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娘娘,小主们久等了,太后娘娘传召各位入殿。”
气氛变的有些凝重,韦顷盈从这个角度望见俞贵妃敛了嘴角的笑意,亦变的端庄自持,众人皆低眉进去。
殿内透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按规矩皆不可抬首,只是参拜过后方才可落座。
往常入慈宁宫请安需要正五品以上的位份,但因新晋嫔妃入宫头一回拜见太后,是以今日便都来了。
瞧着一屋子莺莺燕燕,胭脂水粉香味萦绕在鼻尖,太后淡淡地扫了眼众人,在望见人群中最显眼的永宁公主时,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招了招手。
永宁公主从前也很怕这位皇祖母的,但自从陛下登基后她与其接触的机会多了些,皇祖母虽然看着有些严厉但是人很好,不仅会温声和她说话,还会喂她吃点心。
她蹦蹦跳跳跑向了太后,唯恐她冲撞到太后,连温贵嫔都不免捏了把汗,她有些汗颜今日为何请安前没多告诫女儿一声,平日与她说了要沉稳,可今儿还是这般蹦蹦跳跳的,在外头一点子规矩都没有。
偏偏太后娘娘似乎并不见怪,宫里头规矩够多了,约束嫔妃,宫人便是了,若还要约束只有四五岁的小公主那便太苛刻了。
太后望着活泼可爱的永宁,伸出手将她抱在了怀里,逗了她一阵,永宁公主稚声稚气地说着话,不时还能使太后笑出声。
气氛一时缓和了许多。
皇后娘娘笑着道:“母后,五月十二是永宁的生辰,得了陛下吩咐要大肆操办一番,让阖宫都热闹热闹,到时候母后一定要赏脸。”
自从先帝去世,太后一贯深入浅出,但并不代表她可以被人轻易忽视。譬如说不止后宫,前朝亦有她的人,她虽明着不管事,可背后示意下去也能在前朝引起轩然大波。
这个脸面太后自然要给的。
太后轻点了点头,浅笑道:“这是自然,宫嬷嬷,将东西呈上来。”
众人视线一时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宫嬷嬷不知从哪里端来一个银嵌宝石的首饰盒来,端看这盒子上头镶嵌的绿松石优雅深沉,便知价值不菲。
太后便是这般,不出手则可,一出手便能让人惊掉下巴的。
果然打开锦盒,入目便金灿灿的晃眼的很,竟然是一个份量十足的赤金如意锁,做工很是精致美丽。
“这算是哀家提前给永宁的生辰礼物,原是前朝吴越王宫里头的东西,也是先帝赐予哀家的,今儿哀家便借花献佛。”
这礼物实在太重。
温贵嫔有些惴惴不安,似乎觉着永宁还小,这样重的礼唯恐受不住。
哪料太后却摆了摆手,语气漫不经心道:“一个如意锁罢了,永宁是如今宫中唯一的公主,金枝玉叶不拘什么都配得上。这东西暂且交给你来保管。”
太后发话了,温贵嫔哪里敢再推让,便从宫嬷嬷手中接过沉甸甸的首饰盒。
太后照例问过了皇长子,俞贵妃恭敬地回过话,太后只瞧了她一眼见她今日很是低眉顺眼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犹记得去岁陛下刚登基时,贵妃回回来慈宁宫,太后都要敲打警示一番,如今许是新宫嫔入宫,太后便也没将这些话摆在台面上了。
左右说的再多也要贵妃自己听进去,否则便都是无用功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白费口舌。
新晋宫嫔又一一起身来给太后见礼,太后都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只是看到韦顷盈时,太后倒愣了一下,单独问了句话,韦顷盈按照温贵嫔所嘱咐的落落大方回过话,太后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素是喜欢女子落落大方,不遮遮掩掩才好,反倒在跟前畏缩才是不讨喜。
卢选侍嫉妒地望了韦顷盈一眼,心里头有些纳闷太后为何看着竟对她颇为满意。按理来说不应该了,楼韫可是太后的嫡亲外甥女,便是因着楼韫与韦顷盈,许采女之间的龃龉,她都不该对韦顷盈有好颜色的,可偏偏太后就不按照常理出牌。
倒是贤妃反而笑着插了句嘴道:“如今宫中有了更年轻明媚的妹妹们,娘娘的眼中便再也看不见臣妾们,若是这般臣妾可就要吃味了。”
满宫中能这样随意又带着亲昵的与太后说话的只有贤妃了。她年少时做过长公主殿下的伴读,那时候是被太后亲自挑中的。一半是因为出身,敬国公府的千金小姐挑不出一点不好,她虽幼承庭训但性子也算率性,一点都不古板木讷,因此才从一众闺秀中脱颖而出。
太后睨了她一眼,颇有些嗔怪的意思,“偏你胆子大,这点子醋也吃。”
贤妃柔柔一笑,又捧起茶盏。
太后宫里头的茶是最好的,今春新贡的,茶香中透着甘甜。
众人都静下来品了会儿茶,没过一会儿太后称乏了也就遣众人散了去。
皇后按例留了会儿,向太后娘娘汇报过近日宫务琐事,太后都静静地听着不曾插过一句嘴,待皇后汇报完毕,她抬眸望向太后恭谨地唤了声:“母后。”
太后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你性子素来沉稳知轻重,这些宫务你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还能将后宫都约束好,这些都很好。”
“陛下登基近一年了,这一年你回回来哀家这边汇报宫务,哀家瞧着也够了。往后许多事便照着你自己的心意来,不用事事知会哀家。你才是皇后,是这后宫真正的女主人。”
皇后听着这话一愣,还有些猝不及防。
“臣妾年轻,后宫琐事繁多,只怕难免做错了事,是以来请教母后亦求安心。”
太后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不要害怕犯错,你心里头怕便会畏手畏脚反而束缚了手脚不好。你是个聪慧孩子,学着自己拿主意独挡一面吧。”
“你要记得皇后并不低于陛下一等,陛下执掌前朝,后宫便是你的天下。”
这番话在皇后心中留下了重重的份量,她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此后时间一日日过去。
眼瞧着入了夏,陛下倒也是雨露均沾的很,起先还是去新晋宫嫔宫中,只是到后来新晋宫嫔才承宠了一半,陛下便转而去了贵妃,秦昭媛宫中多了些,反而是董承徽,陛下一连冷着几日,众人都揣度着怕是要失宠了。
董承徽急得很,疾病乱投医,只是全无法子,就这样被陛下无声无息地冷落了。
她大概知道症结出在哪里,心里头愈发嫉恨韦顷盈,只是作为事情的另外一位主人公,韦顷盈这几日似乎也被陛下忘之脑后。
近两日御膳房渐渐有了些敷衍的意味在,份例的菜虽然没少,可其中一两盘都不大新鲜了,都是热过两回的,那肉闻着腻的很,韦顷盈只动了动筷子便放下了。
芷荷语带不满道:“只是陛下这些日子不曾来过,御膳房竟然已经敷衍到这地步?奴婢瞧着这已经不是敷衍,是作践小主。”
“我入宫前便听旁人说,这皇宫是天下最势力的地方,而后宫中最势力的便是御膳房,他们最会看人下菜碟。”韦顷盈冷笑着自嘲道,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她要想想法子了。
紫宸殿。
楚熠这几日未曾来嘉福殿,其实并非是忘了韦顷盈,而是那日坤仪宫之事还让他耿耿于怀。
他承认,这么多女人中他许是对韦顷盈上了些心。
那日她的话虽有些大胆,却实实在在有些触动了他。这般直球,赶在他面前明明白白说爱慕的女人从未有过。
他原以为她有多胆大,却不想她也是会被人欺侮的。
他既是问了韦顷盈,便是信她有替她做主的意思,可她偏生还道无事,将所有委屈自己咽下,这是什么意思?
眼下她还是他最宠爱的女人,旁人便可以这般作践了,他不会允许的。
因此,他有意冷冷韦顷盈,可七八日过去了,嘉福殿那边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以,他心里头愈发烦躁。
这几日连杨寿恩都看在眼里,但他可不敢提及嘉福殿。他看得出来,陛下明明是有些在意韦才人了,可偏偏心里头又存了气,依他看这气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陛下做事,他这个做奴才的可不敢随意置喙,免得这项上人头都要不保了。
陛下批了一上午折子,终于有些疲惫了,他捏了捏额头,杨寿恩揣度着终于张了张嘴准备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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