪鼠,饶是血脉在老鼠中顶顶好,化形之后还是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的,加之气质畏畏缩缩,实在丑得一言难尽。

    “原来是新来的小妖,坐吧。”

    宁渊顺势在这桌坐下。

    牛妖他们性格温善,尤其对宁渊这种特意前来寻朝月宗庇护的小妖,更是自觉担起前辈的责任。

    “你这小鼠倒也机灵,幸好你来的是我们宗。不然若你去了别的地方,只怕求不了安稳,反倒被别人送进了斗兽场。”

    “斗兽场?”宁渊谦卑道: “虽然晚辈对修真界诸事尚且不熟,可一路走来,也听说了兽尊的威名。兽尊乃神兽至尊,妖修有了兽尊不该实力更盛吗?怎会还有用妖兽取乐的斗兽场?”

    “哈!”垂着耳朵的驴修嘲讽一笑: “是啊,兽尊可是神兽!妖修至尊,眼高于顶,目下无尘。我们这些低贱小妖,哪里配他庇护?”

    “除了我们朝月宗,别的妖修势力招收弟子全以血脉为先,像我们这样的,他们看都不看。你还不知道吧,修真界除了斗兽场还有醉梦城,里面全是为了得到灵石,前去讨好人修的妖修,许多人修就好妖修这一口。”

    “那些无处可去,又想不成为修士桌上食物的小妖们,没有姿色的只能卖身去斗兽场,靠每日生死搏斗,获得丁点灵石以增进修为。有点姿色的,就去醉梦城。”

    越听下去,云曜的唇抿得越紧。

    五万多年前,在谢云璟和兽尊没有出现时,修真界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纵然照旧弱肉强食,但不论何种修士,何种种族血脉,只要脑子聪明,上进勤奋,好运遇上点机缘,总会有机会拼出一条活路。

    可现在,这个修真界在谢云璟和兽尊几万年的干扰下,已经完全病入膏肓。

    有修为,有见识,有大义的妖修和人修要么飞升,要么坐化。无人可敌谢云璟和兽尊。

    万兽宗以神兽为尊,可这个神兽是假的。

    谢云璟利用这个假神兽,或者这所谓的神兽本来也只是贪图利益。

    谢云璟分占了人修的资源,修真界本就去了大半。而万兽宗在收揽了妖修大宗门势力后,更是将剩下的资源收了过去。

    导致其余的小妖们,和不依附他们的势力只能从指缝里捡点残羹剩饭得以苟活。

    如此一来,机缘斩断,小妖们出头的机会更是寥寥无几,在修真界中只能任由修士和强大妖修们宰割。

    可小妖繁衍得快啊。

    受兽尊影响,妖修血脉被捧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如今这些小妖在妖修眼中就是废物。收入宗门除了浪费灵石和灵气,屁用没有。

    但废物也要榨干了血肉的利用个彻底,于是他们创办了斗兽场和醉梦城。

    明面上还扯着大义旗号,说是为这些小妖提供去处,毕竟斗兽场和醉梦城可是会为这些无用小妖们发放灵石。

    但他们却忽视了,天道之下,万物平等,修真界的资源本该有这些小妖的一部分。

    不止小妖。

    据牛妖他们所说,人修那边的情况好不到哪儿去。没有血脉的小妖在妖修中的处境,就如同没有天资的人修在人族那边的处境。

    斗兽场和醉梦城不仅在妖修这边有,在人修那边也有,甚至遍布整个修真界。

    听说斗兽场大多是妖修和人修决斗,每一局皆有人妖投注。死了的妖修为了不浪费会被做成美食送上人修桌上。而死掉的人修,也会被送上喜食人肉的妖修盘中。

    听完后,云曜迟迟无法平息情绪。

    目前小妖们还能去朝月宗,天衍宗,岳阳宗等还能容纳灵根低下的人修弟子。

    等朝月宗和天衍宗这些没有归附的宗门势力一倒下,修真界仅剩最后一片净土也会彻底消失。

    到时候,整个修真界真真正正的成了谢云璟的一言堂。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那些因出身和血脉受限的人修和妖修,将再无出头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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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有小读者说对受外貌描写多,为了避免一些小读者日后踩雷我还是提前说一下,你们可以自行选择弃不弃文。

    攻很美,但受也不差,而且只是比不上攻,但也是顶尖尖的好看,因为个人不喜欢帅,壮这种形容。所以受是温柔文雅的翩翩君子型,第一眼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绵里藏针)

    受苏,我认为受的苏点不止在于修为,气势,所以之后对受的外貌气质描写肯定还不会少。

    以攻视角描写沉迷受外貌还有,等到后期一切事情解决完了,到正儿八经感情线时估计还不少。毕竟攻他不开窍,受又很尊重攻,不会强迫什么的,所以只能用点“歪门邪道”

    风格可以参考上章(好像是上章,攻醒来看见受疲惫,还是觉得超好看的描写),或者受刚化形那段。

    如果不能接受这种,还是尽早撤退。

    攻有描写,但确实因为攻很少用人形,所以对人形描写目前自然没那么多。

    不会因为攻美就减少对受的描写。如果看过以前我的一些文,就会发现不管攻受设定什么样,都是双箭头极粗的互宠党。

    受很沉迷很沉迷攻,攻也会很沉迷很沉迷受,两人就是彼此吸引,非他不可。

    攻受是小情侣,他们站在一起不是比美,攻确实美得很惊艳,但在文中永远不会出现有人觉得受不如攻之类比较心理,他们俩站在一起就是让人觉得第一眼很相配,就是天作之合。

    好了,说完了。

    祝宝子们看文愉快!

    感谢。

    第33章 见面礼

    感知到云曜情绪低落,宁渊带过肩上的虎崽子放在掌心,安抚地一下一下顺着他脊背。

    牛妖他们身为小妖,所以更能体会到小妖生存的不易。但要他们说出到底哪儿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这些话他们不敢在外面讲,只敢在朝月宗地盘上叨叨两句。

    说完了,牛妖嚼了口盘子里的炒鲜草: “你来我们朝月宗算是来对了,不然凭你这血脉低下的老鼠精,就算有点天赋,别的宗门也不会收你的。真要送到斗兽场或者醉梦城,指定连老鼠毛都不剩一根。”

    宁渊对于这个朴素的描绘虚心接受: “前辈说得对。”

    牛妖看这个小老鼠越看越是喜欢,长得不磕碜,温顺又得体的。这时候他目光看向宁渊掌心里的情绪显然低落的软白团子。

    这一瞧!

    哟,小老鼠还带只小猫啊,瞧着还挺好看的。

    牛妖当即挪不开视线,牛蹄子指着宁渊怀里的云曜: “这是?”

    宁渊看似不经意地拂了下外袍,半遮住云曜。

    为了避免牛妖说出不妥的话,惹得云曜不开心,他回道: “此乃林中幼虎,因受了点伤,故而外形与寻常大虎有些许不同。此虎曾在荒林救过晚辈,实乃晚辈的救命恩人,这才时时带在身边,敬之爱之。”

    旁边的驴妖嘶了声: “这玩意还是只……”幼虎呢?

    宁渊笑着打断: “听诸位前辈所言,前辈们必是朝月宗的弟子。不知晚辈可有这个荣幸,劳烦诸位为我引荐?”

    “这有何难?”牛妖再次打量了番宁渊: “虽说得了化形草的机缘,但你年纪轻轻就来到了炼体三重,有我当年的风范!你是不知道啊,前十年宗门收的弟子中,至今还有一大批没突破炼体五重,实在是,哎!”

    牛妖起身,看了眼马妖和驴妖: “你们去做灵药收集任务,我先带他回宗门登记。”

    “好。”

    “前辈,我来修真界时日不多,不知仙门聚会到底是何?”宁渊面上平和,眉梢却微微蹙紧,抚着掌心里打瞌睡的白毛团子,这才醒来多久,云曜又开始犯困了。

    牛妖作为老前辈,很是有耐心。

    他揣着蹄子: “仙门聚会每五十年一次,因为正好五十年是一代新生弟子成长起来的时间。明面上说,仙门聚会是为了各方势力聚在一起,互相交流心得,帮助下一代弟子取长补短,增进修为,其实就是显摆自身实力罢了。”

    “不过仙门聚会确实好事一件。只要年岁修为符合条件,都能参加仙门聚会。每五十年都会有不少出色的修士在仙门聚会上表现自己,只要被大宗门势力看中,就可以一步登天。对于宗门势力也是好事。”牛妖道: “比如我们朝月宗,在上上次仙门聚会中,我们宗门有两位得到了仙门聚会的前百名,那次一年内就招到了五十多位弟子。”

    牛妖回忆起曾经的盛况不仅连连感叹: “可惜这几百年来,宗门情况越来越糟,就招来那五十多位弟子,后面还跑了三十多个。”

    “说到仙门聚会。”牛妖看着宁渊: “你争气点,在这三个月内努力做满十个宗门任务,这样就有资格参加仙门聚会里的炼体修士大比。虽说以你的血脉拿不到什么好名次,但去见见世面也是不错的。”

    虽然处处不满那些只看血脉的妖修,但牛妖言语间,随时透露出对妖修血脉的看重。

    几万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已经让修士们将血脉和天资的追求刻入了骨子里。

    从主城再走几十里,便是朝月宗。

    宗门以昂贵映月石所建,正门处十二根雪白巨柱冲天而上。宁渊一眼看出这下布了阵法,其中最中心作为阵眼的四石柱上雕刻有栩栩如生的古远神兽图腾。

    饶是隔着石柱,也不禁被其中的神圣威严而震慑。

    拥有噬月狼血脉的银狼,生来便有传承,而这传承中有着关于神兽最原始的模样。

    途径白虎石柱,宁渊多看了几眼,上面的神兽白虎威风赫赫。即便当初云曜在给他传承时,他在记忆中看过神兽,可再见到这相差不大的雕刻时,还是会被这完美的天道宠儿所深深吸引震撼。

    脚踏飓风,足带白焰,背生双翼,圣洁中带着凛然众生的神威,偏生虎目中满是仁和。

    他们仁爱又大义,不论看起来再如何清冷高傲,但不论多么渺小的种族在面对神兽时,会敬畏,会臣服,但独独不会有恐惧和害怕。

    再看了眼石柱上遮天蔽日的神兽白虎,宁渊忍不住揉了把掌心里的真白虎。

    “小刺,我带了新弟子。”

    入了正门后,便是弟子登记阁。

    登记阁外摆着长桌,后面坐着位满背长刺的小妖。

    “来新弟子啦!”小刺一听来了新弟子,立马放下手里一页都没有填完的登记簿,火急火燎冲到宁渊面前,踮起脚,长长的鼻子几欲抵到宁渊的下颌。

    “居然有这么完整的人形!长得还不赖,牛哥,你这是从哪儿挖来的宝贝啊?”刺妖盯着宁渊的眼亮汪汪的, “新师弟,你是何血脉啊?”

    宁渊往后避了开,在途中他早已把睡熟的猫崽子放进了衣襟内,施了一礼后,回道: “拜见刺师兄,让师兄见笑了,我这人形不过机缘巧合得到了半片化形草的叶子才侥幸得来的。至于血脉,我只是只荒林的寻常灵鼠。”

    “啊?老鼠?!”小刺先是不可置信,而后炼体八重的修为笼罩住宁渊,反复查探。热情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 “还真是一只老鼠。”

    小刺无聊地坐回位置,嘀嘀咕咕: “怎么是只臭老鼠啊,还不如前些日子招来的兔妖,人家至少后腿还能蹬几下,跑得挺快,牙齿还能咬断些玩意,至少有些用处。要只又丑又难看只知道偷东西的老鼠干什么?运气还这么好,得了半片化形草的叶子,化出了人形,啧,指不定从哪儿偷来的。”

    “小刺!你胡说八道什么?!能在师弟面前说这个吗?”牛妖尴尬地连忙向宁渊道歉: “小刺他脑子直,嘴巴快,你别介意啊。”

    宁渊脸上温润笑容不变: “无碍,毕竟我这身份确实有碍观瞻,刺师兄不喜也是正常的。”

    小刺瘪瘪嘴,没再说什么,但态度很是散漫,语调不屑。

    “叫什么名字?”

    “宁渊。”

    “一只老鼠还取个有模有样的名。”小刺问: “血脉。”

    “灵鼠。”

    “灵鼠?!”小刺不满道, “人形都有了还是听不懂人话?!我怎么知道是你什么灵鼠?目前修真界记录在册的灵鼠就有四百多种,你说你是灵鼠,什么血脉品种的得说出来啊。”

    牛妖皱紧一张脸。

    小刺乃刺金猬,血脉在一群吃素的妖修中确实不错,尤其背后密密的金刺,更是让许多吃肉的妖修都不敢招惹。年轻他近百岁,已经来到了炼体八重,说不定日后还有希望晋升金丹。

    宗内资源缩减,很多时候甚至发不下来分例。目前在宗门中要想得到灵石,需要每月按时完成宗门发放的任务。

    但小刺犯懒不想做任务,于是接了登记弟子这个闲职。这个位置,一个月有十枚灵石,对于很多小妖已经足够了,但小刺觉得不够。

    于是他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行事态度全看血脉和心情行事。觉得翻不起波浪的新妖,若不给他点好处,要么言语犀利讥讽,让妖下不来台。要么故意刁难,诓骗这些新来的小妖需要什么入宗费入宗物品,让本简单的入宗变得极为繁琐复杂。

    等这些小妖进宗后,发现这只是小刺故意为难,因自己实力不足,所以也不敢声张。

    至于牛妖他们,别看他们在朝月宗待得时间较长,其实就外门弟子,资质平平。为了不得罪有极大可能日后成为金丹的小刺,自然不会乱说。

    “小刺,你别太过分了。”牛妖低声警告。

    牛妖十分满意宁渊这个后辈,故而推了宗门任务,亲自带宁渊前来,就是知道小刺恃强凌弱的德行,让小刺给他几分薄面。

    没想到不知是不是看宁渊得了道运化了人形,有几分妒忌,还是真的太过于厌恶宁渊身份,小刺当真连他都不放在眼里。

    小刺长长的鼻子一扬: “牛哥,你急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宗门弟子令牌上不仅要妖名,还得有血脉啊。我不过就问了他一句,你着什么急?我可是按宗门规矩办事。”

    “多谢牛前辈。”宁渊笑容不变,黑眸若平静湖水,好似不论再如何都不会起任何波澜: “品种说不上,不过一只寻常黑鼠沾染了些灵气。”

    不过他的礼节在别人眼里就是软弱。

    “黑鼠,呵。”小刺笑了声,灵气输入弟子令牌,刻好姓名和血脉。

    他轻蔑地扔给宁渊。

    修长手指接住,宁渊道: “有劳刺师兄。”

    一举一动说不出的风度,不仅没有任何的羞愤,恼怒,反而格外从容,再尖酸的言语像打在一团棉花上。

    宁渊没生气,小刺反而气得背上的刺都炸了起来。

    见着宁渊要同牛妖离开,小刺心有不甘,突然他眼尖地发现了什么。

    “臭老鼠,你外袍下衣襟里鼓起来的是什么?”

    “一只没有修为,受过伤的幼虎。”牛妖不耐烦替宁渊回道。

    “幼虎?”小刺像抓住了宁渊的把柄,双手交叉,趾高气昂地来到宁渊面前,结果发现这死老鼠居然比他高出足足一个脑袋,气势登时输了大截。

    “我管你什么幼虎病猫的,拿出来!”

    如湖水的黑眸沉了点,宁渊笑容加深。

    一旁的牛妖生来属于妖兽的直觉,敏锐地察觉出几分毛骨悚然的危机。

    纵然宁渊神色未变,但文雅气质已然变了几分。

    ——宁渊不悦了。

    是的,从刚开始就格外温润有礼,论小刺再如何挑衅贬低的宁渊开始不悦。

    若说之前是看蚊虫,看蝼蚁,那么现在这只蝼蚁是真真正正碍着他的眼。

    即便对怀里幼虎提得不多,但从宁渊一举一动中,不难看出这只幼虎对他的重要。

    牛妖说不出来一只他一蹄子就能踢死的小老鼠生气有什么好忌惮的。可此时此刻,第六感告诉他,千万别惹宁渊动怒,否则真的会发生可怕的事。

    “够了,别再找茬了!”

    对着这双黑眸的小刺同样头皮莫名发麻,竟是萌生了退意。可转瞬,他就将这点没来由的退意碾碎得半点不剩。

    “关你什么事?!”

    一只臭耗子,难道他还怕他不成?不对他毕恭毕敬就算了,装什么装?!

    “若真是什么幼虎,用得着你这只老鼠来藏着掖着,好生护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玩意!”

    宁渊抓住小刺竟然直接袭向衣襟,想要强行揪出下面睡着云曜的手。

    唇角的弧度不变,眸子轻垂,落在小刺身上。

    这一瞬间,所有的刺全部竖了起来,一旁的牛妖牛角跟着发寒,好似有无形大掌掐住脖颈,只要轻轻一拧,就能拧掉他的脑袋。

    什么鬼?!

    尖锐的危机感刺破大脑,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气势逼得小刺双腿发软。

    其实他已经萌生了退意,偏生旁边有只牛妖看着,若他真被上不得台面的老鼠吓退了,面子还要不要了?!

    小刺硬着头皮,色厉内荏地道: “这么着急干什么?该不会藏在你衣服下的那玩意缺了胳膊腿的,和你一样是个废物,才不敢见人的吧。”

    宁渊神色很平和,像看死人的平和。

    在小刺意识到这点时,下一息,手腕一用力,小刺的手被生生翻折,炼体八重的修为在炼体三重面前如同纸糊。

    灵气凝聚成刃,刺啦一声。

    血肉刺破声伴随着冲破天际痛苦的尖叫哀嚎,本路过小妖不禁看了过来。

    这一看,胆子差点吓裂。

    向来目中无人的刺金猬,右手被反手折断,灵刃从掌心而入,直直扎穿没入硬石之下。

    宁渊还是在笑,清越嗓音温和动听,他单膝半屈,有礼道: “初次见面,没能让刺师兄缺胳膊缺腿,变成真正的病妖废物,算我作为师弟送你的一点见面礼,以后还请刺师兄多多照料。”

    “你……你……”浑身哆嗦的小刺又恐又惊。

    宁渊慢条斯理地用灵气冲洗着手,态度冷淡: “以最小的权力最大可能地去为难别人,还是为难与自己命运相同,在修真界寸步难行,艰难存活的小妖。真是可笑又可悲。”

    “牛前辈,既然弟子令牌已得,晚辈先进去了。此番麻烦前辈了。”

    “好,好,好的。不麻烦不麻烦。”宁渊猝不及防对他说话,吓得牛妖连忙摆着蹄子往后退了几步。

    现在他看宁渊就像看修罗厉鬼,天知道这只看起来软不拉几的老鼠能这么恐怖的啊?!炼体三重,一下子秒掉了炼体八重的刺金猬,这能是怯懦胆小的老鼠干出来的事?!

    “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帮我把刀拔出来!”痛得眼泪鼻涕乱流的小刺冲牛妖大吼。

    就在牛妖颤着蹄子准备一把拔出来时,宁渊回头,贴心道: “灵刃刚好卡着筋脉。牛前辈拔的时候记得小心些,不然用力了点,或者偏了点,会断了刺师兄的手筋。”

    噗通!

    牛妖往后一跌,到底不敢再动灵刃了。

    他们可没有断骨续筋的灵药!

    这要是一不小心,这头刺猬的右手就全废了。

    宁渊好意再次提醒: “若刺师兄怕伤了筋脉,其实多等会儿,灵刃自会散去。毕竟我这只老鼠修为低,凝出的灵刃坚持不了多久。等满二十个时辰,便差不多了。”

    无视身后的哀嚎怒吼,宁渊离开了登记阁。

    咕噜。

    感受到怀里的轻微动静,威压气势登时退去,再次恢复春日暖湖般的柔和。

    宁渊忙轻轻拍着衣襟下的小鼓包。

    约莫方才出了手,动作幅度略微大了些,让衣襟内的虎崽子不舒服了。睡着了还格外挑剔的虎崽子此时正无意识的用爪子踹着他,表达自己的不满。

    毕竟这只虎平日里就没个睡相,虽说衣襟暖和,但到底有些憋着他了。

    宁渊无奈笑着正要捧出虎崽子,抬起的手顿住,他闻了下。

    没有血腥味,擦得很干净。

    但他还是蹙紧眉,又用灵气冲刷了好几遍,再用了几次净灵诀,这才捧出虎崽子。

    柔软的一团窝在掌心,宁渊勾住透粉的虎耳朵,指腹从耳侧内滑过,逗得绒绒耳朵轻颤。

    初来朝月宗,就遇到这种情况。

    只能说不在意料之中,但也不惊讶。

    人和妖本质都是一样的,弱肉强食,弱者再欺压弱者。不过这种势利小妖无伤大雅,最重要的还是朝月宗宗主,少宗主和真正作为朝月宗顶梁柱存在的大妖们的品性。

    目前得先看有没有合适云曜的天材地宝。

    之后若朝月宗宗主他们心性不端,只得另寻他法。

    不然他整日带着云曜,而修真界形势日渐严峻,要想对付谢云璟和兽尊,他无法一直隐藏修为,一旦有人透过他修为和血脉的不匹配和云曜联系起来。

    那对于如今用不出修为的云曜来说,无疑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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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完就发,明早再修

    第34章 兽丹

    一觉醒来,又不知过了几日。

    云曜迷糊了一阵,从衣襟内探出头来。

    “威风凛凛的曜大人醒了?”

    “唔,醒了。”

    刚醒来就听到如此公正实在的评价,云曜虎心甚悦,一垂脑袋就看见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符笔,正在绘制符箓,还是一张六品神行符。

    他搭着脑袋,环顾了眼周围,是间简陋的屋舍。

    “这是哪儿呀?”

    “朝月宗外门弟子住所。”

    是哦。

    他记得他上次睡过去时,宁渊已经跟着那牛妖前往朝月宗。

    这再醒来,他们就已经顺顺利利进到朝月宗了,果然什么事都难不倒宁渊。

    “外门弟子屋舍只有你一只妖吗?”

    “多花了点灵石,租了这间单妖屋舍。”宁渊回道。

    一来他不太喜欢和别妖一起住,本身习惯不说,行事也不方便。二来有云曜在身边,等云曜醒来时,他不可能委屈这只闲不住的虎崽子,让云曜一直憋着不说话。

    反正朝月宗不缺单妖屋舍,不过是多花点灵石。

    云曜动了动爪子,宁渊知道虎想出来,抱住虎崽子放在铺了干净软垫的桌案上。

    理着埋在衣襟里蹭得凌乱的毛发,云曜看见旁边一叠还未收起来,满是些攻击性,逃跑性的符箓。

    四品到六品不等,看样子至少绘制了得有两三日。

    “怎么一下子需要这么多符?缺灵石了吗?”

    “一个月后,西丹雪海有个大秘境开启。根据气息,已经确定里面曾陨落过一只拥有上古大妖——朱厌一丝血脉的大乘期白头叶猿。”

    “白头叶猿?”

    说朱厌云曜知道,毕竟这是远古大妖。可远古大妖的分支实在太多,即便有这方面的传承,一时间找出白头叶猿的相关也太麻烦了。

    所以云曜直接放弃。

    “我们运气不错,这秘境第一次现世,白头叶猿的兽丹还在。兽丹储存灵气,对你应该有用。”

    外面阳光正好,好几缕透过窗扉落在桌案上。云曜挪到光斑下,暖洋洋的感觉十分舒服: “有用。”

    他乃神兽白虎,别的妖兽拿到这残留上古血脉大妖的兽丹,单是吸纳里面残留的血脉灵气就够吃一壶,说不定还会落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不过在他手里,这兽丹也只能当个短暂的灵气储备器。

    “可能抢到吗?不管对于人修还是妖修,蕴含了白头叶猿血脉和灵气的兽丹都裨益无穷。估计好多大妖对这枚兽丹虎视眈眈,指望着以此进阶自己的血脉。”

    云曜在阳光下躺平,蓬松白毛发着柔和的光: “你再厉害,也不过出窍。陨落过大乘期的大妖,那这个秘境至少能让渡劫期的修士进去吧?”

    “对,大乘之下皆可进入。”宁渊搁笔: “机遇难得,这枚兽丹比任何补足你灵气的天材地宝都有用,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试一试可行,不过还得性命为上。”

    “自然。”有云曜在身边,宁渊不敢太过冒险。

    抱过再次昏昏欲睡的云曜,本就情况极糟,在抽筋之后云曜更是每次醒来只能勉强坚持半盏茶。

    “吃糕点吗?这是朝月宗内小妖做的,妖修天生对食材敏锐,糕点的味道比人修做出来的好了许多。”

    云曜嗅了嗅,闻着确实比先前吃过的更香。他本想接过,但体内的疲惫翻涌而上。

    昔日无比想吃的零嘴,如今对他诱惑几乎为零,爪子都不想抬一下。

    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不吃。”

    宁渊抚着云曜晒得暖烘烘的白毛,神色凝重。

    在绝灵海海底的时候,总是想着带云曜出来,看山看水看花看草,吃遍各种美食。可出来后,与绝灵海海底根本差不了多少,云曜整日昏昏沉沉,算算差不多四,五个月,云曜清醒的时间加起来还没十天。

    “我们去后山玩玩好吗?”

    “后山?”云曜强行睁开千斤重的眼皮。

    “对。”宁渊托着云曜往外走: “朝月宗外门有许多妖性未退,不喜欢人修生活方式的小妖。所以宗内景色天然而成,很适合这些小妖繁衍筑巢。”

    后山的风景确实十分好看。

    绿草连天,繁花遍地,翩翩蝴蝶自花中起舞。

    宁渊放下云曜,白毛团子深陷绿草。

    泥土的气味裹挟着青草,说不上好闻,但很令虎愉悦。爪子摁住柔软的草尖,有好几只蝴蝶被云曜吸引,颤着蝶翅翩翩而来,轻轻落在了云曜耳尖毛上。

    痒痒的。

    云曜耳朵一颤,蝴蝶吓得起飞,但又不死心地落了回来。

    琥珀色的眸子眨啊眨,云曜静止不动了,摁在嫩草上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在接近自己的耳朵时,猛地一扑。

    蝴蝶悠悠飞走了,白毛团子摔了个屁股墩。

    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闯入耳朵中。

    羞愤瞬间冲到顶端,云曜恶狠狠地瞪了眼唇角挂着笑,明显在嘲笑他抓不到猎物的宁渊,环着爪子气鼓鼓背过身。

    “曜大人。”

    宁渊戳了戳鼓成一团白球的虎崽子。

    哼!

    云曜不理。

    “曜大人。”

    突然,一条尾巴落在云曜旁边,见云曜瞥过来,这条尾巴灵活地甩了甩。

    噫?!

    云曜一个飞扑,尾巴从他爪子下溜走。他扭头一看,正巧看见身后不知何时化成原形的小老鼠。

    毛茸茸的,黝黑黝黑的!尤其一双黑眼珠,内敛又干净。

    对于云曜来说,这可真是最好看的一只老鼠。

    抓不住尾巴的云曜目标果断转移,露出缺了小尖牙的虎牙,张着血盆大口一下子冲这只小黑老鼠扑过去。为了避免云曜受伤,宁渊贴心地充当鼠垫子,垫在云曜下面。

    嗷呜!

    翻滚间,云曜无比凶猛地以猛虎捕猎的姿势咬住猎物的后颈皮。

    他本想叼起来,结果和宁渊差不多高的虎崽子腿短,力气小,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为了不丢面子,他使劲往上蹬,从喉咙里发出奶声奶气的唬唬猎食声。

    云曜觉得自己威武极了,他低声恐吓: “小耗子,信不信我一口咬掉你的鼠头?!”

    “还请曜大人放过小的。”

    “放肆!”

    云曜听见宁渊语调里的打趣,很是不满意。

    知不知道他的命脉在他嘴里啊?

    他威胁地用力收紧牙: “少给我插科打诨,我轻轻一用力,你这颈子就会被我从中咬断!”

    宁渊:……

    他该怎么回答呢?

    本就是才几百年,在神兽中还没发育完全的幼崽,又被生生打断生长,被锁在海底几万年。云曜这一口虎牙,说不定在神兽眼中就是乳牙。

    再加上两颗小尖牙还没了,云曜这一咬,跟挠痒痒没差,除了糊了他一后颈口水外简直没任何伤害。

    偏生云曜没有半点自觉,见宁渊没动静,偏着脑袋来看,很是自信: “这是吓呆了?”

    宁渊忍住笑意: “被当成猎物总归有些害怕的。”

    “怕什么?”云曜松开口,打了个哈欠,本就犯困的他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一点精神在刚才打闹中又消耗殆尽了, “我又不会真的吃掉你。”

    在睡过去前,他看见宁渊的鼠毛打湿了。

    “怎么弄湿了?”

    虎爪子落在宁渊后颈,想帮宁渊擦掉。结果擦了几下就累了,趴在宁渊背上一动不动。

    宁渊只得自己擦,笑道: “怎么说咬就咬,不觉得脏吗?”

    “脏?”云曜侧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脏吗?”

    “不管人或妖,都会觉得老鼠很脏。”

    “嗯……”云曜迷迷糊糊地点头: “虽然我不讨厌老鼠,但要说喜欢也谈不上。”

    清醒时云曜还会特意压下奶音,但困顿时就顾不得这么多。毫不掩饰的幼崽奶音黏黏糊糊的,听起来酥麻发痒,比起人形时如玉石碰撞的悦耳,是另一种极致的好听。勾的人慈性大发,总想把某只装大虎的幼崽摁在怀里使劲揉一揉。

    “只要存在,就有存在的理由。再说了,你才不脏呢!我最喜欢你了,是老鼠也喜欢。”

    宁渊眸子微睁,随后轻笑,虎崽子直白起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云曜强撑着睡意,脑子艰难转过弯来,想到宁渊身上压到炼体三重的修为,恍然大悟: “是不是有妖欺负你?!”

    宁渊怎么会放过主动送上门来的机会?

    他失落道: “倒也没欺负,只是说我恶心,骂我一只老鼠只会偷东西,没半点用处,是个货真价实的废物。”

    “这还不叫欺负?!谁?!哪个不长眼的臭东西,敢欺负白虎大人的鼠?!”

    宁渊任打任骂都不还手,这么温温柔柔的一只鼠,被欺负了一定委屈死了。

    他的小耗子得多可怜无助啊。

    云曜怒气腾腾,而后主动贴着鼠脸,安抚地蹭着宁渊,咕隆道: “没事啊,不伤心嘛。是他们不长眼,长了张嘴尽说胡话,以后我替你打回来!”

    宁渊弯着双眼: “好。”

    蹭了一会儿,云曜不动了,环住宁渊的爪子无意识松开。宁渊托住睡熟了往下掉的虎崽子,再次化成人形。

    摘掉白毛上沾到的草屑。

    宁渊笑容渐敛,白头叶猿兽丹千年难得一遇,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缓解云曜情况的。

    但这等不论自用还是收拢人心都极佳的好东西,只怕谢云璟和兽尊不会错过。

    无论如何,兽丹,他势在必得。

    中州,皇朝,养心殿内。

    金帐重重垂下,里面交叠的身躯若隐若现,口耑息凌乱,时而夹杂着几分难以抑制的口申口今。

    及踝的涔涔雪发扑洒满床,黑眸沉迷地映着身上俊美锋锐的人,外界高洁清冷的兽尊此时双颊飞霞,艳媚异常。

    “国师,国师,国师……”

    谢云璟一声声喊着,不停在满是痕迹的雪肤上加重属于自己的印记。

    五万多年来,素来不懂情爱一事的国师总不以人形相见,论他如何逼迫,都是那副巨大虎躯,搞得他想强迫也无从下手。

    谢云璟纵然再喜欢国师,对着一头巨虎也宣泄不出来,幸而还有和国师相貌相同,他一手捧出来的兽尊,这几万年来才勉强一解相思之苦。

    “主,主人,慢,慢点。”喉咙中溢出破碎求饶。

    在云曜莫名逃走后,迟迟找不到云曜行迹的这段日子,谢云璟要得越来越频繁,还带着宣泄怒气的意味,每次至少好几天。

    这次谢云璟广招阵修,结果还是一场空,没得到任何与国师有关的消息。

    本就烦躁的谢云璟更是勃然大怒,传音让他立即从万兽宗过来,一来就被拉上床榻没下去过。仔细算算,这已经是第十日了,饶是大乘期,融合了兽血和兽骨的他也有些坚持不下去。

    雪发已经承受不住,尾端逐渐褪变成黑灰。幸而他在此之前早有准备地服用了一枚兽血炼制的血丹,运起全身灵气,还能暂时维持住这张面皮。

    记得以前,他有次因受不住谢云璟的进攻,竟是在床榻上露出原样。纵然他本来血脉不差,本身的相貌不俗,但谢云璟当即大怒,一掌将他重伤。

    “你在喊什么?!”谢云璟眸子倏然一沉,眼里杀气毕露。

    自知说错话的兽尊心中大惊,眼眶微红,委屈道: “云璟,轻点好吗?”

    谢云璟冷嗤,不仅没放轻,腰间反而更用力,兽尊难以承受地发出闷哼。

    他掐住下颌,狠狠盯着下面这张他梦寐以求的脸: “为什么要跑?本尊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跑掉?!”

    床幔晃动幅度更大,兽尊咬紧牙。

    又是好一阵子,勉强适应了新节奏之后,兽尊断断续续道: “云璟,我想要西丹雪海现世的白头叶猿兽丹。”

    “你要兽丹做什么?”谢云璟不满: “这兽丹本尊已允给姚越。”

    “应垣要晋升渡劫,但因体内血脉桎梏,所以有些麻烦,正好这枚兽丹能助他提纯血脉,只是我们万兽宗不便出面争抢兽丹。”

    “应垣?你对这个大弟子倒是上心得紧。”

    看样子是不会给了。

    毕竟他这边的人本就连谢云璟随随便便一个小弟子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偏生这人还是谢云璟最宠的姚越。

    兽尊黑眸一黯。

    原本挽着谢云璟的手臂,对着谢云璟一推,清美的眉眼不屑抬起,模仿着姚越平日里对谢云璟的样子,倨傲又矜贵: “谢云璟,这兽丹,我非要你又如何?”

    此话傲慢又无礼,若别人敢在谢云璟面前这样,下一刻势必尸骨无存。

    然而谢云璟双眼一下亮了起来,这张脸再配上这样倨傲的性子,倒真像极了他记忆中的国师。

    他满腔情意地抓住兽尊柔若无骨的手,放在唇边深吻,顺从道: “好好好,给你,全给你。只要国师想要,本尊什么都给你。”

    “今日本尊自会放出消息,这兽丹皇朝要了,量别人没这个胆子来抢。”

    ————————

    第35章 拜见兽尊

    当日下午。

    皇朝要白头叶猿兽丹的消息一下传遍整个修真界。

    长石宗。

    长石宗宗主大发雷霆,脖颈处蛇鳞若隐若现: “你说皇朝放出消息要白头叶猿的兽丹?!”

    下方通报的弟子瑟瑟发抖,一旁的长石宗少宗主跟着蹙紧眉。

    “禀宗主,此消息千真万确。”

    “爹!皇尊要这枚兽丹,那我怎么办?”长石宗少宗主着急了,这枚兽丹对妖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就指望着这枚兽丹突破修为。

    长石宗宗主负手焦躁地来回走动: “皇尊要这兽丹做什么?难道是给兽尊的?应垣最近修为卡在合体巅峰,若抢来给兽尊大弟子讨兽尊欢喜,倒也可能。”

    下面通报消息的弟子有些难以启齿: “听闻是给皇尊坐下十弟子的。”

    “姚越?!”长石宗少宗主声音尖细: “给姚越?!他一个人修要兽丹做什么?!”

    “听闻,是这姚越听说兽丹内会有白头叶猿形态,他觉得这兽丹定然华丽至极,想用来当饰物。”弟子越说越小声。

    “荒谬!”

    “贱人!”

    宗主和少宗主异口同声。

    姚越这些年简直被谢云璟宠得无法无天,以前那些事就算了,这么一枚重要的兽丹皇尊也如此放任姚越胡来?

    当作饰物?!

    亏这姚越说得出来!

    关键姚越还没个没眼色,皇朝前脚才放出消息,他后脚就到处宣传,恨不得让全修真界都知道皇尊对他的宠爱。

    长石宗少宗主气得双眼发红,确定万兽宗对这枚兽丹没有想法后,他还高兴了许久。

    他们宗门乃万兽宗之下第一大宗门,只要皇朝和万兽宗不干预,兽丹十拿九稳。

    他甚至已经做好利用这枚兽丹突破到合体期的准备,要知道如今前十的妖修宗门中,熊峦,白岚他们全在合体期,有的甚至快晋升到渡劫了。

    只有他!

    只有他还困在出窍期!

    眼见合体期触手可得,谁想突然跑出来个不知死活的姚越!

    这个贱人!

    贱人!

    长石宗少宗主恨不得将这个姚越千刀万剐。

    “爹,我们现在怎么办?这兽丹本该是我的!”

    长石宗宗主抬手: “吾儿莫慌,既然皇尊开口要了这枚兽丹,那我们定然要不得,不然就是与皇朝作对,不过……”

    少宗主连忙问道: “不过什么?”

    “我们要不得,不代表抢不得?”

    “爹,什么意思?”

    “这兽丹,我们要抢,还要抢了之后恭恭敬敬送给皇朝。这样能顺手卖皇朝一个人情,说不定能让皇尊从兽尊那儿为你求到一粒圣丹。”

    圣丹?!

    长石宗少宗主本不情愿的脸色在听见圣丹后,立马由阴转晴。

    他对这圣丹简直记忆犹新!

    他记得以前他爹卡在渡劫期,眼见寿命降至,被迫臣服万兽宗时,兽尊赏给爹的那枚通体血红,异香缭绕的圣丹。

    就是这枚圣丹让爹一举突破渡劫期晋升到大乘!

    “这圣丹效用可比兽丹效用更明显,你若能得到圣丹,区区一粒兽丹算什么?”

    长石宗少宗主早已心痒难耐: “可这圣丹不是在兽尊手里吗?兽尊对这东西看得极重,极少拿出来褒奖。”

    “吾儿啊,你怎还是这么天真?若皇尊开口,兽尊岂会不给?”

    即便皇尊和兽尊面上有意避开,但这么多年过来了,大抵妖修这边势力收得差不多,近几百来,兽尊和皇尊的关系藏得并非那么严实。

    甚至许多次,还看见兽尊出入皇朝皇尊的行宫。

    而且不论聚会还是宴席,兽尊和皇尊的气氛十分暧昧不清。上次皇朝宴席,皇尊不仅让兽尊坐他身边,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勾住兽尊一缕雪发于手中把玩。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如今外面的说辞不过是糊弄糊弄那些愚昧无知的人和妖罢了。

    与长石宗相似的情况还发生在许多实力不俗的大宗中。

    与此同时,朝月宗。

    内门大殿,宗主闭关处。

    及腰灰白卷发束在脑后,完全显露出深邃俊朗的英挺眉目,白岚深蓝双眼看着头发花白的垂暮老人: “父亲,刚收到消息,皇朝的人也要这颗兽丹。”

    老银狼睁开浑浊泛白的蓝眼,苍老的声音沙哑: “皇朝?”

    “听说是要给姚越,因为姚越说白头叶猿的兽丹稀奇,想当做饰品。”

    老银狼发出嗤笑: “你信?”

    白岚摇头: “不论姚越开不开口,这枚兽丹皇朝都要定了。蕴含了可以与父亲血脉相媲美的白头叶猿血脉的兽丹流落在外,不定数太大。更何况,这枚兽丹对父亲也有用,一旦我宗得此兽丹,父亲寿命再续,对谢云璟来说又是一个不小的阻碍。谢云璟绝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银狼听得自己儿子娓娓道来,满意道: “继续。”

    “可笑姚越当真以为自己在谢云璟心里有多重的分量,不过谢云璟手中一把愚蠢的刀。此次的兽丹和上次的天衍宗一样,全不过拿姚越当个幌子。”

    老银狼点头: “说的不错。”

    “谢云璟这样大张旗鼓放出消息,无外乎等着坐享其成。人修那边不敢争抢,妖修这边上面有个和谢云璟苟且的假神兽压着,加上前不久天衍宗的事。估计妖修这边还是会争抢兽丹,不过是用这枚兽丹向谢云璟邀功,想从谢云璟那里讨点好处。”

    白岚沉思: “谢云璟这样,对我们倒是好事一桩。”

    “怎么说?”

    “比起皇朝直接出手,别的妖宗实力总归弱些。而且这些妖宗为了卖谢云璟一个人情,势必会起龃龉,我们说不定正好可坐收渔翁之利。”

    说起来容易,但白岚和老银狼都清楚,以他们如今宗门的实力,最多只有一成机会。

    可没有别的选择了。

    老银狼寿命降至,最多可再撑个两三年,白头叶猿是唯一有希望为老银狼续命的东西。

    “秘境要去,三月后的仙门聚会也不可耽误,仙门聚会对宗内意义不容小觑,你安排好哪些去仙门聚会,哪些去秘境。”

    “好的,父亲。”

    “此次前往秘境,宗内的云舟可全部启用。”

    白岚神色微变: “全用?!西丹离我宗甚远,若云舟全部动用,来回一趟,至少花费宗内三分之一的灵石。”

    朝月宗本就入不敷出,这三分之一的灵石,可谓动了朝月宗本就不稳的根基。

    “白头叶猿这等大妖陨落的秘境,可遇不可求。即便这些小妖得不到兽丹,但若得了些残留的兽血,兽骨等物,对他们也是不可多得的机缘。那些去不了仙门聚会的小妖,能带则带吧。”

    那些小妖?

    白岚心中冷笑。

    想到每年乃至每个月离开宗门的小妖数目,外门姑且算了,毕竟外门妖修他们没有耗费过多资源,只是给了他们容身之所。

    可不少内门弟子,在觉得修为差不多后,竟也是走得干脆利索,甚至早在外找好了下家。

    就算要做大善狼,这么多年也差不多了吧?!

    狼族从来不是什么乐善好施之妖,白岚虽没明说,但对自家父亲此举很是不满,不冷不淡地应了声: “嗯。”

    “唉。”一声衰老的叹气响起,布满褶皱的手掌落在白岚头上,妖兽在寿命降至之时,衰老得会格外的快。

    谁能想到,百年前,眼前这位白发苍苍,身形佝偻的老人,看起来还是位高大俊朗的壮年?

    “神明在上,天道自公。这些小恩小惠,给了便给了吧。”

    “又是因为那只真神兽的馈赠?”

    “放肆!”原本揉着自己儿子的老银狼猛地用力一拍: “什么真神兽?!得称呼为神尊大人。”

    “你爹我能活到今日,还得多亏神尊大人不计前嫌放过我一马。又见我存心改过,给了我一丝馈赠,这才能有此寿命,苟活至今日!”

    “知道了知道了,是神尊大人行了吧?”白岚无奈: “你快去打坐休息吧,宗内的事有我撑着,别瞎操心。至于兽丹,我会拿到的。”

    老银狼心疼地揉了把自己的儿子: “此去小心为上,较你更强的渡劫期只怕不少,长老们不便轻易出手,只能全靠你自己。记住,兽丹再重要都比不过你的性命。”

    白岚沉沉点头: “好。”

    三日后。

    数十艘云舟自朝月宗出发。

    跟着混了个名额的宁渊揣着虎崽子,坐上了最后一艘云舟。

    财大气粗的宁渊给了同住的小妖灵石,成功独霸一间房。

    房内,宁渊清点符箓。

    旁边醒来的云曜也不闲着,前爪抱着符笔,一只后腿踩着符纸,笔尖流畅如龙行,劈了个叉的同时,一笔绘出一张二品符箓。

    “喏!”

    云曜很是大爷地一踢。

    宁渊熟稔的双手接过: “多谢神威无比的曜大人恩赐。”

    很是受用的云曜仰起毛茸茸的下巴,继续劈叉绘符。

    其实他还想画画五品符箓,不过他没有兽丹,存不了灵气,绘制一张五品符箓大概就是把全身上下聚拢而来的灵气榨得干干净净。

    他确实能画出五品符箓,可估计画一张就要睡个十天半个月。在宁渊劝说下,白虎大人只得勉为其难,随便画画二品符箓。

    不过就算二品符箓,也被宁渊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曜大人得瑟的尾巴尖都翘了起来。

    云曜知道宁渊这是哄他玩,但耐不住他就是高兴。

    这不,向来一身懒骨头的云曜一口气绘制了十几来张,抱符笔的前爪又酸又软,后腿劈叉都劈疼了,还不嫌够。

    “曜大人,已经可以了。”

    眼见云曜兴致勃勃还想绘符,宁渊一把抱过勤劳的虎崽子,细心擦掉白毛不小心沾上的朱砂。

    还没擦完,毛茸茸的白毛爪子搭上他手指,琥珀色眸子中全是理直气壮。

    宁渊笑着接过爪子,轻轻地给虎崽子揉起软垫,不轻不重的力度舒服得粉嫩肉垫绽开。

    “给我戴这个干什么?”

    一个绣着小花,还镶着格外精巧,用来装饰的小铃铛,十分漂亮很适合少女的储物袋顺便挂上云曜脖颈。

    这个储物袋可是宁渊带云曜去选,云曜一眼相中,点名要的。

    得了这个储物袋,以前那些灰扑扑储物袋,云曜一个都瞧不上。

    不过云曜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买了没多久,云曜又嫌弃上面的铃铛太吵,死活不愿意戴了。

    这次宁渊贴心将封住铃铛,防止铃铛发出声音吵了云曜。

    “这里面放了一些符箓,进秘境之后,变数太多,多一点保命之物总归方便些。”

    “哦。”云曜抱住储物袋,懒懒打了个哈欠,没一会儿又窝在宁渊怀里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西丹。

    雪海乃西丹极南之地,终年大雪,雪山重重,而雪海就是隐在重重雪山之中的一片雪海。

    说雪海不太准确,可用湖形容太小,而雪海接天连地,一眼望不见尽头,深不见底,故而以雪海称之。

    妖修体魄强健,筑基期就可在雪海不受影响,人修至少得金丹。

    许多没皮毛支撑的小妖在抵达雪海前就已披上了厚厚的大氅,宁渊本为出窍修为,自是不怕冷的。不过还是跟着披上大氅,跟在朝月宗队伍末尾。

    鹅毛大雪飞扬。

    所有势力几乎全部到齐,朝月宗此次有合体修为的少宗主前来,随行的还有两位渡劫长老。

    这两位渡劫长老只比老银狼好上一点,若说老银狼还能坚持两三年,那么这两位长老兴许还能坚持个十来年。

    纵然许多人都知道朝月宗日落西山,不过有老银狼还有这几位渡劫长老在,朝月宗就倒不了。

    白岚在前,所到之处人妖退让,带着众弟子来到前方。

    “哟,白岚,你这是把整个宗门都搬过来了啊?”丈高九尺,拳头斗大如砂锅的一个妖修往朝月宗后面一瞅,笑道: “炼体两三重,人脸都没化出来的王八都带过来了,怎么?是觉得我们在这里等着太无聊,没乐子消遣,要让这小王八在海里游上一圈给大伙儿瞧瞧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嘲笑声暴起。

    被点到名的黑鳖排在朝月宗后面,听到有人拿自己取笑,害怕得脑袋缩回没化形的软壳里。

    “你们快看快看,这只小王八脑袋缩回去了!”

    “好好好好,缩头乌龟好!”

    黑鳖吓得几欲快变成原形,大抵让自己宗门丢人,不少小妖对他怒目而视。

    他旁边就是拢着大氅的宁渊,看似被众人铺天盖地的嘲笑吓得踉跄了一步,正好挡住了大部分落在黑鳖身上恶意戏谑的目光。

    “谢谢。”满是感激的声音细若蚊鸣。

    “不用。”宁渊回了一句,目光却看似不经意地落向最前面,眉峰皱紧的朝月宗少宗主。

    刻意收敛了气势后的宁渊,耷拉着脑袋,第一眼只觉得怯懦又胆小,引不起半点注意。可纵然看不清脸,也不难发现是个手脚齐全的妖兽。身姿不仅不奇怪,反而修长匀称,细品还能品出几分俊逸风采。

    故意找茬的妖修恶意再生,纵掌向宁渊挥出灵气,竟是不顾此地寒冷,想要掀开宁渊身上的大氅一探究竟: “没想到还有个人模人样的,该不会斗篷下面藏着什么猪肚羊蹄吧?”

    “够了!熊峦,这是我宗的弟子,你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动手动脚?!”

    凭空袭来的灵气打散,白岚站在所有小妖面前,合体修为威压全开。

    “白岚,没看出来你还挺护着这些废物的。”熊峦颇为不在意地耸肩: “可惜啊,你们朝月宗太没用了,对这些弟子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个地往外跑。”

    随后熊峦往后招手: “那个,叫什么赤的,滚过来!”

    十几息后。

    “少宗主,弟子来了。”恭敬的讨好声响起。

    一只腹部圆滚,通体黝黑,只幻化出一对手,还剩六条黑色蜘蛛长腿没幻化出来的妖修匍匐而来。

    没等这只赤背蜘蛛说话,熊峦一脚踩在他头上。

    “还不拜见你的前少宗主?”

    赤背蜘蛛黝黑的脸上鼻尖冻得通红,头发上沾满冰屑。他艰难从雪里抬起头,一脸谄媚的先应了声熊峦,随后咧着牙冲白岚笑道: “小的见过前少宗主。”

    “这不就是之前那个叫什么乱石秘境里,白岚帮忙出头的那只蜘蛛吗?”

    “我记得这蜘蛛好像不小心得罪的就是熊宗的妖吧,当时熊峦想拔了这蜘蛛的腿。白岚还和熊峦打了一架,得亏有白岚,他这几条腿才好好的。可还没半年,就跑到熊宗去了?未免太忘恩负义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说明熊宗给的好处更多呗!赤背蜘蛛身怀剧毒,别看才筑基,使用得当能让金丹期修士吃亏。他本领不错,自然得往更好的地方去。”

    “赤背蜘蛛在朝月宗可是内门弟子,居然宁愿去熊宗当个外门弟子,也不愿意留在朝月宗。看来啊,这朝月宗确实不太行。”

    “没想到白少宗主身为狼族,还是只有情有义的妖,专门给别的宗门培养弟子呢!哈哈哈哈哈。”

    ……

    细细密密的尖锐讨论,每一句全踩在朝月宗要害处。赤背蜘蛛的出现,一下让白岚刚才出面维护本宗小妖的行为看起来愚不可及。

    宁渊看了眼赤背蜘蛛,又看了眼脸色青白交替的白岚。

    同为合体,白岚比这个熊宗的熊峦修为强上几分,若白岚盛怒之下,从熊岚手中杀了这只筑基期的赤背蜘蛛轻而易举。

    但不能这样做!

    先不说合体对筑基出手,传出去本就令人不齿。再则,只怕从朝月宗出来的弟子不在少数。他们本亏欠朝月宗,即便做不到日后偿还朝月宗,但也不会对朝月宗有害。可一旦白岚出手杀了这只赤背蜘蛛,那些出来的弟子会当即逆反,彻底效忠他们所在的宗门势力。

    纵然如今他们成就不高,可日后谁又说得准?

    熊峦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好在白岚没有出手。

    尽管这是只用了宗门资源,反手叛宗,还去了白岚为他亲手敌对的宗门,现今更是被对手拿来嘲讽羞辱他,但白岚还是没有出手。

    不得不承认,这个朝月宗少宗主,无论品行还是心性实乃极佳。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有好戏看,衣襟内安静的小鼓包突然动了。

    宁渊唇角勾起,大氅微开,好方便某只虎崽子探出头来看热闹。

    就在此时。

    远古无上的强大威压从天边传来,纷扬大雪凝滞,妖修无不战栗,本害怕得缩紧脖子躲在宁渊身后的黑鳖此时直接震出原形。

    这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气息……

    宁渊神色一变。

    不知谁大喊了声: “拜见兽尊!”

    一石激起千层浪,拜见兽尊的喊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真的是兽尊!

    早时不来,晚时不来,怎偏偏撞上云曜醒的时候来?

    宁渊方要合拢大氅,但已经晚了。

    两只毛爪子一只扒住一边,毛茸茸的虎头气势汹汹从内探出来,云曜琥珀色的眸子瞪得溜圆。

    好啊!

    这不就巧了吗?

    兽尊是吧?!

    他今天就要亲眼看看这只胆敢冒充他的臭东西,到底是何方神圣!

    ————————

    第36章 姚越

    属于神兽的威压如重石砸入湖面一下荡开,所有妖修乃至另一边的人修全受到了巨大冲击。

    妖修这边,除了朝月宗的妖无不颔首行礼。

    和之前牛妖他们说的一样,许多小妖在神兽威压下逼出了原形,瑟瑟发抖地瘫跪在雪地中,连着白岚和两位渡劫长老同样不适地拧紧眉。

    宁渊环顾,发现自己在一群兔子,牛,羊中十分扎眼,干脆一拂大氅蹲下身子。

    云曜趁此机会,拽着大氅,踹开宁渊试图阻止他的手,四爪并用从胸前爬到宁渊肩膀。

    无论人修还是妖修如潮水从两边退散开,留出足有几丈之宽,生怕自己的污浊玷污了兽尊。

    爬到肩膀还不够,云曜两爪子扒拉着宁渊,踮起脚,伸长脖子去看,奈何统共就这么大点,踮没踮脚,根本没区别。

    宁渊好笑又无奈地捧住白毛团子,将白毛团子托高。

    纵然担心云曜看了之后会发怒,但他肯定,若现在不让云曜亲眼看见,云曜立马就能生气。

    “兽尊。”

    “兽尊。”

    “兽尊。”

    ……

    顺着众妖敬畏又痴迷的目光看去,只见万兽宗为首之人款款而来,重重金丝滚绣白袍曳地,如雪莲乍放,及踝雪发似银河扑洒而下。

    黑曜石般的双眼如暗夜深邃而清透干净。骨肉停匀,体肤透白,好像连血肉都是至纯冰雪而雕砌。

    一步一步,摇曳生姿,可不会让人觉得有半点肖似女子,而是美到超脱性别。即便没有这样强的威压,单看这张脸,就不会有人怀疑兽尊神兽的身份。

    几万多次,一次又一次的修改,一次又一次的模仿。

    这个假兽尊,终于让谢云璟改造成与堼国时云曜相同的样子。

    在亲眼看见兽尊这一刻,甚至连云曜都恍然,险些以为这是五万多年前的另一个自己。

    但只是恍惚一阵子,铺天盖地的愤怒瞬涌冲上。

    方才还蓬松柔顺的白毛,砰一下像小球炸开,连尾巴都炸成了毛扎扎的狗尾巴草。

    云曜恨不得冲上去挠花这个顶着他脸,还一副言笑晏晏的假兽尊。

    好似觉得火烧的还不够大,宁渊突然传音来了一句: “之前留影石中初看,只觉得别无二致。”

    别无二致?

    别无二致?!

    云曜眼里刷地冒出火星子!

    向来撩完虎须能全身而退的宁渊不急不慢: “真当亲眼见了,一眼便能看出最简单的形也没模仿到位。”

    噫?

    云曜冲天的怒气,好似一下有盆水泼来,刺溜一声浇灭了。

    “别唬我,我怎么没看出来哪有不同?”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云曜和宁渊咬耳朵,用气音在宁渊耳边嘀咕。

    温热呼吸扫过耳侧,有些痒痒的。

    宁渊揉了下炸成白球的虎崽子脑袋,在后者怒目中,他悻悻收回手。没办法,炸毛的虎崽子像极了圆滚滚的气泡鱼,一时没忍住。

    “世上本无两片相同的叶子,更何况人?”宁渊及时转移注意: “他身高较曜大人矮了半个指甲,毕竟我们曜大人兽形高大强壮,人形自然不失威武,他这假扮的矮了些也正常。”

    半个指甲的高度其实很难区别,不过宁渊还是一下凭肉眼看出。

    对于云曜来说,这很难区别的半个指甲更重要了!

    在他眼里半个指甲的高度就如同泰山,当初宁渊就比他高了那么一点点,他都硬要冒出个耳朵占据上风。

    云曜怒气稍收,狐疑地带着审视意味再次去看。

    看了半晌,他欣喜地发现,这个假货好像真的比他矮了半个指甲。

    云曜炸起来的毛稍稍收敛,他环着爪子: “只有身高不同,还不是和我一样?”

    “不一样的。”

    云曜身后的尾巴尖悄悄勾起来,嘴硬: “哪儿不一样?我怎么没看出来。”

    “发色不同。”

    发色?

    云曜撇过去,不都是白的吗?

    知道云曜要说什么,宁渊道: “约莫是自身妖身所限,他的发色略微浮于表面。我猜,他原本的发色应该偏暗,可能是黑灰一类的。”

    他见过人形时的云曜,眼前这位假兽尊的雪发,初看没觉得有何端倪,但在光线下就会发现这雪发有些说不出的黯淡。

    而云曜的雪发从内到外,和他的人一样盈透。云曜的发似雪,更似月华幻化而成。

    还不止头发,还有云曜的眼睫更长更密,体肤莹白中带了点血色,云曜的指甲也更粉,像软糕点缀的花瓣……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他们之间最大的差别还是本身气质。

    假兽尊有兽血,兽骨加持下,看似气质清冷孤傲,出尘脱俗,可真正的神兽应该含了几分与生俱来的悲悯。

    尤其模仿的还是云曜。

    云曜不仅这些都有,偏生从小被宠着长大,眼波流转和举止行为间又带了些骄矜,傲慢和贵气。

    许多不同的气质完美融合最后形成独一无二的云曜。

    先不说宁渊一眼就能看出太多这人与云曜外形的不同,再则即便体貌一样,宁渊依旧能认出虎崽子。

    两人说小话间,兽尊已带着万兽宗众弟子来到所有势力前方。

    “诸位客气了。”

    本安抚好了的云曜一听声音,再次炸毛。

    这狗东西!

    要不要脸啊?!

    用了他的血,用了他的骨,用了他的兽丹,还用了他的脸,用了他的身份,连他的声音都不放过?!

    宁渊赶紧捧住暴走的虎崽子。

    “他的声音与你的不同。”

    “哪里不同?!”

    看得气红眼的云曜,宁渊这次没用传音,而是靠近毛耳朵,低喃了一句。?

    云曜:?!

    云曜不可置信看向宁渊,半息后,噌的一声,雪白爪尖从肉垫冒出来,怒气成功转移,凶猛地挥爪挠向宁渊。

    这只臭耗子,说谁人形的时候说话像在撒娇?!

    宁渊低笑着连忙躲开虎爪攻击。

    这没办法嘛。

    不知道是不是听惯了幼崽时的奶声奶气,加上云曜又懒,说话不论颐指气使还是情绪平和时,音调散散的,尾音还会若有似无的上勾,总有种说不出来娇纵。导致宁渊听在耳里,就有云曜撒娇的感觉。

    “我宗近年新收了些小妖,正逢白头叶猿秘境开启,本尊带他们过来历练一番。诸位若在秘境中遇上了,无须理会他们。”

    兽尊说得谦虚,但众人心里门清,兽尊这是带妖来露个面,让他们认清脸,别在秘境里杀错了妖。

    他们瞅了眼,确实万兽宗跟随而来的小妖多是些筑基,金丹期的妖修,比起他们这边元婴,化神的完全不够看。

    想来兽尊真是带他们过来历练的。

    不过……

    人修和妖修不约而同瞥了眼兽尊侧身后,英挺俊朗,眉若刀裁,气势锋利如刃,却如他灰白长发般一样沉默异常的妖。

    ——应垣。

    合体巅峰,乃上古琅鸟分支,金玹隼的后代,血脉比起蕴含银狼血脉的白岚还要强上一丝。

    他们面面相觑,修真界谁不知道应垣正值突破渡劫期的重要关头?白头叶猿的兽丹对应垣至关重要。

    再则,若只是带小妖来历练,身为神兽的兽尊根本不用亲自出马。只有他坐下大徒弟要入秘境,他担心之余,这才亲自走一遭。

    所以应垣来抢兽丹的?

    可皇朝不是放出消息这枚兽丹他们要吗?万兽宗想和皇朝作对?

    所有人心里都在琢磨,不过没人敢问。

    秘境还有一个时辰开启,于半空中已经裂开一条缝隙。

    就在开启的半炷香时,漫天花瓣裹挟白雪纷扬而下,异香于寒风中蔓延,熏得勉强还有点精神的云曜狠狠打了个喷嚏。

    “什么脏东西来了?”云曜嘀咕,埋进宁渊怀里狠吸一口,终于感觉好受了些。

    “是姚越。”

    “就知道皇朝要来,一定少不了他。他那性子,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大秘境?”

    “别说了……”

    周围小妖小声的交谈已经替云曜解了惑,不过他清醒时间太短,压根不清楚姚越是谁。

    宁渊传音: “姚越是谢云璟最宠爱的十弟子。”

    不管谢云璟如何利用姚越,但对姚越确实宠溺异常。

    在修真界这段日子宁渊听了不少,比如谢云璟扶持姚家,给姚家天材地宝送着,任由姚越在修真界中胡作非为,亲自帮姚越提升修为。

    这些倒并非出于利用,虽说所给之物于如今的谢云璟压根九牛一毛,但谢云璟这种精于计算的人,看得出来纯粹是兴趣所致,真的存了哄姚越的心思。

    合体期修士抬轿,渡劫巅峰大能开道。

    姚越的出场,甚至比兽尊还要有气派。

    软轿落地,身披化神火狐斗篷,仅有元婴修为的姚越,隔了好几息后才不屑地拂袖下轿。

    年岁尚不及半百,眉目精致,饶是自身修为不高,但看谁都一副不屑的模样。

    方一落地,他仰着秀巧的下颌,倨傲地看向万兽宗,正眼不看兽尊,径直对着兽尊身后的应垣指使: “秘境马上开启,你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

    这模样,真是要多目中无人就有多目中无人。

    应垣半步不动,直到兽尊看了他一眼,应垣这才走到姚越身后。

    所有人恍然大悟,原来应垣来此竟是为了保护姚越,而非争抢兽丹。

    兽尊的大弟子特意前来保护皇尊最宠爱的十弟子,这是什么意思?皇朝和万兽宗的关系要摆在明面上了?

    不过现今他们不担心这个,反而松了一口气,应垣护着姚越一个元婴期的人修,还能抢什么兽丹?

    宁渊瞧见这位谢云璟最宠爱弟子的真面目,心中不禁嗤笑。

    谢云璟怎么可能无端端宠溺一人?

    原来是嫌假兽尊没有云曜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傲气,所以他又找了个勉强相似的姚越。

    惯着姚越,宠着姚越,将人宠得越发目中无人,更甚至亲自做姚越的底牌,以此保持住姚越那与云曜仅有半分相似,无所畏惧的睥睨感。

    “姚越什么样的啊?”此时距云曜清醒过了快一个时辰,云曜埋在宁渊怀里,动都不想动,又开始犯困。

    “没什么好看的。”

    虽然以云曜看见姚越可能也想不到别的,但这等脏东西还是别污了云曜的眼。

    “哦。”宁渊说没好看,那就是没好看的。

    秘境彻底开启。

    皇朝先入,万兽宗紧随其后,朝月宗排在第二十位。

    “秘境落点不定,里面生死难料,害怕的可留在外面随两位长老一起等候,若想拼上一拼的就随我进去。”

    白岚此话一出,不少修为低微的小妖开始迟疑,犹豫了几息后,还是退了出去。

    见一下随行小妖少了大半,白岚神色平淡,似乎早已习惯: “走!”

    白岚一声令下,两位渡劫长老同时出力,浑厚灵气将许多修为还未到筑基,无法御物而行的小妖们送入秘境中。

    眼前天旋地转,宁渊灵气丝线和灵气罩从指尖而出,一层又一层地护住云曜。

    身子在急速旋转坠落十几息后,宁渊带着云曜稳稳落地,此处春暖花开,与外面倒是截然不同。

    宁渊环顾,不知他掉在秘境哪里,周围安安静静的,没看见半点别物身影。

    鼓包轻轻动了下,云曜困顿的声音传来: “进秘境吗?”

    “对。”宁渊安抚地轻拍了拍云曜: “你先睡。”

    “小心点,抢不到就不抢。”到最后云曜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好。”

    话音方落,云耀再次陷入沉睡中。

    宁渊身上大氅收入储物袋中,眉眼外貌体型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畏畏缩缩的气势轰然而退,双眼锐利,锋芒毕现。

    单腿屈膝,掌心落在地面,神魂裹挟灵气丝线如蛛网往四周蔓延。

    半息后,宁渊捕捉到灵气最浓郁的一个方向。

    在这边!

    身形如箭,当即消失在原地。

    ————————

    第37章 掉毛了

    这一觉睡得云曜很不安稳。

    他虽然灵气不稳,但知道来秘境的有不少修为高深的人修和妖修。

    宁渊出窍期的修为实在不够看。

    就算他是八阶阵修和六阶符修,但不论布阵还是成符,皆需要一定的时间。大能对决,眨眼便灰飞烟灭,谁会给你时间?

    很多类似符修的修士,凡大势力都会给他们出行配专门的体修或者剑修。

    转眼离开远山寺也有两三个月,想来是体内梵文毒咒驱除了大半,所以让云曜有了喘息的机会。

    疲惫的身子挣扎着从黑泥中起来。

    方一动,略显急促的气音以传声入耳的方式,落入他耳中。

    “先等等。”

    饶是看不见外面的场景,也不难听出宁渊此时不便。

    云曜屏住呼吸,踩着宁渊的爪子收敛,做贼似的半点不敢发出声音。

    身子随着宁渊天旋地转,饶是有只手稳稳托住他,格外疲惫的云曜还是晃得想吐。

    这是遇见了妖兽?

    想着,一道尖锐呼啸从身后疾速而来。

    云曜不祥的预感放大: “该不会是……”

    “出窍期的鬼鸮。”

    果然是鬼鸮!

    修真界中许多妖修和人修都瞧不起鼠妖,可鬼鸮偏生最爱食用。好巧不巧,宁渊偏偏在秘境内遇上鬼鸮,还是只出窍期的!

    感觉到云曜的紧张,宁渊连忙安抚地轻拍小鼓包,凌厉地看了眼身后翅膀带血还穷追不舍的鬼鸮: “我没受伤。”

    为了不耽搁找到兽丹,以及尽可能保存实力,宁渊理智选择不同这只鬼鸮对战。

    毕竟同为出窍,鬼鸮又天生克他,即便能赢,也占不到多少便宜。于是宁渊放风筝,不停用阵法和符箓消耗这只鬼鸮。

    没曾想,这只鬼鸮受伤之后血性大增。

    又是一声尖锐的叫喊。

    巨翅席卷飓风而来,利爪撕破符箓,血肉炸得模糊,凭空勾勒的护身阵法应声而碎。

    “宁渊!”

    “没事。”

    粗粝砂石刮伤脸颊,神魂裹挟灵气丝线如蛛网快速蔓延,飞快捕捉到最近的灵气波动。

    扑了个空的鬼鸮折身再来,宁渊贴上两张六品疾行符,身形快如闪电,灵活躲开利爪,当即消失在原地。

    鬼鸮不遑多让,追着残留的气息跟着追了上去。

    “现在怎么办?”云曜力气渐渐回来。

    宁渊的声音被狂风扯碎: “找人。”

    “找人?”

    “对!”

    *

    “灵气最浓郁处在西北方。”灰白长胡半垂的合体老者道。

    “五师叔,那边是兽丹所在吧。”郑呈星愁闷: “我们不是来抢兽丹的。”

    略显苍老的手搭在郑呈星头上,另一位稍年轻些的合体老者揉了揉刺扎扎的脑袋,道: “兽丹在那边,那白头叶猿的筋脉定离得不远。”

    郑呈星僵硬地甩了甩胳膊,叹了声气: “若我们过去,指不定以为我们要抢兽丹,等会儿还是绕开点走吧。”

    “什么人?!”

    七长老大喝一声,灵气如刃,击向右侧。

    轰!

    狼狈的躯体沉重摔倒在地,微弱的妖兽气息弥散开,尖啸声紧随其后,铺天盖地的黑影。

    “出窍鬼鸮!”

    “这小妖是故意引过来的!”

    七长老正欲杀掉这祸水东引的小妖,早被宁渊伤得怒气大发的鬼鸮竟直接冲向他们。

    “该死!”

    五长老一把抓过郑呈星,谁料郑呈星还顺手用腰间法宝千丝绳捆住地上的宁渊。

    本想拉个吸引注意的,没想到真遇到好心人?

    宁渊血污下的眉梢微扬,掌心一翻,灵光暗敛,收回本要用出的六品符箓。

    “管他做什么?呈星,快丢下他,这鬼鸮就是他故意引来的。”

    郑呈星审视地看向自己千丝绳上瑟瑟发抖的小妖: “你哪个宗门?”

    “朝月宗。”宁渊摸出朝月宗弟子令牌。

    “还真是朝月宗的弟子。”郑呈星看向五长老和七长老: “五师叔,七师叔,他是朝月宗的。上次在秘境中我受过白岚的恩,若遇见他宗弟子放任不管,实在说不过去。”

    “更何况这小妖修为只有炼体三重,想来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就当行个方便,救一下吧。”

    五长老和七长老对视一眼,到底没再多言,合体期灵气罩同时护住宁渊和郑呈星。

    见鬼鸮还是不依不饶,两人随即祭出本名法剑,持剑而上。

    郑呈星棕色的眸子瞅着宁渊,瞅了会儿: “原来你是只小老鼠啊,还是只化成人形的小老鼠,怪不得鬼鸮这么追着你。”

    见宁渊满身狼藉,狰狞伤口血肉外翻,又埋着脑袋,支支吾吾的,郑呈星放柔嗓音,贴心问道: “你还好吗?”

    “无碍。”

    早在察觉这边有人时,宁渊就已恢复在朝月宗时的模样,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惨一点,在逃跑过程中他还故意让鬼鸮抓伤了他。

    不过他控制得好,只是受了些皮肉伤。

    “真的吗?我看你这伤挺吓人的。”郑呈星说着,从腕间储物手镯里摸出瓶丹药,打开一看,竟是四品丹药。

    好似不是外面一颗可卖到几千乃至上万灵石的珍惜丹药,他很是大方地倒出一粒。

    “给你。”

    “给我?!”

    不止是好心人,还是大善人?

    宁渊忙受宠若惊地摆手: “承蒙仙友出手相救,已是大恩,这丹药小的实在受之有愧。”

    就在这时,刚勉强醒来就陪着宁渊逃跑,脑袋晃成一团浆糊的云曜懵懵懂懂地回过神,动了下爪子。

    “噫?!你胸口藏了什么东西?”

    糟!

    糊成一团的脑子清醒了些,云曜僵着爪子一动不敢动。

    怎么有人?

    他该不会坏了宁渊的事吧。

    “是曾救过我的一只幼虎。”

    幼虎?

    幼虎能藏在衣襟里?

    还几乎没有修为,不然他不会怎么久才察觉到这只所谓幼虎的存在。

    郑呈星好奇看着眼前这只小老鼠,只见本就灵气稀少不稳的妖,用灵气仔细洗净手上脏污。

    看着看着,他发现这只小老鼠的手还挺好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越看越赏心悦目。

    确定手上不剩一点脏污,宁渊小心翼翼捧住藏在衣襟下,吓得僵住的小鼓包。

    “哇!”

    郑呈星双眼噌地亮了。

    略有些雪白的团子在掌心缩成一团,若不是垂下的毛茸茸大白尾巴,乍一看根本分不清头和尾。

    光线由暗变明,云曜不适地睁开眼,猝不及防对上凑近的一双亮晶晶深棕色眸子。

    “这就是你说的老虎?!”

    噫?

    谁啊,这么有眼光?

    云曜迷茫的琥珀色眸子一闪。

    敏锐的郑呈星脑子转得飞快,看了眼白团子扬起来的尾巴尖,尝试者地又喊了声: “大白老虎?”

    刷!

    尾巴尖翘得更高了。

    郑呈星明白了什么: “居然是一只好大好大的凶老虎。”

    这次尾巴尖已经翘得抵在宁渊下颌。

    难得遇见这么有眼力的人修。

    云曜很是满意,在一声声的大白老虎中逐渐迷失自我。

    不过他很快捕捉到空中浓郁的血腥味。

    一转头,他发现宁渊胳膊上被利爪撕裂出一道骇人伤口,血肉外翻,只勉强止住了血。

    看见云曜焦急的目光,宁渊正想说什么。

    郑呈星提前告状: “大老虎,你不知道,这只小老鼠可犟啦!明明受了伤,我给他丹药,他还不吃。”

    说着,郑呈星捏着丹药递到怒气腾腾的云曜面前,哄小孩似的: “你给他吃,吃完他就好了。”

    下一息。

    云曜不容分说推开郑呈星的手,明明看上去担心宁渊的不得了,但没有半点要拿丹药的意思。

    “我受过你们少宗主的恩,这丹药不稀奇,我还有很多呢。而且我看你们顺眼,所以才给你们的,别人我还不给呢。”

    郑呈星说得诚恳,但无功不受禄,他受过少宗主的恩,又不是受过他们的恩。再说,云曜看见被长老们逼得节节败退,已经有退意的鬼鸮。

    这次还多亏了眼前这三人,不然一时半会儿宁渊根本摆脱不了鬼鸮。

    “算了,不要便不要吧。”郑呈星也不强求,看向宁渊: “你叫什么?”

    “在下宁渊。”

    “宁渊宁渊,你这小老鼠倒是有个好名字。我姓郑,名呈星。”郑呈星弯着双眼。

    郑呈星?!

    宁渊微怔,居然是郑呈星。

    怎么了?

    云曜抬头看向宁渊。

    后者抚着云曜脊背,神色略有复杂地扫过郑呈星双臂,传音倒: “还记得谢云璟为了姚越故意为难天衍宗的事吗?”

    云曜点头,宁渊同他讲过这事。

    “郑呈星就是骨石秘境中,伤了欲强抢碎星花的姚越,之后被谢云璟派人砍断双臂,带到皇朝囚禁起来,逼得天衍宗不得不以大批资源换回来的天衍宗宗主十弟子。”

    正巧凄厉叫声响起,在两位合体剑修逼迫下,不到半盏茶,鬼鸮身受重伤,只得不甘愿地掉头跑掉。

    “五师叔,七师叔,辛苦啦!”郑呈星笑眯眯凑上前去,指向宁渊: “宁渊是朝月宗的小妖,他炼体三重在秘境中实在难活。正好我们要往兽丹那边去,估计白岚也在那儿,我们就一块带上他吧。”

    五长老看向宁渊,只见后者乖巧地捧着同样乖巧的白团子。

    朝月宗确实对他们有恩,反正一只炼体三重的小老鼠和一只丁点大的小猫,论也添不了什么麻烦: “带上吧。”

    “谢谢五师叔,谢谢七师叔,就知道你们最好了!”郑呈星抱着五长老,细看间就能发现他双臂很是僵硬。

    有了两位合体大能同行,接下来顺利了许多。

    而郑呈星多了两位伙伴十分欢乐。

    一只胆小的小老鼠,一只爱听马屁的小白猫。

    郑呈星可喜欢宁渊他们,尤其喜欢云曜,没事就爱凑到宁渊身边大白老虎大白老虎的喊着。

    一开始云曜还觉得这小孩挺不错的,但没一天就烦了。

    太吵了!

    没事就来喊两声,看见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要喊两声,有时候找着空子还想上手,烦得云曜钻回宁渊衣襟里。

    见云曜这边找不到机会,郑呈星再次把主意打到宁渊身上。

    宁渊真没见过这么不嫌弃老鼠的,郑呈星没事就鼓动他化出原形,说他可以带着他赶路,这样宁渊就能节省灵气,还贴心询问宁渊的食谱。

    有一次还想上手扒拉宁渊,想看看宁渊有没有鼠耳鼠尾,结果被坐在宁渊肩上的云曜瞪了眼,这才悻悻收回手。

    转眼过了两日,离感应到的兽丹只剩半日路程。

    见云曜不时看向自己的胳膊,郑呈星甩了甩,很是自然地道: “是不是觉得有点奇怪?”

    “呈星!”七长老担忧地看着郑呈星。

    “哎呀,没事,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郑呈星笑眯眯的。

    他生就一张娃娃脸,即便弱冠了看上去彷佛还是十七,八的少年,笑起来颊边荡出酒窝,尤为喜庆。

    “被皇朝的人砍过。”郑呈星从肩膀处比了下, “两道灵刃齐肩砍断的,可把我师父师兄师姐们吓坏了,后面用了七品断筋续骨丹,只能勉强长回来,但还是没办法练剑了。”

    天衍宗主修剑道。

    郑呈星不到弱冠就成了金丹真人,本该前途无量。可双臂被砍后,再续的筋脉脆弱无比,别说剑修,就是拿剑再练一套招式都不可能。

    曾经惊才绝艳的少年剑修,如今成了一个废物。当初修真界众人有多惊艳于郑呈星的天赋,现在就有多唏嘘。

    郑呈星耷拉着眉眼: “这次我们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寻到白头叶猿的妖筋,师父说,若将这筋脉接到我体内,兴许会有点用。”

    郑呈星托着腮,长长叹了口气: “也怪我自己没用,当初在骨石秘境里,忍一口气,拿了碎星花直接跑就是,何必伤了姚越?还让宗门为我失了这么多资源。”

    郑呈星垂下头,用力地眨了下泛酸的眼。

    突然,有柔软摁在他头顶。

    嗯?

    他抬眼,只见白毛团子粉嫩的爪垫请放在他头上。

    “大老虎?”郑呈星泛红的眸子一下亮了: “你在安慰我吗?”

    天知道这两日他总想碰碰这只小白猫,奈何看起来软乎乎的白毛团子,又凶又高冷。别说碰,多说几句都嫌他烦。

    可现在,小白猫居然主动摸他了!

    郑呈星感动得热泪盈眶,正欲一鼓作气抓住头顶软乎乎的毛爪子。

    一缕白毛落下。

    “这是什么?”郑呈星连忙双手捧住。

    蹲在宁渊肩上的云曜收回爪子,看在这小破孩帮了宁渊,这些天还一口一个大老虎地喊他份上。

    这缕白毛就赏赐给他吧!

    郑呈星看了看掌心这一缕雪白的毛,又急忙抬眼看向云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

    云曜:???

    这是什么眼神?

    好几息后,郑呈星哇了声,心疼地哀嚎: “大老虎,你怎么掉毛了?!”

    云曜:?!

    ————————

    第38章 兽尊?!

    本来揉着郑呈星爪子没好气地重重拍在郑呈星脑瓜子上,拍出一个梅花印。

    你才掉毛!

    你全家都掉毛!

    宁渊好笑地抱过毛团子,安抚地揉着云曜脊背同时,看向心疼捏着那一簇白毛,满脸傻样的郑呈星。

    “我们大老虎怎会掉毛?是送你的礼物,收下吧。”

    “还真是送我的?!”

    云曜很是倨傲地点头。

    郑呈星傻乐,在储物手镯里翻找半天,最后小心捧出一个精致的法器玉盒。

    “呈星,别胡闹!”一旁的五长老连忙呵斥, “这是给你装妖筋用的。”

    顶着红红梅花印的郑呈星露出白牙: “又不是装不下了,再说我总容易丢三落四,要是不小心掉了得多可惜啊。放这里最好,肯定不会找不着。”

    五长老皱紧眉,不满地瞪了眼宁渊和他手里的白毛团子,到底没再说什么。

    确定没掉一根毛地装好猫毛,郑呈星喜滋滋凑到云曜面前: “大白老虎,你都送我毛毛了,是不是喜欢我呀?让我摸摸呗,或者你让宁渊变成小老鼠给我摸摸也行!”

    “嗷!”

    话音刚落,郑呈星哭唧唧捂着被挠了道口子的脸跑到一边。

    “不让就不让嘛,怎么还挠人呢?不理你了。”郑呈星放狠话。

    云曜理着白毛,懒得管小破孩,不理正好,免得成天来吵他耳朵。

    不过很可惜,还没坚持一炷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郑呈星又乐呵呵凑上来。

    眼见着离兽丹越来越近,郑呈星难得正经道: “他们要抢兽丹,你们修为低,到时候记得躲远点,别伤着了。”

    郑呈星十分不放心眼前的一鼠一猫,像长辈似得念念叨叨: “我们要去找妖筋,估计妖筋也有别的妖兽守着,实在不方便带着你们。”

    “若待会儿白岚在兽丹那处,你们就跟着他。白岚是真的好!人,哦不,妖长得好看,修为还高。”一提到白岚,郑呈星双眼放光: “都说狼族除了族妖,对外妖全不屑一顾。可白岚不一样,他虽然被以前护着的内门弟子背刺,但不论宗门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只要是朝月宗的,无论血脉高低贵贱,他还是会护着。你们入朝月宗真是再好不过!”

    郑呈星滔滔不绝夸了半天白岚,才勉强想起正事,惊觉自己说得确实太多,羞赧地挠了挠发红的脸颊。

    他拍了拍宁渊肩膀: “总之,白岚一定会护好你们!若不巧白岚不在,你们就离兽丹的位置稍微远一点,先护好自己,等我们抢到妖筋,就赶回来带你们一起出秘境。”

    宁渊也不辜负郑呈星心意,他点头: “好,我们会小心的。”

    *

    不到四日。

    无数大势力已云集至西北灵气最浓郁处。

    在最中心,无数紫黑藤蔓如巨蟒交缠起伏,藤叶翻起间不难窥见其下森森白骨。

    ——渡劫初期的蔓八仙血藤。

    方圆十里均沦陷为蔓八仙血藤的地盘,合体修士踏入即死。

    这些大势力聚在这里已有两日,谁都想要这枚兽丹,但谁都不想先出手。

    渡劫期的蔓八仙藤实力非同凡响,先动手的势必吃亏,这样即便除掉蔓八仙藤己方实力大损,肯定无法再抢兽丹。

    两日时间,势力从前十暴增到五十多个势力。

    若再僵持下去,到此的势力最会越来越多,虽然对大势力造不成影响,但总归是变数。

    又等了半炷香。

    见差不多了,长石宗的一位渡劫长老站出来道: “既然诸位皆不想先出手对上这血藤,依老夫之见,不如我们一方出至少两位合体高阶。如此,一共一百多位合体修士,对付这血藤虽有些艰难,但总能拿下。诸位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排位靠前的大势力神色松缓,而一些稍后的势力则有些沉重。

    合体高阶修士。

    在宗门中至少也是长老级别的,还一出就是两位,正好卡在这些势力能给出修士的极限。

    对付了血藤再想来争抢被血藤占下的兽丹,定会难上加难,若不小心折损了合体长老,更是雪上加霜。

    为了一枚莫须有的兽丹,实在没有必要。

    这些势力隐隐生了退意,就在此时,从未开口的皇朝渡劫期长老笑道: “主上自听闻秘境中有白头叶猿兽丹,便中意许久。若大家为成全主上得到心仪之物而来,不论兽丹是否到主上手中,老夫定会在主上面前为大家美言几句。”

    本心生退意的势力们面面相觑,他们来争抢兽丹就是为了和皇朝攀上关系。

    现在皇朝的长老都放话了,纵然他们之后抢不到兽丹,可若能凭借此在皇尊跟前露露脸,在修真界中也裨益无穷,若幸运地入了皇尊法眼,日后更是一飞冲天!

    “长石宗长老这个提议不错,我看可行。”有一人附和。

    “我也觉得不错,到此的众势力无不在修真界中名声显赫,两位合体高阶修士并非难事。”

    “修士本应团结一致,区区一介渡劫血藤,怕它作甚?!”

    众人连声跟着附和。

    只是十几息,已经安排好迎战的合体修士。

    白岚凝重地来到两位跟随着进来的合体高阶长老面前,低声嘱咐: “二位长老,性命要紧,如若不敌退了便是。”

    “少宗主放心。”

    一百多位合体修士齐身站出,所有妖修和人修祭出本命法宝,冲向蔓八仙血藤。

    法阵,符箓,傀儡……光芒凌乱,灵气炸裂。

    又过了一日有余,蔓八仙血藤凄厉地惨叫,大半藤蔓炸毁,修为跌了一个大境界。在无数垂下的藤蔓中,金光从内乍现。

    是白头叶猿的兽丹!

    快成了。

    所有势力全神贯注。

    蔓八仙血藤节节败退,就在即将大功告成之际,凭空闯入的灵气突然出现。

    “谁?!”

    “白岚!你真的在这儿!”

    所有人往后看去,还未看清来者到底是谁。

    “什么东西?!滚!”熊峦当即使出合体全力一击,誓要将来者杀死。

    大概没想到一来就有人下死手,两位合体剑修长老完全没反应过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灵掌被击碎。

    灵气捆住跑过来郑呈星和郑呈星身侧的宁渊,带到身边。

    “白岚,你干什么?!”

    “我做什么?熊峦,应该是你想做什么才对。不问来由,就要杀人吗?!”白岚没好气地推开一直扒拉着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的郑呈星。

    “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除血藤,谁知道是不是来了个捡漏的?!死了算他活该。”

    “呈星,你没事吧?”七长老急忙检查郑呈星。

    “熊岚,你别太过分。”五长老怒气腾腾,本命法剑颤动不休,完全不敢想,若刚才不是白岚出手及时,郑呈星可能又会重伤。

    熊岚满不在意地摆手: “别生气啊,我说了谁知道是不是来捡漏的,毕竟大家都出力了,你们突然跑出来,很难不让人怀疑吧。”

    “你以为谁都是你,谁都想拿着兽丹,好好的熊不做,非得卑躬屈膝,滚去做狗摇尾乞怜的讨好皇朝吗?!”

    “郑呈星!你舌头是不是不想要了?!”熊峦杀意毕现。

    五长老和七长老同时持剑挡在郑呈星面前。

    白了眼臭狗熊,郑呈星两只手拽着白岚袖子: “白岚好久不见啊。你看,这是宁渊!是你们宗门的弟子。你可不知道,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好惨,一身的伤,正被只出窍期鬼鸮追呢,差点就被吃了!幸好有我,是我让五师叔他们救下来的,还特意带过来。”

    藏回宁渊衣襟里的云曜翻了个身,感情这小子救他们,是为了来白岚这儿邀功的。

    白岚看了眼宁渊,本想甩掉郑呈星,奈何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扒得这么紧,隐晦地扫了眼胳膊,见人双臂不自觉的僵硬,向来不喜欢同人修接触得太近的白岚只得任由郑呈星去了。

    “知道了。”

    “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嗯。”

    郑呈星本意不在兽丹,明白自己久留于此不妥当,没有多说: “记住了啊,我会找你要回来的,我先走了。”

    他恋恋不舍看了眼白岚,又对宁渊挥手,本还想看看云曜,奈何云曜缩在宁渊衣襟里不出来只得作罢。

    郑呈星一走,白岚对宁渊道: “你去后面等着,站远点,免得等会儿被灵气伤到。”

    “好的。”

    宁渊往后面走去。

    “等等!”熊峦尖锐的目光锁住宁渊: “你衣服里还藏着什么?”

    “是只幼虎。”宁渊抱出云曜。

    “幼虎?”熊峦不死心地继续找白岚麻烦: “哈,白少宗主,你们可真有趣。先是王八又是臭老鼠,现在还多了只病猫,我看你们干脆别叫朝月宗,改名叫歪瓜裂枣宗吧!”

    “哈哈哈哈哈哈!”熊宗的弟子配合着大笑。

    “少宗主。”宁渊安抚地揉着被人骂成病猫,怒气腾腾的云曜,配合着怯懦地看向白岚。

    后者脸色有些难看,但并未对宁渊发火。环顾了一圈,宁渊炼体三重的修为实在扎眼,在一群至少金丹期中格格不入。

    白岚取出两张四品疾行符,一张塞给宁渊。

    蹲在宁渊掌心,听得对面那只狗熊先嘲讽宁渊,最后还敢骂他是病猫,还在龇牙发狠的云曜,爪子里跟着突然被塞了张符。

    云曜: “噫?”

    他也有?

    白岚平静道: “等会儿顾不上你们,自己机灵点。”

    四品疾行符,对于如今的朝月宗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拿出来的东西。

    白岚塞完符箓,没再多说什么,再次走向宗门前面。

    云曜看了下怀里的符,又看了眼宁渊。

    饶是云曜没办法开口说话,但宁渊一下便明白云曜的意思: “朝月宗少宗主如此,想来宗主也不差。等秘境一行结束,我们可以找机会接触下宗主。”

    云曜点头,想着,他又冒出爪尖在宁渊掌心轻轻地写。

    “你觉得白岚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对。

    先前隔得太远,他只以为自己睡得迷迷糊糊是错觉。可这么近的距离,好像真的似曾相识。

    但是在哪儿见过呢?

    “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没听清楚宁渊说了什么,凄厉的惨叫几欲震破耳膜。

    在一百多位合体高阶修士围攻下,蔓八仙血藤到底不敌,枯萎的藤蔓尽数垂下,彻底露出藏在里面的兽丹。

    “兽丹出来了!”

    合体高阶修士全部退回来,其余的修士一拥而上。

    云曜被宁渊带到角落,他看着宁渊身形外貌修为急速发生变化。

    “曜大人,先委屈你在这里待会儿。”

    “小心点。”

    “好。”

    宁渊又在云曜身上布下一个灵气罩,随即贴上六品隐匿符,成功藏好气息和身形,消失在眼前。

    捕捉着心头血气息,云曜找到宁渊行动的轨迹。

    兽丹一出,所有蓄势待发的渡劫大能全部冲了上去。渡劫大能的对战,平日里修士们躲都来不及,如今却要冲破重重威压,从四位渡劫老祖手中抢走兽丹,实在难比登天。

    许些没来得及躲开的金丹和元婴修士,在恐怖灵气波动下直接被震成一滩血水。

    白岚凭借合体高阶的修为尚且无法前进,若非闪避及时,险些被渡劫大能的灵气击伤。

    太难了!

    根本找不到突破的机会。

    可若没有这枚兽丹,父亲怎么办?!

    白岚心有不甘地咬紧牙,半兽化强行抵住渡劫大能的威压,硬生生往前冲去。

    长石宗的渡劫长老一马当先,就在要碰到兽丹时,另一个实力仅次于长石宗的妖宗渡劫长老反手以符箓击退他。

    “该死!”

    还有一位渡劫大能紧随其上,枯爪抓向兽丹,但凌厉剑气凭空劈下,硬生生逼开此人。

    来自不同宗门的四位渡劫大能你争我抢,饶是半兽化的合体高阶白岚都无法再靠近。

    宁渊出窍修为全开,隐匿符废了一张又一张。

    他看了眼分据兽丹四侧,凡合体期之下修士靠近则死的最中心。往后一退,隐在人群中,悄无声息踩在满地枯萎还残留着灵气的血藤上。

    “没想到承运宗也想要这枚兽丹。”长石宗长老眼色狠厉,掌心被符箓灼伤的蛇鳞若隐若现。

    承运宗渡劫大能,也就是八阶符修笑道: “兽丹乃无主之物,你们要得,我宗如何要不得?兽丹固然对妖修不错,但用来炼制法宝也是极佳。”

    “听闻剑宗太上老祖卡在大乘中期已近万年,算下来寿命将至了吧。”长石宗宗主看向另一侧持剑而立的渡劫剑修: “想来三长老此番是为了夺取兽丹,以此向皇尊求得延续寿命之法。”

    长石宗宗主看向剩下的那位熊宗渡劫长老: “既然皆是为献礼而来,若我们乱斗一番,只怕会便宜了别人。”

    熊宗的渡劫长老跟着道: “二长老说得有理。”

    熊宗和长石宗全归顺了万兽宗,关系不好不坏,现今利益相关,自然一致对外。

    剑宗三长老眉梢微动,犹豫半息,最后长剑收鞘,往旁退了半步,意味再明显不过。

    他让他们三位先打,打完后,他再和长石宗和熊宗争。

    长石宗长老嗤笑了声,剑宗的人迂腐古板,此举并不意外。

    不过无所谓,一个没有剑修保护的符修,再厉害也是纸糊的。等解决掉这个符修,两个渡劫大妖联手,就算他是剑修也只会甘拜下风。

    “哇哇哇哇!你们要不要脸啊?!二打一说得还有理了是吧?一条蚯蚓,一只狗熊,当真狼狈为奸啊!”

    符修大叫着,手中符箓不要命甩出: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五品符箓,六品符箓,七品符箓,八品符箓……

    就在长石宗长老和熊宗长老刚商量完,趁着两妖心神疏忽,符修逮住机会不论高阶低阶全部一股脑儿砸出来。

    上一息漫火滔天,下一息寒冰涌动,时而炸裂而来。五光十色,灵气紊乱,一时间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剑修再次往后退开,灵剑再次出鞘在周身布下剑阵,防止有乱飞的符箓冲过来。

    本想一下解决碍眼符修的长石宗长老和熊宗长老确实没想到有这么多符箓。

    护身灵气罩被两张八品符箓冲碎,随即铺天盖地扔过来几十张五,六阶不等的符箓。

    一张两张三张或许对他们只是挠痒痒,但这么多张同时引爆,威力就有点吓人了。

    两妖不得已逼出半原形,等无数动静结束,符修早不见了身影。

    只留张狂放肆的笑声残留: “你们这么想要兽丹,那就留给你们!老夫先走了,哈哈哈哈哈。”

    “是空间撕裂符!”一身狼狈的长石宗长老双目充血: “竖子,竟敢戏弄我等!”

    这人根本不是为了兽丹,就是故意搞乱的,符箓全提前准备好的!扔完就跑。

    长石宗长老深吸一口气,没事,兽丹还在就好。

    抬掌驱散杂乱灵气,下一息,长石宗长老两只眼睛险些瞪出来。

    他看向剑修,声嘶力竭地质问: “兽丹呢?!”

    “什么?”

    剑修跟着一愣,顺着长石宗长老目光看去,只见原本托着兽丹的藤蔓上空空如也。

    “怎么会……”

    剑修犀利看向周围,离他最近的合体修为尚在十几米外,无法靠近这里一步,兽丹怎么会突然消失?

    “是承运宗干的!刚才那些符箓就是为了迷惑我们视野,一定是他用撕裂符时带走了兽丹。”

    “不,不可能!不是他。”剑修沉声道。

    承运宗这次纯粹过来恶心他们一下,毕竟承运宗和朝月宗一样都在走下坡路,这兽丹拿了对他们没任何好处,反而会给皇朝找到一个名正言顺攻打承运宗的理由。

    再者,面对两个渡劫大能,一个不慎就会陨落,更何况还是自保能力极弱的符修。

    他一下扔出一百多张符箓本就是极限,在扔出那一刻,必须同时激起撕裂符,一旦慢了半息,等两个渡劫大妖有了喘/息余地,死的就是他!

    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带走兽丹。

    一剑对准兽丹原本所在处劈下,藤蔓化成齑粉,露出下面闪着暗光的阵纹。

    “传送阵!”熊宗长老压着怒意: “一个三品传送阵。”

    低品传送阵灵气低微,刚好能传走兽丹这样大点的东西。

    灵气扑洒而下,熊宗长老道: “传送阵轨迹在这边!三品传送最多只能传送十里,追!”

    十里,不过半息。

    三位渡劫大能瞬间消失,合体期的转瞬追上,人数瞬间少了大半,方才还震天动地的战场,如今陡然安静和平起来,留下一群金丹元婴,只能躲在外面观望的修士们干瞪着眼。

    好半晌后,不知谁开口,不可置信道: “兽,兽丹,没了?”

    “啊?”有修士还没反应过来: “三个渡劫,至少十五位合体,还有一群出窍,兽丹怎么没的?”

    “方才听见了一句,好像是三品传送阵?”

    “什么?!三品传送阵?!你说有人用一个三品传送阵,在三个渡劫大能手中偷走了兽丹?!”

    这更离谱了,谁能越过重重出窍和合体,然后在三位渡劫大能的眼皮子下,不仅不知何时布了个传送阵,还逆天的传走了兽丹啊!

    疾风从耳边刮过,宁渊不要钱地贴上所有疾行符。

    从一开始,宁渊就没打算现身真从这么多人手下抢走兽丹。他到时就在观察地形,无数遮天蔽日带着灵气的藤蔓就是他最好的保障。

    但要当着四位渡劫大能,还有这么多合体修士的面,利用藤蔓遮蔽布下阵法还要准确投放到兽丹下面也有些困难。幸好,承运宗那个符修扬出太多符箓,那瞬间扰乱了灵场,遮蔽了修士们的视野。

    就那短短十几息,他瞬息成阵,利用藤蔓遮蔽将阵法送到兽丹下面,随即立马启动阵法转移走兽丹。

    这时,他再带着云曜前往传送阵落地处,直接拿走兽丹。

    抢来的兽丹被云曜两只爪子捧着,兽丹圆润饱满,即便陨落了不知多少年,还是一样的流光溢彩。

    柔和金光交叠,灵气充沛,透过薄壁还能看见里面活灵活现的白头叶猿残影。

    不怪姚越央着谢云璟想要这枚兽丹,确实极好看。

    但在云曜爪子里可不分它好不好看,源源不断的灵气自爪尖疯狂涌入,加上自身神兽聚集而来的庞大灵气终于有了可以承装的容器。

    灵气进入筋脉,在触碰到抽掉的筋脉时隐隐传来刺痛,但更多的是酥麻感。在充沛灵气作用下,缺失的兽血逐渐再生,抽掉的筋脉缓慢再续。

    这具残破的身体总算勉强开始愈合,经脉根骨彷佛都苏醒了,久违的舒适驱散体内缠绵不休的倦意,捏着这枚兽丹的云曜前所未有的痛快。

    恐怖的修为节节攀升,从零转瞬来到渡劫,再到大乘,直到大乘高阶,修为才堪堪停下止住不前,好似被一层层薄薄的薄膜挡住。

    噫?

    云曜睁眼。

    到顶了,白头叶猿生前修为只到大乘高阶,所以兽丹也只能支撑着他回到大乘高阶。

    这种差一点的感觉实在令虎不爽,云曜试着再往上一点,结果兽丹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一道微不可闻的裂痕出现,吓得云曜爪子一颤,连忙收回灵气不敢再试,生怕宁渊豁出性命给他顺来的兽丹就这样被他给弄坏了。

    感受着身后如乌云袭来的恐怖威压。

    琥珀色眸子一凝,也无所谓,大乘高阶的兽丹够用了。

    宁渊护紧怀里的云曜,疾行符全部用掉了,还是太慢。

    “曜大人,兽丹的气息你可以藏起来吗?”

    可以藏,但他不想藏。

    “宁渊,停下。”

    宁渊正欲用老方法,听话云曜的话先是一愣: “停下?”

    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他手背: “对,停下,你变回原形。”

    变回原形?

    只需一瞬,敏锐如宁渊,当即明白云曜想做什么。

    宁渊垂眼,只见云曜琥珀色似琉璃珠的猫眸弯弯的,眼里憋着趣味和不怀好意。

    明明只是猫形,可此时此刻,宁渊彷佛跨越了数万年,见到了曾经从界外界初到修真界中,作天作地,仗着修为玩得修真界众势力团团转的云曜。

    “好。”宁渊毫不迟疑地将自己性命交给云曜。

    暗光和白光交替,白袍扬动,雪发垂下,在黑鼠即将落地时,白润莹透的手掌接住小黑鼠。

    滴溜溜的黑眸对上金眸,沁人心脾的冷香席卷整个鼠身,饶是看过无数次,但再一次亲眼见了云曜的人身,还是这样近的距离。

    自问素来不注重相貌,心态平稳的宁渊还是没骨气地心跳变快,踩在掌心的鼠爪不太自然地微屈。

    “你这鼠身,真的一点都不长了呀,好小哦。”

    好小的宁渊:说得好像谁原形很大似的。

    云曜打趣,伸出食指,恶意地在鼠身上一顶。

    宁渊无奈,顺从地被食指顶翻。

    看着袒露出来的鼠肚子和微微蜷起来的鼠爪,云曜玩性大发,还想捏捏挠挠。

    不过耳朵一动,三位渡劫大能气势近在咫尺。

    “我先去你袖中。”宁渊还未说完。

    云曜反客为主,一把将宁渊揣在衣襟里。

    不是!

    等等!

    宁渊完全没想到云曜会学他把人揣衣兜里。

    关键他平时也不是这样揣着他的,他隔了中衣和里衣。

    云曜习惯了原形,化成人形时,不喜欢穿鞋,也不喜欢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别看他法衣好像层层叠叠无比繁复,其实全是皮毛幻化出来的样式。

    也就是说,这只蠢猫,他只穿了一件!

    脸,身,手,全贴到了腻滑柔软的温热,甚至在掉下来时,因为靠左,不小心滑过某处含苞待放的凸起。

    冷香带着独有的温度,冲的宁渊大脑发昏。

    他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肉眼可见之处全是满天属于体肤的白,也不知道皮肤到底多嫩,方才顺着宁渊掉下来的地方,已经摩挲出了粉红。

    宁渊只看了一眼,立马烫得收回视线,恍惚恍然找不到落点。

    揣好了宁渊,不得不说,想着宁渊人形那么大只,如今这么小缩在他衣襟内,这感觉十分新奇。

    怪不得宁渊这么喜欢揣着他!

    不过就是宁渊一动不动的,鼠身特别僵硬。

    云曜伸手摁住突起的小鼓包,揉了揉,不太适应道: “你的毛有点扎,好痒哦。”

    被摁成鼠饼,被迫贴了个满怀,还摩挲了好几下的宁渊:……

    揉完后,云曜就发现藏在衣服下的宁渊好像更僵硬了。

    半息后,宁渊略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 “曜大人,我还是躲在你袖袍中吧。”

    不待云曜说话,不知何时裹上一层灵气薄膜的宁渊爬了出来,主动钻进了云曜袖袍中。

    “许久未见曜大人人形,而且我也想看看待会儿曜大人怎么对付那些人,藏在衣襟下总有些不便。”早猜到云曜要做什么的宁渊糊弄起猫来老神在在,彷佛刚才吓到鼠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的那只怂老鼠不是他。

    云曜眼尾微扬,本还想质问宁渊为什么不继续在衣襟下待着的他成功被说服。

    “行,顾好你自己,等会儿就有好戏看了。”云曜轻笑,抬眼间,金眸已经变回黑色。

    兽尊不是喜欢用他的脸吗?那他为什么不好好满足他一下?

    飞身而起,手指玩着宁渊为他抢来的兽丹,就在云曜欲在此等着众人赶到时,云曜灵气捕捉到熟悉的气息。

    郑呈星?

    这不就巧了吗?

    下一息,身形再次消失在原地。

    在距离白头叶猿兽丹的百里处,郑呈星一行人果然找到妖筋。

    就在他们击退合体期的妖兽,眼见要得到妖筋时,姚越出现了!

    为了护姚越周全,不仅万兽宗的大弟子借给他用,谢云璟还派了五位合体在他身边。

    一共六位合体!

    而郑呈星这边本想着大家都去争抢妖丹,不会过多在意妖筋,再则天衍宗确实没办法拿出更多的人。所以这一行,只派来两位长老。

    两位长老先对付守护妖筋的妖兽,本就灵气有亏损,再在六位合体围攻下,更是不敌。

    郑呈星看见五长老和七长老口吐鲜血,着急地甩出法宝想上去帮忙。

    “呈星!”

    一个合体对郑呈星出了一掌,护身法宝应声而碎,在五长老泛起血丝的注视下郑呈星如破败风筝足足掉出几十米,吐出大口鲜血。

    钳制住五长老的应垣眸子暗敛,看似露了个破绽,五长老当即从他这里突围,直冲郑呈星而去。

    但合体期修士实在太多,另一个反手打出符箓,将五长老重伤。

    “五师叔,七师叔!”

    郑呈星挣扎着起身,还想冲过去帮人,灵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他右胸,将他狠狠钉死在地上。

    血不要命地从口中涌出,郑呈星好像察觉不到疼般,溅满血的脸担心地偏向五长老那边,不停地轻喊着他们。

    都怪他!

    若不是为了他,宗门不会损失这么多资源,五师叔和七师叔他们不会来秘境,也不会遇见姚越他们,更不会重伤,如今只怕他们全要折损在这里了。

    云靴踩在他胸口上,郑呈星痛得无声张大嘴,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杂草。

    “啧。”姚越脚尖下压,一边狠狠碾着郑呈星,一边饶有兴味地玩着手上冰蓝的妖筋: “没想到妖筋还挺好看的,回去让人做成手镯,正好衬我肤色。”

    说着,姚越恍然大悟,看向地上的郑呈星: “哎呀,这妖筋是你拿来接你这断臂的吧?那可怎么办啊,我们的剑修小奇才手臂这下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只能永永远远做个废物。”

    他侮辱地用鞋尖踢着郑呈星下颌: “上次你在秘境不是还这么厉害的吗?剑用得挺不错的嘛。对了,碎星花我用来沐浴极好,香味残留在身上许久呢,你闻闻,说不定还能闻见香味呢!”

    “姚越!”郑呈星咬紧牙,恶狠狠瞪向姚越。

    那碎星花是他找来替六师兄炼丹,冲破元婴用的!

    “还敢凶?!”

    姚越一脚踩在郑呈星脸上,看着人满脸怒意又无能为力,满眼皆是得意。

    他于符箓上天资不凡,不到半百,就已是四阶符修,加之还拜入皇尊门下,做了皇尊亲徒。

    按道理他在修真界中,风头无人可及。

    偏偏多出了一个郑呈星!

    外人一旦提及他,势必会来一句郑呈星天赋更佳。

    更令人作呕的是,郑呈星不到弱冠就已金丹巅峰,师父说以郑呈星的天资,最迟明年他就会晋升到元婴,成为现今人修中最年轻的元婴真君。还说,若非天衍宗与皇朝不合,他都想将郑呈星收入门下。

    姚越险些气炸!

    郑呈星这个废物,外面抢他风头也就罢了,居然连师父都想和他抢!他算什么东西?他也配?

    所以上次秘境中,他就是故意找茬。受伤确实是他不敌,但却让师父好生心疼了一番,还不惜毁了自己名声,派人斩断郑呈星双臂,将人带回皇朝。

    他还高兴了好一阵子,毕竟他还是师父心里最重要的。

    更关键的是郑呈星彻底毁了!以后再提及郑呈星,外人只会说一句,再厉害有什么用?如今还不是拿不起剑。

    不过还没高兴太久,这次兽丹一出,师父先是允了他兽丹的事,随后他就听师父不经意地说,估计郑呈星会去找妖筋再续筋脉。只有妖筋,才能承受剑修之力。

    姚越本来对这个秘境没什么兴趣,一听说这个,立马心生不满。

    废物还想起来?做梦!

    想要妖筋是吧,那他就拿了这妖筋,当作首饰日日戴在身上,气死天衍宗和郑呈星。

    看着脚下死鱼一样的郑呈星,姚越拔出插在胸口上的灵剑。

    在郑呈星痛得呼吸凝滞中,温热鲜血溅满半张脸。

    天衍宗还是有几分实力在的,郑呈星不方便杀,而且杀了有什么意思?就是要让人活着做一个废物,这才痛快!

    剑尖抵在肩膀处,姚越很是天真地在上面轻划: “反正你这两条胳膊废了,与其挂在这里当个摆设,不如我给你断个干净吧。”

    沾血的灵剑高高抬起,对着臂膀挥下。先受了合体一掌,又被刺了一剑的郑呈星根本没法挣扎,无力睁着的眸子映着利光。

    “不!呈星!”五长老和七长老目眦尽裂。

    郑呈星已经闭上眼,准备又一次承受断臂之痛。这次他不能喊出声,不然五师叔和七师叔会担心的。

    就在剑刃割裂法衣,厉光撕裂皮肉之时,咔嚓一声,灵剑凭空碎裂。

    “谁?!”姚越尖细的声音响起。

    迟迟没有感到剧痛的郑呈星茫然睁眼,看见落在他颊边的碎剑。

    这是,得救了?

    可谁又敢得罪姚越,从姚越手里救下他。

    与此同时,捕捉着灵气轨迹的渡劫老祖和合体修士们也赶到此处。

    “是我。”

    清越傲慢的声音响起,如天外仙音,分外熟悉却又有些说不出的陌生。

    这个声音?!

    应垣和姚越,五长老,七长老他们还有赶来的修士一同震惊抬眼望去。

    只见半空之中,月光般的及踝雪发微动,冰雕似的玉足赤袒在外,纯粹干净黑眸倨傲而又骄矜。

    这一刻,连身后的烈阳尚且比不了此人半分光芒。

    即便没有带鄙夷轻视地看向他们,但他们还是觉得自己低贱如蝼蚁尘埃,半点不敢入了这双眼,生怕玷污了这目光。

    师父?!

    不!

    只是一眼,应垣就和当初宁渊一下认出云曜一样,认出面前这个面容,语调和师父几乎完全相同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师父!

    ————————

    第39章 威武极了

    “兽尊!”姚越咬着牙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似是觉得站着太累,蕴含神兽之威的灵气瞬息幻化出一张软椅。

    闲适的坐下,云曜单手托腮,姿势散漫。

    明明一举一动没有刻意地装腔作势,但就是说不出来的尊贵清冷,可漫不经心把玩着兽丹的样子,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骄纵。

    兽尊好似和秘境外有些不太相同?

    “你怎么会在这里?!”

    姚越话未说完,一道灵气破空而来,直直将他扇飞在地。

    “本尊在这里与你何关?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质问本尊?!”

    “咳!”

    姚越重重砸在地上,喷出大口鲜血,被谢云璟派来保护他的合体修士见状飞身就要上去扶他。

    下一息,裹挟怒意的巨掌从天而降,合体期彷佛纸糊般的,完全掀不起半点波浪,生生拍断脊骨,烂泥般倒在地上。

    “本尊准你扶了吗?”

    神兽一怒,天地变色。

    昔日嘲笑朝月宗小妖在仙门聚会上被兽尊神威吓出原形最多的长石宗和熊宗,如今他们的两位渡劫长老不仅被吓出原形,一条暗红巨蛇,一只棕熊,竟是心惊胆颤的仿着人形,行着拜礼。

    曾经初见兽尊,他们自持身份和修为,纵然臣服兽尊的神兽威压,但运起全身修为也能勉强抵挡。

    虽说面上归顺了万兽宗,但更多的原因是背后皇朝的支持,他们确实敌不过兽尊,可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在他们眼里,兽尊强虽强,但却是看得见的强。

    原来传闻中的神兽不过如此。

    嘴上不说,其实他们心中对兽尊并无太大的敬意,对兽尊的畏惧还没有对谢云璟敬意多。不然此次,他们不会想着先用兽丹讨好谢云璟。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才发现自己多么愚蠢可笑!

    这是神兽啊!

    天道之子,万兽至尊!

    两位长老颤颤巍巍的看起来滑稽又可笑,然而此时此刻,无人敢笑。

    因为所有的妖修都和他们一样被吓出原形,人修尚且不例外。

    他们一直以为神兽威压只对妖修管用,所以人修对兽尊并未有太多敬畏之心,

    如今他们同样跪倒在地。

    这一刻,悬在他们头顶的根本不是神兽,而是天道!

    对!

    即便大乘老祖也无法逼得渡劫大能下跪,但真正的神兽可以,甚至不需要动用半点修为。

    因为神兽不仅是万兽至尊,更是天道宠儿,堪比天道化身的存在!

    白岚压得化出白狼兽性,深蓝眸子盯着地面,这个兽尊貌似和秘境外那个很不一样。不论神兽威压还是说话处事,都大不相同。

    一个人才几日功夫,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可若说假的……

    似乎秘境外那个更像假的,但他身上的神兽威压又怎么解释?!

    神兽这种早该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存在,怎么可能同时出现两只。

    白岚一下想起他父亲时常挂在嘴边的那位真神尊。

    难道眼前这位……

    白岚眸子骤缩。

    看着下面跪着的乌泱泱一群人和妖,云曜习以为常,神兽本就位于顶端,接受万物的顶礼膜拜再正常不过。

    黑眸流转,落在地上被姚越弄得半死不活,变成血人的郑呈星。

    虽然这小破孩挺烦,不过品行不错。

    “不!这是我的!”眼见手里的妖筋被拿走,姚越凄厉大喊。

    云曜才懒得管他。

    于是躺在地上惶惶然,还沉浸在兽尊不是和皇尊同流合污吗?一人一妖,一个祸害人修,一个祸害妖修,简直烂泥脏水臭到一块。为什么兽尊会救他?为什么兽尊还出手伤了皇尊最宠爱的十弟子?

    满脑子浆糊的郑呈星,眼前突然一花,冰蓝的妖筋落在他胸前。

    不远处姚越撕心裂肺的喊叫终于传进耳中,他依稀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什么?

    妖筋?!

    兽尊不仅救了他,伤了姚越,还把妖筋给他了?

    兽尊这是吃错药了?

    “滚远点,血淋淋的,看着真碍眼。”云曜嫌弃道。

    分明是救人,但说出来就像郑呈星脏了他的眼,躲在袖袍中的宁渊双眼一弯。

    好在跪在地上的五长老和七长老心领神会,急忙来到愣神的郑呈星面前,扶起郑呈星,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颗丹药: “多谢兽尊出手相帮,此乃小的令牌,日后兽尊若有用得到天衍宗的地方,只管往里输入一道灵气,无论天涯海角,天衍宗之人必到!”

    金令打出,云曜接住。

    这天衍宗的人脑子还不错,估计猜到了什么,这才留个信物。

    云曜收了这令牌,摆手: “走吧。”

    五长老和七长老恭敬再行一个大礼,隐晦憎恨地看了眼姚越,立马带着人离开此处。

    走时,郑呈星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半空。

    明明一样的尊容,可此时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兽尊说不出来的不同。尤其漫不经心的黑眸,还有懒散搭着椅边,玩着兽丹的模样没来由地让他有一点熟悉。

    见郑呈星走了,还带走了妖筋。

    所有计划全被冒出来的兽尊打乱,姚越气得再吐出一口血,哆嗦着想骂什么硬是没骂出来。

    反正闲来无事,云曜看着下面的人,他不介意再陪他们玩玩。

    手指捏着半个拳头大的兽丹,柔和金光扑洒在凝脂肤色上,一时间剔透美得非俗物的兽丹竟是不及这手半分。

    云曜没骨头似的,柔软身躯往后一搭,线条优美流畅的长腿闲适地交叠: “这兽丹本尊瞧着不错,听闻,你们也想要?”

    “不,不,不敢……”

    下面之前还为兽丹打得死去活来的修士们差点吓晕过去。

    “呵。”云曜轻笑了声。

    袖袍中的宁渊目不转睛看着云曜,灼目,自信,张扬……

    自云曜恢复人形后就一直不受控制的心脏如今更是疯狂到顶峰。

    困于绝灵海海底的是云曜。

    因为取血抽筋疼得在他怀里大哭大喊是的云曜。

    整日困顿迷糊的是云曜。

    身长三丈有余,威武不烦的白虎真身是云曜。

    窝在他衣襟里懒懒散散的也是云曜。

    ……

    云曜的每一个样子他都见过,全深深住进心里面,但这样恣意昂扬,唯我独尊的云曜是他第一次见。

    可只是一眼,根本完全收不回视线!

    这样生来就在云端,骄阳似火的人,很容易滋生一些阴暗。想让人摧毁,折断,拉入泥沼,看着堕落。

    或许谢云璟就是见过这样的云曜,才让谢云璟生了不该生的想法。

    但此时此刻,宁渊看着这样潇洒的云曜,自先前愤怒心疼之后,是无尽的澎拜雄心。

    神兽。

    白虎。

    天道宠儿。

    若说一开始,他只是想让云曜恢复修为,身体变好。那么如今,他更想亲手将这人捧回云端!

    捂着几度震开胸腔的心脏。

    宁渊失笑,鼠爪轻轻抵着腻滑的臂弯。

    嗯?

    干什么呢?

    生就敏感的云曜手痒得微颤。

    啧,宁渊有没有点眼力见,没瞧见他正在办正事吗?

    等一下!

    察觉出宁渊在写什么的云曜心神略收。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告诉他?但为什么不传音。

    上空兽尊没出声,下面跪倒的一大片感受着头顶未消的怒意,听着不远处合体修士压抑的痛呼,无形的恐慌蔓延而开。

    明明早归顺了万兽宗的妖修们,瞧见兽尊本该有所依仗,可现在他们面对兽尊竟然怕得更厉害。

    冷汗一滴滴往下掉,有些合体初期的妖修和人修已经承受不住怒意和自己心里的恐慌,四肢瘫软在地,浑身使不上力气。

    兽尊为什么不说话?

    是觉得他们抢兽丹,弄脏了兽丹吗?!

    难道他们还有哪些地方冒犯了兽尊?

    还是兽尊嫌他们脏了他的眼?或者他们跪的姿势不够恭敬好看?!

    他们当初就不该手贱,兽尊你想到兽丹就说啊!他们一定双手奉上!

    每个人心思百转千回,越想越害怕,但无一人胆敢抬头一窥神颜。

    至于为什么云曜没说话,当然是因为他要感知宁渊在他臂上写的字啊。

    ——曜大人。

    嗯,在呢。

    ——你这样子当真威武极了。

    噫!

    一句终了,云曜乐了。

    果然是被他雄壮威武的圣姿惊呆!连传音都不好意思,还这么火急火燎用爪子在他臂上写字。

    还写得这么诚恳!

    原本还想吓吓下面那群蠢货,结果被宁渊这么一句哄得心花怒放的云曜,顶在众人头上的怒意一下消散,那种彷佛随时都会有天雷劈下来的感觉终于消失。

    绷紧到发疼的骨骼有了丝喘息余地。

    姚越反倒来了劲,以为兽尊有了顾及,气极了的他半撑起身子,怒目对上云曜: “抢走兽丹,夺走妖筋。兽尊,尊称你一声兽尊,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尊,忘了自己不过是个畜牲了吗?!”?!

    疯了吗?!

    犯病了吗?!

    这蠢货东西被皇尊宠的脑袋都没有了是吧?!

    这是兽尊!

    神兽!

    蕴含天道的神兽!

    刚才的威压全都忘了吗?!

    畜牲?!

    姚越是真的敢骂啊!

    神兽都是畜牲,那他们算什么东西?狗屎吗?!

    有没有人堵住这蠢货的嘴啊!只是动一下怒,天都要塌下来,等会儿兽尊真的发起火来,谁能负这个责?!

    众人心里直骂到姚越祖宗十八代,恨不得掐烂这蠢货的臭嘴。

    云曜眼尾一动,目光再次落到姚越身上。对于自己被辱骂的事,真正身份矜贵的神兽,根本不会在意这种无关痛痒的贬低。

    彷佛看杂草的眼神再次狠狠刺伤姚越自尊。

    姚越踉踉跄跄直起身子: “若没有我师父,你和你的狗屁万兽宗还不知道在哪儿!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配吗?这兽丹是我师父允给我的,你想要,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这一刻,秘境内原本晴朗的蓝天,凭空而来的乌云积聚。

    别说了!

    别说了!

    勉强才缓和一点,结果这次头顶聚起更恐怖,将落未落的天雷!

    妖修们真的快吓厥过去。

    云曜眼中被宁渊哄出来的笑意消散,他可以陪他们玩玩,总归打发时间,毕竟看他们这些秘境外威风的不得了,如今战战兢兢的样子也挺好玩。

    但是……

    云曜眼睑微垂,把玩着兽丹的手指停下,黑眸渐敛: “本尊倒是不小心忘了,没记错的话,你的师父是谢云璟。”

    “你哪儿来的胆子直呼师父尊名?”姚越指着云曜呵斥,他亲眼见过兽尊在师父面前卑躬屈膝的下贱模样,被师父抱在怀里亵玩,像个低贱的男宠。

    “你能有今日成就,全靠我师父扶持!”

    “本尊的今日全靠谢云璟?”

    轰!

    “啊啊啊啊啊啊!天雷!”

    话音方落,天边惊雷骤响,伴随着妖修们害怕的尖叫声,密雷轰然降下。

    天雷!

    是天雷!

    还是蕴含了无尽天道的天雷!

    “你这话说的当真极对。”黑眸中金色暗敛。

    灵掌轰然击中姚越,人未落地,被一脚狠狠摁着脑袋踩到地上。

    雷声不休,周遭俨然成了一片雷海。其中的天道威压,连晋升渡劫的雷劫都没有这么恐怖!

    白袍轻抚玉足,脚踝细白,匀称骨感。

    云曜单膝微曲,居高临下看着姚越: “本尊今日确实拜谢云璟所赐。”

    “畜牲,畜牲!滚开!你在做什么?你居然敢这样对我?!明日我必要师父叫你一步一步跪上殿堂,对我求饶。”

    从未受过这样屈辱的姚越不停放出狠话。

    惊雷如骤雨急下。

    云曜神色未变,但惊雷已经说明了一切,这次真的有不少修为较低的妖修活活晕过去了。

    被天道之威生生逼晕过去的!

    它奶奶的,你可别说话了!

    长石宗长老和熊宗长老还有一众妖修恨不得割掉姚越的舌头。

    似是嫌这破雷声太吵,云曜随手一挥,方才还昏天黑地的秘境再次放出新光,所有雷云不甘不愿散开。

    妖修和人修这才得以喘息,虚弱地跌坐在地,还没彻底松口气,就听见那清越的嗓音随意道。

    “谢云璟,这个狗东西用着虫窝,倒是养出来一堆臭虫。”

    谢云璟?

    狗东西?

    臭虫?

    不论人修还是妖修,双耳嗡鸣,一瞬间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前面姚越说的话很难听,可事实如此。

    他们知道万兽宗怎么起来的,知道谢云璟在背后扶持万兽宗。他们也亲眼见过,不论大小聚会,纵然兽尊和皇尊没有过多接触,可兽尊每次见了皇尊还需行礼。

    高低贵贱,一眼便知。

    不怪有些妖修或人修,对这位兽尊心中颇瞧不上。

    可现在,他们听见了什么?!

    兽尊骂皇尊是狗东西!骂皇朝是虫窝,骂皇尊手下的人全是臭虫。

    这,这这这,这是可以骂的吗?!

    白岚心中一凝,好的,这下他真的确定眼前这位不是兽尊了。

    他低头不禁笑起,果然是父亲口中的尊贵无比神尊,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兽尊该有的样子!

    云曜单手化剑: “听说你是狗东西最宠爱的弟子?”

    “是——啊!”

    哀嚎穿破云霄,所有人身躯一颤。

    他们悄悄抬头看去,瞳孔骤缩,只见满地鲜血,一条胳膊齐齐斩断刚好落到不远处。

    姚越的胳膊,被兽尊齐肩砍断了?!

    要知道上次郑呈星只是不小心在姚越小臂上划了一道小伤,就被皇尊断了双臂,带到皇朝,逼得天衍宗不得不以大半资源换回来。

    这砍了一臂,皇尊还不得把万兽宗干翻?!

    跪在另处的应垣眉梢蹙紧,这位根本不是他师父!这位尊者就是利用师父身份故意想挑起万兽宗和皇朝的争斗。

    但他完全没有任何立场,站出来揭穿这位是假兽尊。

    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这位才是被他师父用了那张脸的真正主人,况且有如此威压气质,只怕也是真正的神兽。

    这样一来,何谈利用师父身份一说?反而师父借用这位身份得了不少便利。

    事已至此,比起这位此举究竟会不会让万兽宗得罪皇朝,他更担心师父的安危。应垣咬紧牙,若是谢云璟将怒气发泄到师父身上,现今只有合体修为的他该怎么护师父周全?!

    “你……你…你怎么……怎么敢……啊!”

    话音未落,灵刃再挥,又断一臂。

    这次姚越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真正的像条即将被晒干的蚯蚓在地上痛得打滚。

    至于别的人,别的人已经麻木了。

    云曜一开始确实想装兽尊挑拨万兽宗和皇朝的关系,让谢云璟以为是兽尊干的,让他们狗咬狗。

    可惜他装不来兽尊,也懒得装,都到这步上了,估计出了秘境要不了多久谢云璟就知道是他。

    灵剑抵在姚越丹海上,云曜随意看向跪在最前的如小山的一坨。

    好巧不巧正是后来居上,跪在自家长老旁边,如今吓出原形,抖成筛糠的熊峦。

    这不就是骂他病猫的狗熊吗?

    云曜心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在谢云璟这个狗东西面前,所有恩恩怨怨倒可以勉强往后稍稍。

    “臭狗熊。”

    熊峦继续抖。

    “少宗主,兽尊大人喊你呢!”熊宗长老提醒了一声。

    啊?

    狗熊?

    狗熊是在指他?!

    他可是远古罴残留分支震山熊的后裔,怎么就变成最低下的狗熊,还是臭狗熊?要知道他最爱干净,可是熊族中最俊最香的一头熊,尤其皮毛靓丽顺滑,每日都要拿玉芙油来保养的。

    一声未应,云曜目光施施然落下。

    熊峦连滚带爬: “臭狗熊在呢,臭狗熊在呢,兽尊大人有什么尽管吩咐!”

    “他几时拜入狗东西门下?”

    狗东西?

    一时间听见这个词形容皇尊,熊峦还没反应过来,他顿了两息,连忙回道: “回兽尊,算来已有二十五年。”

    这二十五年,姚越可谓风头出尽,在修真界坏事做绝,人人心生怨言,可人人不敢说,甚至他这个堂堂大妖宗的少宗主见了姚越都得低声下气。

    “他拜入狗东西门下时,修为几何?”

    “炼体八重。”

    “这样啊。”

    就在众人疑惑云曜问这个做什么的时候,云曜手中灵剑再落,这次是姚越的丹海。

    “不!”

    本无力的姚越硬生生多了几分力气,声嘶力竭地看向直直插入丹海的灵剑,元婴小人裂成灵气碎片。

    修为快速溃散,从元婴掉到金丹,再到筑基,而后炼体九重,直到来到炼体八重这才堪堪停下。

    “断你双臂,是治你出言不逊,狂妄自大之罪。废你修为,是你借了谢云璟之势,来路不当!”

    云曜一剑将姚越拍到皇朝派来护主的那几位合体修士中,在那几位合体修士惊恐万分时。

    他道: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本尊的东西,会一样一样拿回来。今日姚越之果,不过一点小小告诫。他日,本尊必要他筋脉俱毁,修为尽废,四肢皆断!永生永世做个在地上爬的废物。”

    恰时。

    秘境传来震荡。

    云曜抬眼,原本碧蓝无云的天空竟是出现鱼鳞状的裂痕。

    先有大乘修为,后有神兽天道之威,这个秘境已经承受不住要崩塌了。

    云曜散掉沾满血的灵剑,看了地上的人: “秘境将毁,可自行离去。”

    目光从熊峦和长石宗那些人归顺万兽宗和皇朝的修士身上扫过: “天道在上,公正无私,善恶自有分晓。万物皆有灵,若不尊不重者日后必有恶报,望你们好自为之。”

    “谨遵兽尊指点!”

    再抬眼,兽尊已然不见。

    众目相对,看着急急忙忙给姚越捡起双臂,喂姚越丹药的皇朝人,一时间心绪无比复杂。

    不过此时,轮不得他们过多耽误,赶忙召集自家弟子离开秘境才是正是。

    秘境裂痕越来越大,在修士们如蜂群纷纷涌向出口时,化成人形的宁渊成功混入人潮乱流中。

    而在他衣襟内,方才还神威凛然的神尊大人,正懊恼地抱着自己的爪子一个劲地擦。

    要命。

    他怎么就一怒之下,居然用脚踩了姚越那个臭东西?

    脏死了脏死了!

    ————————

    第40章 迟者,杀!

    “兽尊?!”

    逃出秘境的人,一眼看见位于最前方身姿绝然的兽尊。

    再次对上这张脸,他们吓得下意识想再跪,然而下一息,兽尊眉眼微弯,平和宁静地看向前面的长石宗长老和熊宗长老: “二位长老辛苦了。”

    绷紧的脊背骤然塌掉。

    若是以往定会感恩戴德,谢谢兽尊关心的两位长老对看了眼,一时间情绪无比复杂。

    不。

    不是秘境中那位。

    纵然先前心中有猜测,但前后不过半日,刚开始他们还会分不清谁是谁,可现在亲眼见过二者,就能深深明白二者气势上的差距。

    可笑的是,他们竟然全都觉得秘境中那位所作所为压根没什么不对劲,好像那位本该如此傲慢尊贵。

    至于眼前的这个兽尊,如今再看,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这张脸不对劲,气势不对劲,连他身上的神兽威压都感觉不对劲。

    不过目前无人敢提,因为他们可没忘记,这个兽尊背后大概率站的就是皇尊。而秘境中那位尊者,看起来与皇尊恩怨颇深。

    若那位真的是神兽,只怕这皇朝……

    他们不敢再想下去,想到临走前,那位所言,各方势力领导者不禁心里有了掂量。

    长石宗长老走向自己宗门前,看了眼兽尊,难得好心提醒了一句: “我们此番秘境一行谈不上辛苦。倒是兽尊不如好好找找自己身上有没有兽丹吧,或者去看看姚越。”

    兽丹?

    兽丹怎么会在他身上?

    还有去看看姚越,什么意思?

    一见兽尊神色,长石宗长老彻底确定,秘境中那位不是眼前这位。

    发现秘境中凡大势力的长老或者核心弟子出来,均神色奇怪地看向他。

    有的还窃窃私语,说不过半日,他怎么变化这般大。

    兽尊心中疑惑,他并非蠢人,依稀猜到了什么,但这个想法太多惊骇,他根本不敢确定。

    又过了半炷香,皇朝的五位合体期出来了,他们还抬着一个浑身是血,出气多进气少的人。

    服下丹药勉强好转点的姚越费力睁眼,瞧见这张脸,恶狠狠道: “今日夺妖筋断双臂废丹海之仇,我来日必报!你等着,此番回去,就等着师父的怒气吧!”

    听见这个声音,兽尊才反应过来这个狼狈不堪,修为低到只有炼体八重的居然是姚越。

    不过他说的兽丹,妖筋又是什么意思?而且听他所言,这个下场似乎是他给的?

    兽尊心里那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越来越明了。

    这时扶着姚越的一位合体修士,冷声道: “兽尊让我们传给皇尊的话,我们一字不敢忘,势必为兽尊亲口带到皇尊耳里!”

    这时,应垣终于带着大部分万兽宗弟子出来。

    他看见自己师父冷静却有些茫然的样子,心里酸疼,让万兽宗长老安排好诸后事宜后,冒犯地拉过师父的手。

    “应垣,是秘境内出了什么事吗?”

    应垣抿唇点头,察觉到些许不善带着恶意打探师父的视线,应垣传音道: “师父,我们先回云舟,秘境内的事徒儿再细细向你说来。”

    白岚在另一边忙着清点门中弟子,此次秘境结束得快,弟子并未折损太多。

    扫了一圈,他看见最后面的宁渊,这小老鼠先在秘境外被熊峦针对,而后又被郑呈星带到他跟前,加上这只小老鼠虽看起来怯懦,但并未有任何畏缩胆小行为,他对宁渊观感不错。

    来到宁渊面前,上下打量了番宁渊,见人没受伤,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他立马发现宁渊捧在手里的白团子不见了。

    “那只幼虎呢?”

    宁渊微敞大氅,露出衣襟内不知道折腾什么,扭来扭去看起来格外活泼的小鼓包,白岚深蓝的眸子染上几分笑意。

    “曜大人,还没擦干净呢?”回到云舟,宁渊抱出白毛团子。

    “没!”瓮声瓮气,可怜巴巴的,云曜抱着擦红的爪垫放在鼻尖一嗅: “总感觉还有姚越身上那股臭味。”

    尾音拖长,轻声抱怨中带着不自觉对熟悉之人的依赖和撒娇。

    宁渊很是喜欢云曜这个语气,温润的双眼漾起涟漪。

    “是吗?”

    “嗯,不信你闻。”说话都带上了几分委屈。

    “好啊。”宁渊双眼一弯,轻捏住递过来的猫爪垫。

    “什么?”

    哎,不是!

    等等!

    见得宁渊真的凑过来,满脸认真,本是无心一说的云曜莫名发慌,急忙就想抽回后爪。

    奈何宁渊微微用力,止住了他的动作。

    藏在软白猫毛下面的肉垫嫩粉,因某只猫用力揉擦,带起些通透的红。极少用来走路的猫爪子不仅嫩,而且有着人形时身上独有的冷淡清香。

    “行了!”云曜耳朵发烧,一鼓作气抽回后爪,赶忙藏在毛肚皮下,警惕地盯着宁渊。

    心知自己是见了那样恣意昂扬的云曜,心思有些没藏好。

    宁渊收敛心神,看着显然有些吓住,一双猫眸瞪得溜圆的云曜。他再次提醒自己,纵然眼前这只虎活了五万多年,人形也不是幼崽,可算下来还是只屁大点的神兽崽。

    宁渊转移话题,认真道: “没有姚越的气味。”

    “真的?”

    “嗯。”

    云曜不信邪地抱着自己的后爪又闻了闻,宁渊说没有,好像真没有了。

    等云曜放松下来,宁渊捂住云曜的后爪。

    “你干什么?”

    宁渊笑: “不是觉得脏吗?我给曜大人再擦擦。”

    见宁渊真的细细揉按轻擦起来,云曜懒洋洋地躺下,抱出藏在丹海里的兽丹,一猫脸的忧愁。

    出气的时候爽是爽了,兽丹也确实好用,就是太不经用了些。

    “这是,裂开了?”宁渊跟着看了眼兽丹。

    抢到时还圆润饱满有光泽的兽丹,如今黯淡了许多不说,其中更是凭空出现两道深深裂痕。

    “是啊,裂开了。”云曜长叹气: “虽然勉强带得动大乘修为,但承载不住神兽威压。按这个折损的速度,以后我最多只敢用到金丹,不然兽丹会很容易再次开裂。”

    反正像今日那样大张旗鼓是想都别想,再来一次,兽丹就彻底废了。

    宁渊蹙眉: “看来还得拿回兽尊身上的兽丹才行。”

    “哦,对了。”云曜想起来: “我知道兽尊是什么妖。”

    见到兽尊,在云曜找到属于他的气息后,另一股无法忽视的就是兽尊本来的妖兽气息。

    自远古之后,出现了许多妖兽。他在记忆传承里找了许久,终于找出来对上了,这家伙先辈还和他们白虎有点小渊源。

    “什么妖?”

    “黑银虎。”

    “真是老虎?”

    以谢云璟的疯狗样,找只老虎来勉强替代神兽白虎,还真的完全不出乎意料。

    宁渊跟着找了找,很快对上,还找到了黑银虎的由来。

    远古时,大妖横行,小妖和人修全难以存活。神兽在护着人修的同时也会扶持小妖。

    他们顺应天道一切随缘,若遇见有心性不错的小妖,神尊会赐下恩德,让他们有更好生存的能力。

    这黑银虎的第一代是只黑不溜秋的小猫,初任白虎神尊偶遇这只黑球,见其跌跌撞撞跟他身后,憨态可掬。暗中观察了几日,发现这黑球心性不错,便赐了恩惠。

    谁料这小黑球胆大妄为,化形的第一句话便是眼巴巴瞧着白虎神尊的尊体,说:想像神尊一样威武雄壮!

    白虎神尊一笑,顺手给了小黑猫虎形。

    自此远古大妖黑寅兽诞生,这黑银虎正是黑寅兽分支之一银虎的又一分支。

    这黑银虎血脉甚至比朝月宗宗主的银狼血脉还要强,不然也无法容纳云曜的兽丹。

    云曜水般趴在白头叶猿的兽丹上,后爪从宁渊手里抽出来,毛茸茸的短腿蹬啊蹬,蹬得兽丹滚来滚去,他就趴在上面迈着两条后爪跟着挪来挪去。

    “我兽丹和肋骨确实在他体内,不过被他的兽丹修为和谢云璟布下的阵法压制了,不然我能随时召出来。”

    云曜愁闷: “若在秘境中我不出手,我们耐心潜伏打探兽尊行迹,凭借白头叶猿兽丹给的大乘修为,我的九阶符箓,你的八阶阵法,说不定能找到机会一举夺回兽丹。”

    他无精打采的: “如今惊动了兽尊不说,只怕谢云璟那个狗东西也会有所防备,下次再想拿回兽丹就麻烦了。”

    宁渊伸出食指,帮着蹬得费劲的某虎崽子推兽丹: “万兽宗稳定两万多年,兽尊鲜少独自行动,身边高手众多。而且兽尊乃谢云璟一手扶持上来的,以谢云璟的性子,只怕在兽尊体内种了什么禁制也说不定,防与不防差别不大。不过曜大人秘境闹了一通,利大于弊。”

    “嗯?”云曜脑子不笨,但他懒得去想: “怎么说?”

    “曜大人乃真正的神尊,纵然那些蠢妖分不清面相,但神兽威压是货真价实的。想来是真是假,他们心中已有定论。妖兽对神尊生来臣服,只怕之后不论效命万兽宗还是皇朝,他们行事皆会有所顾及,这大大方便了日后我们与皇朝和万兽宗之间周旋。再则……”

    “再则?”

    宁渊笑道: “谢云璟想抓回曜大人。”

    “狗东西,他算什么?本尊是他想抓就能抓的?!”云曜炸毛。

    “那自是不能。”宁渊赶忙顺毛摸: “不过谢云璟有这等野心,他知道曜大人急需兽丹,而兽丹又在兽尊体内。他极可能会利用兽尊,以此引得曜大人出来。”

    “那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宁渊思索着道: “兽尊背后是谢云璟,与其思索怎么动兽尊还要同时提防谢云璟,不如直接从谢云璟下手。”

    “除掉了谢云璟之后,剩下的再由曜大人亲自现身,以神尊身份把控局面,稳住修真界局势轻而易举。不过谢云璟倚仗太多,皇朝究竟什么情况我们也一概不知,接下来得先找机会摸清谢云璟的底细。”

    一鼠一猫商量中,突然云舟震荡,往前狠倾了下。

    怎么回事?

    云舟怎么突然停了?!

    云曜和宁渊对视一眼,云曜双爪收纳好兽丹,随即被宁渊抱起来到窗边。

    窗户打开,前面十几艘云舟里面的弟子和他们一样,全好奇地探出头来。

    最前方,身着皇朝服饰的渡劫初期大能居高临下,傲慢地看着首艘云舟上神情凝重的白岚等妖: “传皇尊旨令,今所有前往过西丹雪海的宗门势力及散修,即刻全部折回雪海,上交秘境弟子名册核对弟子人数,配合皇朝及万兽宗彻查假兽尊一事。”

    上交各大势力的弟子名册?!还要公然核对弟子人数?!

    谢云璟这是不惜一次得罪全修真界的势力。

    疯了,简直是疯了!

    而且那位神尊,才不是什么假兽尊,分明是真真正正的神兽!

    白岚心神凝重,替神尊感到不忿的同时,担忧更是数倍增加。

    神尊和谢云璟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云璟又到底凭什么敢这样冒犯神尊?!这态度,简直就像捉拿逃犯。

    他们从秘境出来还没一日,谢云璟就从数千万里之遥的皇朝追过来,还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要知道谢云璟当上皇尊几万年,还是头一遭疯得这么彻底。

    “主上只给诸位两个时辰,还请抓紧时间。否则,”渡劫修士眼中杀意毕露: “迟一息,杀一人!”

    ————————

    还没修

    明早连着上章一块修

    更新不定哇,一月初有考试,等考试回来会加油更新的。这文不长,预计30W,立个flag,准备在除夕之前完结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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