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吃过晚饭, 季荞舒舒服服地躺回床上,估摸着家人都已经各回各的房间,跑到卫生间洗了个澡, 又躺着养足精神,直到凌霁十点钟躺到床上,两人又滚到了一块儿。
打金铺仍旧没有开业,这两天季荞过得非常轻松, 到第三天, 她拿回定制的横幅,红底白字, 挂在打金铺门口又轻松又喜庆,另外她还在门口贴上告示,说明以后只周六下午跟周日接活。
等到晚上, 她开始收拾各种物品准备明天去学校报道。
她心情极好,边整理户口本、录取通知书等边美滋滋地说:“我马上就要迈向跟你师生恋的新生活, 为了跟你师生恋我才考上大学,太期待了。”
凌霁唇角扬起:“我恐怕没办法跟你师生恋,建议你单恋。”
季荞:“很好, 凌教授, 你成功激起了我的叛逆心。”
凌霁:“……”
把家人给织的四件毛衣放进衣柜里时她才从里面发现一个布包,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大叠钱。
数了数, 是两千块。
她说:“你留给我爸妈的钱他们又给我带回来了。凌教授,你人美心善又大方, 一下就给我爸妈这么多钱。”
“那这些钱你准备怎么办?”凌霁问。
“既然他们又给了我, 咱们就拿着吧,其实最有钱的是我二哥, 他一天就能挣别人一个月的工资,我爸妈哥嫂承包苹果园生活并不差。”季荞说。
打开保险箱把钱放进去时,季荞一眼就看到摆在最上面的两张存折,拿着存折看了又看,她立刻提出抗议。
“凌教授,你不是负责保管我的钱吗,怎么把存折放这里了,你是担心我还会跑到外地去,怕我没有钱,所以把存折交给我?”
真是个大好人,把媳妇跑路的路费给准备好。
凌霁扣上钢笔冒,双手交握支着下巴看她,她很聪明,阅读理解满分。
不过他还是否认,并给了两个理由,说:“季荞,我只是觉得你用钱方便些,另外你现在有足够的能力管钱。”
他的话并没有让季荞平复心情,她声音带着怨气:“凌教授,你就是不信任我,觉得我还会跑路,我说你这两天怎么使劲睡我,你睡了我好多次,比之前都生猛狂野,我还以为你是想我思念我,原来你是认为我会跑路心里憋了一股劲儿是吧。”
凌霁:“……”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站起身,大步走到她旁边,双臂虚虚环着她,低头,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缓:“荞荞,小点声,我确实是想你。”
“可是你不信任我,我不过是在老家呆了一段时间,你就认为我不想好好过日子,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荞荞,你听我说。”凌霁想要说服她。
季荞嘟着嘴:“你又在试图用你缜密的思维跟强大的逻辑打败我,你想用你博士生的智商压制我这个复读一年才考上大学的,我才不给你机会。”
凌霁:……
她有些时候是不会讲理的。
“凌教授,从现在起,我跟你绝交了。”季荞又说。
凌霁:“……你刚才还说要跟我师生恋。”
季荞:“师生恋取消。”
凌霁想要跟她说自己做的梦,但季荞拒绝,她自顾自地收拾完东西,早早躺到床上睡觉,等凌霁再看她,她已经睡着了。
女人翻脸可真快。
凌霁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她甜美的睡颜,她在他眼里有变化,以前她在他眼里只是个小姑娘,现在是微微带着点柔媚的小女人,他的女人。
——
吃过早饭季荞跟凌朵一块去报道,不同的是,季荞只带了录取通知书、户口本等必备品,但凌朵背了被子卷,她要住校。
只有一辆自行车,两个人加被褥物品不方便,他们坐的公交车。
站在北城大学门口,看着北城大学四个气派大字,季荞长在八十年代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在八十年代上大学多好啊,毕业国家包分配是国家干部,不像后世,连工作都找不到。
季荞还有一个惊奇发现,这些学生的穿着比她想象得时髦多了。有些女生穿裙子皮鞋,颜色鲜艳样式新潮。
“多亏你二哥给我辅导,要不我还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季荞感叹说。
“好啦,知道你有个好对象。”凌朵说,她对大学生活充满向往,“我想跟男大学生谈对象。”
季荞笑道:“你有理想型吗?”
“有文化的,一定要有才气,最好会给我写诗,我永远是他诗里的主角。”凌朵语气中满是憧憬。
她的这种想法大概代表了很多八十年代女青年,八十年代大家都崇拜知识文化,很多人愿意嫁给文凭。
“咱们学校肯定有很多才子。”季荞说。
“二嫂,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凌朵问。
季荞笑道:“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你二哥那样的。”
季荞调换专业要在军训后,听说系主任还要找她,她就在英语专业报了名,凌朵报完名后两人汇合去了宿舍。
宿舍是六人间,上下铺,床铺看上去很简陋,季荞真不愿意住宿舍,吵闹不说,还要处理人际关系,哪有住家里跟凌霁一个宿舍好。
她根本就没把行李搬来,等军训完就申请跑家。
但凌朵对住校生活充满期待,她热情地给舍友分了点江米条,跟舍友就算认识了。
俩人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学校很大,还有人工湖,正值盛夏,杨柳依依,荷花盛开。
季荞觉得学校真不错。
在学校里逛了一大圈,她们又坐公交车回了家。
等到晚上凌霁回来,季荞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吃过晚饭他足足等了二十分钟,媳妇还是不理他。
他先开口,跟季荞商量:“要不我跟学校申请房子,咱们搬到学校去住,这样你上学放学方便。至于打金铺,你可以不开或者在学校附近租场地。”
季荞说:“咱们在家是大嫂做饭,自己单过谁做饭啊,还不是得吃食堂,食堂的饭肯定不如家里的饭好吃。”
凌霁觉得吃饭确实是个大问题,他可以做饭,但既然有现成的他也不想动手。
于是他说:“好吧,那你就先跑家,要是你觉得跑家麻烦我再申请房子。”
刚见面又要分开十天,他想找点话题聊,于是跟她聊军训,他说:“你们要在营地呆十天,中秋节也在营地,夜里要吹哨紧急集合,五发子.弹打靶,还有十公里拉练,不过你这体质肯定没问题。”
季荞对军训充满想象,说:“我还没去过营地里呢,肯定到处都是年轻的小哥哥,都穿军装,站得倍儿直,长得特别精神,威武阳刚。”
凌霁:代沟,真聊不下去。
过了十分钟,他才闷闷开口:“你喜欢当兵的?”
季荞俏脸上都是笑:“你去问问年轻姑娘,英俊的兵哥哥谁不喜欢呢。”
凌霁:“……”
三十秒后,他决定告诉她一个残酷事实:“你预想中的遍地都是兵哥哥的场景可能不会出现,你们跟士兵的活动区域隔开,很少能看到士兵,你们能接触到的只有负责军训的官兵。”
季荞眨着大眼睛,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真的吗?去营地也看不到兵哥哥?”
凌霁看着她失望的表情,肯定点头:“嗯。”
爽了,超级爽。
——
第三天,季荞拎着铺盖卷跟水壶等物品跟英语专业的学生集合,大家列队往郊区的方向走,他们要去营地军训。
八十年代大部分大学生在校园内军训,可北城有营地,他们学校又是北城最好的大学的学生,就被拉了过来。
她跟凌朵不是一个班,但分到了一个宿舍,宿舍四十人一间,两人在门口遇到打了招呼就一块往里走,占了挨着的两个铺位。
季荞这才发现安丽也考上了北城大学英语系,可她记得书里并没有这个情节,安丽根本就没有上大学。
另外让她不解的是,学校里啥样优质男生没有,何必去当女二喜欢姐夫呢。
凌朵也发现了安丽,跟季荞悄悄说:“想不到她也能考上北城大学,还是英语专业。我都不知道她要参加高考。”
季荞有高度吃瓜觉悟,马上嗅到瓜的气息,忙问:“怎么回事?”
凌朵说:“她以前成绩可差了,去年才考二百多分,之前她都没复读,不知道怎么复读又参加了高考。”
“复读一年成绩能提高那么多,她学习努力吗?我看她经常在家属院晃悠。”季荞说。
“应该是不怎么努力,她不爱学习,要不能一直看到她晃悠吗。”凌朵说。
——
军训明显比季荞想象得高级的多,她想八十年代物资匮乏,他们会穿便服军训,没想到发了军服军帽、胶皮鞋跟军用水壶。
换好军服,没有多少休息时间就是军训动员,然后就开始站军姿。
都说秋老虎毒,的确是,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晒得慌,站完军姿又跑步。第二天,季荞遇到凌朵时她正站在厕所门口呕吐。
营地接待能力有限,操场上一下有这么多人训练,厕所不够用,于是就地围了一个圈,铺了点黄土,就地大小便。
季荞能忍,可凌朵这种家里有抽水马桶的人完全接受不了。
俩人在午饭后短暂休息时间能见面,季荞说:“其实营地的馒头咸菜都挺好吃的,大锅熬的白菜豆腐也好吃,训练完挺累,大家抢着吃很香。”
凌朵吐槽:“我是真的不想上厕所,只能少吃。”
下午凌朵就又渴又饿又晒晕过去了,季荞在厕所边上听到这个消息,马上跟教官请了假回宿舍。
宿舍里还有一男一女,男生长得瘦高白白净净,是他把凌朵背了回来,季荞说是凌朵嫂子,谢过两位同学,就留在了宿舍。
季荞经过申请,去军人服务社买了两包三鲜伊面,又打来滚烫的热水,泡面的浓郁立刻弥漫开来。
“还是方便面好吃。”凌朵终于有了点食欲。
俩人吃了美味的泡面,等到傍晚,凌朵终于又活蹦乱跳,能去食堂吃饭,晚上能去操场上拉歌。
班里同学金东北趁着饭后休息时间跟季荞八卦:“我看咱们班的教官经常蹲在安丽边上跟她聊天。”
季荞很乐意吃别人的瓜给自己的生活增添点乐趣,尤其是安丽的瓜。
她说:“是啊,陈教官带队,曹教官不会有空闲了吗,安丽就坐在班级最边上,曹教官就蹲旁边跟她说话。”
金东北特别八卦,问:“有那么多可聊的吗?”
“拉家常呗,哪里人,父母干什么的,甚至兴趣爱好,等等。”季荞说。
反正周围一圈的学生都能听到,也不是什么秘密。
金东北说:“咋没教官找我聊呢,是不是我说话一股大碴子味儿。”
——
八月十五这天,操场上堆了木柴点了篝火,所有学生围在篝火旁拉歌。
之后教官让大家表演节目,自告奋勇表演节目那一波结束后,就没人再展示才艺。
张团长平时极少出现,这时候在与民同乐,说:“谁赶紧来表演,小伙子们上啊,一个个娘们唧唧的。”
今晚气氛放松,一句话惹来哄堂大笑。
安丽把视线转向季荞,上次去歌舞厅大家都跳得带劲,就季荞跟凌朵扭扭捏捏不肯跳也不肯唱,她肯定没有任何才艺。
她举起手说:“听说我们班的季荞多才多艺,让她给我们表演个节目好不好?”说完还带头鼓掌。
季荞正在望月神游天外,听到多才多艺这四个字,季荞就知道安丽在找事儿。
她有点意外,她跟安丽是什么关系?安丽为什么提议叫她表演?
她是安丽继姐前男友的二嫂!
她们之前的唯一交集就是一起去过歌舞厅,当时也没什么交流。
不过刚好,她看安丽也不太顺眼。
毕竟安丽跟曹教官有“交情”,她的提议曹教官当然不会忽略,于是曹教官说:“季荞在哪儿,出列,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大家鼓掌。”
季荞不想在这种场合显摆,也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出列走到篝火附近。
她说:“我给大家背首诗,就背《将进酒》。”
全场视线又往篝火旁聚集,火光闪烁映在她脸上,大家意外发现这个女生五官长得格外标致,想不到他们新生里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学生,不由得对她的表演期待起来。
现场很安静,只有火堆哔哔剥剥的燃烧声,安丽坚决反对,她大声说:“大中秋的背什么诗啊,季荞,给大家唱首歌,要不就跳个舞,大家都等着呢,可别让我们失望。”
曹教官马上赞成:“对,季荞,背诗可不算数,唱歌跳舞吧。”
季荞不动声色地往安丽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
安丽很得意,看季荞忸怩的样子就什么都表演不出来。
马上她就会出丑。
等季荞出了丑,她马上就去表演,这样大家都能知道她唱歌有多好听,那样她就能在新生中扬名,她要借此选上优秀标兵。
季荞当然会唱歌跳舞,可她一身反骨,偏偏不想表演。
她看向曹教官,口齿清晰地说:“曹教官,我想跟你比赛掰手腕。”
此言一出,全场轰动。
不仅曹教官愣住,所有学生都愣住。
这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女生居然要跟曹教官掰手腕,这不明显要输得一败涂地吗,但他们爱看。
曹教官不肯,拒绝道:“我不跟你比,你这不是胡闹吗,我担心你们说我胜之不武。”
“季荞,季荞,季荞,曹教官,曹教官,曹教官。”
现场呼声一片。
季荞声音平稳地挑衅:“曹教官,你肯定会输。”
现场气氛愈加热烈。
只有安丽一头雾水,掰手腕是什么鬼,这些天明明曹教官对她关注比较多,季荞明明结了婚,还想撩拨教官?也想评优秀标兵?
张团长觉得有热闹看了,说:“那你们俩就比赛吧。”
曹教官虽然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但现场呼声越来越高,他只能去跟季荞笔试。
很快一张小桌、两把椅子摆到两人面前,同学们都围了过来。
看季荞挽起袖子,大家就觉得她要输了,手臂细白看着一点力气都没有,手指细长更显柔弱,跟寻常女生掰手腕都赢不了,更别说教官。
“曹教官,那我就不客气了。”季荞说。
曹教官觉得这比赛压根就是儿戏,说:“好,我只出一分力。”
可当对方一发力,曹教官就知道这个女生不寻常,他不得不使出五分力,八分力,十分力,汗珠在他额头上沁出来,可对面的女生依旧神色如常,纹丝不动,他感觉对方并未使出全力,故意在拖长比赛时间。
时间越长,他越丢脸,可他没有翻盘的机会。
全场安静,同学们都放缓呼吸盯着两人。
他们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竟然是曹教官输了,季荞看上去脸不红气不喘,赢得非常轻松。
“哇,季荞赢了。”同学们惊呼。
这个瘦弱的娇滴滴的女生竟然赢了曹教官。
安丽脸色暗沉,曹教官怎么搞的,竟然让着季荞!
张团长在同学们的簇拥下同样觉得难以置信,声音洪亮:“曹排长你怎么搞的,输给姑娘家,再来一局,这局务必得赢。”
曹排长不干了,输给这个女同学让他觉得很丢脸,这些天努力在学生们面前树立阳刚威武的形象,功亏一篑。
他知道赢不了季荞,于是说他手腕扭到不方便再比。
倒是有别的教官跃跃欲试,在张团长安排下,他们排队跟季荞比试。
无一例外,他们全都输了。
季荞,打败教官无敌手。
一举成名。
“季荞太厉害了。”
“季荞,季荞,季荞。”
张团长看向季荞满是赞许:“你真是个不寻常的兵,毕业后想不下想进部队,我可以推荐你,你在部队一定大有作为。”
季荞婉拒,说她有别的理想。
安丽脸色黑得像锅底,季荞竟然有这本事,还是她把她推上去表演的,是她让季荞在全体心生跟张团长面前露脸。
为她人做嫁衣这种事让她难受极了。
她真是蠢得像猪。
中秋节庆祝活动结束,只有二十分钟的洗漱时间就会熄灯,从水房打完水,季荞跟凌朵一块儿往宿舍走,凌朵说:“二嫂,我没想到你这么强,教官都赢不了你,我一直都以为你娇滴滴的,你太厉害了,是我的偶像。”
季荞大咧咧地说:“以后二嫂罩着你。”
凌朵笑得呲出小白牙:“突然觉得很有安全感。”
——
曹教官丢了面子,他绝对不可能服气,很想找点季荞的小麻烦,比如说她踢正步不标准之类的。
然而,出乎曹教官预料,从这天起,张团长一直关注季荞。
张团长本来不怎么出现,现在会到操场跟宿舍看他们训练。
季荞当然知道曹教官看她的目光跟之前不一样,但她本来就不怎么积极,仍觉得得过且过就行,不过在张团长的强势关注下,她只能打起精神好好表现积极营业。
张团长对季荞的表现非常满意。
到宿舍看到季荞的被子叠得见棱见角;看季荞半夜集合速度最快;看到她在大太阳下站军姿纹丝不动。
张团长不仅在训练时表扬她,中午大家都集中在食堂面前等统一号令进食堂,之前的训话上号召学生们向季荞学习。
曹教官发现张团长简直无处不在,压根就没机会找季荞的麻烦。再说张团长关注夸奖的人,他也不能随便找茬。
这天晚上吹熄灯号之前,季荞跟凌朵又抓紧时间说悄悄话,季荞说:“我听说你在打听张团长,你打听他干啥,你不会看上他了吧,你看他像三四十岁,肯定有家庭,有媳妇孩子。”
凌朵撇撇嘴说:“我是给我二哥打听的。”
季荞疑惑:“为啥是给你二哥打听?”
凌朵说:“张团长总关注你夸奖你,我担心他看上你,那我二哥不就有竞争对手了吗?”
季荞额角直冒黑线:“张团长总去看我们训练我已经够发愁的了,我还不是得挺直腰板精神百倍好好走队列,我巴不得军训快点结束。再说……”
她脸上都是笑意:“你二哥就够老的了,更别说张团长这个大叔,你这丫头想啥呢。”
凌朵嬉笑:“你还是嫌我二哥老,回去我要告诉他。”
季荞也笑:“好啊,我就愿意看你二哥听到这句话时候的表情。”
“你想我二哥了吧。”
“怎么可能,我才不想他呢。”
话虽如此,季荞真的想凌霁了,她习惯了跟凌霁一起睡,住三四十人的宿舍压根不习惯。
不过军训就快结束,最后一天是阅兵式跟评选优秀标兵,之后他们就能回校,之后周末就能回家。
第 22 章
季荞打起精神积极营业的军训终于结束, 阅兵后她得了优秀标兵的荣誉称号。
她们班一共三人得了这个荣誉,除了季荞,还有安丽还有另外一个女生。
安丽最后几天都有点慌, 张团长明明不苟言笑可是看季荞的眼神满是赞许,还经常表扬她,她怀疑张团长会把季荞定为标兵。
深受困扰的她心不在焉,在跑步的时候摔了一大跤。
因为摔了一跤手掌擦破了皮她爬起来仍然坚持一瘸一拐地跑, 曹教官觉得她受了伤也不请假休息, 精神可嘉,就推荐了她。
另外一个女生是曹教官让她当组长, 给大家做分配做值日。这个女生没有给大家分配活儿,总是在大家休息的时候不声不响默默扫地,大家都不知道还有扫地这回事, 曹教官发现只有她一人干时让她给大家分活,但她仍然自己干, 这个女生也得到了荣誉。
班里同学嘴上什么都不说,可心里都不服气。
对季荞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季荞的实力在那儿摆着, 而且她是张团长特别关注过的人。
可另外两人得到标兵称号的理由让这群天之骄子觉得还是沿用的六七十年代选榜样那一套。
他们可是新时代的大学生, 认为标兵的选拔标准应该是军姿站得标准,正步踢得好,口号喊得响亮, 军体拳打得好,结果却是摔倒爬起来跟扫地。
——
从营地回到学校, 辅导员正在校门口热情迎接他们, 还特意跟季荞说英语系系主任找她。
他说:“还有时间,你先跟着一块开班会, 开完班会时间正好。”
季荞本来觉得她混完班会就行,没想到有位勇士搞事儿,她在班会上吃了安丽的瓜。
在班会上,辅导员交代完学校的各项制度跟近期活动之后,有位男生举手说他有话说。
这个男生叫陈竟成,看着格外板正严肃,关心同学,有集体荣誉感,在军训的时候表现特别积极。
辅导员示意他可以说后,陈竟成站起来语出惊人:“辅导员,我们军训后颁发的优秀标兵荣誉,其中有位同学获奖,我觉得有失公允。”
一言既出,全班安静。
金东北马上转过头来凑在季荞耳边说话:“肯定不是你,你获奖是张团长认可的。”
季荞自信点头:“肯定不是在说我。”
辅导员愣了一下,没想到刚开学就有学生这么勇猛,说还是私下里说这件事,但陈竟成不乐意,说这件事跟全体同学有关,要在班上说。
辅导员大概觉得无法阻止,于是说:“有什么想法,你说。”
陈竟成义正词严地说:“同学们,我对安丽同学获奖有异议,她只不过是摔了一跤就能获奖,我想她摔这一跤跟百折不挠、艰苦奋斗这种高尚品格没有关系,没必要上升到这个高度,另外她完全是因为跟曹教官私交比较好,曹教官推荐安丽,她才能获奖。”
安丽觉得气恼,她知道她获奖很多同学不服气,营地里气氛比较严肃没人提出异议,没想到刚回学校就有人反对。
她站起来,大声反驳斥责:“陈竟成,请不要随意污蔑同学。”
季荞听得津津有味,第一没说她,第二她关注的重点在陈竟成说的私交比较好这句话上,还真敢说。
别的同学都觉得不公平但不说,就他说出来,有点正义感在身上。
辅导员脸色微变,他想让他们班平静安稳,不希望一开学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再次建议课下讨论遭到全班同学反对后,陈竟成直接拿出一封信说:“没有证据的话我不会随意污蔑某个同学,咱们学校跟部队明令禁止学生跟教官私下里联系,但还在路上我就捡到安丽写给曹教官的信,试问谁会这么快马上给教官写信呢。另外,我还知道曹教官送给安丽子.弹壳做的装饰品。”
季荞觉得这个男生简直是站在八卦第一线。
安丽顿时脸色大变。
这封信是她忘了有重要的事儿要告诉曹教官,出发前收拾东西的时候写的,本来准备在路上经过邮筒就发出去,没想到丢失被人捡到,还被这么晦气的人捡到。
陈竟成举着信离开座位,在教室里转了一圈,说:“曹教官的名字地址写的清清楚楚,虽然没有写寄件人,但这就是安丽的字迹。”
他把信给同学们展示,然后走到安丽身边,安丽想要去抢信,可对方并没给他,而是继续往前走,想把信交给辅导员,可安丽简直是恼羞成怒,跑上前去抢信,陈竟成不给她,原本想交给辅导员,现在他改变主意仍拿在自己手里。
有人带头,同学们也都敢说,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激烈。
陈竟成继续说:“安丽同学的优秀标兵称号得来的不够光明磊落,我建议取消她这个荣誉,并且她违反学校规定,应该给予相应处罚。”
季荞看辅导员几次三番想要和稀泥,她不打算单纯吃瓜,站起来声援陈竟成:“辅导员,凡事都要讲证据,既然陈竟成手里有信,就应该调查清楚是否违反不能跟教官私下联系的规定。”
别的学生都是小声议论,只有她站起来表达观点。
毕竟是震撼过全校大一新生的人,季荞也没想到自己的影响力比陈竟成强得多,她这话一出,立刻有更多同学站出来表达不满。
大部分同学都很朴实,表达意思也很直接,直接提出质疑。
安丽脸色涨红,觉得难堪极了,同学的吐沫星子快把她淹死。
辅导员说:“安丽你解释一下。”
安丽眉头紧皱,反击毫无力度:“陈竟成污蔑我。”
辅导员终于无法和稀泥,只能说:“既然大家对安丽同学的优秀标兵有异议,我会上报系里,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安丽:“……”
——
班会过后,季荞马上去了英语系系主任办公室。
英文系系主任知道季荞对文物专业感兴趣,但还是想亲自季荞聊聊,问问她的想法,她苦口婆心一番劝说:“文物专业绝对是咱们学校最冷门专业,很多学生是分数不够从别的专业调剂过来的,毕业的时候你们可能会跟读三年技校的学生一样分配,在就业上远远比不上英语专业。
咱学校英语专业往外交部门输送了不少优秀人才,这是咱们学校的优势专业,你加把劲儿毕业后也能进入外交领域。”
报到之前张教授就知道季荞要换专业的事情,但她想见见季荞,就让她在英语专业报道。
季荞说:“我对文物专业感兴趣。”
她还说了自己学打金的事儿。
系主任很能说,一通摆事实讲道理,最后说:“这是你的好机会你怎么不抓住呢,专业会影响到你毕业分配,你想想文物专业可能分配的那些单位,肯定都是枯燥乏味的岗位,换过去就不再好换回来,你可不要后悔。”
文物专业的文教授听说英语系系主任不想放人,现在直接拿着一摞书来找季荞。
看到文教授进门,系主任有点意外,说:“真想不到还真有学生不是因为分数线第一志愿选文物专业。”
“我们教书育人,都应该尊重学生的兴趣爱好。”文教授说,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文物专业感兴趣的学生。
季荞虽然还不认识文教授,但看对方镇定自若的气度,就知道他必定是大佬。
他把六七本书放在办公桌上,说:“季荞,这是我送你的书,有我收藏的,有我写的,把这些书吃透,你也能成为专家。”
他打量着季荞,这个女生双眼纯净灵动,看着安静坐得住又有灵气,尤其是看到这些书眼睛放光,说明她真的热爱文物专业。
季荞惊奇不已,在八十年代买这些专业书籍很难,有《金银器发展简史》《花丝錾刻工艺》等。
“这些书都给我了吗?”季荞惊喜地问。
“对,都送你了,现在是你的书了。”文教授一般不愿意把宝贝书籍送人,但这次破例。
系主任想不到这个学生被人用几本书给勾走了,她现在再送书也来不及。
文教授给季荞打预防针:“你可想好了,你在英语专业毕业参加工作还有当干部的可能性,在咱们专业可能只能坐冷板凳。”
季荞当然早就有心理准备,说:“我愿意跟文物打交道。”
文教授很满意,他这些书真没白给,季荞会打金,有深厚的绘画功底,难得她还有兴趣,很高兴发现一个好苗子。
季荞成功地换了专业,拿了一摞赠书,退了住宿,跟凌朵汇合,两人坐公交车回家。
——
军训这些天季荞很想念凌霁,等他下班回来一看到他,她就想扑到他身上,但想着之前他提供跑路路费的事情还没解决,就强忍着没跟他说话,就像没看到他一样,转身朝楼上走。
她早就将他全身看了个遍,他看上去还是身姿颀长,眉眼立体俊朗,领口跟袖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满身满脸高冷禁欲气息。
凌霁目送着季荞的背影,又把目光转向凌朵,说:“不就是军训吗,你二嫂生龙活虎的,你咋蔫叽叽的。”
凌朵叹了口气:“实在受不了那露天席地屎尿横流的厕所,吃不好拉不出来的。”
不过她很快情绪高涨起来,说:“二哥,你惹我二嫂了,她怎么不理你。”
凌霁故意扳着脸:“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你可别像她那样闹情绪。”
凌朵笑道:“二哥你别绷着,刚才我看你差点就追上去了。我们军训的时候张团长一直关注我二嫂,总是去看她训练,还给她发了优秀标兵的奖励,张团长可是男的哦,长得高大威猛,还挺精神的。”
凌霁:“……”
非常意外。
没有兵哥哥,竟然有团长。
他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紧张,说:“张团长咋回事?为啥看她训练?为啥给她奖励?”
凌朵抿着嘴往自己房间走:“我哪知道啊,你问我二嫂。”
季荞就站在楼梯里没往自己房间走,听到楼下的对话,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晚饭很丰盛,田慧芳特意大早上去排队买肉,买了猪肉跟大棒骨,做了大棒骨汤跟红烧肉。
吃完饭,凌霁若无其事地看了半个小时书,然后忍不住下楼找凌朵,不过凌朵拒谈张团长,还抛出另外一件事。
“去学校报道的时候我跟二嫂提到理想对象,我说我的理想对象是诗人,你猜二嫂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是什么样的?”凌霁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
“她的理想型是……”凌朵故意停下来。
她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说:“二哥你急了吧,我还不熟悉你的表情吗,听到二嫂有理想型你就急了。”
凌霁下颌线紧绷:“胡闹,我上去了。”
凌朵伸手:“二哥,我没零花钱钱了,你得给我十块钱。”
凌霁掏出裤兜里的钱包,拿出十块钱递过去,说:“下不为例。”
凌朵拿着钱惊喜极了,这钱居然敲诈得这么容易,早知道多要十块。
她当即决定以后面向三个哥哥开展这项业务。
“诶,二嫂说她的理想型是你。”凌朵说。
凌霁看向她的眼睛,觉得她没有撒谎,问:“真的?”
“我用得着编瞎话吗?看把你美的。”凌朵说。
他非常严谨,还特意问了季荞是什么时候说的,得知是在闹别扭之后说的,嘴角的弧度根本就隐藏不住。
“快去哄你的小媳妇吧。”凌朵说。
凌霁上楼,见季荞正在看书,有心想跟她说话,但季荞并不看他。
其实季荞一直想着怎样开口,但她见凌霁很忙,过了半个小时,他离开书桌开始整理东西。
她本来坐在床沿上看书,可凌霁一直在她面前晃悠。季荞压根就看不进去几个字,手中的书只是道具而已。
凌霁一边刷存在感一边看她的反应,见刷存在感没什么效果,他直接把衬衣脱掉,问她:“季荞,你看到我的蓝色格子的睡衣了吗?”
他的书籍、衣物包括所有物品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轻松就能找到所在位置,他不可能找不到睡衣。
季荞忍着笑,顺势朝他看去,凌教授很自律,每天早上坚持运动锻炼,非刮风下雨雷打不动会跑五公里,身材也保持得极好。
肩宽腰窄,线条流畅劲实有力,微微凸起的腹肌连成排向下延伸到腰带处。
不想辜负他的美男计,季荞放下手中的道具书,跳下床跑了几步扑到他身上,双臂勾着他的脖颈,亲密地挂在他身上。
他的胸肌梆硬,胸膛宽阔,挂在上面让季荞觉得很踏实。
凌霁满意地弯着唇角,赶紧伸出双臂托住她。
“军训累吗,看你没晒黑。”凌霁低头,脸颊贴着她的脸侧问。
“不累,就是有点生气。”季荞蹭着他的脸说。
“我还以为你会说想我呢。”凌霁声音里带着笑意。
季荞装作气呼呼地说:“你都认为我会跑路,我干嘛要想你。”
凌霁马上说:“我做梦梦见你跑路了,才把存折放到保险箱。”
“梦见我跑路你就把路费给我准备好是吗?”季荞问。
凌霁说:“总比连路费都没有强。”
“你都梦见啥了?”季荞问。
她觉得凌霁最好也知道,本来就是书里的内容,凭什么她一个人知道。
把她跟凌霁梦见的内容拼凑起来,就知道书里都写了啥破事儿。
可凌霁只梦见她抛夫弃子跑了。
她把凌霁搂得更紧,说:“我还梦见我想偷渡去港城,结果在海里淹死了。不,我才不跑呢,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我儿子,要是有的话。”
凌霁觉得自己的心弦嘣得响了一下,他可不想听到死这个字,也紧紧抱住季荞,声音哑涩:“你不会跑,也不会死。”
季荞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低沉,笑道:“好啦,做个梦而已,又不是真的。”
她的嘴唇轻轻碰了下他的,说:“好啦,把睡衣穿好,不冷吗?”
凌霁大步走到床边,轻轻把她搁在床上,自己也跟着欺身过来,拉被子把两人盖的严严实实,俩人搂抱了好一会儿,凌教授眼神跟气息都变得灼热危险,食指跟拇指摩挲着她的耳垂:“季荞,你要是敢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准备怎么不放过我?”季荞环着他的腰笑问。
“唔……”她所有的声音都被同一种单调的高低起伏的声音取代。
他今晚格外生猛,就如同猛烈的暴风骤雨没有放过她。
季荞觉得他的水平越来越好。
又是军训,又是劳碌大半个晚上,第二天季荞理所当然地晚起。
凌霁去了学校,季荞快乐地奔向打金铺,周六周日这两天她都可以呆在打金铺,周一正式上课。
打金铺一开门,就有以前的顾客溜达过来找她聊天,大妈说:“你这打金铺三四个月没开了吧,你考上北城大学了?真会念书,几个月没开门就成大学生了,以后还开门吧。”
门口的红色横幅太显眼,过来过去的人都知道店主考上了大学,季荞准备把横幅挂到烂再取下来。
季荞说:“对,以后就周六下午跟周日开门。”
八十年代很多店铺营业到六点多钟就关门,打金店更没必要晚上开门,凌霁建议她晚上不要忙打金,像别的学生一样看书完成功课。
另外她以后只接复杂款式,简单款式她会建议去别的打金铺,不过顾客要是懒得跑远路非要让她做,她也会接活。
她在打金铺呆了一整天,接了三个订单,说好周日下午取货。
等吃过晚饭小两口回到房间,凌霁马上问:“昨天凌朵说的那个团长是咋回事?”
季荞抿着嘴笑,昨天他都没提,还以为他不在意这事儿,没想到虽迟但到。
“一股醋味儿。”她说。
就喜欢看他吃醋的样子,表面风平浪静,实际内心醋意翻涌。
“说说,为什么你有特别待遇,别的人没有。”凌霁语气无比正经。
季荞说:“一个三四十岁的老大哥还能咋回事,当然是因为我很优秀,我在军训中表现突出,引起团长高度重视,我的荣誉称号也是凭借我出色的训练得来的。”
凌霁莞尔,还真是她一贯的说话风格,自信,夸张又很可爱并不让人反感。
“听说那团长长得不错?”凌霁问。
他现在很明确季荞是个颜控,颜控媳妇自然让人很操心。
他也得跟着关注人的相貌。
“你不问团长的能力人品,问他的长相?”季荞抿着嘴笑。
凌霁点头,能力人品跟他有什么关系,长相才有点关系。
季荞笑道:“嗯,当然,跟你比各有特色,虽然年纪挺大的,但你知道我就喜欢老的。”
凌霁:“……”
“一个比你老得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的醋你都吃吗?”季荞脸上带着好看的笑意。
凌霁拇指轻轻揉着额角,强行压下种种好奇,看文加暗号裙易五儿二漆雾贰扒宜让自己显得很大度,说:“我就随口问问。”
——
周一正式开学,三人吃过早饭准备一块出发,凌霁骑车带着季荞,凌朵单骑一辆车,等到傍晚凌朵留校住宿,季荞骑车回来。
季荞情绪高涨:“大学太美好了,终于开启师生恋第一天。”
凌朵说:“我都羡慕你了,你好像特别期待去上学的样子,找个教授当对象特别有动力是吧。”
季荞点头:“那是自然。”
“别在我面前腻腻歪歪的,欺负我没对象。”凌朵嘟着嘴抱怨。
骑车走到学校附近,季荞提前说:“你可别让我下车走到学校门口,合法夫妻,不怕被学生看见。”
凌霁声音极宠:“好。”
等上完一天课,到放学时间季荞马上骑车出了校园,在校门口等到凌霁,两人一块儿骑车往家走。
回到家后,凌霁问:“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季荞感慨:“原来凌教授这么关心学生,能考上大学实在是太好了,现在想想以前天天闷在家里复习的日子真是太难了,我现在解放了,我要高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凌霁扬起唇角:“你高兴就好。”
季荞向他致谢:“多谢凌教授给我辅导功课,帮助我考上大学,都是凌教授的功劳。”
“别嘴上说谢,给点实际行动。”凌霁说。
季荞唇角含笑:“你要啥行动?”
凌霁伸出指骨分明的手指轻点脸颊。
季荞马上凑过去,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亲他。
刚好宋义兰带着果果去厂区里的供销社打酱油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小两口正抱在一起啃。
宋义兰:“……”
二儿子这是进化得不忍直视。
“果果快闭眼。”
——
季荞发现自己因为跟教官掰手腕成了大一新生里的名人,走在路上经常有同学跟她打招呼,有人点头致意,有些人虽不打招呼可看她的眼神格外柔和。
而凌霁走在校园里也经常听到他媳妇的名字,留意多听了几句,这才知道季荞在军训时打败所有教官的事儿。
他媳妇可真不一般,在学校里出名了。
比他出名。
他大概了解了他媳妇为什么能独得团长的关注,心头不由一松。
而季荞才知道文大佬是谁。
著名文物鉴定专家,考古界宗师,将收藏的几百件文物捐赠给了博物馆,享受□□特殊津贴,从京城调来主持北城大学的文物专业。
她换专业的事情虽然略有波折,但也算因祸得福。
本来文教授除了上课之外跟学生们交流不多,可他格外关注季荞,把季荞当成了重点培养对象。
季荞如今是文大佬罩着的人。
至于文物专业的其他同学羡慕季荞都没用,她算是唯一一个有基础的学生,他们只能奋起追赶。
第 23 章
上了一周课, 周六学校发了选课表格,可以选修感兴趣的课程。
在八十年代还能选修课程倒是很先进。
季荞发现竟然有跟本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大学物理课程,主讲人正是凌霁。
她立刻在这门选修课后面画了勾。
本来她就想上凌霁的课, 有选修课当然更好。
“诶,听师姐说凌副教授长得特别帅,是咱们学校最年轻长得最精神的教授,他的课特别受欢迎, 才允许全校学生选课, 我要选。”
“嗯嗯,我也一定要选, 听说凌副教授很有才华,还没对象呢,不少师姐都暗恋他。”
听到后桌几个同学的对话, 季荞心说原来凌霁原来在新生中都很有名。
她转过头来,跟她们剧透:“你们还不知道吧, 凌副教授有对象。”
后桌两人立刻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马上头往前伸想要获得一手信息,催促她说:“快说, 他对象是啥样人, 干啥的?是不是长得很漂亮,跟凌副教授很般配?”
季荞大大方方地说:“凌副教授的对象是我。”
哈哈哈哈。
后桌几人笑得前仰后合,都以为季荞在开玩笑, 韩娟说:“季荞,你逗死我们了, 想跟凌副教授谈对象的多的是, 要都像你这样不就乱套了吗。”
“想不到你长得好看还这么逗,真有点幽默精神。”
“凌副教授的对象真是我。”季荞再次笑盈盈地申明。
不管她的语气有多正经, 他们都认为她在开玩笑。
这次连坐她旁边的男同学都忍不住了,说:“季荞你可真会开玩笑,你说你们女生都咋回事,能不能矜持点。”
回到家后,季荞才知道凌朵也选了这门课,“我就随大流,看班上好多同学选,我也选。”凌朵说。
凌霁说:“你们俩不会坐第一排,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吧。”
他也很想知道课堂上坐着他媳妇是啥感觉,可能感觉不会太好。
凌朵说:“没我啥事儿,主要是我二嫂,她肯定会在课堂上色胆包天地盯着男教授看。”
季荞笑眯眯地说:“有可能吧。”
“我在家里给你上课,到学校你还要听我上课,不腻吗?”凌霁说。
季荞笑道:“当然不腻,我努力复习高考还不是想去听凌教授上课。”
凌霁唇角扬起。
凌朵说:“好了,打住,我看你们俩有腻歪的倾向,回你们屋腻歪去,别在我这个单身女青年跟前少儿不宜。”
早上吃饭的时候,季荞发现凌志国嘴边长了一圈大火泡,于是就问怎么回事。
凌志国就说:“还是季荞孝顺,你看你们都没发现,就季荞心细。”
宋义兰这才发现他对象眉头皱得紧,问:“你发愁啥呢,有事快说,我看你这几天吃不下睡不好的,是工厂的事儿吗。”
“凌跃进这小子变本加厉地胡闹,他去歌舞厅也就罢了,还要开歌舞厅,正经人会做这生意?他要真开了歌舞厅他们那一帮子狐朋狗友不更方便聚众不务正业,四个孩子一样教育,就老三长歪。”凌志国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凌胜利说:“爸,你也不用发愁,老三就是挣了点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他吃点亏,吃点苦头,跌个跟头是好事儿。”
凌志国满脸忧虑:“现在正严打呢,跌跟头是好事,让他清醒清醒,就怕他一跟头栽进监狱里去。”
宋义兰一说进监狱就着急了,说:“那怎么办啊,要不把他关家里不让出去。”
“能关得住他?把窗户焊死都没用。”凌志国叹口气说。
——
安丽跟曹教官私下联系这件事也很快有了处理结果,安丽被取消优秀标兵称号,给了个警告处分,因为违反校规情节并不严重处分并未记入档案。
优秀标兵可是他们入学以来得到的第一个奖励,竟然被撤销,这成了全校大新闻,另外给教官私下写信,也让她成为学校舆论头条。
这天中午放学,金东北来找季荞一块去吃午饭,顺便跟她八卦:“咱们班同学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都挺满意,认为学校很公正,你不在咱们班了,没看到安丽有多蔫吧,本来军训时她还挺高调,现在跟换了个人似的。”
季荞能想象得出来安丽失落的样子,喜闻乐见。
不过金东北有点遗憾地说:“大家都觉得不公只有陈竟成去说,他算是主持正义,不过并不落好,有人说安丽她爸是教育局的,安丽要是针对他的话可能会影响陈竟成的毕业分配。”
季荞知道八十年代的毕业生分配工作时候的压力也很大,大家挤破头各显神通想进好单位。
“当时我看陈竟成神情一震,似乎没料到安丽有这样的爹,也许他后悔了。”金东北说。
“我早就知道安丽的爹是教育局的,她跟曹教官聊天时我听到的,那又能怎样,周围的人应该能听见,你们都没听到么。”季荞说。
金东北很惊讶:“那你还能帮陈竟成说话,季荞你好棒啊。”
季荞又问:“既然她爸是教育局的,没给学校施压不给处分或让取消处分吗?一入学就给处分,她爸肯定不乐意。”
金东北说:“那咱们就不知道了。”
不过她很八卦,说:“我去打听打听。”
——
这天中午下课,季荞拿着饭盒跟两个饭搭子一块去食堂吃饭。
大学里的女生都仨仨两两结伴而行,吃饭,上自习,参加学校活动,要是没伴儿独来独往的话就显得孤零零的。
晚上季荞回家,就剩二人组一起吃饭跟上晚自习。
韩娟吞吞吐吐地说:“季荞,我有点事儿想告诉你,但又怕你生气。”
赵静说:“你毕竟不在学校住,有些说法不知道你听说没有。”
季荞说:“跟我有关的吗,啥说法啊,说吧。”
韩娟说:“那我可就说啦,你听了一定要淡定。就是你转到咱们专业吧,文教授特别偏爱你,咱们班有些同学不太服气。”
季荞语气轻松地说:“我知道。”
作为一个吃瓜选手,她怎么能不知道班里同学的想法。
文教授是大佬,从来没有偏爱过哪个学生,他们觉得文教授对季荞的偏爱毫无来由。
不过是认为季荞这个转专业的学生并没有比他们优秀多少。
“随便别人怎么说。”季荞毫不在乎。
韩娟松了口气,说:“对,不要在意。”
赵静一向比较安静,也说:“别管别人怎么说。”
——
这天文教授上完考古现场文物保护技术这门课后,拿出一个银盒给大家欣赏,这些没有多少机会接触文物的学生都认真看着并仔细听介绍。
文教授说:“这是一个唐代的团花纹银盒,直径四厘米多,重量三十多克,盖面中心是六出团花,外圈六朵莲枝,整体是六曲葵花形,上下以子母口方式接扣,扣合后封闭紧密。”
介绍完,文教授又让大家轮番去讲台边看,等学生都看完,突然叫季荞,说:“季荞,你会打金,把这个银盒拿去复制吧。”
季荞:……就挺突然。
所谓复制,就要原大小、原材料、原工艺,做得一模一样,跟仿制品是两个概念,博物馆里展出的很多都是文物的复制品。
她站起来说:“这个银盒的图案繁复精美,我没复制过文物,很有挑战性,可以试试。”
“那你说说你准备用什么工艺复制?你可以过来看看。”文教授问。
季荞走到讲桌前仔细观察银盒,说:“有焊接痕迹,盒盖跟盒底都用钣金加焊接工艺,盒面、盒底跟盒身的花纹用的鉴刻工艺。银盒制作不难,难点在于花纹。”
古代工匠技艺水平高超,之前季荞接的打金活儿跟这个银盒比可以说是几乎毫无难度,一上来就复制这个银盒肯定很难,更别说这个银盒的图案花团锦簇,花纹细密精致。
季荞本来还想着得到几句点拨,可文教授只是给了她一块又黄又黑的银块,说:“材料就用这个,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面对有挑战性的工作,季荞觉得是个机会,但她同时觉得太难了。
教室里一时间特别安静,学生们想不到文教授会让季荞复制这么复杂的文物。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文教授为什么拿个古董让季荞复制,肯定是文教授也知道有些同学不服气,他要硬核平息流言。
学生们都觉得文教授的做法很公平,如果季荞能复制得很像,那么众人都能心服口服,如果季荞失败,文教授以后应该也不会没来由的偏爱她。
其实学生们都挺羡慕季荞,文教授不是给她出难题,他是相信她能做出来,这份信任一般人都得不到。
下课后,季荞跟文教授一起往楼外走,她小心翼翼地拿着银盒说:“我拿去测量数据,再画下来,尽快还给您。”
文教授说:“先不用还,这个也是复制品。”
等文教授一走,就有不少同学围上来了,他们很好奇季荞能不能复制,纷纷问她。
韩娟说:“对,季荞能做出来吗,这多难啊,要是真能复制出来跟博物馆的老师傅都能一个水平了。”
看着同学们八卦的眼神,季荞淡定地说:“我试试。”
同学们更羡慕她了,她不慌不乱,不骄不躁,仍那么淡定。
他们很想快进到季荞拿出成品的时候,那样热闹就大了。
——
这些天凌霁下班按时回家,他们很默契地在校门口见面,没课的话,凌霁会提前在校门口等她。季荞要用中午跟晚上时间在实验室复制银盒,肯定要跟凌霁说一声。
第三节课下课,季荞就往三号办公楼走,二楼楼梯右拐左手边第二个房间就是凌霁的办公室,她还是第一次来,办公室的门关着,敲门后,里面传来另外一个老师的声音:“请进。”
季荞推门往里看,两名副教授合用一个办公室,办公室不算大,大概有二十多平米,陈设简单,桌椅,书架,衣帽架,还有一张可供休息的床。
她一眼就看到凌霁,他面对门口坐着,背靠着窗户,“凌副教授。”她有礼貌地打招呼。
凌霁闻声抬起头,看到媳妇在门后面露出的小脑袋,扬起唇角,大步流星地走出来,顺手把门带上,两人往楼道窗户边走,他问:“有事儿吗,一会儿该上第四节课了。”
季荞说:“我们系的文教授让我复制银盒,我要晚上在文物系实验室操作,得晚点回家。”
凌霁说:“没问题,我等你,你忙到几点都可以,晚饭在食堂吃,我会去实验室看你。”
季荞莞尔:“好的,凌副教授,那我先去上课。”
凌霁点头:“去吧。”
等凌霁回到办公室,另外一名副教授立刻说:“女生?女老师?她叫你时声音真甜,凌副教授对她态度也不一般。”
凌霁大方承认:“嗯。”
傍晚跟两个饭搭子一块吃过晚饭,季荞就去了实验室。
文物专业有文物修复实验室,金属器修复实验室里有各种工具,文教授批准她使用。其实他们接触不到什么文物,修理文物的话仅限于课堂示范,平时白天晚上都没人。
季荞先做的是测量数据,把盒身图案按原尺寸画上两遍。
没过半个小时,凌霁就来了,本来他想在门口叫她出去,可见偌大的实验室只有她一人,遂问原因。
季荞把缘由说了一遍,凌霁这才仔细观察起银盒,说:“难度不小吧。”
季荞点头:“嗯,但也是一次机会。”
凌霁感觉到她心态还比较轻松,鼓励她说:“尽力而为。”
不想让她回家太晚,九点半凌霁又来找她,两人一块骑车回家。
——
这几天季荞都在实验室,这天中午吃完饭把饭盒放回教室也想去实验室,听到陈竟成在叫她,这让她有点意外。
听说他积极参加学校活动,已经进了校学生会,季荞说:“恭喜你加入学生会。”
陈竟成说:“校学生会招新,你想加入吗,我可以帮忙。”
就凭季荞说的那几句话,他就觉得季荞人品不错。
季荞摇头:“我周六日要打金,没多少时间参与学校活动。”
对方又说:“我不知道你跑家,问了你们班同学才知道,谢谢你那天在班会上助我一臂之力。”
季荞说:“我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而已。”
“你知道安丽父亲是教育局的吗,跟安丽关系不好的话可能会影响到你毕业分配。”陈竟成又说。
季荞觉得无所谓,说:“我不想随波逐流,想站在正义这边,管再说我以后要靠手艺吃饭,别人拼爹又能怎么样,反正拼不过我的手艺。”
“真羡慕你能这样自信洒脱。”陈竟成的话中满是羡慕跟赞许,“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份赤子之心。”
季荞当然要靠自己的实力,八零年代风起云涌,不像后世阶层固化那么严重,有大把的上升机会,只要她实力足够强,别人拼爹也拼不过她。
再说她以后真的会是手艺人。
她又问对方:“那你后悔了吗,有没有觉得有点草率,会不会担心影响毕业分配?如果知道她爹是教育局的你还会当众提出异议吗?”
陈竟成摇头:“当然会,我也不管他爹是谁,如果有能力,我想匡扶正义。”
闻言,季荞这才仔细打量陈竟成两眼,表情严肃正派,长得还挺周正。
简单聊了几句,两人都有事情要忙,陈竟成走的时候说:“季荞,我的毕业分配不会受到影响,你也不用担心,安丽她爹绝对不会影响你。”
“哦。”季荞说。
她觉得陈竟成话中有话。
——
季荞每天晚上跟周末都在实验室里忙乎。
文教授终于来看了她一趟。
她现在做的是盒盖,把银片做成环形,顶盖是圆片敲出弧度,然后焊接到一起,做银盒不难,难得是做成一模一样。
文教授看了一会儿,仍然没给指点,只问:“有压力吗?”
季荞笑道:“我会做银壶、银杯、银碗,各种花纹都能雕刻,不过要做成一模一样的还挺有难度。”
“咱们在课堂上学的都是理论,要真想学手艺还是得毕业后由老师傅带,不会一上手就接触文物,都是得从复制做起,那些老师傅掌握的知识也不成体系,可能说不出来,就给示范,自己琢磨领悟。”文教授说。
季荞心说毕业工作了好歹老师傅能给示范,现在可倒好,她全靠自己琢磨,不过文教授不主动指点的话,她也问不出问题来,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摸索。
——
选修课排好课已经是一周之后,凌霁的大学物理安排在周六上午第三四节课。
课间,季荞跟凌朵汇合,两人一块往阶梯教室走,本来想占前排位置,没想到能容纳几百人的教室乌泱乌泱都是人,前排位置早就被飞奔而来的同学占上。
没办法,她们只能在教室后排找位置坐下。
季荞跃跃欲试:“来晚了,下次老师一说下课我马上跑过来。”
“你对象这么受欢迎,你一定很骄傲吧。”凌朵猜测二嫂的想法。
看来这么多学生,季荞的自豪感早就油然而生,连连点头:“那是当然。”
上课铃响,季荞终于见到课堂上的凌教授,果然跟平时不太一样。
他衣领雪白,领口跟袖口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得严严实实,浓密的头发分毫不乱,容颜俊美,举手投足都自然而然散发着只可远观的优雅男神气息,神情带着淡淡的如天边月一样的高冷疏离,让他多了几分神秘气质。
他的声音都低沉悦耳,传到教室每一个角落,就连他口中那些陌生的术语都那么有魅力。
季荞觉得她没见过比凌教授更才华横溢更一表人才更男神的老师了。
教室里很安静,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朝前注视,看向她的男神。
上他的课真是种享受。
凌霁本来以为季荞会坐前排,可视线在前排逡巡一大圈,最后在后面几排找到季荞毛茸茸的小脑袋。
于是他微微扬起唇角,清晰利落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俊美无俦的脸瞬间生动起来。
认真注视他的女生们看到这个变化简直内心狂喜,凌副教授也太帅了吧,不想错过他的任何表情,因此更加专注。
只有季荞是个例外,她并没有如预想中聚精会神地看他,而是跟旁边女同学聊得起劲儿。
季荞正在采访她旁边的女同学,说:“诶,你听得懂吗?”
她见女生眼神太过热烈,就想打断她。
女同学正托着腮,一边转笔一边满脸花痴的听讲,突然听见季荞提问,就回答说:“谁选修大学物理是真的来上课的啊,还不是来看凌副教授的,凌副教授真是太帅了。”
季荞继续采访:“听不懂课的话考试咋办?”
“开卷考试。”女同学说。
“不好好听课的话照书抄都不一定找到地方。”季荞说。
她觉得教室里很多女生可能要不及格,默默为这些同学默哀。
“那要是考试过不了咋办?”
“那就当养眼来
䧇璍
了。”
季荞又说:“其实凌副教授有对象了,他不会对任何女生感兴趣,他的对象就是我。”
女同学视线就没离开过讲台,这时候突然对季荞的话有了兴趣,转过头眼睛亮闪闪地看她,突然失笑,语气中带着羡慕:“我真的很欣赏你,敢这样大胆地碰瓷,我就不敢。”
季荞拍拍凌朵的手肘,说:“她是凌副教授的妹妹。”
女同学觉得她们在玩一种新奇的游戏,她非常想加入,笑道:“巧了,其实我也是凌副教授的妹妹。”
季荞说:“她的名字叫凌朵。”
女生笑眯眯地说:“我叫凌云。”
凌朵:“……”
周六的午饭回家吃,季荞、凌朵跟凌霁前后脚到家,一见到季荞,凌教授就批评她:“谁上我的课开小差跟旁边同学说话,嗯?季荞同学?考试不及格的话我可不给你开后门。”
季荞说:“凌教授,我其实在跟旁边同学说一件大事。”
凌霁说:“上课开小差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季荞脸上带笑:“我被那女生对凌教授爱慕专注的眼神刺激到了,我就想打击她,看她知道凌教授已婚有媳妇后心碎。”
凌霁好奇发问:“那你达成目标了吗?”
季荞失望摇头:“没看到人心碎,没人相信我是你媳妇。”
凌霁被她逗笑,顺手动作亲密地揉了下她的发顶,说:“好吧,你高兴就好。”
第 24 章
季荞做了三回, 才复制出一模一样的银盒,为了不毁掉做好的银盒,她现在银片上练习雕花, 准备练到手熟才往银盒上鉴刻。
同学们天天问她银盒复制得咋样。
“还没完成呢。”季荞回答。
“进展到哪一步了?”
“正在做。”
众人好奇极了。
晚上,一群人想到实验室来看看她的工作进展。
“季荞,我们想来学习一下你的作品。”
实验室里就她一个人,别人也没获批用实验室, 她关着门, 有资格不让任何人进来。
“没忙完呢,实验室里乱, 你们先别进来。”季荞拒绝。
学生们议论纷纷。
“我看季荞这个作品估计不太像,你看她眼底发青,黑眼圈都出来了, 花的时间长不说,压力还大。”
“对, 原先季荞长得多好看啊,现在看着她整个人都憔悴了。”
“我们学的都是理论,直接让我们复制太难了, 更何况季荞才入学。”
“我都有点同情她了, 她每天都焦头烂额的。”
如果同学能拿出一模一样的复制品,那他们肯定会羡慕嫉妒,哪有看人失败轻松惬意。
今天是周六, 晚上依旧是凌霁等她,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一起回家, 凌霁有心问她进展, 但她不提,凌霁不想给她压力, 也就没主动提。
等小两口回家,看到全家人居然都在客厅,要是平时早就忙各自的事情,有的已经睡着了。
客厅里气氛格外压抑,凌志国脸阴沉沉的,没人说话,季荞在各人脸上看了一圈,就知道凌跃进在跟他老爹对峙。
凌霁知道季荞爱凑热闹,但这些天她实在太忙,不想让她参与,攥住她的手腕说:“季荞累了,我们先上楼。”
季荞站定:“我不累,真的,一点都不累。”
凌霁看着她那八卦的神情,妥协,说:“好吧。”
他把季荞的斜挎包摘下放桌子上,拉开椅子,两人一块坐下。
凌跃进见所有人都到齐,更来劲了,跟凌志国对抗说:“都说我二哥是老古板,其实我二哥是随了你啊,爸,这都啥年代了,你不能顽固不化,思想必须与时俱进,都改革开放好几年了,工厂的生产效益为啥越来越差,都是爸你没有跟上时代。”
后面几句话把凌志国噎得够呛,现在和平时期,除了中越边境的战事,国内国际局势稳定,罐头、压缩饼干等物资需求量减少,军工厂一直有军改民传闻,军工厂一直按照上级发布的生产任务进行生产,如果把军改民的责任归到他头上,他是不乐意的。
凌跃进聪明不用在正道上,当然知道怎么说能让他爸生气,从而转移矛盾。
凌霁慢斯条理开口:“爸,凌跃进又犯啥事儿了,想开歌舞厅?”
宋义兰生怕凌志国气出个三长两短来,说:“老二你管管你弟,就是他要跟人合伙盘下歌舞厅的事儿,你爸说他胡闹,他这反过来说你爸工厂的事儿。”
老两口根本就管不了凌跃进这小子。
凌霁说:“好好的你开什么歌舞厅,那是正经人干的事!”
凌跃进铁嘴钢牙地反驳:“二哥要说跟不上时代,咱爸第一,你第二,歌舞厅怎么了,那是最挣钱的买卖,时髦,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
凌霁嗤笑:“跟你来往那些小年轻有靠谱的?开歌舞厅你就别想了,有了聚众干坏事的场所,你早晚得被那些人带沟里,你们在歌舞厅里能干啥,喝酒、打架、跳贴面舞?”
凌跃进很惊讶:“二哥,你不是老古板吗,跳贴面舞你都知道?”
“现在正严打,你们这样的行为非常危险。”凌霁警告他。
一提到严打,凌志国心中的忧虑更甚。
凌胜利好言好语地劝他:“三弟啊,咱爸不让你开歌舞厅,你就别开。”
田慧芳跟着附和:“老三,你就听咱爸的吧。”
凌跃进平等地攻击每一个人:“大哥,你整天像个大老爷似的等着我大嫂伺候,大嫂,咱家最没见识的就是你。”
凌朵也加入口舌之战,说:“爸,你不用管我三哥,说不定他就想去吃窝窝头踩缝纫机呢,他进去几年就老实了。”
一时间屋里炒成一团。
果果这个小家伙在田慧芳怀里扭来扭去,这时跑到季荞身边,钻到季荞怀里,兴致勃勃地听着大人斗嘴。
等他们停下,一直没说话的季荞终于开口,她并没有直接针对凌跃进,而是说:“爸、妈,我跟凌朵一块跟凌跃进去过歌舞厅,我们都看过他跳舞。”
凌跃进很得意:“怎么样,二嫂,全场闪亮之星,你们不知道,我的外号北城舞王。”
“北城舞王,三哥,你笑死我了。”凌朵哈哈大笑。
听到这个外号,再听儿子语气那么得意,凌志国用手撑着头,大拇指揉着太阳穴:“……”
“当时二嫂目不转睛地看我,生怕落下一个动作,二嫂也为我的舞姿着迷吧。”凌跃进洋洋得意。
季荞强忍着给他一个大比斗的冲动,说:“你跳舞时确实是全场轰动,不过我只觉得特别尴尬,你在那儿扭来扭去干什么呢,像僵尸、像蚯蚓,那动作就跟抽疯似的,当时我都尴尬的想要赶紧逃离地球。”
凌跃进惊讶的张大嘴巴:“……”
听到季荞这个新奇的说法,众人皆惊讶且沉默。
凌跃进受到巨大打击,好一会儿才说:“二嫂,那么时髦的舞,全场都为我疯狂,怎么就说能让你尴尬得想要逃离地球?”
他原以为季荞不说被他迷住,怎么也得很欣赏她。
甚至他曾经觉得季荞喜欢他,爱而不得。
在他的逻辑里,所有女青年都迷恋他,更何况这个订过娃娃亲的!
没想到她对他是这种评价。
季荞又说:“爸,妈,大哥大嫂,你们还没看过凌跃进跳舞吧,要不让他给咱们跳一段。”
凌跃进不甘心受这个打击,他要一雪前耻,一定要让家人改变对他的偏见,于是说:“跳就跳。”
他把他据说花了一万多买的收录机跟音响都搬到客厅里来,特意换上他的破洞喇叭牛仔裤,蝙蝠衫,外套一件皮衣,带上□□镜。
凌志国看到他这一身打扮血压立刻升高,再听舞厅里经常播放的神曲响起,整个人都不好了。
凌霁把椅子拉进,伸长手臂揽着季荞,调整坐姿,坐得笔直,简直是全身戒备,看得季荞觉得好笑。
“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
神曲一响,舞王登场。
凌跃进跳了一曲嗨翻全场的舞,不,只嗨翻了他自己,跳完后本来等着家人夸奖,没想到全场静默。
“你们这都是啥表情?”凌跃进没有得到预期中的赞美,反而觉得家人看他的眼神很怪。
凌志国首先开口:“你二嫂形容得非常贴近,你跳舞真让人没眼看,看了你跳舞,我也尴尬得想要逃离地球,别跟外人说你是我儿子。”
宋义兰说:“你就在舞厅跳这个,丢人现眼吧你。要知道你这样跳,我早就把你拎回来了。”
凌朵给他泼冷水:“三哥,我跟二嫂那天确实看得津津有味,不过我们俩都觉得你挺傻的。”
凌胜利说:“三弟你扭啥呢,真跟抽疯似的。”
凌霁修长手指的指背轻轻蹭着季荞的脸:“你真会比喻,确实凌跃进跳舞,谁看谁尴尬。”
凌跃进:“……”
平白无故被人嘲笑一通。
打击加了无数倍。
他气鼓鼓地把收录机跟音响往自己房间拿,顺便把衣服都脱了换了身正常的,返回客厅说:“你们都是老古板,跟不上时代,不懂得欣赏。”
见凌跃进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凌志国说:“挺晚的了,都回去睡觉吧,凌跃进的事儿明天再说。”
凌跃进做了一宿噩梦,他梦见他在舞厅扭得正欢,扭着扭着,他的拉链开了,裤子掉了,就剩下个裤衩,裤衩的松紧带松了,他家人都尴尬得坐宇宙飞船逃离地球了。
他拉着裤衩的松紧带,想要追宇宙飞船,可怎么都追不上,后面公安在追他,说他聚众淫.乱。
凌跃进马上开始思考人生,整个人都显得严肃深沉。
第二天季荞依旧要去实验室,凌霁要陪她,他没想到她压力在身,还有心思兴致勃勃的看凌跃进的热闹。
既然如此,他要问问季荞银盒复制的事儿。
“你还有心思看凌跃进跳舞?”
季荞点头:“他跳舞的样子特别傻,看着解压。”
“复制进展怎么样了,真能给你出难题,要不我跟文教授说不复制了,要不我就让他给你点指导,你刚入学,做不出来也有情可原。”
季荞语气轻松:“还在做呢。”
——
中午在食堂,季荞又吃了一次安丽的瓜。
她跟俩饭搭子打完饭菜,端着饭盒找位置,听英文专业的学生大喇喇地说安丽的事儿,食堂座位很少,大家都站着吃饭,听到安丽这个名字,季荞凭着一起军训混的脸熟凑到八人桌一起吃饭,顺便还能过问两句。
“咱们都以为陈竟成是工人子弟,当时他还担心要是安丽老爹针对他,他的毕业分配会受影响,咱们都想岔了。”
季荞边吃饭边听,很好奇到底怎么想岔了。
“咋想岔了,快说,急死我了。”
“陈竟成老爹是北城市教育局的领导,他能担心有人给他毕业分配使绊子才怪,安丽老爹是区教育局的,陈竟成老爹还是安丽老爹领导呢,陈竟成都没到处宣扬,安丽倒是到处说。”
季荞快要笑出声来,真是太巧了,原来还是一个系统的。
一爹更比一爹强,原来拼爹靠不住。
“怪不得安丽最近特别蔫,原来大水冲了龙王庙,要不按她的性子,肯定不会消停。”
“听说安丽去找她爸诉苦,想让他爸给学校施压撤销处分,她被他爸臭骂一顿,她才这么老实。”
真相大白,季荞赶紧把吃到的瓜跟凌朵分享,凌朵说:“不管怎么样,这个陈竟成还挺有正义感。”
季荞点头:“就目前来看人还不错。”
——
周二晚上九点钟,季荞的银盒做旧完毕,她长长松了一口气,拿着银盒去找凌霁。
依旧是敲门,听到凌霁的声音后,季荞推开门,探头往里看。
凌霁看到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勾起唇角,站起身说:“进来吧,就我一个。”
季荞随手关了门,一直走到他的办公桌前。
凌霁端详着她略微憔悴的小脸说:“咱不复制了,你要是不好意思跟文教授说我就去跟他说,我给你找个师父,你有基础,学习一段时间肯定能做出来。”
季荞不做声,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两个银盒放在他办公桌上。
凌霁看着面前两个一模一样的银盒,非常惊喜:“你做出来了?”
季荞很开心:“嗯,可以交差了。”
“你真棒。”凌霁仔细端详着面前两个银盒,说:“太厉害了,没有差别,看你这些天累的,以后晚上可以按时回家。”
“凌教授能不能给我个奖励?”季荞伸出手指轻戳自己的脸颊。
凌霁朝窗外面,对面办公楼黑漆漆一片,但如果有人肯定能看到这个房间,他非常慎重,边帮她把银盒往书包里装边说:“凌教授回家给你奖励。走吧,回家。”
季荞不答应:“就在这儿。”
凌霁说:“如果对面有人,那么我们办公室亮着灯,所有情况会看得一清二楚。”
季荞朝对面瞅了一眼,说:“明明没人,也不会有人。”
没人的话他到底在谨慎什么!怪不得大家传说凌教授刻板。
凌霁说:“在家里不一样吗?”
季荞说:“那当然不一样。”
不过她还是扬起笑脸:“好,走回家吧。”
说完,乖巧地跟在他身后朝门口走。
凌霁对她的从善如流很满意。
灯绳在门口,他关了灯,手握门把手准备开门时,季荞伸出双臂抱住他,把他按在门板上,踮起脚,黑暗中熟悉又精准找到他的嘴唇,亲了上去。
突然被媳妇按在门板上亲的凌霁:“……”
背后是冷硬的门板,前面是媳妇柔软的身体,被束缚在小空间内,感觉挺特别,挺刺激。
配合她亲吻完的凌霁开门,锁门,两人走在楼道里,凌霁偏头看媳妇眼睫低垂,脸颊粉嫩,唇角带着微微笑意,看起来乖巧的很,跟黑暗中狂野的她判若两人。
他勾勾唇角,声音磁性勾人:“满意了吗,季荞同学。”
季荞美滋滋,终于在学校里把凌教授给亲了!
——
季荞第二天第一节课下课就拿着两个银盒去了文教授办公室,把银盒摆在办公桌上,说:“终于复制好了。”
文教授眼前一亮,两个大小、花纹、颜色完全一致的银盒出现在他面前,他给季荞的材料与古银相似,两个银盒重量也一致。
他甚至看不出哪个是他给季荞的。
他仔细分辨,终于挑出季荞复制的银盒,拧开盖子细看,这个复制品简直完美无缺,看不出半点不同。
“你的水平超出我的预期,我很满意。”文教授兴奋地说。
季荞重做了六遍才拿出这个成品,这要是换成老师傅,一遍就能完成。
本来己很满意,得到文教授的认可,她很骄傲,很开心,肩上的千斤重担卸下,连日来的压力一扫而空。
文教授拿起两个银盒就往外走,季荞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赶紧跟上,原来他去了英文系系主任办公室,拿着两个银盒跟张教授显摆说:“其中一个是季荞复制的,你看到了吧,季荞天生就该学文物专业,她有天分。”
张教授细细看着两个银盒,问:“那个是季荞复制的?”
文教授很得意:“看不出来说明复制品水平高。”
张教授顿悟:“哦,你是来跟我显摆来了,抢走我们专业的学生,还来跟我显摆。”
文教授一点都不客气:“对,我就在显摆。”
——
交了活儿,傍晚终于可以按时回家吃饭。
凌志国还等着三儿子继续开歌舞厅,要想办法给他搅黄让他吃点苦头,这天在餐桌上问:“我看你小子这几天特别老实,就在家里呆着,又憋着啥坏呢吧,你啥时候开歌舞厅?”
凌跃进没精打采地宣布:“我不开歌舞厅了,以后也不去歌舞厅跳舞。”
凌志国吃惊之余大喜:“真好,老三你想通了。”
凌跃进气呼呼地说:“还不都是我二嫂!她说看我跳舞尴尬,搞得我也觉得很尴尬。”
凌志国赞道:“孺子可教。”
“都是咱家荞荞有办法,你看你教育跃进他不听,他二嫂一嘲笑他他立刻觉得他的行为有问题。”宋义兰连连给季荞夹了好几块肉说。
凌霁说:“挺好,你二嫂帮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你应该感谢你二嫂。”
凌跃进哼了一声:“二嫂真是我的克星,二哥,二嫂整天讽刺嘲笑我,你管管她。”
凌霁说:“你二嫂在帮你改邪归正。”
“就是,有这样的二嫂你烧高香吧。”
“这么好的嫂子打着灯笼都难找。”
面对众家人的教导,凌跃进求饶:“好了,我知道我二嫂都是为了我好。”
季荞否认:“不,你搞清楚啊,我是真的在讽刺,笑话你,你那些自以为很时髦的打扮、行为我真看不惯。”
凌霁夸奖媳妇:“说得真好,会说你就多说几句。”
凌跃进:“……”
凌跃进的跟班来催他:“跃进哥,你那儿钱到位了吧,我们俩凑够了一万,你九万都筹齐了吧,咱啥时候交钱去,人家等着咱话呢。”
凌跃进说:“我不打算盘歌舞厅了,我要干点别的营生。”
“别呀,跃进哥,开歌舞厅多好啊,哥们姐们都等着呢。”跟班撺掇道。
“我不干了。”凌跃进斩钉截铁地说。
他脑子里一直循环播放季荞尴尬得想要逃离地球的话。
跟班又说:“跃进哥,歌舞厅咱不盘,总得去跳舞吧,我一天不跳舞浑身都痒痒。”
凌跃进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叫你皮痒,你自己去吧,我以后不去歌舞厅了。”
跟班像听到晴天霹雳,惊讶道合不拢嘴:“歌舞厅都不去,跃进哥,你可是北城舞王。”
凌跃进现在非常抗拒跟跳舞有关的一切,说:“以后这个称号归你,你是北城舞王,以后要跳舞别来找我。”
跟班几乎喜极而泣:“真的,跃进哥,我是北城舞王?太好了,我终于上位了。”
——
周五下午有文教授的课,上课铃响过,文教授就把两个银盒放到讲桌上,问道:“其中一个是季荞复制的,你们能看出是哪个吗?你们可以到讲桌边来看。”
学生们都涌到讲桌旁,把讲桌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仔细观察那两个银盒。
让他们意外的是,这两个银盒完全一模一样,精美复杂的图案上每个线条都完全一致,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季荞不是复制不出来吗?
“季荞,这真是你复制出来的?”
“当然,完全是我自己弄得。”季荞骄傲点头。
他们讨论的一致结果是季荞没能力复制,他们本来很同情她,没想到刚得出这个结论就被打脸了,季荞的复制品竟然完美无瑕,吹毛求疵都挑不出不一致之处。
文教授说:“这个唐代银盒有极高的文物价值,本来就需要再复制一个放到博物馆展出,季荞复制的这个完全可以。”
教室里想起汹涌澎湃的掌声。
季荞也很兴奋,太意外了,以前总觉得博物馆的文物神圣,她的复制品也可以进博物馆了。
气氛特别热烈,同学们让她讲讲心得体会。
季荞说:“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升华了,以后再复制文物应该不会觉得难了。”
同学们都很羡慕她,季荞已经遥遥领先了,她有天分又跑得快,差距太大,他们羡慕嫉妒也没用。
“季荞,我们可以跟你学吗?”
“咱们就是没上手的机会,有机会当然可以,不过我水平真一般。”季荞说。
文教授又给了季荞一块材料,接下来几个晚上,大家挤在实验室里,看季荞复制。
这简直是最生动的现场教学,大家围在季荞身边看得津津有味。
等到完工的时候季荞说:“我会的也不多,这就是我的最高水平,都教给你们了。”
“季荞,没想到你愿意教我们。”
“看你整个打金过程,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实验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他们对季荞心服口服,这个同学竟然把自己会的东西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们,一点都没藏着掖着。
这让同学们很感动,他们认可她的能力,钦佩她的精神。
季荞成了班里团宠。
连带文教授,都成了最受欢迎的老师。
至于文教授,对她就更加明目张胆地偏爱了,季荞可以随时找他问各种问题,他都会详尽解答,并借了好多书给季荞看。
没有人会嫉妒季荞得到文教授偏爱,觉得是她应得的。
——
接下来的日子季荞过得就很轻松了,这个周六下午在打金铺快乐的呆了一下午,做了一个复杂雕花手镯,凌霁则在学校,两人前后脚到家,没过几分钟,凌霁的两个发小任长安跟沈元初就来了,手里还拎了好多蔬菜水果。
凌霁狠狠跟他们炫耀了一波媳妇考上大学的事儿,真想不到他那个需要辅导功课的媳妇还真能考上大学,他们说要见面他又说没时间,他终于有空他们就来串门。
第 25 章
田慧芳忙着招呼任长安跟沈元初坐下, 倒茶热情招待,还说:“知道你们俩要来,早上我多买了点菜, 一会儿就开饭。”
两人还拎了点心水果,宋义兰客气道:“你们过来看看就行,不用拎东西。”
任长安说:“大妈,我们早就该来看您。”
沈元初说:“对, 就是凌霁一直没时间。”
宋义兰笑逐颜开:“不用管凌霁有没有时间, 你们过来就行。”
凌霁从他们带来的东西里扒拉出两块蛋糕,一块递给果果, 一块递给季荞,说:“妈,他们俩来肯定是想让你给介绍对象。”
俩发小刚坐在沙发上喝了两口茶, 心说要说谁最了解他们,非凌霁莫属。
凌霁跟他们显摆得天花乱坠让他们觉得有个对象不错, 并且觉得宋义兰这个街道办大妈真有两下子,于是过来看望宋大妈。
但两人绝对不可能承认,找借口说来恭喜嫂子/弟妹考上大学, 顺便来看宋大妈。
宋义兰已经拿来厚厚一沓子照片, 不顾他们解释,乐呵呵地说:“你们可找对人了,我这有很多适婚年轻女性的资料, 挺多条件都不错,你们看看。”
宋义兰也很高兴她的数据库多了两名优质未婚男青年。
俩人矜持一会儿, 赶紧给宋义兰让座, 三人凑在一块看照片,边翻看照片宋义兰边如数家珍地介绍女青年的情况, 脾气性格工作学历父母情况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季荞没想到宋义兰还兼职干媒婆,等她退休了可以开个婚姻介绍所,肯定生意红火。
凌霁也凑过去看,说:“妈手里竟然有这么多年轻未婚女性的信息,妈,当初你怎么没把这些照片拿出来,怎么给我介绍两个奇怪的女人?”
看四人看得起劲,季荞边吃蛋糕边拿手指戳凌霁后背:“诶,照片好看吧,你都看了十几张了,很遗憾当初没好好挑挑?”
凌霁脊背一僵,回过头来连忙解释:“我其实对这些照片根本就不感兴趣,我只是抗议不公平待遇。”
季荞保持微笑:“嗯。”
凌霁往边上走了两步,把季荞也往一旁拉,语气急促地解释:“荞荞,冤枉啊,我就是好奇咱妈都收集了什么样的照片。”
季荞手指点着自己鼻尖:“你媳妇在这儿呢,你好奇别的女人的照片?好看吗,有相中的吗?”
凌霁:“……”
只是,他看着媳妇清凌凌的眼神,只觉得媳妇话中醋儿味还不够冲。
这时,在看照片的两人停下,朝小夫妻俩看过来,任长安满脸促狭笑意:“凌霁能找到对象真是意外。”
沈元初打趣说:“刚好,我们可以看看凌副教授怎么哄媳妇。”
季荞唇角有好看的弧度:“我也想知道你怎么哄。”
凌霁说:“荞荞,我其实并不想看这些照片。”
“就这一句?”任长安说,“凌副教授你不合格。嫂子,你可不要轻易被凌副教授哄好。”
“今天终于不用看这两口子显摆,快点啊,我们都听着呢。”沈元初很看热闹不嫌事大。
凌霁伸出手臂搭在季荞肩膀上:“我一会儿回房间哄,你们俩光棍又没媳妇,不用跟我学习任何经验。”
终于到了吃饭时间,饭菜堵住了两个发小的嘴,不过临走的时候他们还在打趣小两口。
“嫂子,你得让凌副教授跪搓衣板。”
“要不,跪黄豆也行。”
凌霁说:“看把你们俩羡慕的,你们俩想跪搓衣板都没人让你们俩跪。”
回到房间,季荞笑眯眯地说:“那个看本文由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欢迎加入女人照片的凌教授准备怎么哄媳妇啊,你好像根本就没哄过我,我要抓住机会。”
凌霁说:“给你买衣服。”
季荞摇头。
“带你去饭店,有家饭店酸菜鱼做得很好吃。”
季荞接着摇头:“我手里有钱,这些事情太普通了,我自己去就可以。”
“必须两个人做的事?”凌霁问。
季荞笑道:“你休想用美男计。”
“不是,媳妇,我是正派人,我没那样想。”凌霁赶紧解释。
冥思苦想一晚上,他都没有有创意的想法。
季荞都有点困了,说:“想不出来就先睡,这两天好好想想。”
凌霁睡不着,想到那两个男人正幸灾乐祸他不可能睡着。
躺到床上十分钟左右,他突然灵光一现:“我看你打金这么长时间,我看你这些机器都不好用。”
季荞说:“是啊,是都不太好用,压板机、压条机、拉丝板都不太好用。”
这些机器都会逐步改进,到九十年代才比较好用,能极大提高手工效率。
凌霁说:“比如说压条机,如果你可以用压条机随意做出尺寸合适的银条,那么你可以少敲打很多下,我可以帮你改进,应该很简单。”
季荞觉得凌教授哄媳妇的方法果然与众不同,笑道:“可是让凌教授改进这些机器太大材小用了。”
凌霁说:“我不觉得,能帮上你,能提高你的效率就好,机器改进一下就能让你少敲敲打打千百万次,你就是效率最高的打金匠。”
“可是我不想耽误你太多时间。”季荞说。
“我抽空做,你告诉我你的需求,咱们慢慢调试,可能要等的时间长一些。”凌霁说。
“那好,凌教授,先谢谢你。”季荞亲昵地亲了下他的脸颊。
凌霁回亲了下她的额头,掀开被子,说:“我下楼,给那俩小子打电话。”
季荞很好奇,跟出去时,他已经拨通电话,正一本正经地跟对方说:“我把媳妇哄好了,她很乖,我不怕她吃醋,就怕她不吃醋,不用羡慕我,你们以后也会有媳妇。”
季荞站在楼梯上,笑得很开心。
“不跟你说了,我媳妇在等我呢,她穿得少,天凉,怕她感冒。”
凌霁放下电话,心满意足,大步走上楼梯,揽着季荞肩膀往楼上带,说:“回房间,别凉着。”
“明天还是请你吃饭。”凌霁说。
“好啊。”季荞声音轻快。
凌霁莞尔,其实他媳妇很容易满足。
第二天傍晚从学校出来,他们去了凌霁说的那家卖酸菜鱼的饭店,人很多,他们等了一会儿才有位置。
等了三十分钟,一大瓷盆热气腾腾的鱼肉片端上了桌。
冒着热气的饭菜还有嘈杂的说话声都显得很有烟火气。
现杀黑鱼刺少又鲜嫩无比,微酸微辣香味扑鼻。
在八十年代能吃上酸菜鱼感觉太幸福了。
凌霁给季荞夹鱼片,她碗里堆的像小山,说:“荞荞多吃点。”
季荞也给他夹菜,说:“凌教授多吃点。”
现在天越来越凉,从饭店出来,凌霁还给媳妇整理了下领口,把最上面一颗扣子扣好,两人这才往家的方向走。
——
话说凌跃进最近特别老实,在家里呆的时间长,也不去歌舞厅,凌跃进的跟班又来找他,春风满面地说:“跃进哥,你不去歌舞厅哥们姐们想死你了,不过我现在是北城舞王,有了这个名头,跳舞真是带劲,我是全场焦点,一跳起来欢呼声一片。”
凌跃进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当初自己的影子,觉得对方很幼稚,遂问:“你知道我看你跳舞有啥感觉吗?”
“啥感觉?是不是特别时髦先进现代化?”跟班期待地问,他特别想得到前舞王的肯定。
凌跃进手里夹着烟,语气深沉:“我尴尬的想要逃离地球。”
“为啥尴尬啊,跃进哥。”跟班觉得自己被泼了一瓢凉水。
“扭得跟蚯蚓似的,多难看啊。”凌跃进说。
跟班:“……”
“不是,跃进哥,你咋了,受啥刺激了?没跟哥们混的这些日子你都经历了啥?不会经历了啥不好的事儿吧,跃进哥,你别吓我。”跟班慌了,伸出双臂拼命摇晃着凌跃进的肩膀,“你不是中邪了吧,你说句话啊。”
最关心凌跃进一举一动的人是贾瑞雪,这天傍晚季荞回到岔路口是贾瑞雪在等她,看到对方想八卦,凌霁先回家,季荞停下自行车。
贾瑞雪兴高采烈地说:“凌跃进真的不去歌舞厅了,我找朋友试探他忽悠他去,他都不肯去,季荞还是你能压制他,讽刺他一顿他就戒掉舞瘾了,舞厅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可真不能再去了。得亏你救他于水火之中,把他从悬崖边上拉回来。”
季荞说:“凌跃进改邪归正你咋这么高兴,是不是余情未了。”
要说最关注凌跃进的人,除了凌家人,非贾瑞雪莫属。
贾瑞雪脸顿时红了,抿了下嘴唇,哼了一声:“我还不是担心他进去吃窝窝头,要是他真进去,我跟他谈过,我觉得丢脸。”
凌跃进低调一段时间后,突然又活泛起来,还是贾瑞雪来八卦,她眉飞色舞地说:“公安突袭了凌跃进常去的歌舞厅,抓走了几个男女抱在一块儿跳舞的,又责令歌舞厅整改,歌舞厅都贴上封条了,不过凌跃进最近没去歌舞厅,他逃过了一劫。”
凌跃进觉得特别庆幸,得意起来:“我跟我哥们都好好的。”
那几天凌跃进的哥们姐们觉得他是中了邪,凑在一起想办法,刚好那几天公安去歌舞厅检查,他们都没去,当然没事儿。
哥们姐们全都感谢他!把他当成救星!这让凌跃进又得意一波。
“以后不会再去歌舞厅了吧。”凌志国问他。
“我现在对歌舞厅没兴趣。”凌跃进语气很拽地说。
他说请家人们吃饭,感谢他们帮助他逃过一劫,可居然没人愿意去。
“我说你们是咋回事,春华居是百年老字号,高档饭店,你们都不愿意去?吃个饭好像给我好大面子,还用我三请四请的。”
凌志国问:“请我们吃饭的钱来路正吧。”
凌跃进又受到打击,说:“爸,不至于吧,你三儿子的钱比他的脸干净。”
凌志国这才说:“那好,咱们一家都去,就周日中午去吧,庆祝跃进改邪归正。”
虽是老字号,可饭菜价格其实很亲民,一块两块三块居多,凌跃进很豪气地点了松鼠桂鱼、爆大虾、砂锅牛肉、煎丸子、爆三样等。
“这还有可乐,我要几瓶给你们尝尝。”凌跃进说。
季荞跟果果喝得美滋滋,可宋义兰差点吐出来,说:“可乐是这味儿啊,咋跟药汤子似的。”
“多好喝啊,妈你也是老古板。”凌跃进说。
饭菜跟可乐一共花了三十多块钱,这顿饭吃得超香超级满足。
回家路上,宋义兰跟儿媳闺女八卦:“上次凌霁发小来咱家,那个公安看中了陈桃的照片,陈桃说人家是大学生,学历有差距,不想谈,可人家也没嫌她高中毕业啊。”
田慧芳笑道:“陈桃好歹也是厂花呢,就凭那模样就好找对象,是不是没看上任长安。”
宋义兰说:“咋没看上呢,看上了,他俩还见了面都挺乐意的,她妈说她都要准备再参加高考试试,有上进心是好事儿。”
“贾瑞雪她妈不是也让她复读吗?”田慧芳说。
宋义兰说:“贾瑞雪才不可能复读呢,我看她跟咱家老三是真般配,说话都是一个调调,说改革开放后机会多的是,不考大学照样出人头地。”
——
周六中午他们一起回到家,凌霁让季荞坐沙发上,他也在她旁边坐下,马上提出抗议:“季荞,你上大学物理课能不能不总看着老师?”
季荞惊诧:“不看老师还能看哪儿,那说明我好好听讲,没有走神。我绝对是最认真的学生。”
凌霁说:“你分明是在走神,在家看不就完了吗,还用在课堂上看?”
季荞理直气壮地说:“在家里看跟在课堂上看能一样吗,我要看的是讲课的凌教授,好不容易能上一门你的课。”
凌霁眸光深沉:“……”
两秒钟之后他说:“既然你听讲那么认真,我要提问叫你回答。”
季荞更加惊诧,偏头看他,见他说得认真,有点不妙的感觉,不过她很快语气轻松地笑道:“你不可能叫我提问,大课老师就没有提问的,我又没麦克风,你叫我回答大家也听不清。”
凌霁扬起唇角:“我走到你旁边叫你回答问题,我能听清楚就行。”
季荞:“……”
他绝对做得出来,可是她答不上来。
季荞摇晃着他的胳膊,语气甜糯:“凌教授不要叫我回答问题,我答不上来会丢脸,你想想教室里那么多人都看着,你媳妇回答不上来问题不就丢脸了嘛。”
凌朵也刚回来,本来也在客厅,敏锐地嗅到他们要腻歪的信号,赶紧回自己屋。
“那你不能一直看我。”凌霁跟她讨价还价。
他在讲课,他媳妇坐在前排笑眯眯地看他,目光一直追随,谁受的了!
他媳妇绝对是他最麻烦的学生。
为了不被提问,季荞快速妥协:“好啦,我不看你,看书总行了吧。”
“好,一言为定。”凌霁说。
可是,到下次上课她依旧坐在教室前排,脸上带着笑意聚精会神地听课,那坐姿,那认真的劲头无可挑剔,可凌霁知道,她压根就没听进去。
他又不可能真的叫季荞回答问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讲课。
真是很特别的上课体验。
——
这些天,凌霁琢磨着给季荞找个师父,课堂上学那点理论远远不够,这种手艺活要有师父传授才能有进步,思来想去,决定去找文教授。
文教授刚调到北城来主持文物专业,跟凌霁不熟,只有点头之交,但两人对对方倾慕已久。
在彼此眼中,凌霁是年轻副教授,手里有几个国家重点科研项目,航天发动机领域领先人物;而文教授是文物领域的泰山北斗级人物,手中多件文物捐赠给国家,学问人品都是一流。
寒暄过后,凌霁说:“不知道文教授或者您的朋友有没有收徒意愿,我可以给推荐一个极佳的徒弟人选,她有基本功,并对文物专业非常感兴趣。”
文教授现在并不想收徒,但他对凌霁的推荐感兴趣,就问:“我想知道这人是何许人也,值得凌副教授来特意跟我推荐。”
凌霁说:“你们专业的季荞,她是我媳妇。”
文教授顿时兴致高涨:“我知道季荞已婚,原来她是你媳妇,看来凌副教授眼光真不错。”
“是文教授有眼光。”凌霁说。
他们最终达成了交易,凌霁帮文教授改进文物修复工具,文教授给季荞找个师父。
“要说金属文物修复,我也就是半吊子水平,我给你们推荐一个,绝对是大家,水平远在我之上。”文教授说。
凌霁知道他是谦虚,但文教授给推荐的师父,一定错不了。
——
一节课结束,文教授单独把季荞叫了出来,两人走在楼道里,文教授问:“季荞,我有个老朋友是个金属文物修复大师,他拜托我找个徒弟,我觉得你合适,你想拜师吗?”
季荞非常惊喜,她当然想拜师,季保淑是她师父,但她能跟季保淑学的东西有限,又不能回老家学,一般毕业工作了才能有师父带,能提前拜师最好。
而且一个班的学生,文教授单单挑中了自己。
文教授真是非常有眼光。
她情绪高涨,马上说:“文教授,我很想拜师学习文物修复,谢谢您给我推荐师父。”
文教授先简单介绍了自己朋友的情况,说:“我这个老朋友完全是自学成才,无师自通,你看过金庸同志的天龙八部吗,他就是扫地僧一样的人物,人比较有个性,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愿意收你为徒。”
季荞兴致更高了,扫地僧啊,那一定是个大师级人物。
“周日我们去见见他。”文教授说。
“好的,谢谢文教授。”季荞兴奋地说。
傍晚回家路上,季荞问:“是不是你跟文教授说给我找个师父?”
凌霁觉得小媳妇还挺聪明,本来没必要告诉她,但既然她问,就回答说是。
季荞了然:“还真是你啊,我说班里那么多同学怎么文教授就单独说要给我介绍个师父呢,文物修复要是有领路人的话其实很简单,文教授肯定会给我介绍一个很好的师父,我好好学以后也能成为大师。”
“你肯定可以,荞荞。”凌霁温声说。
听着季荞那满足的语气,他觉得为她做的任何事情都值得。
——
周日,文教授、凌霁跟季荞一起去拜访秦争鸣。
文教授先跟他们打预防针,说:“秦老师住的地方比较乱,他现在拒绝工作,是靠家人接济生活。”
他们是在路口汇合,从路口拐到小路上,一直往里走,这个地方就是后来的城中村,道路窄甚至污水横流,都是低矮平房,拥挤杂乱。
“好了,到了。”看起来文教授轻车熟路,这条路走了好多遍。
季荞看到眼前的场景都呆住了,低矮的两间小平房,窗户不大看着就黑洞洞的,其中一小间有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各种工具,另外一间兼具吃睡功能。
黑黝黝的屋里,有个小老头坐在桌旁摆弄几枚古钱币。
惊呆过后,季荞坚信,传说中的扫地僧就要大隐隐于市,就要不修边幅。
屋内简陋的陈设跟其貌不扬的小老头,都强烈地往外散发着一股大佬气质。
“老秦,我给你带了个徒弟来。”文教授用熟络的语气说。
秦争鸣往这边看,眯眼打量着两人,他对凌霁非常满意,这个年轻人一表人才,看着就踏实沉稳可信坐得住,微微颔首:“你推荐的人不错。”
文教授见他误会,拍拍季荞肩膀说,笑道:“她才是你徒弟。”
秦争鸣:“……”
季荞赶紧把带过来的烟酒茶、点心都放到桌上,她这时才看清,对方并不是小老头,估摸着跟文教授年龄差不多,也就四十多岁。
秦争鸣嘴角耷拉下来,说:“我可以收下这个男青年。”
文教授说:“没机会甭想了,别看人家这么年轻,可是北城大学的物理学副教授。”
凌霁连忙安利自己媳妇,说:“秦老师,这个女生对金属文物修复很感兴趣。 ”
秦争鸣瞅了季荞两眼,抗议道:“老文你也不靠谱,你知道我不收女徒弟。”
“不分性别,我只给你推荐有潜力的。”文教授说。
秦争鸣没了兴趣,懒洋洋地垂下眼皮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金属文物修复需要力气,很多时候要干力气活,你给我推荐个小姑娘干啥?看着没劲儿不说,肯定还娇气。”
季荞说:“秦老师,我有力气。”
她早就瞧见门口有块大石头,表面光溜溜的,看起来小平房主人经常坐在上面,于是走出门外,很轻松地将石头抱了起来。
“秦老师,你看。”
屋内的三人:“……”
真是硬核证明自己的实力。
秦教授震惊之余,忙说:“你看,我专门给你挑的力气大的学生。”
离开的时候文教授解释说:“之前说过你师父是野路子自学成才,其实他之前曾经当过北城博物馆馆长,但文格期间挨过批,从此整个人就变得怪异,我让他再到博物馆上班,要不就到学校里教课,可他不愿意,他的家人都在国外,这几年环境宽松了,他的家人应该会回来看他。”
说完这一大篇话,文教授又说:“季荞,你要相信他的人品跟实力,跟他熟了他会愿意教你。”
季荞乖巧点头:“嗯,我相信我师父有扫地僧的实力,我会经常来看他。”
本来文教授也担心季荞会抗拒这样的师父,没想到她很能理解对方并欣然接受,觉得非常欣慰,说:“你跟你师父好好学,一定能在文物修复领域有所建树。”
回家路上,凌霁问:“你觉得文教授给你找这个师父靠谱吗?”
季荞说:“当然,你看他一股大佬气质。”
凌霁微微扬唇,季荞的性格可真好,跟她相处总能觉得轻松愉快,大佬气质他是没看出来,但他相信文教授的推荐。
有了师父,季荞就在打金铺的门口贴着的告示上写上可接金银器老物件修复的字样。
告示一共有三重信息,一是店主是大学生,周六下午跟周日接单;二是只接复杂花色打金,可制作银杯、银壶、银碗等;三是老物件修复。
“能接到制作银壶跟老物件修复的活吗?”凌霁问。
季荞笑道:“能不能接到不重要,主要是告诉顾客这家店的店主水平很厉害。”
凌霁莞尔,季荞性格可真不错,她有想法有头脑,还很乐观。
第 26 章
早上一开门, 就感觉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天还不算特别冷,只是有风。
凌霁赶紧把季荞拉回屋里, 伸手把她的围巾解下来,把她的头包住,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又把围巾掖好, 密不透风。
季荞跑到卫生间照了镜子, 又跑出来,非常排斥地说:“你觉得这样系围巾不像大妈?”
真是非常有年代感的系法。
凌教授审美在线, 就是一到她这儿就全线垮塌。
凌霁被逗笑,看着她被红围巾衬托得更加白皙的俏脸说:“谁叫你不愿意戴帽子,像不像大妈不重要, 暖和就行。”
不仅关心她的冷暖,读了大学凌教授还关注她学习成绩。
“除了专业课, 别的课程你一点心思都不肯花?我的课你也没听懂吧,季荞同学,你就听了个一知半解?等期中考试你的成绩应应该远远不如凌朵。”凌霁给她分析。
季荞笑眯眯地说:“我跟凌朵能一样吗, 她要靠学习成绩毕业分配好的工作, 我不一样,我要靠手艺。”
凌朵说:“二嫂我其实挺羡慕你,你那么爱干打金, 挣得还挺多。一个月干那么几天,比一般人上班强多了, 有门手艺可真好。我没别的可干的, 只能看书学习。”
“要是你大学物理不及格咋办,我觉得给你判不及格有点残忍。”
话虽这样说, 可季荞感觉凌教授明显兴致高涨,跃跃欲试想要给她不及格的样子。
季荞立刻大声投诉:“妈,我选修了凌教授的大学物理这门课,他想给我判不及格。”
宋义兰跟田慧芳都在织围巾手套,前者马上说她二儿子:“你给她划个重点,把要考啥题都给她划出来,划的考试范围小一点,准确一点。”
凌胜利说:“妈你就直接说让老二把考试题目给他媳妇不就得了。”
凌朵说:“是不是我也得有一份?”
凌霁:“……”
他伸手点季荞鼻尖:“别想了,没门。走吧,上楼看书。”
两人一块往楼上走,季荞笑笑说:“凌教授肯定不会得逞,开卷考照书抄我还能不会吗?不过你好像挺乐意看到我不及格。”
凌霁唇角抬起:“你要是不及格的话,我会得到很多乐趣。”
他也不想,但他预感到事实就是这样。
季荞:“……”
她事先跟他声明,等到临近期中考试,也不能让她关闭打金铺。
她的打金铺还真接到了文物修复的活儿。
周六下午一个顾客到店里来,拿出四片又黑又黄的金属片说:“你看是不是银的,这个能改成两对镯子吧。”
季荞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说:“这个看着像个银碗,只是压扁了,是老物件吧,我会做修复,修好了先留着,说不定有价值呢,做成镯子就不值钱了。”
顾客问:“都压成这样了还能修复?”
季荞把四个银片逐一看了一遍,很有把握:“看起来很完整,修复不好不收钱。”
以前顾客会因为她太年轻质疑她的水平,现在门口大字上分明地写着店主是大学生,质疑声少了,季荞也省了很多话。
她觉得自己分辨古董的水平还差了点,看不出是哪个年代的东西,估摸着是清朝的。
顾客说:“我老妈也说这些玩意是清朝传下来的”。
既然是有点年头的老物件那就多收点,每只银碗二十五块,一共收一百块钱,顾客痛快地说只要能复原好,这个价格就没问题。
季荞也没多耽搁,直接锁了门,拿着银片去找秦争鸣。
去之前她先去买了点鸭货,两人坐在小平房门前,秦争鸣坐在大石头上,季荞坐在小马扎上,边晒太阳边啃鸭脖子。
季荞发现秦争鸣很爱吃这些卤味,卖老鸭汤那家店平时卤的鸭货并不多,跟店主熟了之后季荞总是让提前留货,他们这才能吃得上。
季荞边啃喷香入味的鸭脖边说:“师父你啥时候教我手艺?”
秦争鸣吃得倒香,可嘴上说:“我也没说要当你师父啊。”
季荞说:“那你也没说不当我师父啊。”
她把四个银片从挎包里拿出来,说:“这是我打金铺接的修复活儿,你看是不是银碗?”
秦争鸣说她眼力不错,确实是四只碗,清朝中期的。
“好,那既然师父有空,我们就修复吧。”季荞说。
秦争鸣又挑了块鸭脚啃,说:“你还真会给我找活儿。”
季荞觉得自己就得主动,要不秦争鸣可能不会主动教,刚好拿老物件练手。
“你弄,我看着呢。”秦争鸣说。
“不行啊,给顾客弄坏了咋办,师父你得给我做个示范。”季荞说。
秦争鸣只好自己上手把银片撑圆,不过他能动口绝不动手,能光看着连话都懒得说,四只银碗基本上都是季荞做的,除了需要恢复原来的形状,被压平的花纹也按原样补上。
修复银碗是细致活,小半天时间不可能忙完,第二个周六下午季荞还忙了半天,周日顾客来取货。
顾客觉得惊奇又很激动,这不起眼的金属片子竟然真是银碗,完好如初,一点都没有损害痕迹。
谁能想到之前都被压成废品了呢。
“银碗氧化发黑,变白很容易,老物件保持这个样子就挺好。”季荞说。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手艺好水平高,多亏来你这儿,要不我现在拿到的就是银镯子。”顾客庆幸地说。
当然这家打金铺的店主人品也非常好。
他觉得这一百块钱花得太值了,相当于他一个多月工资,但现在他手里有了四只完好银碗。
银碗是古董,可银镯子基本没啥价值。
他太幸运了,多亏了来这家店铺。
“我一定给你多做宣传。”顾客走的时候说。
季荞也很满意,她之前就没接触过古董,这算是一个开端。
周六从学校吃完午饭就直接去了秦争鸣家,告诉他顾客对银碗修复很满意。
“这是工费一百块钱。”季荞把工费如数奉上,她的店铺需要交税,但她觉得无所谓。
秦争鸣瞥了那叠钱一眼,说:“你觉得我很穷。”
季荞毫不掩饰,说:“对,这钱给师父当生活费。以后我打金店店接的老物件修理活的工费都给师父当生活费。”
秦争鸣说:“我可能比你有钱,还是你拿着吧,给你买工具跟材料用。”
季荞见他确实不想要,就把钱重新装回钱包,说:“师父视金钱如粪土,绝对的大佬气质,可我不一样,我觉得钱多多益善,那我就拿着了,以后多买点好吃的孝敬师父。”
她先回打金铺,忙到快下班时间去找陈桃,去广播室闲聊的工友多,她让陈桃帮忙淘换点棉花票跟布票。她花了点钱,周五傍晚等陈桃播音完再去找她,很轻松就拿到了这两种票。
看到陈桃桌上的高中课本,季荞顺便还跟陈桃八卦了一下:“你真想参加高考?在广播站倒是有时间看书。”
陈桃点头:“我想试试,考个大专就行,高职也行,要不夜大也行。”
“那个公安咋样啊?”季荞问。
陈桃脸色微红:“挺好的,就是我学历比不上人家。”
季荞倒觉得学历差距问题不算大,说:“你是大家公认的厂花,在大厂上班,要对自己有信心。”
陈桃笑道:“我要像你学习,能提升学历最好。”
——
第二天中午下课,季荞在教学楼门口等凌朵,两人要先去食堂吃饭再回家。
等了没一分钟,季荞远远地看到她跟一名男生一块儿走过来,看到她时还欲盖弥彰地分开,男生换了条路,只有凌朵往她这边走。
季荞知道这男生,军训的时候凌朵晕倒,就是他把凌朵背回宿舍。男生又高又瘦像竹竿,长得白净有书卷气,当时季荞对他还挺有好感。
看到凌朵手上还拿着两本文学名著,季荞说:“那男生借给你的啊。”
凌朵脸上有两朵红晕,点头:“嗯。”
一边往食堂走,季荞笑问:“凌朵,你是不是在跟那个男生谈对象啊,我看见你们一块儿去过图书馆,那个男生打篮球时,你也在场。”
凌朵有点害羞,脸马上变得通红,她很想跟人谈谈这个男生,就说:“二嫂,你觉得她怎么样?”
“我都在学校里见过他好几次了,听说是个才子?”季荞说。
凌朵点头,虽然那人不在眼前,可是她满眼都是欣赏:“嗯,他很有才气,会写诗,我们系所有老师都叫得出他的名字,在课堂上念他的诗,他的诗还发表了呢。”
季荞说:“那挺好的,怪不得他看着就有点文人气质,刚好之前你就说过你喜欢诗人。”
听季荞这样说,凌朵情绪明显高涨,开心地说:“二嫂,你也觉得施俊不错啊。”
“他叫施俊吗?”季荞问。
“嗯,这个名字好听吧。”凌朵说。
季荞说:“他姓施啊,这个姓很少见,施向东也姓施,他们有关系吗?是亲戚吗?”
凌朵说:“二嫂,我还以为你会优先问他的学问人品呢,哪里知道你先关注他的姓氏,你怎么一下就想到施向东了,施向东确实很自私,你对施向东印象不好,不会连带对他印象不好吧。”
季荞说:“这个姓氏少见,我随口说说而已。你觉得他人好就行。”
凌朵说:“他人是挺好的,当初我军训的时候晕倒,就他跑得最快,把我背回宿舍。”
季荞只能顺着她说:“谈对象当然是人品最重要,你自己觉得好就好。”
不过她想着小说里的内容,像凌朵这样的小人物相关剧情很少,只有寥寥几句,写的内容只有她对象在米国,她在国内养孩子,这个孩子还不是她生的,孩子养到十几岁对象也没回国,反倒孩子跟国外的亲爸更亲,被亲爸接到国外去了。
季荞觉得书里的凌朵绝对是个大冤种,跟老妈子似的给人带娃,最后娃还跟白眼狼似的跑了。
现在的凌朵活泼外向,家人娇养长大没受过什么挫折,跟书里那个含辛茹苦给人养娃的大冤种完全不一样。
书里没写那个男人的中文名字,他的英文名字叫德鲁施。
所以一听到那男人姓施,季荞立刻就想起书里的名字,不知道他们是否是同一个人。
可惜文里没写。
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多留心施俊。
“二嫂,你想啥呢。”凌朵问。
说话间已经到了食堂门口,季荞说:“一会儿我还得去我师父那一趟,天冷了给他买床棉被再回打金铺。”
吃完午饭季荞去供销社买了床棉被,然后直接去了秦争鸣家。
“被子是用修复银碗的钱买的。”季荞说。
“你的意思是我的被子脏?我的被子干净的很。”秦争鸣瞥了眼放在床上的被子说。
被子又大又厚实,被面是深蓝格子的,看着很素净。
秦争鸣觉得有个女徒弟也不错,嘴甜心细,但他嘴硬。
季荞看对方眉眼柔和,知道他很满意,笑道:“这不是马上冬天了吗,我挑最厚的买的,八斤棉花被,省着冷。”
她看外屋角落里戳着几截烟囱,又问:“冬天该买蜂窝煤了,你啥时候买?现在去?”
“这两天煤站人多,我过几天再去。”秦争鸣说。
季荞说:“行,那下周我来你要是没买煤,我就拉着你去。”
“行了,你不用操心,我买。”秦争鸣说。
季荞又出主意说:“要不师父去我打金店上班吧,以师父的手艺肯定能接到不少文物修复的活儿,平时没修复活儿的时候你就打金。”
秦争鸣差点被逗笑:“你还真会给我找活,你是担心我没钱?还是担心我没事干?”
从文教授那儿,季荞得知平时会有一些文物单位来找秦争鸣修文物,这人极其随心所欲,他想接活就接,分文不收,不想接活就直接拒绝。
帮不帮忙全看他心情。
季荞如实回答:“担心你没钱。”
“行了,你赶紧去打金吧,我不缺钱花。”秦争鸣摆摆手说。
“那好,师父,我先走了。”季荞说。
——
晚上刚吃完饭准备上楼,贾瑞雪跟陈桃来了,她们在大门口就开始喊:“季荞,快点,有热闹看,凌跃进捉奸呢。”
季荞吃瓜的心大喜,又捉奸!
她就爱吃凌跃进的瓜。
她连忙喊她们进来,大声问:“这次凌跃进捉谁的奸?”
“施向东。”
季荞兴致高涨:“快。”
凌霁一瞬不瞬地看着媳妇那突然明亮起来的眼神:“……”
本来他应该抓着媳妇去看书,他们学校没有强制上晚自习,但学生都非常努力刻苦,这个时候都在学习。
凌志国骂道:“这小子可真有出息,连晚饭都不回来吃。”
“这次捉的是施向东跟别的女同志,快,晚了结束了。”贾瑞雪催她。
季荞来不及问细节,第一个跑了出去,另外两人叽里咣啷跟着往外跑。
凌霁有心跟上,但她们跑得太快,他快速想象了一下,三个女人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妻,那画面太美,还是作罢。
凌志国看着三人背影,无奈摇头:“人家都是奋战在工作一线,贾瑞雪、陈桃、季荞她们仨,只要厂里要有啥家长里短的破事总是最积极冲在最前边,老一辈一心为厂的传统一点都没继承下来,你说我们几个老的咋好意思,怎么能管管她们。”
宋义兰说:“你真能够操心的,年轻人爱看热闹,就让她们去呗,还是管管你三儿子吧,他这一天天都干啥,捉奸!说出去我都不好意思。”
本来以为要去单身宿舍那边,没想到两人往家属院门口跑,贾瑞雪说:“是在附近民房,施向东京城前女友来找他,施向东跟人借的房子,他把前女友藏那儿了。”
季荞心说女主有前男友,男主有前女友,这不是很对称吗?
“凌跃进消息可真灵通,在家属院外他都能把人给捉到。”季荞美滋滋地说。
她越发鉴定吃瓜的心,吃凌跃进的瓜,还跟着他一起吃瓜。
所幸离得不远,她们跑得又快,到时那条胡同就听到喧嚣声,进了一处院子,就看到好多熟悉面孔,原来是好多工友吃瓜来了。
看到工友们的表情,季荞就知道这瓜好吃。
人群正中,除了男女主,还有一位长得挺秀气的女青年,看来是施向东前女友,另外就是捉奸人凌跃进,再加总要往跟前凑的安丽。
左向红脸庞上挂着精莹泪珠,坚强又隐忍,正在控诉施向东,说:“怪不得你个人条件那么优越,进厂后却很快跟我谈了对象,原来你是为了逃避上一段感情,你们有情人不能成眷属,真让人惋惜,她在结婚前特意跑来跟你惜别。”
她越说越激动,痛苦隐忍的表情实在无法维持,大步走到施向东面前,“啪”地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施向东,你们的爱情真的很伟大,你前女友也很伟大,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你的疗伤工具吗,我在你们的故事里就是可笑的小丑。”
听到这个货真价实的巴掌声,季荞吃瓜三人小组立刻兴奋起来。
季荞迫切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赶紧跟旁边脸熟的前工友打听。
对方那是讲得津津有味吐沫星子乱溅,季荞终于搞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施向东前女友的姐姐去世,她姐夫在外地赶回来时路上又出了车祸双腿受伤,前女友要照顾姐姐的仨孩子,就放弃了心爱的京剧演员的工作,刻意演了一出戏让施向东撞破,顺势说她爱上了别人,施向东失恋来北城,前女友在北城照顾外甥外甥女。
前女友觉得自己一个单身未婚女青年带娃跟照顾姐夫都不方便,承受了太多别人的风言风语,便决定跟一个有钱没娃的年纪大的男人结婚,两人组建家庭一起带娃跟照顾姐夫。
前女友大义凛然地做出这个决定,但是在结婚之前,前女友来见施向东,一是告诉他她之前并未劈腿,二是跟之前的自己做个了断。
季荞:豁,居然有这么复杂感人的故事,这个前女友也是女主配置啊,文名就叫《小姨》。
这个瓜完全值得大晚上跑出来一趟。
贾瑞雪激动得摇晃季荞的胳膊:“是前女友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脑子有问题,我怎么觉得不对劲?”
陈桃说:“也许是我们理解不了这种无私奉献跟高尚情操。”
施向东很无奈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围观,他沉着脸,低声呵斥:“你别胡闹。”
前女友脸色则带着决绝的神情,说:“你误会了,我马上就要结婚,我跟施向东从今天起再无瓜葛,你才是他对象。”
强行给自己加戏的安丽已经跑到施向东面前,张开双臂护着他,说:“姐,你不要打他,施技术员跟她女友都是有情有义的人。”
三人好一番你来我往,左向红控诉,前女友觉得自己无辜,施向东则觉得前女友的决定莫名其妙。
而安丽则在一旁劝她姐说:“姐,你不要让施技术员受委屈,他一点错都没有。”
而凌跃进这个捉奸制造大瓜的始作俑者大概忘了自己身份,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最后几人终于分开,前女友留在暂居的这处房子,左向红跟施向东回厂宿舍,安丽回她离得不远的家。
众人吃完了大瓜,也心满意足地四散而去。
回家属院路上,三人脚步欢畅,陈桃心满意足地对凌跃进说:“你还真有两下子,以后你要捉奸提前叫我一下呗,天天看书学习挺烦的。”
贾瑞雪笑眯眯地说:“你不会又去舔左向红吧。”
季荞则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肯定会去舔,不过人家小情侣只是闹别扭,之后人家的感情会更甜蜜,像你这样的旁人不要想着重新去舔人家,复合什么的都是不可能的。”
凌跃进对季荞刮目相看,她竟连他想要去舔别人都知道?不对,是求复合!
她这样戳穿他的小心思,搞得他兴致全无。
凌霁一直在楼门口等季荞,见她居然跟凌跃进一块儿进了院子,立刻拉着她进门。
宋义兰马上问:“季荞,凌跃进又胡闹啥了?”
季荞神采飞扬地把这复杂曲折的故事讲了一遍。
众人都被前女友的操作惊呆了,顾不上谴责凌跃进为啥又搞事儿,宋义兰跟田慧芳立刻讨论起她为啥要当后妈养仨孩子还要照顾姐夫。
“她一辈子可做牛做马当老妈子去吧,这一家子都指望她,她们家没别人了呗,咋结婚还得带上姐夫?”
“这个姐夫好意思小姨子这么付出吗?”
“可能腿受伤了他也没办法吧。”
“我工作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妇女,抛下自己的一切成全别人。”
凌霁安静地等季荞说完,他意外发现自己对这些破事儿居然也有了点兴趣,不过,他还是拉着季荞上了楼,又安排她在椅子上坐下,沉声问:“别人谈对象这点破事至于看那么长时间,好看吗?”
季荞点头:“嗯,比书好看多了。”
凌霁一本正经地问:“为什么听说是他们的事情你的兴致立刻就来了,一听说凌跃进搞事儿你跑得比谁都快。”
季荞马上就炸毛了,跟他沉静如水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她说:“凌教授,你这是不信任我,你既然心有芥蒂,为什么糊里糊涂地就睡我,你不应该把一切都弄清楚,把你媳妇的心意弄清楚再睡她吗,你为啥睡了我那么多次还不信任我,你不信任我就不要睡我。”
凌霁:……在他看来,媳妇的话毫无逻辑。
怎么会有人说话不讲逻辑!
“荞荞,啥睡不睡的,我只想跟你心平气和地聊聊,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我是很正常的提问,你怎么解读出了这个意思?”
季荞哼了一声:“这是你在第一次睡我之前就应该弄清楚的问题,除了第一次,之后你不是也挺乐意睡我的吗,你到现在才来纠缠这些。”
凌霁看着她飞快开合的红唇,还有鼓起的粉白脸颊,这个炸毛小猫咪奶凶奶凶的。
她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毛炸得特别秃然。
当小媳妇不讲理时,只能比她还不讲理。
于是他两只温热的大手扶着她的肩膀,迫使她直视他的眼睛,声音温和:“荞荞,你好好听说我,男人的第一次也很重要,我的第一次也给了你,至于你说我睡了你,我让你睡好吧,你想睡几次,嗯?我都可以。”
掌心的热度跟温厚的语气都让她安静下来。
他说的话匪夷所思。
季荞水润的大眼睛眨得又圆又大,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看上去很萌,还有点懵。
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虽然他说得有点道理,但是……
凌霁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不讲理真管用!季荞这不就冷静下来了吗!
“好了,现在你可以跟我说为啥你那么关心别人的事情了吗?”凌霁温声问。
抛开睡不睡的不谈,她决定跟凌霁说出自己的梦。
“我并不关心凌跃进,也不关注他,你是会错意了,我关注的是左向红跟施向东,因为这些事情跟凌跃进有关,好像我在关注他一样。”季荞说。
凭什么只有她知道书里的情节,凌霁也应该知道,她不能自己承担压力,如果有压力的话。
果然,凌霁问:“那就更不相干了,为什么关注他们?”
季荞说:“因为我做梦梦见他们俩未来接管了这家工厂,咱爸退位了,这家工厂不仅转民用,还被他们俩买了下来成私营企业,咱爸不甘心。”
至于他们的儿子想买工厂的事儿,她没跟凌霁说,因为这段剧情有个关键点她并不清楚,她想说不定哪天她就能知道这段内容。
凌霁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重视梦境,于是说:“一个梦而已,再说咱爸干了那么多年革命工作,退下来正好歇着。”
季荞说:“我跟你想的一样,要是我刚好退休拿养老金,可咱爸不高兴,而且就目前来说,完全看不出他们俩有接手工厂的人品能力。”
凌霁说:“你既然不认可他们,那就更没必要太在意做梦的事儿。”
季荞笑道:“但我愿意去看他们俩的热闹,只要他们俩有风吹草动我就要去看,再说他们的瓜挺好吃,每次去吃瓜的都挺多人,我真没看凌跃进的热闹,我不关心他,更不喜欢他。”
凌霁相信她说的话,说:“那我就了解了,你之前就可以跟我说,咱们是夫妻,你没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季荞装作气鼓鼓地说:“你不是也没问我嘛,谁知道你一直惦记着这事儿,还往歪处想。”
凌霁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腰,温声说:“好了,我了解了,我保证,以后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季荞伸出手指戳着他梆硬的胸肌,说:“你可不要轻飘飘的说不提这个话题就完事,刚才你说可以让我睡的,睡几次都行!”
看着她得意的神情,凌霁觉得情况可能不会太乐观。
“你花了一大晚上时间,应该先背会书。”凌霁提议。
季荞看了眼手表,不看书他不会安心,于是只好坐到桌旁背专业课的书。
不过凌教授言出必行,到九点钟就很配合的洗白躺好躺平。
可是,季荞她根本就不得章法,弄得他身体火苗乱窜根本没有出口。
他修长的手指按她微微沁汗的秀气鼻尖,声音暗哑:“季荞你不太行。”
季荞被他的语气逗笑:“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都还我了是吧,凌教授是要教我吗?”
凌霁声音低沉:“也不是不能教。”
最后他们换了掉了个。
半夜颠倒。
第 27 章
文教授也关心季荞拜师情况, 他问:“你师父教的咋样?”
季荞说:“我跟师父一块修复过银碗,是我打金店接的活儿,师父还挺有耐心, 不过我怎么样才能让他多教我?”
文教授说:“他能跟你一块修复银碗已经不错了,你师父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你跟他熟了他就会教你,就那么点手艺还能带到棺材里去嘛, 这是他自己的原话。他这个人很有个性, 你对他多点包容耐心。”
周六季荞又去看秦争鸣,两人在小平房前边晒太阳啃卤猪蹄, 季荞说:“师父你还不教我呢,文教授都着急了。”
秦争鸣说:“你不是快期末考试了吗,你不是得好好准备考试?你怎么着考试都得及格吧, 你平时是不是花了好多时间在打金铺?考试不及格你能进得了好单位?”
季荞早就发现秦争鸣不爱说话,有点社恐或者是压根就不屑于跟人打交道,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大佬气质,难得一下说这么一大串话。
季荞说:“猪蹄都不香了, 到哪儿都有人催我学习, 及格肯定可以。”
秦争鸣说:“好吧,等你放假教。”
季荞来了兴致,兴奋搓手说:“师父要教什么?”
“复制青铜器。”秦争鸣想了好一会儿才说。
季荞很振奋, 她这是已经走在文物修复大师的成长路上了,还是有个师父好, 她说:“那好, 等我考试结束过来。”
既然秦争鸣说教她做青铜器,季荞觉得打金都没啥意思了, 她暂时关闭打金铺,并在店门口贴上告示说要期末考试,等寒假再开业。
另外,八十年代的天之骄子都很努力,尤其到了快考试的时候更是拼命学习,季荞也被他们卷着加入复习大军。
而凌霁也很忙,大学物理的公共课本来他是不管监考,也不管判卷,监考让助教去做,判卷让他带的研究生去做,不过因为他媳妇上他的课,这些他都亲自上阵。
大学物理是开卷考试,凌霁亲自去监考,偌大的教室里,他视线逡巡一圈,很快找到季荞的身影,很好,她就坐在边上,旁边就是过道。
很快他观察到季荞光翻书,不答题,眉心微皱,一看就是没找到答案。
他的判断正确。
边答题边翻书,季荞觉得坏了,这些题目出的刁钻,不太好找答案。
没一会儿,凌霁走过来了,站在她旁边,饶有兴致地看她答题。
同学们都很羡慕季荞,好些人朝他们这边看,凌教授居然站在她旁边看了半天,他们离得那么近。
一定是季荞长得漂亮,连凌教授都关注她。
离凌副教授那么近会是什么感觉?
想想都要幸福晕了。
而季荞也快晕过去了,凌霁就站在她旁边,灼灼目光之下,真的很影响她的翻书效率,本来就找不到答案,现在更找不到。
本来以为他一会儿就走,可他就是站着不动。
凌霁看着像小松鼠一样抓耳挠腮的季荞,一面觉得好笑,一面担心她半年的课白上。
季荞扬起脸,花痴地朝他笑,她的笑容很好笑,而且压根就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
凌霁的眸光沉静如水,这不是公然在课堂上勾搭他吗!于是他若无其事地走到别处。
凌霁这些天很忙,周六下班回家稍晚,见季荞跟凌朵在聊天。
季荞说:“我觉得物理考卷真挺难的,翻书都找不到答案,我很担心不及格。”
凌朵很诧异:“很简单啊,答案很好找。”
刚进门的凌霁听到媳妇的学渣发言:“……”
感觉真是一言难尽,不过还是觉得她有点可爱。
判卷他要亲自上阵,但他只判季荞的卷子。
他跟研究生们说把季荞的卷子找出来拿给他。
等他走后,研究生们就研究季荞是谁。
“为什么凌副教授只看季荞的卷子?”
作为学校公众人物,有的研究生也知道季荞,马上八卦说:“长得特别漂亮的一个大一学生,据说特别爱碰凌副教授的瓷,跟人说她是凌副教授对象。”
他们立刻开始八卦,有的说:“凌副教授对象到底是谁啊。”
“季荞总碰瓷,凌副教授不生气吗?”
凌霁拿到季荞的试卷时本来心情有点沉重,但他看到试卷最上面画着的连在一起的两颗心,立刻扬起唇角。
不过即使她画了两颗心给他,只要她不及格,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没想到足足有六十七分。
好歹及格了,半年时间没有白费,不过低于他的预期,想跟她说这件事,但看她在忙着考试,每天心情愉快,他就什么都没说。
季荞提前跟他打听:“凌教授,我大学物理及格了没有?”
凌霁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说:“及格。”
季荞立刻跳起来勾住他的脖子,亲热又欣喜地说:“太好了,及格了。”
凌霁被她的快乐感染,伸出双臂抱住她,好吧,想敦促她多考点分数的话暂时还说不出口。
一边考试,有的科目成绩就已经出来,等到考完试全部出成绩,她们也放寒假了。
季荞跟凌朵都受到全家的表扬,凌朵在她们班是前三名,季荞毫无悬念的专业课是班级第一名,专科课都是九十多分,公共课大部分都是七十多分,总成绩就显得一般。
她的周六下午跟周日基本都被占用,只能在公共课上少花点时间,力求及格就行。
凌志国说:“没想到凌朵能考前三名,季荞的成绩也很好,毕竟花了时间在打金铺,就这样专业课还第一呢。”
凌朵开心极了,她能拿奖学金,虽然明年开学才能发,可她已经在盘算怎么花,她说:“二嫂,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羊肉串?我看大街上有卖的。”季荞一点都没客气。
“行啊,有空咱俩一起去吃肉串。”凌朵说。
可是凌霁看了好一会儿两人的成绩单,季荞专业课成绩第一值得表扬,但大学物理考六十多分这事儿,他必须得说。
他媳妇就考这么点分,他还能要求别的学生?
“我对你的成绩没什么要求,可你怎么也得考七十多吧,你跟凌朵总一块上课,她考了八十多呢。”凌霁说。
让他介意的是季荞认为公共课以后并不会用到,并不怎么花精力学习,想到大学物理那门课上课时人山人海的盛况,但实际上可能好多人像季荞一样觉得课程没什么用,凌霁感慨万分。
季荞正对着他,耷拉着小脑袋,语气软糯:“凌教授长得太帅了,上课的时候总想看凌教授,没注意听讲。”
看她这假装认错的样子凌霁想笑,不过还是故意板着脸说:“想看老师的话,不应该更有动力学习吗?”
“抱歉,凌教授,走神过头,忘乎所以了。”
“真有什么可看的吗,你能不能在家里看够,课堂上就别看了。”
凌朵实在看不下去,说:“你能俩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在客厅里禁止腻歪,尤其是不能带坏果果。”
果果正在自己看小人书,听到自己名字,撒开小腿就往季荞身边跑。
凌霁眼瞅着果果要往二婶怀里扎,一把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又伸出双臂把季荞脑袋扶正,让她看向自己,说:“我采访一下,你们为啥都跑去上课,又不愿意多看书,考试的时候又只是应付?不要跟我说是去看副教授。”
季荞笑道:“就是去看副教授,绝对不能排除这个因素。”
凌霁勾起唇角:“很好,终于结课了。”
季荞说:“可是送走一批,又来一批。”
凌跃进在旁边非常羡慕,说:“要知道副教授这么受女生欢迎,我当年也拼命好好学习,混个大学老师当。”
凌志国撇撇嘴:“千万别,你可别去祸害祖国的未来。”
宋义兰说:“多亏你考不上大学。”
凌朵哈哈大笑,说:“三哥,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凌跃进又撺掇季荞:“二嫂,那么多女生迷恋我二哥,你应该吃醋,你别让他每天拾掇那么精神,让他邋遢点,别让他跟女生说话,你跟他哭闹撒泼打滚。”
季荞笑道:“真可惜,我一点都没吃醋,这说明我对象有魅力,他越受人欢迎我越高兴。”
凌霁细细看着季荞的表情,她还真的不吃醋。
实在受不了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含情脉脉地说话,凌跃进招呼凌朵:“走了,别当电灯泡。”
凌朵站起身来:“走,要是学生都知道凌副教授在家里跟他媳妇这么腻歪,该心碎了。”
凌霁想了又想说:“我一定会改变这种状况,让大家知道我有媳妇,以后只有真正热爱物理的人才会选我的课。”
听见这句话,凌朵重新又坐下,欢迎加入七恶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锦江连载文肉文季荞更是笑眯眯地问:“凌教授准备怎么让学生知道?”
凌霁拇指揉着额角:“找机会,我得想想。”
“期待。”季荞眼角眉梢都带着好看的笑意。
回房间的时候,季荞说:“上大学有寒暑假可真好,我可以去找师父学复制青铜器了,师父说好了会教我。”
凌霁说:“去吧,我也有工作要忙。”
晚上,季荞睡不着,自顾自地想象凌霁如何让学生知道他已婚,各种方案花样繁多,想着想着还笑出声来。
凌霁伸手刮她鼻尖:“不睡觉想什么呢?”
季荞笑道:“我在想你怎么让同学知道你已婚。”
凌霁正毫无头绪,说:“我想听你的想法。”
季荞压制下各种搞笑无厘头的想法,翻了个身:“不告诉你,我还想知道你怎么做呢,我等着看。”
——
第二天傍晚,凌朵把季荞叫出去吃羊肉串。
两人走路十多分钟,来到一处卖面条的小饭馆门口,烤羊肉串的摊子就在饭馆门口,油汁滴到炭火上,腾起一阵带着炭火味的烟火,一派烟火气息。
一毛钱一串,她们俩一人十串,另外凌朵还多买了一把给果果还有家人分。
季荞先把十块钱递了过去,说:“我给钱,你又没收入。”
凌朵坚决不肯,说:“说我请客就是我请,我有零花钱,还不是家人给的。”
最后还是凌朵付了钱,焦香流油的羊肉鲜嫩入味,两人在路边边走边吃,凌朵说:“二嫂,我问施俊了,他还真是施向东的亲戚。前段时间考试太忙,我就没告诉你。”
“啥亲戚?”季荞问。
“他是施向东堂弟,还真是巧了,没想到他们还是堂兄弟。”凌朵说。
季荞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这本小说是围绕男女主的,有他们的亲人朋友很正常。
她语气很平淡:“听说施俊是农村来的,施向东是京城来的,父母还是干部。”
凌朵说:“对,其实施俊家原来也在京城,不过他父亲是□□,五七年下放回老家种田,他是父母在农村老家生的,他父亲这两年才平反,他才跟着回城,他本来就是在农村出生长大,跟施向东也不熟。”
季荞说:“听你这语气,很同情他?”
凌朵说:“那当然啊,施俊他爸就很有才气,是个作家,写东西被打成□□的,他继承了他爸的才华,你也是在农村出来的,肯定知道在农村考大学有多难,他拼了命的读书才能考上咱们学校,他跟施向东可不一样,施向东养尊处优惯了,身上一股傲气,施俊是从最底层好不容易挣扎上来的。
再说当时两个父亲划清界限,才保住施向东父亲的位子,他俩虽然是堂兄弟,完全不能混为一谈。堂兄弟俩命运差别太大了,施俊在农村吃了不少苦。这些我也是最近问了他才知道。”
季荞点头:“嗯。你是不是爱上施俊了?”
她看凌朵的脸颊此刻红透像西红柿一般。
“二嫂,你怎么这样说呢?”凌朵变得害羞。
季荞说:“当一个女人对男人抱有深刻同情的时候,她容易爱上他。”
季荞觉得不妙,这种同情会让人变成恋爱脑。
难道是这种同情,这种爱让凌朵当大怨种给人养孩子?
凭什么要替人养孩子啊,还是白眼狼。
凌朵期待地问:“二嫂,咱们家人会不会因为施俊是施向东的堂弟对他有看法吧?”
季荞回答:“我猜不出来爸妈会怎么想,不管他是谁的亲戚,人品总是占第一位。”
凌朵声音轻快:“二嫂你可真开明。”
“但有一点,都说恋爱使人盲目,在恋爱中一定要保持头脑清醒,不能被爱蒙蔽。”季荞说。
凌朵笑道:“二嫂,你发现没,你现在说话跟我二哥一个调调,你都被他同化了,小心你以后也变成老古板。”
季荞也笑:“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快到家属院门口,两人停止交谈。
不过,季荞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不管施俊是不是书中让凌朵白白养孩子的德鲁施,她都要关注施俊,防患于未然。
但她自己的力量不够,她想到一个人,等到开学去找他。
——
再去秦争鸣家,季荞告诉他期末考试专业课全班第一。
“我们学校文物专业就一个班,四十一个学生,我是第一。”季荞说。
秦争鸣依旧坐在门口晒太阳,点头:“还凑合。”
这次他很痛快,站起身去里间屋子翻找了半天,拿出一枚铜镜,递给她问:“你看看是哪个朝代的?”
季荞看那枚青铜镜非常古朴,表面布满绿色铜绿,背面雕刻双龙纹。
她最近在看秦教授给她的书,现学现卖,大胆分析说:“这枚青铜镜的镜钮是半圆钮,也叫馒头钮,这是跟战国时期的青铜镜的明显区别,这枚镜子可能是西汉时期的。”
“你答对了。”秦争鸣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丁点满意。
季荞说:“我蒙的。”
秦争鸣:“……听文教授说你会复制,你先复制个铜镜出来给我看看。”
季荞:“……”
她耍赖:“我怎么会?”
她确实不会。
之前复制银盒完全用的是打金的工艺,跟复制青铜镜能一样吗?
青铜器要用浇筑工艺。
“复制不出来就是你没天分。”秦争鸣说。
季荞说:“我要是有天分还用学嘛。”
秦争鸣又进屋翻找了半天,找出几页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的泛黄的白纸递给季荞,季荞看这几页纸真有些年头了,上面写的是青铜器相关知识。
“师父这是你写的吗?”季荞问。
“对。”秦争鸣点头。
“那材料呢?上次我复制银盒文教授给了材料。”季荞说。
“我上哪儿找材料去,你自己想办法。”秦争鸣说。
季荞觉得做出一面铜镜应该不难,毕竟这门工艺古已有之,但表面的铜绿不好做,毕竟这是仿制青铜器最难的部分。
她说:“很难做出一模一样的铜绿,即使做出来行家一看也就能知道是假的。”
“你先把铜镜做出来,铜绿我来教你。”秦争鸣说。
季荞很满意对方肯教她,说:“那我试试”。
秦争鸣很大方,直接把他的手稿跟青铜镜让季荞拿回家参考,这应该都是他最宝贝的东西,季荞想,大佬啊,绝对的大佬气质,把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当回事。
不过季荞回家后就开始抄手稿,她担心手稿遗失或损坏,抄一遍上面的内容她也就记住了。
等傍晚凌霁回来,季荞迫不及待地告诉他:“秦师父给我留作业了,让我做青铜镜。”
“你师父觉得你行,你肯定行,我也相信你能做得出来。”凌霁说。
季荞点头:“我也觉得能行。”
——
季荞把第一枚青铜镜做出来时简直是狂喜,便在饭桌上显摆,当然得到一致夸奖。
“这青铜镜好做吗?”凌志国看着这枚古朴的物件问。
季荞非常有成就感,点头:“好做,毕竟青铜冶铸技术六千年前就有。”
“我能看看你的铜镜是怎么做的吗?”凌霁问。
他发现自己对季荞的一切都很好奇。
“当然可以啊。”季荞很愿意跟他分享。
季荞拿着这枚青铜镜去找秦争鸣,后者反复翻看这枚青铜镜,做得还像模像样的。
除了铜锈部分,跟他那件古董尺寸、重量、花纹都一样。
兴趣果真是最好的老师,再者这个小徒弟确实有几分天分。
“我还要再做几枚,到时候用不同的方法做铜锈。”季荞说。
秦争鸣点头:“好。”
凌霁终于看完她做青铜镜的完整流程。
她用蜡雕刻出青铜镜模型,然后把蜡模在石膏浆中浸涂,蜡模外结成石膏模,然后烘干,蜡融化流出,就剩下石膏模,然后在预先留好的浇口中注入青铜页,冷却后就得到青铜镜。
她打金店的小操作间,制作起青铜起来显得很局促。
“春秋时期就有失蜡法铸造技术,不过那时候用的是泥浆不是石膏。现在制作金银首饰也用这种方法,工具不同而已。”
“你是啥表情?”介绍之后,季荞又问。
凌霁眉头微微皱起:“季荞,你不觉得融化青铜溶液再倒进石膏模里这个步骤有危险吗?”
他很担心季荞被融化的高温液体溅到、烫到。
铜镜体积不大,可他想到书上的司母戊大方鼎啥的,要是复制这种青铜器,大量滚烫的高温溶液能不危险吗?
秦争鸣不想收女徒弟确实有点道理。
季荞现在也很能理解秦争鸣为什么想收个有力气能干重活的徒弟。
季荞满不在乎,说:“离得远呢,又不直接接触到,真没什么危险,古代就是这样铸造青铜器,再说我以后也能混成师父,我到时候收个五大三粗能干粗活重活力气活的小徒弟。”
“你喜欢五大三粗的男的?”凌霁问。
季荞倒是很乐意他能转移注意力,踮起双脚,双臂勾住他的脖颈,语气亲昵:“我当然喜欢你这样的。”
没过几天,凌霁就给她找来了全套防护,防护服跟护目镜,“电焊工用的,能把你全身遮住,我特意找的小号,你一定要用。”凌霁说。
凌霁对她真是又有耐心又有爱心。
“凌教授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用。”季荞抱着他亲了又亲说。
——
腊月二十八,季荞跟田慧芳还有宋义兰一块儿去了菜市场,她要给秦争鸣买点年货,她想鱼、肉、蔬菜总等有,就主要买这几样。
需要用到的票证都是跟人花钱淘换来的。
国营菜市场人超级多,说是要排队,其实顾客还是乱哄哄地挤在一起,季荞挤在人群里,费了好大劲儿,买了三斤猪肉,两条活鲤鱼,青椒、芹菜、黄瓜等蔬菜,另外还抢购到了几斤苹果。
苹果限量,要不还能多买点。
田慧芳还特意多炸了点萝卜、豆腐、肉丸子让她带上。
出发之前宋义兰说:“过年那天把你师父叫咱家吃饭来,多一双筷子的事儿,省着他自个孤零零的。”
季荞觉得婆婆人真是不错,说:“妈,我师父那人不爱跟人打交道,到别人家吃饭他会不自在,再说咱们一家吃饭多个人也不方便,就让他自己呆着吧。”
季荞到秦争鸣那两间小房外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中年人跟她迎面走来,那中年人手里拎着的网兜里是烟酒,一副臭脸看上去很不悦。
季荞有点意外,大过年的谁来大佬家还会拉拉脸子!
进到屋里季荞更意外了,外屋桌上摆满了烟酒、糕点、米面、茶叶、冻带鱼、糖果、瓜子等,还有一筐要排很长队才能买到的桔子。
颜色鲜艳的各类物资在简陋的小屋里格外显眼。
不像是他自己买的,看来不止一个人来看望过秦大佬。
秦争鸣看她手里也拎了东西,说:“你也拎东西过来干啥,这些我都吃不了。”
季荞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也摆到桌上,说:“师父,我买了鱼、猪肉跟蔬菜,还有丸子你可以慢慢吃,天冷你这屋里也不算太暖和,坏不了。”
秦争鸣说:“你挑挑,看有没有你想吃的,拿回你家去。”
季荞整理桌上的东西,归置好位置,分别放到柜子、角落,糕点水果蔬菜就在桌子上摆放整齐,活鱼放进瓷盆里养着。
边整理东西,季荞问:“我做了八块青铜镜,等年后是不是就可以做铜锈了。”
秦争鸣颇感意外,起码这个小徒弟很用功,点头:“嗯。”
说完正事,季荞开始八卦:“师父,刚才我刚好看到有人走,是不是到你这来了?”
秦争鸣点头:“对,我媳妇的弟弟。”
季荞想,秦争鸣收别人的东西,可是没收小舅子的东西,一定是关系不好。
那小舅子可能是东西没送出去摆臭脸。
正想着,秦争鸣又说:“只是个继弟而已。”
季荞问:“关系不好?”
“嗯。”
季荞走得时候,秦争鸣说他不爱吃糕点,居然把最好吃的蜂糕跟蛋糕、沙琪玛都给季荞带上,只留下一些桃酥,另外他说桔子太酸,让季荞拿走了一大半,奶糖水果糖也让她带走。
季荞把糖果留给他一小半,说:“师父,你不会是觉得我爱吃,特意把这些都给我了吧,刚好是我爱吃的。”
秦争鸣说:“拿回去吧,我刚好不爱吃。”
季荞最近忙,凌霁也很忙,季荞抗议说:“凌教授不能歇歇吗,生产队的驴都没你这么能干的。”
凌霁:“……”
第二天凌霁回来得早,拿回两张电影票,“想看电影吧,季荞?”他问。
“只是想跟你一块儿看。”季荞说。
凌霁高高扬起唇角。
他对电影没兴趣,只是陪季荞去看。
第 28 章
这还是小夫妻俩第一次去看电影。
路上, 凌霁还在供销社买了包话梅,一只口袋里装话梅,一只手牵起季荞的手, 把她的手塞进另一只口袋。
天知道八十年代老百姓看电影的热情有多高涨,电影院内外挤得满满登登都是人,要是凌霁自己来,看到这种人山人海的状况, 他就把票卖了直接回家。
不想季荞被人撞到, 俩人站在门口附近人少的地方。
季荞吃着话梅,还往凌霁嘴里塞了一颗, 说:“还好,幸亏咱们有票,一会儿直接入场。”
他们看的电影是今年才上映的《城南旧事》, 季荞觉得跨越时空看老电影的感觉特别好,可凌霁好像兴致缺缺。
屏幕上, 有闪亮的大眼睛的小女孩脆生生的一句“你是来拉屎的吧”引起哄堂大笑,季荞笑得前仰后台,她马上偏头看凌霁, 果然, 这个古板的人脸上竟没有什么表情。
合理怀疑他根本就没看。
出了电影院,季荞开始出考题:“凌教授,这部电影讲了什么?”
凌霁:“……”
路边的馄饨摊子还没收摊, 暖黄的灯光,氤氲的热气很有烟火气。
“吃馄饨吗, 荞荞。”凌霁担心她冷, 问道。
“嗯,吃吧。”季荞说, 她想跟凌霁一块儿在路边摊吃饭。
热气腾腾的馄饨皮几乎透明,里面的猪肉馅鲜美多汁,吃完馄饨,浑身都暖和起来。
凌霁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两人踏着月光回了家。
——
初三季荞才收到家里人的回信,年前她买了点全国通用的票证,布票、肥皂票、工业票、糖票之类的寄了回去。家人回信说以后不用再给寄各种票,他们在攒棉花,以后给季荞做棉袄做被子用。
年前季荞做青铜镜上瘾,一共做了八块青铜镜,除了秦争鸣给她那块,其它都是按书上的照片、数据仿的各个朝代的青铜镜。
年后再去秦争鸣那儿,她把青铜镜全部拿给秦争鸣。
季荞说:“所用材料铜、锡、铅的比例,根据不同朝代也有调整。”
秦争鸣很满意,既然小徒弟这么努力,他马上开始教季荞做铜锈。
季荞现在庆幸自己做了八个铜镜,秦争鸣要将他掌握的各种做铜锈的方法毫无保留悉数传授给她。
秦争鸣觉得小徒弟也有优点,她会记录,会总结,他以前所有的经验都是零散的,不成体系,她能记录总结做好。
他们采用的方法有用酸、碱、盐混合物抹到青铜镜表面,再把青铜镜埋到地里让它长锈;将真锈做到青铜镜表面;用绿松石粉等矿石粉调配好颜色粘到或者烧融到青铜镜表面;浇水放阴凉处;直接埋入土中等等。
埋在土里的这种方法,埋到哪儿是个问题,如果埋在秦争鸣这两间房的窗根下,这附近会有人经过,肯定会有人看到,说不定别人以为是啥好东西,他们埋进去又给挖出来,于是季荞提议,我婆家住工厂家属院,有个院子,可以埋到院子里。
秦争鸣说:“行啊,你埋。”
季荞说:“师父告诉我埋多深,总得现场指导吧。”
社恐秦争鸣马上拒绝:“我不去。”
季荞发现秦争鸣可能真的社恐,他是用不屑于跟人打交道掩盖他的社恐,因为有技艺在身,反正让他有种冷酷高傲的大佬气质。
季荞极力说服:“家人都上班上幼儿园,没人在家,就我小姑子在,我可以把她支走。”
凌朵听说他们的这种操作,强烈要求围观,说:“都说文物专业枯燥乏味,想不到还挺有意思。”
季荞说:“我也觉得有意思,不过我师父社恐,你回避。”
“真羡慕你有大佬师父,顺便让我看看你师父。”凌朵说。
季荞说:“家里有人的话他真不肯来了。”
在季荞的极力说服下,社恐秦争鸣为了教小徒弟做铜锈,克服心理上的障碍,还真的来了季荞家,俩人在墙角挖坑埋青铜镜。
冬天土很硬,不过好在季荞是大力士,刨开里面的冻土层,底下的土就比较松软,等埋完青铜镜,秦争鸣连水都没喝就要走。
送他回去的路上,季荞想要是她有个属于自己的院子,可以随心所欲埋东西就方便了。
等到凌朵回来看到墙角的松土,非常羡慕他们能做这种有趣实验,说:“我也很期待成果。”
接下来就是观察生绣效果,直接埋入土中的要两三年才能取出来。
“咱们现在就差最后一个方法没试。”秦争鸣说。
听师父想要卖关子,季荞催他:“师父啥方法?”
秦争鸣说:“我听说青铜器用屎尿泡了,埋土里也能很快长出铜锈,这叫大粪生锈法,你去弄,把这最后一块用屎尿浸过,再埋土里。”
季荞:“……”
“你那是啥眼神?”秦争鸣知道这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小徒弟就会抗拒,特意把这法子留到最后。
季荞说:“师父你试用过这个方法吗,管用吗?”
秦争鸣大概是被好奇心推动,才能自学成才,他说:“我只是道听途说,据说好使,就是臭味久久不散,我很想试试。”
季荞拒绝:“说,师父,要不这个法子咱们就别试了,就光臭味这一条,连普通人都能分辨出是赝品。”
秦争鸣说:“季荞,你有没有点好奇心?”
季荞说:“师父,我的好奇心被大粪打败了。”
秦争鸣开始长吁短叹:“你说我为啥收个女徒弟呢,我为啥不收个男的呢,要是我收个男徒弟能嫌屎尿脏吗,我现在特别后悔收了个女徒弟。”
季荞不以为然:“男的照样嫌屎尿脏。”
她出主意说:“师父可以自己动手,我帮忙。”
秦争鸣说:“你别看你师父不修边幅,其实你师父非常讲卫生。”
季荞:“……”
秦争鸣的好奇心实在太强,强到足够推动季荞去实践,于是大家就看到一个奇怪的漂亮女人,她在公厕附近徘徊,绝对不肯进公厕,但似乎在蹲守什么人。
这天季荞在公厕门口终于蹲到了来掏大粪的大爷。
聊了几句季荞才知道,大爷是周边村里的村民,他来掏大粪跟公厕管理方属于双赢,他掏大粪回去苗庄稼,公厕能得到免费清理。
于是季荞说给他三块钱让他帮忙。
大爷面露惊喜,这么多钱?原来掏大粪还能捡钱,非常高兴能遇到这么个大冤种。
于是大爷动手操作,在秦争鸣的指挥下,他们把青铜镜浸了大粪,又埋到凌家的院子里。
这一路的熏天臭气就不用说了。
他们在院子里施工时,院外还有经过的路人说:“这是哪儿掏大粪呢,这么臭。”
“师父啊,要是这法子不好用那就白折腾了。”季荞觉得自己接受了一番屎尿洗礼,她快不行了。
“季荞啊,你一定要有钻研精神,这种精神能推动你手艺进步。”秦争鸣满意地说。
不管怎样,季荞如释重负,语气坚决:“跟屎尿有关的尝试,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秦争鸣启动复读机模式:“这我当初要收个男徒弟,他一定不会嫌脏嫌臭……”
季荞:“……”
把秦争鸣送回去的路上,季荞觉得轻松愉快,说:“所有做铜锈的工作已经完成,咱们可真是做了不少事儿,我去买点卤味儿庆祝。”
秦争鸣拒绝:“别,没胃口。”
回到家,季荞赶紧洗衣服洗澡,鼻端的臭味一直萦绕,她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味儿。
傍晚等家人回来,院子上空飘荡的臭味已经消散,谁也不知道他们往地下埋了什么。
不过季荞还是觉得她自己要是有个院子的话,那就太自由了。
她想买处院子,如果有钱的话。
等凌霁一进门,季荞就迎上去问他:“你闻闻我,臭不臭?”
凌霁身上带着一股清凉的寒气,他伸手扶住季荞手臂,身体前倾,微微低头,脸庞凑在季荞脸侧,鼻翼微动,说:“香。”
同样刚进门的单身舔狗凌跃进看到面前旁若无人的两人,大喊:“妈,你管管二哥二嫂,让他们俩上自己房间腻歪去。”
——
这个寒假季荞过得非常充实快乐,又是做青铜镜又是打金,比平时上课好玩多了,不过新学期很快到来,天也逐渐暖和起来。
吃过午饭经过阅报栏,韩娟跟赵静照例挤进去看上面张贴的各种信息,什么都有,学生会或者社团的活动通知,对学校的匿名建议,寻物启事等等。
季荞平时懒得看这些,反正她很少参加学校活动,有什么大事八卦之类的俩饭搭子会告诉她。
不过这次她站在几米外听到同学们在议论凌霁。
“凌副教授会不会参加比赛啊。”
“超级想看凌副教授打篮球。”
季荞赶紧挤到前面,原来是北城要面向全市大中小学举办教职工篮球赛,有些女生特别希望能看凌霁参加比赛。
季荞当然也想看凌教授打球。
两个饭搭子当然也听到了周围同学的议论,从人群里退出来时,韩娟问:“季荞你说凌副教授会不会参加篮球赛?”
季荞说:“你们俩也想看他打篮球吗?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对他感兴趣。”
赵静说:“你还不是对他更感兴趣,谁会不想看凌副教授打球呢,季荞你肯定也想看,但凌副教授那样清冷像谪仙一样的人应该不会参加吧。”
季荞一本正经地说:“我去问问他会不会参加。”
哈哈哈哈。
两个饭搭子觉得她们这个同学特别可爱。
晚上,等吃过晚饭回到房间,季荞就问凌霁:“最近咱们市要举办教职工篮球赛,你参不参加?挺多女学生特别想看你打篮球。”
凌霁正在翻书,头都没抬:“不参加。”
“为什么不参加?”
“没空。”
季荞有点失望,说:“哦,我就知道你不会参加。”
她凑到凌霁身边问:“你不会打篮球吧。”
“为什么这样说?”凌霁问。
季荞单手支腮,看着他线条优越的侧脸,说:“因为你头脑发达,四肢跟运动神经可能就没那么发达,再说我也没看见过你打篮球,除了跑步你没有别的运动,你的生活单调,爱好完全是一成不变。”
凌霁弯着唇角:“你觉得激将法对凌教授有用吗?”
季荞摇头:“没用激将法,我是真的觉得你不会打篮球。”
凌霁继续翻书,说:“好吧,你不就是想看我打篮球吗,我去参加比赛总可以吧,这比赛挺多场,很耗时间,我就参加场地设在咱们学校的比赛,算是打给你看,总行了吧。”
季荞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哇,我能有这待遇吗,真的特别想看,凌教授真是太体贴了,我也是在为迷恋凌副教授的女生们谋福利,说起来她们应该感谢我。”
“快学习吧。为啥别的大学生都在上晚自习你可以这么闲啊,你英语预习完了没有,我听说你们英语老师要求预习,把不会的单词提前查词典标注音标写上释义。”
季荞:“好吧,凌教授连这都知道,不会是特意去打听的吧。”
不是季荞不好好背单词,她跟别的学生比优势大概是她上过几年大学单词都认识。
看她快弯到天上去的唇角,凌霁摇了摇头,他对她真是太容易妥协了,他要写书,发表论文还有科研项目,现在还要给她表演打篮球。
是不是太惯着她了!
本来他觉得各项工作按部就班地做就行,但季荞给了他点紧迫感。
季荞总叫他凌教授,可他只是个副教授,这就让他感觉到名不副实的压力。
其它条件都符合的话,他需要当五年副教授才能参评教授,要是想破格提拔,必须在科研项目上有重大成果。
因此他最近在加紧手头项目的推进。
没过一会儿,季荞又找凌霁说话:“可是要是你水平特别菜,那些女生很失望,会不会不再迷恋你了,嘿嘿,她们都抛弃你了,你会不会失落?嗯?凌教授?”
听着她幸灾乐祸的语气,凌霁偏头深深看她,看她小脸满是开心笑意。
“那你是希望我水平好还是菜?”凌霁问。
季荞想了想,干脆地回答:“菜。”
很好,小女人很嚣张。
凌霁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他盖上钢笔盖,准备好好回应她的小心思,他说:“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想要看我打篮球,那你期末考试能考个前三名,拿回奖学金让我看看吗?”
看来他不能轻易答应她的要求,她的小尾巴会翘上天,还不停摇晃。
“你跟我提条件?”季荞睁大眼睛问。
嘴欠啊,本来他已经决定参加比赛了,谁叫她非要多说那两句。
凌霁点头:“嗯。”
“我牺牲自己为爱慕你的女生谋福利吗?”季荞问。
“你看着办。”凌霁的语气不容辩驳。
“好。”季荞一咬牙,答应了他的交换条件。
她还以为凌霁不关注她的考试名次,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也是对她的成绩要求不高,其实他是蛰伏,一有合适的时机他马上提出要求。
“成交,那你就学习吧。”凌霁忍着笑说。
现在的季荞跟刚才她得意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还挺喜欢季荞蔫叽叽的模样。
第二天到校,两个饭搭子还记得昨天的对话,问季荞:“你问凌副教授了吗,他参不参加篮球赛。”
季荞肯定点头:“问了,他说参加。”
周围又是一通哈哈大笑。
他们跟季荞相处本来就觉得轻松愉快,现在当然觉得她在开玩笑。
不管怎么样,凌霁参加篮球赛的消息传了出去,女生们振奋极了,季荞走在校园里都能听说他要参加篮球赛的事儿,看来大家都很期待。
季荞去问凌霁:“大家都想看你那场比赛,你不提前练练吗?你要太菜的话该惹得女生们伤心了。”
凌霁莞尔:“抓好学习成绩,不用你操心。”
季荞又去问凌朵:“你二哥会打篮球吗,打得咋样?”
凌朵摇头。
季荞有点开心:“打得很差?”
凌朵说:“我就没看过他打篮球,谁没事看他打篮球啊。”
季荞若有所思:“那就是没怎么打过吧,应该打得不好。”
她有点感动,凌霁水平明明不行,却还要表演给她看,她那天一定要当啦啦队员,给他呐喊助威。
不过凌朵说:“二嫂,二哥可真能宠着你,他明明不想参加比赛,为了让你看还是要去,你对象真不错。”
季荞说:“你对象有才华。”
凌朵想了想说:“要是我对象也能宠着我,那就好了。”
——
既然提起凌朵对象,季荞就想起之前她要找人打听施俊的事儿,她想找的人是陈竟成。
陈竟成是个特别能操心的人,他特别适合在学生会管理学生事务,像他这样关心同学又想匡扶正义的人手里当然掌握了很多同学的信息,在季荞看来,他就是个八卦信息站。
两人交情虽然不深,但直觉告诉他,陈竟成是个可靠的人,他会帮这个忙。
刚开学的时候所有学生都忙,现在去找刚合适。
不过她不住校,中午下课去食堂吃饭,傍晚下课马上回家,能去找陈竟成的时间只有中午饭后,中午下课不能去找,那样聊完再去食堂只剩残羹冷饭。
这天午饭后,她去找了陈竟成一圈,宿舍没有,教室没有,最后在学生会活动室找到了他。
“找你有点事儿,你很忙吧。”季荞问。
陈竟成说:“不忙,就是咱学校有个贫困生家里出了点事,我们想组织捐款,有啥事说吧。”
看他是多么关心同学的人,有事就该找他。
“这儿说话不方便,咱们去外面走走。”季荞说。
两人走到人工湖边,绕着走了一段路,见四周无人,季荞才站定,直接开口:“你在学生会,对咱们学校的学生多有了解,你要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什么忙?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会尽力而为。”陈竟成觉得季荞帮过自己小忙,其实也不是因为帮忙,主要是他觉得季荞人品好,因此愿意出手相助。
季荞开门见山地说:“我有个小姑子在中文教育系叫凌朵,她谈对象了,那男生也是他们班的,我挺关心小姑子,想了解他的更多情况,你要是知道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陈竟成面前浮现出一个活泼的长相清秀的女生的形象。
他说:“我认识凌朵,凌朵的对象是施俊,施俊可是咱们学校的名人,很多同学都很关注他,如果我了解他什么情况,一定会告诉你。”
季荞觉得陈竟成真的掌握了很多同学的信息,不仅认识这两个当事人,连他们在谈对象都知道,她说:“你学生会事情多,要不是我觉得你可能会了解更多信息,我也不会来找你,这对我很重要,多谢你肯帮忙。”
陈竟成说:“不用谢,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尽量看看能不能帮你。”
“真是太感谢了。”季荞说。
真巧,两人愉快聊天的时候,凌霁一行人拐上小路。
学校组织研讨会,都是各单位来的专家学者,还有外地来的,散会晚了点,他们要抄近路去食堂吃饭。
凌霁一眼就看到媳妇婀娜的背影,旁边站着一个高大长得挺周正的男生,湖边很安静,除了他们俩,再无旁人。
凌霁脚步滞涩,不过很快若无其事地按原来的节奏继续往前走。
那男生侧向她站着,从凌霁的角度,刚好能看得清清楚楚,从他的眼神跟表情分析,他对对面的女生充满欣赏跟钦佩,明显,两人的交流让他感觉很愉快。
他媳妇就更不用说了,粉嫩的桃红色麻花花纹的毛衣还有飞扬的小嘴角都说明她心情很好。
那条灰色的呢子裙还是他给她买的呢,天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要打扮得那么时髦。
湖上的冰已经开化,水光潋滟,柳枝泛着新绿,春日融融,湖边是学校最合适的约会场所,平时他绝
铱驊
对不会过来。
就感觉面前年轻男生女生站在一起畅谈人生理想的画面非常美好。
他觉得自己老了。
他上学时从来没跟哪个女生在风景优美的湖边独处。
他也没跟媳妇在湖边独处过。
而季荞似乎有心灵感应,敏锐地感觉到附近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她转过身,找到视线来的方向,看到面上平静如水实则目光灼灼看向她的凌霁。
看他那探寻的复杂的深沉的包含很多内容的目光,季荞……
第 29 章
凌霁不会是误会了吧。
走过来的老师季荞只认识他一个, 赶快立正,调整成微笑表情,用尊敬乖巧的语气问了声凌副教授好。
凌霁像寻常一样, 矜持地微微颔首。
只是普通的问好,别说是夫妻了,任谁也看不出他们关系密切。
陈竟成也跟着她随即问了声好,但他只觉得凌副教授的眼神有点冰冷锐利。
陈竟成确实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他关心同学, 也非常八卦,两人就简单打了个招呼他就开始联想。
凌朵跟凌副教授同姓, 这个姓氏很少见,他们又都是北城人,季荞说凌朵是她小姑子, 那么凌朵跟凌副教授是什么关系?季荞跟凌副教授又是什么关系?
等凌霁他们走远,两人也分开, 季荞去了图书馆,陈竟成还是去学生会活动室。
傍晚凌霁要陪着专家一起吃饭,季荞就没跟他一起回家, 等他到家时晚饭接近尾声, 宋义兰招呼他:“老二还吃点不?”
“不了。”
季荞觉得凌霁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又复杂,她憋着笑,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
凌霁将她的微小表情尽收眼底, 在他看来,季荞明显就是心虚。
整个晚上, 凌霁都安静地坐在桌边写论文, 季荞时不时看上他一眼,她觉得凌霁在等她开口解释, 可她不愿意!
季荞的乐趣之一就是看凌教授吃醋。
她最开心的事儿就是看他吃醋时面无波澜的神情下隐藏着波涛汹涌的醋意。
以这种醋意做驱动力,九点多钟,季荞已经躺下,凌霁从身后抱住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季荞感觉他的身体特别烫,吃了醋的男人的体力也一样跟醋味一样汹涌澎湃,他的动作又凶又猛,不过只一会儿,季荞就觉得自己够了,满足了,身体懈怠下来。
凌霁感知她的身体甚至比她自己更敏锐,他停下来,平复着火热的呼吸,轻声问:“荞荞,怎么了,累了?”
季荞也纳闷是怎么回事呢,以前从来没这样过,只能说:“我不知道。”
凌霁亲了下她的额头,指背蹭了蹭她仍带两团粉晕的脸颊,他看得出来,季荞她不想了。
季荞这问题有点严重,这就对他没兴趣了?年轻人兴趣转移的快?
听说过七年之痒,可他们结婚满打满算还不够两年,以后漫长的人生怎么办?
他可以清心寡欲没有那种事,但他觉得那是夫妻关系密切的证明之一。
更严峻的问题是,她移情别恋了?
季荞看出他眼里的疑虑,心说他还不问哪,他不问自己就不说,不过她跟他预约了明天,她说:“明天我们再试试。”
她觉得她这话好像一个不行的男人为了尊严倔强的挣扎。
他跟她分开一些,给她盖好被子说:“别胡思乱想,睡觉吧,荞荞。”
本来想一直奋战到半夜,既然就花了这么点时间,凌霁下床又返回桌前继续工作。
第二天早上洗漱完回卧室换睡衣,凌霁发现季荞又换了条裙子,暗红格子的呢子长裙,比昨天那条更鲜亮好看。
所以,他为什么要给她买那么多衣服打扮她?
他默默从衣柜里找出一条黑色运动裤递给她说:“现在天凉,穿裙子有点早,年轻时候不注意,年纪大了老寒腿。”
听着这老气横秋的话,季荞差点笑出声来。
她手里拿着一副毛线护腿,晃了晃说:“刚好跟裙子接上,一点都不冷。”
不过凌霁坚持,季荞按他的要求换上了运动裤,里面当然还要套秋裤,凌霁这才满意。
不过他上下打量着她,她穿运动裤显得双腿笔直修长,竟也挺好看。
他们家荞荞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算了,就这样吧。
晚上,凌霁倒是跟季荞一起回家,不过他吃饭的时候就吃了小半碗米饭就撂下筷子,菜也没吃几口。
“这就不吃了?省粮食?”宋义兰问。
“不饿。”凌霁语气平淡。
季荞自己吃得倒很香,趁着他还没离开,端起他的空碗,走到放在旁边桌上的锅旁又给他盛了大半碗,放到他面前,又给他快速夹了冒尖菜,说:“再吃点。”
宋义兰说:“还是有媳妇好吧,知冷知热的。”
凌霁从善如流地吃完了饭菜。
晚上才八点多,季荞看见他换睡衣,结实的微微凸起的腹肌分明好看,她蹭了几下之后,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这时客厅里还挺热闹,可季荞依旧拉了灯,跟他滚到一起。
然而,今天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她的热情没有维持多久,又熄火了。
季荞:她人生的乐趣就这样没了?
凌霁看她的眼神异常深邃复杂。
季荞很想说,我不是,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是不可能说的,她只说:“我累了。”
电视剧里有了外遇的渣男就是这样敷衍老婆的,她觉得自己像个渣男。
就这样吧!
“一定是我最近学习太用功了。”季荞说。
凌霁:“……”
好拙劣的借口,危机感更浓。
凌霁手臂环着她,说:“荞荞最近是不是在考虑啥问题?”
季荞否认:“没有,最近我就正常上课,另外就是打金,没别的事儿。”
凌霁没有追究这个问题,下巴贴着她的额头,语气亲昵:“荞荞,我可以没有那种事。”
真是很体贴的男人。
不过季荞坚决地说:“不行,我要有,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重振女人雄风。”
凌霁被她逗笑,大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说:“好吧,那你今天早点睡。”
——
凌霁终于抽.出点时间,晚上约两个发小吃饭。
这还是他婚后第一次主动约他们俩吃饭,以前总是推脱没时间,俩人觉得奇怪,分析说一定是两口子打架,找他们诉苦。
婚后凌霁每次见他们都春风满面,刚好这次脸部线条紧绷,看上去格外严肃,两人更坚定了他们的判断。
而凌霁一看到两人幸灾乐祸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该来,他有夫妻关系方面的困惑,包括夫妻生活,这两个光棍处男怎么会懂!
只是来都来了,落座时他先发制人,说:“你们俩还找不着对象呢。”
两个人的个人问题都有进展,任长安对陈桃很满意,听说她是季荞的朋友,他对就人家有好感,在加上陈桃因为学历差距努力去考大学,他更觉得这姑娘不错。
沈元初则跟家里介绍的也算是世交家的女儿在接触。
不管能不能成,为了避免凌霁又炫他们一脸,两人当然要地吹嘘一番,然后任长安用同情的语气说:“霁哥,你跟嫂子吵架了吧,看你不太高兴。怎么打架的,说来听听。”
“对,说出来让我们高兴高兴?”沈元初打趣道。
“你们俩的对象还没进展到互送礼物的程度吗,看我这件呢子大衣,是季荞给我挑的,季荞的眼光一直都很好。”凌霁优越感爆棚地说。
两人马上抓住他话中的漏洞,任长安说:“为什么是季荞给你挑的大衣,不是她给你买的,不是说你媳妇一个月就干几天打金,比你挣得还多吗?”
凌霁有极强的优越感,这个问题问得深得他心,他说:“我媳妇乖巧得很,她不自己管钱,她挣的钱全部都交给我,由我来保管。”
两个发小:“……”
他怎么这么会秀?
凌霁当然不会放过他们震惊的表情,还在继续说:“你们俩就不一样了,等你们结了婚,工资全部都得上交,每个月媳妇能给你们五块钱零花钱就不错了,连咱三聚餐吃饭的钱都拿不出来。”
两个发小:“……”
可恶,又被他秀到了。
——
回到家时,季荞正在客厅里边给果果念小人书边等他,等他进了客厅,坐在一大一小旁边看了两分钟,等她讲完,招呼她:“走了,荞荞,上楼。”
“二婶是我的,二叔总跟我抢二婶。”果果嘟着小嘴搂紧季荞的脖子。
“麦芽糖。”凌霁说。
“两根。”果果馋得马上吧嗒起小嘴,但很聪明机智地讨价还价。
“要么一根,要么没有。”凌霁跟小孩较劲。
小家伙妥协了,凌霁答应明天下班给他带一根麦芽糖,这才把季荞从小豆丁手中交换出来。
虽然他认为季荞跟男同学聊天是正常的人际交往,但联想到这两天夫妻生活的不和谐,还是无法压制下好奇,于是回卧室后就轻描淡写地说:“那天中午真不凑巧,耽误你们说话。”
季荞忍着笑,吸了吸鼻子,说:“你闻到醋味儿了没,以后告诉咱妈不用买醋,凌教授能生产醋。”
还是他首先开口,看他忍了两天就忍不了了吧。
凌霁伸手抚着她的发辫,让自己的关注合理化,说:“我就随口问问,跟你聊得很开心的男同学是谁啊?”
季荞脸上笑意明显,说:“挺有正义感的男同学,校学生会的,他爹还是市教育局的,我觉得他挺优秀。”
凌霁:……
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又不说话了,似乎在等着季荞往下说,可是季荞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逗他的机会,她也不在开口,坐在桌边看书。
凌霁:她今天看书的模样倒是格外认真。
两人足足撑了一个小时,季荞没喝水,没上厕所,安静的很,倒要看看凌霁什么时候开口。
季荞的反常让他终于忍不住,话音温和地说:“荞荞,那你们都聊些什么呢。”
季荞转过头来,她忍着笑,说:“追锦江连载文,加企鹅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当然是谈理想谈人生,我发现跟同龄人很有共同话题。”
凌霁下颌线紧绷,眼眸如深潭黑不见底,心脏在这一瞬间都感觉紧缩起来。
他这个人可真能克制隐忍,季荞没放过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绷不住笑,握住他的大手说:“我逗你呢,其实我跟他聊凌朵的事儿,凌朵谈对象了,我怕凌朵吃亏,想知道那男生的情况,陈竟成在学生会,又爱管闲事,他手里掌握的信息最多,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就告诉我。说白了陈竟成特别八卦,我才去找他问。”
她还多解释几句,说凌朵那对象很有才气,她担心文人多情。
凌霁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你很关心凌朵。”
季荞点头:“当然啦,凌朵那么可爱,我希望她找个好对象。”
“凌朵有你这样的嫂子是她的福气。”凌霁说。
他媳妇有时候不讲理,但她聪明,热情有爱心,关心家人,好多优点。
既然这样,即便她依旧对夫妻生活不怎么感兴趣,他也无需顾虑。
——
周六傍晚从外面回来,凌朵发现季荞手里多了两朵绸花,她问:“你这是?”
季荞说:“你二哥那场篮球赛我要当啦啦队,你二哥水平不行,气氛得有。气氛搞起来,他水平差就无所谓了。”
在实验室呆了一天刚进门的凌霁:“……”
小媳妇还真是青春热情洋溢,又很体贴。
“你还会跳啦啦队操啊。”凌朵问。
季荞点头:“我去问了陈竟成,咱们学校没有啦啦队,他已经跟学生会申请,由我来组织,我以后就是啦啦队队长,会挑选一些女生加入,你也参加吧,凌朵。”
“二嫂你不是都不参加学校活动吗,为了我二哥可真拼,那我也参加,我是看在你是啦啦队队长的份上才参加,要不我不可能去。”
季荞点头:“很好,那你就是第二名啦啦队员。”
凌霁:很好,他媳妇跟妹妹会听他上课,还会给他当啦啦队。
很难想象操场边媳妇带着一队人拿着绸花红火喜庆的场面。
会不会影响他发挥?
“二嫂,你先跳个我看看。”凌朵说。
季荞朝凌霁看了一眼,说:“你看你二哥那一言难尽的眼神,他真的有点古板,跟咱们有代沟。”
凌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跳。”
季荞抓着两朵绸花,拒绝说:“现在没气氛,我要是跳了就跟凌跃进一样傻,等咱排练你就看到了。”
刚进门的凌跃进:我又惹谁了我?
凌霁其实有点想看,但没看到。
他说:“我考虑过了,要在篮球比赛来看的学生多,我就说我已婚,篮球比赛不像上课场合那么正式。”
季荞马上兴致高涨,连凌朵跟凌跃进都赶紧凑过来听,季荞问:“我也在现场,是不是大家也会知道凌教授的对象是我。”
凌霁点头:“嗯。”
季荞非常感兴趣:“你打算怎么说?”
“对啊,二哥你跟我们说说。”凌朵迫不及待想知道。
凌霁还是一贯的沉稳风格,说:“看情况。”
凌跃进揶揄道:“盲目崇拜,以后二哥这个已婚男就没什么魅力了。”
季荞回怼:“有的人未婚也没什么魅力。”
凌跃进:“……你说的肯定不是我。”
季荞有点担心,说:“毕竟是篮球比赛,你突然宣布你已婚,会不会显得突兀,会不会有点傻,别让大家关注我,我会不好意思,不想成为焦点。”
况且她还是啦啦队队长,注定会是显眼包,拿着大红绸花的显眼包,那画面好美。
凌朵说:“二嫂,你太低估自己了,你会不好意思才怪呢。”
凌霁伸手拈起季荞的发辫,用修长的手指理顺,沉声说:“我不会让人觉得你傻。”
凌跃进赶紧拽凌朵,说:“快走,一会儿他们俩又要腻歪起来了。”
——
第二天早上田慧芳从垃圾桶里拿出一条牛仔裤,吃早饭的时候问:“老三,牛仔裤不是新的吗,咋在垃圾桶。”
凌跃进闷声说:“扔了,不要了。”
田慧芳说:“这不是你最喜欢的裤子?不是花了三四十买的吗,上面的破洞不还是你用刀很费劲刮出来的?咋不要了。”
凌跃进没精打采地说:“昨天我说我二哥已婚男没有魅力,我二嫂就瞪我裤子,我以后不穿破洞裤子。”
季荞:“……”
她转向凌霁:“你三弟特别能找茬刷存在感。”
宋义兰笑出声:“那你就把这个破洞的裤子扔了?看你那破裤子,我血压都上来了,你可穿点正常裤子吧,现在终于不用穿补丁衣裳了你非得把裤子戳上洞,季荞你哪儿看不惯他,多瞪他几眼。”
凌霁说:“那你二嫂瞪你,你把自己也扔了吧。”
凌跃进:“……”
“二哥,你能不能管管二嫂,她瞪我的时候给我压力特别大。”
凌霁说:“你还能有压力?挺好,荞荞你多瞪他几眼,他就变正常了。”
凌跃进:“二哥,二嫂还说我傻。”
凌霁:“她说的是事实。”
季荞已经开始着手组织啦啦队,她发现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其实都很积极活跃,学校组织的舞会季荞一次都没去过,但听说乐意参加的学生很多。还有面对大一新生组织的扫舞盲活动,像季荞这样不去参加的学生算少数。
季荞招啦啦队也有好多人报名,她从其中挑了十六个一上来就能跳得不错的学生参加。
——
宋义兰不愧是富有经验的街道办大妈,她很轻松就发现了凌朵每天都很开心。
在饭桌上,她说:“凌朵每天都风风火火的,现在咋安静下来了,脸上成天笑得跟朵花似的,是咋回事?”
见凌朵扒拉饭不说话,又问季荞说:“她咋回事?”
季荞心说街道办大妈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但她不想代替回答,就说:“妈,你还是问凌朵吧。”
田慧芳说:“还能有啥事儿,肯定谈对象了呗,凌朵,说说对方是啥样人。”
凌跃进说:“凌朵啊,你这么小谈啥对象,你三哥还没对象呢。”
凌朵终于扭扭捏捏说:“让我二嫂说。”
季荞只好开口:“凌朵跟他们班的一个学生走得近,那个男生长得白净斯文,很有才华,会写诗,给凌朵写的诗在报刊上发表过,还在学校广播里朗诵过,学生都称呼他诗人,他在学校里也是风云人物。”
“诗人?”田慧芳跟宋义兰几乎同时问。
季荞说:“是啊,哪个女生不愿意爱慕者给自己写诗呢,学校很多女生都羡慕凌朵呢。”
在八十年代,大家崇拜知识,崇拜文凭,到九十年代,差不多就只羡慕大款。
凌霁深深看了季荞一眼,说:“听你这语气,对诗人评价很高,你想让人给你写诗吗?”
季荞似乎感觉到一股毫无根据的醋味儿扑面而来,逗他说:“我想让人给我做物理实验。”
这段时间的主题是吃醋。
我们家不用买醋,我们家有人生产醋。
凌志国对闺女找这样的对象不满意,说:“会写诗有啥好的,我真怕那些思想特别丰富的文人,你找学理科的不行吗,向你二哥这样的,他也读了很多书,他这样的就很专一对家庭也忠诚。文人感情太丰富我担心会搞好多次对象,你看民国时候的文人,好多……”
凌朵才不想让老爸把施俊跟民国文人比呢,插嘴说:“爸,都改革开放了,你还提民国的事儿。”
凌跃进对这事儿格外上心,终于可以将老爹的火力引到凌朵身上,他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说:“朵朵啊,我觉得咱爸说得有道理,诗人就是花花肠子多,不靠谱,今天爱一个,明天爱一个的,今天能给你写诗,明天就能给别人写诗,爸,你真得好好管管你闺女,咱们家不是我最该管教,明明是朵朵。”
“三哥,你也来凑份子。”凌朵用撒娇的语气说,“你们为啥都对诗人有偏见,你们不要因为他有才华而否定他,他明明挺好的,是吧,二嫂。”
“嗯,是。”季荞说。
她还能说不是吗,她还没弄清施俊是不是书里的德鲁施呢,只能说随口说是。
宋义兰绝对不能不发表意见,说:“你爸说的对啊,你别找诗人啊,可别被诗人的才华蒙蔽,我也觉得不踏实……”
凌朵舌战群儒失败,加速扒拉完碗里的饭,跑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这还没说施俊是施向东的堂弟呢,家人对施向东印象都不太好,要是知道这层关系就更不乐意了。
回到房间,凌霁马上说:“季荞,我问你一个问题。”
季荞点头:“直接问吧。”
他问:“如果让你在诗人跟团长里面选一个,你选哪个?”
季荞笑得合不拢嘴,原来沉稳有度的凌教授也会问这种幼稚的死亡问题!
她毫不迟疑地回答:“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都要。”
凌霁眸光沉沉:……
她为什么不说选凌教授!
第 30 章
傍晚一回家, 季荞就闻到厨房飘出来一股浓郁香味,田慧芳招呼大家:“晚饭有红烧羊排跟萝卜羊肉汤,一会儿就开饭。”
季荞跑进厨房去帮忙端饭, 田慧芳把她推了出来,说:“不用,烫着你。”
炖得奶白的羊肉萝卜汤上面还飘着几粒红色枸杞,鲜香扑鼻。
红烧羊排更好吃, 滋味浓郁, 炖得软烂,一点腥膻味儿都没有。
宋义兰说:“咱家这几天伙食可真不错。”
季荞夸田慧芳的手艺, 说:“大嫂做的饭菜可真好吃。”
她一开头,田慧芳的手艺得到全家一致夸奖,她美滋滋地谦虚几句, 又说:“这不跃进总往家里买各种食材。”
凌跃进清了清喉咙,说:“是我买食材, 但是我二哥给钱让我买的,你们没发现吗,咱家最近吃的东西, 猪腰子, 韭菜,虾,泥鳅, 羊肉,我二哥还特意让买枸杞。”
他像公布惊爆消息一样揶揄地说:“看这些食材, 说明我二哥肾虚了, 他需要补肾。”
凌霁被汤噎到,轻咳一声, 放下勺子:“……”
季荞差点笑出声来。
宋义兰分别看向小两口,然后说:“老二,你怎么又肾虚,去看过老中医没有?你大哥上次给你的中医的地址电话你还有吧。”
凌霁声音平稳:“不是要补肾,是要补充营养。”
可是凌跃进找乐子没够,他把这些食材分析了一遍,坚定地说:“二哥,你就别找借口了,肾虚不丢人,哈哈哈,不,是有点丢人,二哥,你笑死我了。”
凌跃进乐得吃不下去饭。
季荞老实地说:“是我肾虚,不是凌教授。”
既然是她的问题,那么这次不让凌霁背黑锅。
凌霁看了媳妇一眼,觉得用软糯的语气承认自己肾虚的她特别可爱。
众人的目光立刻在季荞跟凌霁两人之间来回扫。
然而,在座没有一个相信像季荞这样脸色白里透粉看着就健康的人会肾虚,他们觉得可能是两人少儿不宜多了,季荞身体撑不住。
他们可以这样想,但是没人说出来,毕竟是少儿不宜的话题。
凌胜利跟田慧芳对视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田慧芳开口,她清了清嗓子,做了好一会儿心里建设才说:“老二,你们也结婚一年半多了,你们是年轻,有时候你是不是考虑下季荞的身体状况,收敛一下。”
凌胜利赶紧附和,说:“你俩别怪你大嫂说这些,她是为你们俩好。”
凌朵举手:“这是我能听的吗?”
宋义兰说:“能不能听你也不是听得挺带劲的吗?”
众目睽睽之下,季荞小脸通红。
凌志国可真不想跟儿女谈这个话题,可仍然腆着老脸,掩饰性地咳了几声之后说:“我觉得年轻人还是得以事业为重。”
他又建议宋义兰说:“一会儿你跟老二两口子聊聊。”
宋义兰觉得这事儿不怎么好开口,睁大眼说:“我咋聊?”
凌志国说:“你一个街道办主任不知道咋聊?”
沉默之后,凌霁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辩驳道:“不是那回事儿。”
“那是咋回事?”凌志国给了他一个解释机会。
可是凌霁解释不出来什么,于是全家又默认了他们之前的推断。
凌霁又给季荞夹了块纯瘦肉的羊排骨,说:“多吃点。”
凌跃进马上说:“大家吃完饭快散了吧,一会儿他们俩又该腻歪起来了。”
——
食补还在继续,季荞抗议说:“不用给我补了,我不缺营养,再补都要营养过剩了。再说买那么多食材太麻烦,不是去找票就是去自由市场,又花钱又花时间。”
凌霁仔细看她的俏脸,确实粉扑扑的看着很健康,不过他说:“你最近脸色有点发白,是不是啦啦队跳操累的。”
季荞跑去照镜子,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来,说:“没看出脸色发白,再说啦啦队也没跳几次,不累。”
傍晚从学校出来,凌霁又带季荞去一家个人开的小饭馆去喝砂锅鸽子汤。
小饭馆人并不多,鸽子汤炖着异常鲜美,砂锅里两只乳鸽,还飘着枸杞跟鲜嫩的小葱,看着清淡但香气扑鼻。
凌霁把鸽子肉拆给她,给她盛了一碗汤,把碗推到她面前,说:“趁热多喝点。”
“很好喝,一点都不腥。”季荞抿了一小口说。
可是她没喝上几口,就说:“我现在觉得有点恶心。”
她用手按住嘴唇,所有食物都对她失去了吸引力,她所能感觉到的只有油味儿菜味儿。
“荞荞,你是不是怀孕了。”凌霁关切地问。
季荞眨着大眼睛,想了想说:“可能吧。”
“我们周日去医院检查。”凌霁提议。
季荞点头:“嗯。”
最后,凌霁喝了一砂锅的鸽子汤,季荞只吃了点白米饭,两人回了家。
——
周日去医院检查,季荞果然是怀孕了。
她现在怀孕三个多月,小腹平平,连小坡度都没有。
医院用手比划着尺寸,说小宝宝已经桔子那么大了。
“都这么大了?”季荞很惊喜,她原以为会是小蚕豆,原来是小桔子。
凌霁这几天一直在担心她吃不下饭,现在倒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是最近太忙,上课,打金,组织啦啦队,让她忽略身体,等有了孕反才知道怀孕。
之前除了跳啦啦队操还上体育课,在体育课上打排球,还做了仰卧起坐。
仰卧起坐她一分钟能做六十个,另外除了前段时间,她跟凌霁越来越和谐,俩人逐渐摸索解锁了新姿势,战况也挺激烈,想起来就觉得肚子里的小家伙能牢牢地抓着妈妈,非常顽强。
回家路上,凌霁把自行车骑得非常平稳,生怕颠到她,他问:“季荞你乐意有小宝宝吗?”
“当然。”季荞唇角飞扬。
“你呢。”
“我当然也想。”凌霁说。
晚上餐桌上,当宋义兰又问起季荞为什么只吃米粥蔬菜,凌霁宣布了这个消息。
“前段时间是不是季荞怀孕才买那么多食材给她补身体,你说你们俩咋不早说呢。”宋义兰比小两口还要兴奋。
凌霁没有反驳,省着他们又多话。
“以后咱家多买点肉,补充营养。”凌志国说。
“我看季荞这两天吃得特别少。”田慧芳说。
她怀孕是凌家近期的大事,宋义兰很高兴,这对让她操心的小夫妻也终于有了小宝宝,以后他们的关系肯定会更加牢固,她说:“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你上学的时候还能比较轻松,我还能帮你带,上班可就忙了,那时候孩子也大了。”
“现在果果很省事儿,我也能帮你带。”田慧芳说。
果果经常缠着季荞,在田慧芳眼里,就是季荞在带娃,可是季荞一点都不费劲儿,她带果果的时候都是他乖的时候,或者说,跟二婶在一块,果果自动调整成乖巧模式。
——
吃完饭,凌霁立刻拉着季荞上楼,背后给她塞了个枕头,让她舒舒服服坐在床上,自己坐她对面跟她说话。
“咱们把打金铺关了吧,反正你一周只有一天半时间打金。”凌霁坚决要说服季荞,“打金活是体力活儿,拿锤子敲打的次数太多,我担心对你身体不好。”
而且他觉得敲打的力量是朝下的,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宝宝抓着妈妈。
不想让他担心,季荞乖巧点头:“好。”
“另外,我不再过问你学习成绩,不用考前三名,及格就行。”凌霁说。
季荞满脸惊喜:“怀孕还有这待遇,那太好了,考试及格还不容易,凌教授可真开明。”
她得寸进尺:“那是不是以后带娃也可以只考及格?”
凌霁唇角含笑:“嗯。”
“突然感觉上大学变得容易。”季荞笑道。
“需要我跟学校申请住房吗,在家里住有人给做饭,但路上奔波,等月份大了骑车不方便,坐公交车就更不行,实在太挤,在学校住方便,我能做饭。”凌霁又说。
“你会做饭吗?我会一些,但做得不好吃,还不如食堂。”季荞问。
她从来没见过凌霁做饭。
学校食堂饭菜不好吃,教工食堂略好一些,不能总在食堂吃,还是得自己开火。
“我会。”凌霁说。
商量的结果是凌霁去申请住房,他们临时住学校,等孩子生了就搬回家里,有老妈可以帮忙照顾孩子。
“能申请到什么样的房子?会是筒子楼吗?”季荞问。
她对筒子楼一点好印象都没有,狭窄逼仄,房间小,各家各户都把煤炉煤气罐摆在楼道里,光线暗走路也不方便,不隔音,各家有点动静邻居都知道。
“学校是有筒子楼,但我的资历能申请到两室一厅的房子,只是临时申请的话未必会有,我尽力争取。”凌霁说。
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他,季荞绝对放心。
——
周一上完两节课课间,季荞去找辅导员说她以后的体育课都要请假。
辅导员说:“凌副教授已经打过招呼,你以后体育课都不用上。不过会影响到你的综合成绩。”
季荞说:“没关系,谢谢辅导员。”
她觉得很踏实,凌霁可真细心,什么都能考虑到。
另外她唯一参与的学校活动,就这样中断。
“没法给你呐喊助威了,凌教授。”季荞非常遗憾。
凌霁说:“挺好的,你就安静看着就行。”
啦啦队队长现在是凌朵来担任,她倒是挺愿意组织,不过有点担心:“我就会跳这几个操,不能每次活动都重复吧。”
季荞说:“你自己编动作,随便编就行,要不就等以后我教你。”
凌霁从学校图书馆借了好多书回来,都是跟怀孕养娃有关的,他现在像看专业书籍一样看那些书。
“那是不是我就不用去了解这些知识了。”季荞问。
凌霁点头:“嗯,我看完了告诉你。”
他从书上找到了想要了解的内容,给她分析说:“有些女人怀孕后,因为激素原因对那种事情兴趣下降是正常的。”
很好,没有什么移情别恋,季荞也没有对他,对他的身体失去兴趣。
季荞说:“那是不是说明等我生了宝宝就能重振女人雄风。”
凌霁被逗笑,说:“应该可以。”
季荞说:“那好,凌教授等我。”
凌霁弯着唇角伸手揉她发顶:“好,等你。”
——
周六下午,凌霁跟季荞一块去打金店,收拾东西并且在门口贴上告示说店主忙于学业,等明年开春再开业。
店铺不能转租,不租的话只能交还给工厂,季荞只能交着房租店铺空置。
就在收拾东西时,店里来了个顾客。
凌霁率先开口:“大爷,我们这家打金店要暂时关门了。”
大爷马上面露遗憾,脸都皱巴起来,说:“可真不巧了,我都等好几天了,就等着周六下午开门呢,我要修的是老物件,那我上哪儿修去。”
季荞跟凌霁对视一眼,她说:“大爷,我看看。”
闻言,大爷赶紧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手绢包,小心翼翼地打开,舒展放在柜台上。
“同志,你看这个挂件能修好吗?”大爷问。
季荞打量那一小堆东西,是带项链的银挂件,颜色发黑,项链是粗环连接在一起,断成若干小段,多处已经变形压扁,至于挂件变形的更加厉害,季荞仔细瞧了很久,才看出是相片盒,项链跟相片盒都是清代的,就是脖子上的挂饰。
“大爷,你这个是相片盒,有点年头了,可以修复。”季荞说。
她看了凌霁一眼,对方正跟她点头。
他知道季荞想要接这个单,就在旁边看着,不说话。
大爷紧绷的神情和缓下来,他说:“没想到你真能看出是相片盒,这个挂件是我妈留给我的念想,里面本来还有照片,照片还能取出来吗?”
大爷突然看到点希望,神情急迫地问。
相片盒的厚度也就几毫米,分为盒盖盒底两片,季荞需要把这严重扭曲变形的相片盒撬开,得知相片已经放进去几十年,季荞说:“大爷,照片放进去时间太长了,你这个相片盒损坏又太严重,照片估计已经没法看了,我把相片盒打开看看?”
大爷点头:“你打开吧。”
看出大爷很急,季荞拿来工具,一边把扭曲在一起的盒盖盒底分开,一边安慰他说:“你别看变形这么厉害,能恢复到原状,缺损的地方可以补上,这个是光面,表面只有一点花纹,恢复不算难。”
可是里面的照片已经碎成了泛黄的残渣,绝对拼合不起来,季荞小心地把碎渣都剥离出来,大爷的手抖个不停,把残渣都捡到手绢上。
“这是很有意义的照片吧,大爷。”季荞问。
大爷的声音带着哽咽,说:“对,这是我们家的全家福,我妈已经去世了,她就留下这一张照片,照片没有了,不过照片盒还在,也算是念想,不过这么多年我没保护好它。”
看对方并没有走的意思,似乎想要看她修复,季荞就把盒盖盒底分开,一点点敲打回原状。
季荞问:“大爷你是从外地来的吗?”季荞问。
“对,我回来探亲。”对方说。
“是海岛口音。”季荞说。
可能别人听不出来,可她这个有后世生活经历的人绝对听得出来。
“对,你听得出来啊。”大爷说。
季荞又问:“大爷你是从海岛回来探亲的老兵吗?”
这个年龄回来探亲,除了是老兵,很少有其它身份。
大爷点头:“对。”
季荞又说:“我姑父也是去海岛的老兵,这么多年都没跟家人联系,但我们觉得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他会联系亲人,我姑姑还在等着他呢。”
听季荞这样说,大爷话多起来,说他先去港城,从港城回来,好在他的媳妇孩子健在,他在海岛有养老金,如果回来就得放弃养老金,他想等以后有机会把媳妇孩子接过去。
看对方说到媳妇孩子,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季荞就说:“能够跟家人团圆总是好的。”
这两天凌霁都陪着季荞。
顾客时间有限还要返港,从港城再回海岛,季荞时间也有限,等到第二天中午他再来时已经修好。
项链跟挂件都没清洗,发黑的古旧的颜色挺好的。
大爷很惊喜地拿着首饰看了又看,说:“对,当初我妈交给我时就这样,这个挂件跟着我颠沛流离损坏太严重,竟然还有恢复如初的一天,我只是想到你这来试试看,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看来大学生就是不一般。”
季荞说:“以后这挂件就能跟大爷一块儿过妻儿团圆安定的生活了。”
“对对,小师傅真会说话。”大爷非常激动,把季荞夸了又夸,把挂件又包进手绢,塞进挎包里时,顺手从钱包里抽.出一叠大团结说:“之前也没说多少钱,这么多钱总够吧。”
季荞看那叠钱足有两百块,推脱说:“大爷,用不了这么多钱。”
“大爷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大爷觉得你这手艺不止值这么多,这是我的心意。”对方坚持把钱塞到她手里。
季荞没有收钱,大方又大胆地提出请求,说:“大爷,你回海岛时能不能帮我找个人,就是我姑父,他也在海岛呢,如果找人难度大的话就不用找,我想他有一天也会跟家人联系,也会回来探亲。”
不要对别人抱什么期待,但提个请求只是多说几句话的事儿,不会让自己少点啥。
凌霁就在旁边看着呢,他自己应该不会这样请求不熟悉的人帮忙,但觉得媳妇这点挺好,她大大方方地请求帮忙,一旦别人拒绝她也不会尴尬、难过或者受挫。
这是一种宝贵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往直前的精神。
季荞可不知道凌霁在心里夸她,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脸皮厚。
没想到大爷很痛快地答应下来,问季荞姑父的相关信息,季荞把知道的都告诉他并写在纸上,对方说:“我们这些老兵就八个主要居住地,说不定不难找。”
季荞想姑父可能比别的老兵富裕点,说不定已经搬走,于是跟大爷说:“要是姑父不住这些地方是不是就不好找了。”
大爷很爽快地说:“我会去打听,我们这些老兵本来就该互帮互助,我也能理解你们有多渴望能见到亲人,我会尽力。”
季荞再三表示感谢,并说如果难度太大就不麻烦大爷,毕竟姑父总会回来,早晚的事儿。
大爷离开后,季荞心情愉快,说:“不管大爷能不能帮上忙,多个机会总是好的,完成最后一单,可以关门了。”
凌霁伸手刮她鼻尖:“好了,走吧。”
他们带走了日常用品,贴了告示,锁门回家。
——
终于到了篮球赛前夕,凌霁叮嘱季荞:“要是操场边看比赛的人多你不要跟他们挤,我可以抽时间组织一些人专门打篮球给你看。”
季荞笑道:“我待遇这么好吗?”
凌霁之前也没发现自己竟能这么有耐心,说:“仅此一次。”
凌朵说:“我都羡慕你们俩了,二哥你能这么惯着二嫂,我们啦啦队肯定要在前面,我会给二嫂圈出一个小位置,二哥你不用担心。”
“那就拜托你,凌朵。”凌霁说。
“二哥,放轻松,多大的事儿一样。”凌朵说。
等凌霁上楼,客厅里没有别人,凌朵悄悄跟季荞说:“二嫂,你没发现二哥总是宠着你吗,感觉咋样?”
季荞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有了宝宝,他以后哪还有精力管我,我要抓紧宝宝出生前的时间。”
凌朵又说:“我感觉你们这样挺好的,可是施俊他就不会惯着我,不会宠着我,在他的诗里把我写的那么美好,可我觉得他根本就不怎么关注我,我们并没有很密切的关系。”
季荞分析说:“你们俩同龄,不像你二哥比我大八岁呢,男人年龄大一些才会惯着媳妇。”
凌朵心微微发沉,她觉得这感觉不对劲儿:“我想做独立新女性,可是哪个女人不想被宠着呢。”
她轻轻摇晃季荞的胳膊,语气中带着撒娇:“施俊他并没有宠着谁的意愿跟能力,这跟年龄无关。”
季荞觉得凌朵还挺聪明,对施俊有正确的判断,她说:“不同夫妻有不同的相处模式,比如你很倾慕他的才华,也是一种相处模式。”
凌朵微微叹气:“你说的对,可是……”
她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反正心里有点乱。
——
凌霁参加的这场篮球赛在周六下午,吸引来的同学比季荞预想得多得多,凌朵跟季荞都到的早,当然要站最前排的位置,凌朵她们都拿着红绸花特别有存在感,跳操需要场地,在凌朵的组织下啦啦队周围空出了一小片地方。
季荞就站在啦啦队边上一块儿不会被挤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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