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等季荞她们占好位置, 操场边上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人数远比季荞想得更多,她周围的学生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
“特别想看凌副教授打篮球, 凌副教授那么优秀,篮球也会打得很好吧。”
“你们别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凌副教授已婚,他有对象。”
“怎么可能有对象, 不是都传说凌副教授单身未婚吗?”
“我听人说过他有对象, 凌副教授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二十八还没对象呢。”
听得季荞都想跟着八卦。
等凌霁一出场,围观的学生更加喧闹起来。
他穿了身深蓝色的运动服, 脚上的球鞋干净雪白,这身衣服衬托得他身姿更加颀长挺拔,跟大学生一样充满青春活力, 不同的是,他有种成熟的优雅的满腹学问的气质, 这让站在操场上的他有特别的魅力。
凌霁边往操场上走的时候就往啦啦队这边看,很快锁定季荞的身影,看她不会被人挤到, 很满意, 甚至朝季荞微微点头。
季荞立刻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回应他。
现场呼喊起来,这一片的同学都觉得凌副教授在看她们,而且凌副教授一定看到她们了。
凌副教授还有这么平易近人的时候!真是让人感觉幸福。
季荞惊喜地发现, 凌霁居然真的会打篮球,大长腿灵活有力, 奔跑跳跃、腾挪闪转的姿势特别帅。
他不仅不菜还打得特别好, 并且凭超高的颜值让比赛更具观赏性。
“凌副教授,加油。”季荞的视线没有离开凌霁, 她当然是其中最不矜持的,喊得最大声。
球被队友传到凌霁手里,他突破重重突围,到篮框附近,突然高高跃起,离地足足有小孩那么高,身体舒展,有力的手臂向左前方舒展,一个洒脱漂亮的扣篮,球几乎被按进篮框。
超常发挥,这是专门给季荞看的扣篮。
这个扣篮技惊四座,不仅让同伴震惊,也让围观学生把视线集中在凌霁身上,短暂安静过后,发出一片欢呼声。
当然也把季荞帅到了,她可以肯定,这是在现实中看过的最漂亮的扣篮。
她对凌霁有了新的认识,他不仅会教书会做科研,运动能力也很强。
她脖子上挂着相机,刚好把这些画面都拍了下来。
“天哪,这个扣篮姿势太帅了吧。”
“凌副教授是怎么做到的,他又有才华,打球水平还这么高。”
“凌副教授,你是我永远的偶像。”
季荞美滋滋地听着旁边学生的议论。
他是你们偶像,但,他是我对象。
他是你们男神,但,他是我男人。
凌霁成了全场焦点,终于裁判吹哨做手势,到了中场休息时间,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凌霁朝啦啦队这边大步走过来。
女生们激动起来,凌副教授太平易近人了,他还往他们这边看呢,不是要跟她们打招呼吧。
等他越走越近,简直小心脏都扑通扑通跳到了嗓子眼。
凌霁直接走到季荞身前站定,季荞早就看到他平时梳理得分毫不乱的浓密头发塌下来,额角颊侧有细密的汗珠,从口袋里掏出叠得整齐的手绢,递了过去。
凌霁接过手绢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擦完后把手绢换了个面,重新叠好放进裤兜,又接过季荞递过来的保温杯里装着的尚温的水,喝了几口。
季荞还提醒他:“小口慢喝。”
周围的学生都震惊了,凌副教授居然接了季荞的手绢,还喝了她的水。
男神就是男神,连擦汗跟喝水的姿势都那么优雅,每个动作都极好看的画面。
难道是男神要跟观众互动,季荞是他随机选出来的幸运观众?
为什么两人的关系这么自然而亲密?
为什么她们没有给凌副教授准备手绢,没有给他准备水?
为什么她们不敢这么大胆地像凌副教授表白。
有人认出来了,季荞就是那个最爱碰瓷凌副教授的女生。
凌霁把保温杯盖拧好,温声说:“走,你不要站太长时间,下半场我不打。”
季荞乖巧点头:“嗯。”
周围同学聚精会神看着,不解:他对季荞说的话是啥意思?
凌霁左手拿着保温杯,右手先把季荞脖颈上的相机摘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红本,递到就站在旁边的凌朵手里,顺手拉起季荞手腕,牵着她沿着人群边缘往操场外走。
全场震惊,人群安静极了,就这样看着凌副教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季荞牵走。
后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学生,要么伸长脖子努力看前面,要么跟前排同学打听。
两人一个高大英俊,一个娇美漂亮,牵着手并肩而行的样子格外和谐养眼。
她们看得眼睛酸、脖子酸,最后只能看到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
有人反应过来,问凌朵:“凌副教授给你的红本是什么?证书?”
凌朵手上捧着那本鲜红的结婚证,她二哥这是要硬核告诉大家他已婚。
她二哥想要让所有学生都知道他已婚,知道他对象是季荞,今天就是他认为合适的机会,真是用心良苦。
她举起红本,先给大家看封面,说:“这是凌副教授的结婚证。他早就结婚了。”
不顾众人脸上各色惊讶、难以置信的表情,等大家看清楚,她又把结婚证展开,给大家看内页。
八二年的结婚证上并没有照片,只简单地写着男女方的名字,离她近的学生都凑过来了,清楚无误地看上面写着凌霁跟季荞。
“凌副教授的对象是季荞?!”
有人看清楚了日期,肯定地说:“俩人竟然前年就领证了。”
凌朵解释说:“他们不是师生恋,是先领的证,季荞才考上咱们学校。”
他们更羡慕季荞了,考自己对象当副教授的学校,还能去上他的课,这是什么快乐幸福体验!
众人被震惊到无以复加,凌副教授不仅已婚,媳妇还是他们的同学。
他把结婚证留给他们看,大方公布他已婚,然后牵着媳妇的手走了。
有这么让人震惊的消息,他们连下半场的篮球赛都顾不上看。
其实跟凌霁熟悉的老师都知道他已婚,但老师没必要主动跟学生说起别的老师的婚姻状况。
学生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凌副教授已婚的传闻,不过她们都固执地认为才华横溢又英俊无比的凌副教授是属于大家的,而不是专属于某个女人,因此她们更倾向于忽略这个说法,认为凌副教授未婚。
“季荞真的没碰瓷,她早就说过她是凌副教授对象,只是我们一直以为她在开玩笑。”
“季荞真幸运,有凌副教授这么优秀的对象。”
“不只是幸运吧,季荞也很优秀啊,她长得漂亮,比她长得还漂亮的女生很少吧,军训时她掰手腕还赢了所有教官,听说她还会复制文物呢。”
听说凌副教授已婚已经足够让人心碎,不过让人欣慰的是他对象很优秀,并不是普普通通的女生就能当他对象,这个女生还是她们平时很喜欢的同学,这冲淡了他们的羡慕嫉妒心里。
“凌朵,你跟凌副教授啥关系,你是他妹妹吗?”
“对,我是他妹妹。”凌朵很自豪地说。
“凌副教授的妹妹长这么好看啊。”
“凌副教授长那么俊,妹妹能长得不好看吗。”
凌朵听得美滋滋。
今天,她们只羡慕两个人,季荞跟凌朵。
——
季荞能感觉到很多道视线胶着在他们身上,直到他们拐过弯去。
她的唇角飞扬,声音里满是笑意:“凌教授,刚才你掏结婚证的动作帅极了,我真没想到,这样大家都知道你已婚,知道你对象是我,女生们不再爱慕你了,你的课没那么多人选了,你会不会失落?”
“如我所愿。”凌霁的声音毫无波澜,注意力都在季荞身上。
“站这么长时间,累不累?”他温声问。
季荞脸上带着清浅笑意:“我现在月份小,当然不累,我还没看够,还想看你打篮球呢,没想到你打得这么好。”
“你不认为我菜就行,以后肯定还有机会看。”凌霁说。
季荞嘴角一直保持着好看的弧度:“这些女生刚被凌教授的球技震惊,好感提升,又受到了凌副教授已婚的巨大打击。”
到拐弯处,凌霁放开她的手腕,伸手揽了下她的肩膀:“真没那么夸张。”
两人心情都很好,凌霁骑自行车带季荞回家,他自行车骑得非常平稳,回到家后,上楼到两人卧室,凌霁担心她累,让她躺到床上先歇一会儿。
凌朵作为啦啦队长,当然是比赛结束才回来,她朝楼上喊:“二哥,给你结婚证,赶快把你的宝贝收起来,我的任务完成了,以后肯定所有学生都知道凌副教授已婚,知道季荞是凌副教授的媳妇。”
夫妻俩听到喊声一块下楼,凌霁招呼凌跃进:“给你二嫂挪个地方。”
凌跃进:“……”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到旁边椅子上,幸灾乐祸地说:“很好,凌副教授魅力直线下降,以后不仅没有女生迷恋,连选他的课的人都没有了。”
凌霁把季荞在沙发上安顿好,又从凌朵手里接过结婚证揣进裤兜。
凌朵笑道:“三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二哥今天在篮球场上一个扣篮技惊四座,现在女生们开始羡慕二哥二嫂这一对,我二哥以后的受欢迎程度只会增不会减。”
凌跃进说:“为什么你二哥那么优秀?”
凌朵清了清嗓子,说:“这要问你自己。”
凌跃进非常有自信:“我只是还没遇到觉得我优秀的女人。”
“很遗憾,二哥,优秀与否是客观的,可能你遇不到这样的女人了。”凌朵笑嘻嘻地说。
“嘁!”凌跃进站起身,回自己房间了。
——
周一刚进校门,季荞发现不少同学看她。
她之前因为跟教官掰手腕,是学校的知名人物,现在大家又知道她是凌霁对象,打招呼或者行注目礼的人更多了。
很多人的目光中充满好奇,要不是不算熟,有些人都要走过来采访她了。
凌朵说:“二嫂,最近你肯定是学校的焦点,看你可真够淡定的。”
他们三人其实是一块儿来的,但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从人少的门进校,并且从门口就分开。
季荞忽视这些目光,说:“过段时间就好了。”
等她一进教室,教室立刻就热闹起来,俩饭搭子先围到她身边,赵静说:“季荞,没想到你真是凌副教授对象,我们真以为你是开玩笑。”
韩娟挽着她的胳膊嘻嘻哈哈地说:“主要是一般人不会跟别人不熟的是时候就主动说自己是凌副教授对象,我们才会误会你是碰瓷。”
“季荞她不是一般人,哈哈哈哈。”
“不知道多少女生要心碎了。”
“诶,快跟我们说说,给凌副教授当媳妇是啥感觉。”
季荞像是答记者问,笑道:“没啥特别感觉。”
“你是因为凌副教授才报考北城大学吗,真让人感动。”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你上凌副教授的课有啥感觉?”
季荞根本就用不着回答这些七嘴八舌的问题,因为上课铃响了。
——
凌霁做的第一件事是申请住房,因为是临时居住,负责人说一旦有空房优先安排给他。
第二件事是去找院长,请辞院长助理职务。
院长觉得不可思议:“你这不是干得挺好的吗,你媳妇怀孕你就不能当院长助理?这跟你的工作有啥关系,哪个女人不怀孕生孩子,又不是啥大事?”
又不是你怀孕!当然,院长只是心里吐槽,不可能这样说话。
“我要多花点时间在家庭上。”凌霁说。
“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况且你的家庭负担一点都不重,甚至可以说,就目前来看,根本就没什么家庭负担,正是拼事业的时候。”院长说。
他知道凌霁很有主见,一旦决定什么事就不愿改变,于是拿出杀手锏推心置腹地劝说:“你应该知道当院长助理有啥好处。一旦有合适机会,你名正言顺就能是副院长候选人,你一旦卸任,这几年不就白干了?你可考虑好了,有多少人盯着副院长的位子呢,就是院长助理大家都抢着当,没有像你这样主动请辞的,当院长助理跟你媳妇怀孕并不冲突,这是关系你前途的大事,你要考虑好。”
凌霁淡声说:“我媳妇怀孕是更大的事儿。”
院长:“……”
就你有媳妇!
“考虑好了?”
“对。”
没过几天,凌霁在楼道里遇到本院另外一位副教授,看对方几欲开口,凌霁放缓脚步。
对方紧走几步跟上来说:“凌副教授,我即将担任院长助理,本来我对这个职位没兴趣,但大家推举我当,认为我是这个职位的最佳人选,我只能赶鸭子上架。”
院长助理肯定要选年富力强的人来担任,他虽三十四,但毕竟是被那十年耽误过的人,他已经算是很年轻了。
凌霁淡声说:“恭喜你。”
“凌副教授卸任院长助理真是因为媳妇怀孕吗?想不到凌副教授这么醉心学术的人会这么关心媳妇,实在让人羡慕你们夫妻的感情。”对方说。
当年物理学院一共评了两位副教授,一个是凌霁,一个就是这位,本来这位三十出头已经算是年轻,但凌霁更年轻更优秀。本来他自觉在学术研究上远不如凌霁有天分,压根就比不上他,但凌霁这两年似乎对学术研究有懈怠。
甚至,这次卸任院长助理他都觉得凌霁有别的想法。
凌霁说:“对。”
对方:聊天终结者。
“我跟凌副教授有缘分,再过两三年,我们也许会一起参评教授。”对方说。
担任院长助理虽然能参与学院管理,但参评教授看的是学术能力,这个职位可能会拉近人际关系,让别的教授投票给他,但这是不可控因素,不一定能做到,他怀疑凌霁去照顾媳妇只是借口,要一心去搞科研提升硬实力。
按以往惯例,参评的几人中可能只能评上一个,他们将是竞争关系。
凌霁淡淡点头:“我肯定能评上。”
为了季荞那声凌教授,他一定得评上,要不他会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对方内心一沉:……
还真是凌副教授一惯的说话风格,恃才傲物!
灭他人威风,长自己志气。
还真的打击到了他。
果然,什么照顾媳妇都是借口,凌霁还不是要腾出时间去搞科研!
竞争对手很狡猾。
可偏偏凌霁有才华,又情绪稳定,单凭情绪稳定这一点,别人就比不上。
这个刚到手的院长助理职位都不香了。
——
季荞的孕反越来越严重,开始的时候什么都能吃,只是胃口不太好,后来发展到闻不了饭菜味儿,只愿意吃白饭跟水煮菜。
这些压根就没什么营养,凌霁看得心疼极了。
凌霁除了翻阅了大量医学书想办法,还带她去看老中医,给她的三阴.交、足三里等穴位贴了几剂很贵的缓解孕反的膏药。
他给她主意说:“你默念我不想吐,我不想吐。”
在这种自我催眠下,季荞发现她终于好了,不再干呕,吃得下饭。
她惊喜地告诉凌霁:“没有孕反了。”
凌霁说:“也许是你到了四个月的缘故,有的孕妇到四个月孕反就自然消失了。”
而足足四个月,季荞压根就不像孕妇,只是小腹有了平缓的微微凸起的弧度。
“你想吃什么,可以吃肉了吗,我让凌跃进去买排骨。”凌霁问。
“那就吃糖醋排骨吧。”季荞说。
“红烧的行吗,孕妇应该少吃糖。”凌霁建议。
“好。”季荞乖巧接受他的提议。
凌霁捋着她乌黑的头发说:“真乖。”
——
一个月之后,学校优先给他们腾出了一套一居室。
房子在一层,朝南向,采光不如高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楼层但也不错,还有独立卫生间跟厨房,面积小了点,但他们两个居住足够。
“我就担心住筒子楼,没想到这房子真不错。”季荞很惊喜。
只是房子空无一物,他们需要把家里卧室的床跟桌椅等物品都搬过来,还要准备锅碗瓢盆。
“就是搬家麻烦。”她说。
凌霁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揽着她:“只要你上课下课方便,就不麻烦。”
申请下来房子,两人才把要搬到学校的事情在饭桌上跟家人说。
宋义兰说:“住学校倒是方便,就是谁做饭?你们俩都不会做饭,学校食堂的饭菜没油水又没营养。”
凌霁说:“我做。”
“你哪会做饭啊,季荞怀孕需要补充营养,肯定要吃好点儿。”宋义兰格外操心他们的吃饭问题。
回到夫妻俩房间,季荞迫不及待地问:“原来你不会做饭啊,那天听你说的肯定还以为你会。”
凌霁摸着她的发顶说:“以前是妈做饭,后来是大嫂做饭,我没做过几顿,不过给自己媳妇做饭还能学不会吗?”
季荞抿着嘴笑,她觉得凌霁一个明显变化就是他之前说话生硬说教刻板,现在嘴儿甜,会说能让她开心的话。
这一点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季荞现在是家里的宝,除了上课,他们什么都不让她干。
搬家是全家动手,找了辆皮卡拉东西,锅碗瓢盆是宋义兰买的,买了煤气灶,气罐是跟气站租的,米面也买好了,半天时间,连搬家再收拾,全部拾掇妥当。
他们的床、被褥、书籍等都搬了过来,挂上了干净窗帘,空荡荡的房子变得跟他们原来的小卧室一样方便温馨。
季荞深刻体会到有个靠谱的踏实的办事妥帖的对象是多么幸福。
一居室的房子也有个十几平米的客厅,摆张沙发再摆张吃饭桌子就显得挤,大家都挤到这个小套间里倒显得热闹。
田慧芳挽起袖子开始做饭,一是乔迁之喜,二是试试炉灶好不好用。
果果又舒展开小手让季荞抱,搂着她的脖子亲昵地问:“二婶你们还回家住吗,果果会想你。”
季荞亲亲他的小鼻尖说:“二婶也会想你,会经常回家看果果。”
凌胜利把果果从季荞身上提溜下来,说:“以后不能让二婶抱啦,你这个小胖砸都四十斤了,二婶抱不动。”
午饭做的简单,蒸米饭,醋溜土豆丝,家常豆腐,菠菜炒鸡蛋,家人们热热闹闹挤在小客厅里吃饭。
“凑和着在这儿住吧,我以后经常过来。凌霁,你可要把你媳妇照顾好。”宋义兰临走时叮嘱说。
凌霁回答:“我知道。”
第 32 章
下午季荞看书, 凌霁忙工作,自从关了打金铺,每周只需要上五天半课, 季荞轻松许多。
这是凌霁第一次做饭。
傍晚太阳西斜,凌霁进厨房开始忙乎,给养在瓷盆里的两条鲫鱼刮鳞,切豆腐, 参照菜谱做鲫鱼豆腐汤, 另外还有一个清炒豆芽。
厨房里油锅刺啦刺啦响,鲫鱼煎得两面金黄, 加水大火熬出白汤,再加豆腐,就成了一锅奶白的喷香扑鼻的汤。
季荞绝对不可能坐享其成, 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凌霁不需要她帮忙, 她就主打一个陪伴,充当啦啦队夸赞几句。
凌霁连做饭都不失男神气质,站在锅灶前更显得颀长挺拔, 雪白的袖口挽起, 每个动作都优雅到极致,尤其是低头时,浓密的头发垂落, 暖黄的灯光洒落,更显得他的脸精致俊美。
凌霁一回头, 季荞正专注地看他, 他扬起唇角说:“这个啦啦队员可真敬业。”
优秀的人的才能展现在方方面面,凌霁就是这种人, 鲫鱼豆腐汤鲜香扑鼻,热气腾腾一口下肚浑身舒适。
“真好喝,我都没喝过这么美味的鲫鱼汤。”季荞开启夸夸模式,一定要给他足够的夸奖。
凌霁知道她说话夸张,但听着就是舒坦熨帖。
“刺多,小心点吃。”凌霁叮嘱她。
“嗯,太美味了。”
凌霁从她的夸奖中得到信心,说:“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能做。”
吃过晚饭,凌霁洗碗洗衣服,季荞仍主打陪伴,凌霁给她搬了椅子,让她坐在卫生间门口。
季荞感慨说:“咱大哥越来越像大老爷了,他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的衣服都是大嫂买的,剪指甲、掏耳朵、倒洗脚水这些事情都是大嫂代劳。”
“大嫂乐意惯着他。”季荞说。
“我觉得在婚姻中两个人平等,不能一个人单方面多付出,我会承担家务,不会像大哥那样。”季荞说。
凌霁说:“你不用想这么多,你平时也忙,我体力跟精力比你好得多,多承担点家务也很正常合理,再说你现在怀孕,不要胡思乱想。”
“那我们买个洗衣机吧,有洗衣机解放双手,家务活除了做饭就没多少了。”季荞提议。
凌霁很痛快地说:“行,我去买。”
——
住在学校里就是方便,走路从家里到教室一共才用十几分钟。
他们搬过来住总要去拜访下文教授,虽然他当初给季荞找师父是凌霁跟他做了交换,但最好还是表示谢意,小两口又不想搞得太正式,于是这天晚饭后估摸着对方家里也吃完饭,就拿了盒茶叶溜达过去。
文教授的媳妇也是四十多岁,他们家俩孩子一个在外地上大学,一个在上高中,他们到时没想到这家只有三个人就营造出了鸡飞狗跳的效果,文教授在费劲地给孩子讲题,他说孩子在学校不用功,孩子说他一个教授高中的题都做错。
见有客人,孩子哧溜一下从老父亲的禁锢下溜到门边跑了。
文教授抄起一只鞋扔到了铁门上,见没命中目标,骂道:“臭小子。”
文教授媳妇笑着解释:“让你们见笑了,我们家天天这样。”
她给季荞冲泡了一杯麦乳精,给凌霁倒的茶,招呼他们坐下。
她的看法跟宋义兰一样,也说早点生孩子好,她说:“读大学的时候比上班还轻松呢,上学生孩子两不耽误,等毕了业好忙事业,等孩子大了离家你才三四十,那时候就自由了,没有孩子拴着,想干啥都行。”
季荞说:“原先我还觉得孩子来得早,嫂子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挺好的。”
“那当然好,你们现在年轻有精力,照顾孩子也轻松。”文教授媳妇说。
俩教授在旁边喝茶下象棋,文教授媳妇滔滔不绝给季荞传授了很多怀孕跟带娃经验,她叮嘱说:“生完孩子可不要着急干活碰凉水啥的,要不会像我这样落下一身病。”
文教授说:“你别吓唬她。”
文教授媳妇说:“我咋就吓唬她了,季荞,男人都不把生孩子当回事,好像挺容易似的,咱们女人就得懂得心疼自己。”
季荞点头:“我婆婆也这样说,她说会帮我带娃。”
“刚才你喝麦乳精凌副教授还怕你烫着,看着凌副教授挺严肃的,真看不出他还能知冷知热的,一看就比文教授强得多。”文教授媳妇说。
她之前在校园里就见过凌霁一次,印象很深,觉得他可能很难接触,没想到人家对媳妇那么体贴。
季荞也夸奖对方:“文教授关心孩子功课,嫂子就省心了。”
文教授媳妇满意点头:“那倒是。”
俩人聊得特别欢,到八点钟,凌霁担心季荞累,起身告辞。
“以后遛弯的时候就溜达过来。”文教授媳妇说。
“我们会常来。”季荞答应说。
——
到下个周日,季荞就觉得有点无聊了,说:“还不如开着打金铺,我能干。”
凌霁温声哄她说:“正好趁这个机会多看点专业书,马上就期末考试,你总得都及格。”
上午十点多,宋义兰叫人搬了冰箱来,小工把冰箱搬到楼道里叫门,小夫妻才知道宋义兰又在给他们操心。
“你们有个冰箱方便,我给你们新买的,等你们搬回去冰箱放到家里用,以后咱们家的食材都优先给你们俩,我会经常送菜送肉过来,你们不用总去买菜。”宋义兰说。
每个人每月只有一两斤的肉票,还要经常买肥肉炼成油弥补定量供应的油的不足,想要多吃肉就得去淘换肉票。
凌家同样没有更多的肉票,工厂里也有菜站可以买到新鲜蔬菜,并没有使用冰箱的迫切需求,但宋义兰觉得小两口没有冰箱实在不方便。
除了冰箱,宋义兰手上还拎着豆腐、鲫鱼、猪肉、猪棒骨,还有土豆、萝卜等蔬菜,冰箱开始制冷后就把这些东西都放了进去。
“妈,肉票你也得去淘换吧,以后不用总往这边跑,我们会买米买菜,学校家属院也有菜站跟肉铺,买菜买肉很方便。”季荞觉得婆婆实在是太好了。
“你们哪有空啊,我多跑几趟你们就省点事儿,你们之前也不天天跑家吗,我往这边多来几趟也不麻烦。”宋义兰说。
宋义兰本来是文工团的歌唱演员,凌父转业后她也到北城艺术团工作,但为了照看孩子,不得不放弃自己热爱的歌唱事业,转到街道办上班,虽然已经成为典型的街道办大妈,可她仍旧非常怀念以前唱歌的时光。
年轻时她最烦别人说她是贤妻良母,说她是凌父的后盾,当初就是为了这些标签,她才放弃唱歌甘心在家洗洗涮涮,现在有了大儿媳妇,她发现大儿媳妇跟她一样,为了个贤惠的名声任劳任怨给一大家子做饭,她就心安理得地把做饭的活儿交给了大儿媳。
田慧芳很乐意做饭,她爱听大家的赞美,乐此不疲。
现在二儿媳也有了宝宝,她不想让二儿媳步她的后尘耽误学业事业,她会帮助她两三年。
当初田慧芳生孩子时,她也忙前忙后操了不少心,这也是田慧芳愿意给全家人做饭的原因之一。
她自认为对两个儿媳一碗水端平。
等二儿子的孩子大一些,她就要放手去过轻松快乐的老年生活。
下午,小夫妻俩又去了趟百货大楼,买了台白菊牌双缸洗衣机,不用等,现货,花了五百多块,有了冰箱跟洗衣机,他们的生活会很方便。
刚回到家没二十分钟,季荞正在休息,凌霁试用洗衣机,这时有敲门声,凌跃进来了,手里拎了几个网兜。
“我听妈说你们这儿买了冰箱,就给你们买了点鸡鸭,都让人收拾干净了,冻鱼不好吃,我就买了两条。”凌跃进说。
“进来。”凌霁说。
“我忙着呢,哪儿有空呆着,就不进去了。”凌跃进说。
凌霁把这些肉类接过来,看了鸡鸭足足有五只,说:“这么多是从自由市场买的?要贵很多吧。”
凌跃进点头:“贵就贵点,吃不穷,补充营养的钱总有。”
“我把钱给你。”凌霁很欣慰凌跃进终于懂事一回,单手从裤兜里掏钱包。
“二哥,那你不是寒碜我呢吗,就这点东西你还给我钱!我得走了啊。”凌跃进急匆匆地说。
凌霁从钱包里掏出三十块递给凌跃进,但按后者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拿钱,还说:“行了,我比你们都有钱,不用给我,你少教训我两句比啥都强。”
凌霁把钱收回叮嘱道:“我们不在家这段时间你听点话,别整天毛毛躁躁的,做事之前三思,别总做点不着四六的事儿让爸妈操心。”
凌跃进五官都拧巴起来:“要知道你会教训我,我就不自己来,还不如找个人跑一趟。走了。”
话还没说完,凌跃进已经跑到楼梯口不见踪影。
凌霁回屋,把两条活鱼养在瓷盆里,把鸡鸭剁成块用油纸包好放进冰箱,冰箱已经被肉类塞满,够吃好一阵。
——
经过期末考试,季荞迎来假期,凌霁跟她说趁着暑假多看点专业课的书,这样等下学期就能轻松许多。
自他们搬过来后,多是家人来看他们,他们过二人世界,很少回去吃饭,季荞现在月份越来越大,考虑到以后更不方便,俩人便决定周日晚上回家吃饭。
陈桃跟贾瑞雪在路口等她,她们仨聊天,凌霁不远不近地站着。
“季荞你甩我们一大截了,我们俩对象还没着落呢。”贾瑞雪说。
陈桃情绪有点低落:“意料之中,我连高职都没考上,我想再试一年,能考上大学以后当正式播音员就好了。”
季荞鼓励她说毕竟是跟高三应届生竞争,再考一年说不定就能考上了。
“陈桃有理想,比我可强多了,我觉得在厂里当播音员就挺好。”贾瑞雪说。
俩人不想让季荞站太久,简单聊了一会儿小夫妻俩就往自家走。
田慧芳特意做了清淡容易消化的清蒸鱼、冬瓜丸子汤、西红柿炒鸡蛋等,两人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
“你们回来的刚好,今儿特意早做饭,你们吃完饭早点回去。”宋义兰招呼他们赶快坐下来。
田慧芳在厨房里大声说:“一会儿就开饭。你大哥发的苹果,走得时候带上。”
季荞说:“大嫂,苹果不用给我们带,给果果留着吧。”
两人坐到沙发上,凌霁把季荞安顿好,给她背后塞了个枕头,果果跑了过来,亲昵地坐到两人中间,甜甜地叫二婶。
“等秋天开学果果就是小学生。”季荞说。
“我长大了,能帮二婶看孩子。”果果说。
“果果,你看你二婶肚子,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
果果瞧了季荞好一会儿,说:“男孩,是个小弟弟。”
宋义兰笑道:“小孩看得准着呢,季荞怀的应该是男孩。”
凌志国说:“别听你妈的,就一乐儿,小孩又没有透视眼,哪儿能看得出来。”
季荞看凌志国眉头皱着,开口问:“爸,厂里有事儿?”
凌志国扯出笑脸说:“季荞还真是细心,厂里确实有点事儿,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反正又不是我个人的事儿。”
宋义兰说:“你这样说俩孩子更担心了,就是工厂要生产民用产品,以后国家还会给生产任务,但数量会大幅缩减,工厂要自产自销。”
凌胜利说:“一说到这个话题,我爸肯定又说这家军工厂有番号,打仗时候做过多少贡献,不甘心生产民用产品,现在形势变了,确实该转变思路。”
凌跃进当然不放过说他老爹的机会,他说:“咱爸就是老古板,思想守旧过时,守着过去那点荣誉不放,好像不生产民用产品,荣誉就成延续下去似的。要是我,趁着国家鼓励转民用,赶紧带领工厂挣钱。厂里挣了钱,给国家上缴利润,不也是贡献?”
凌霁说:“这次跃进说得有道理。”
凌跃进感动得不得了,说:“二哥,真的吗,你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你不是跟老爸一样古板吗?咱家不就我钻钱眼里吗,你也觉得我说的对?这可是二哥第一次肯定我。”
季荞开导凌志国说:“爸,生产民用产品也是为国家做贡献,而且是大势所趋,其实年代就有挺多军工厂生产民用产品了,现在这些军工厂不是生产啥的都有吗,自行车、摩托车,人家原来不也是生产弹.药,雷达的军工厂,生产战斗机的生产洗衣机, 502厂不也生产胶水吗,还有生产核燃料的厂卖雪糕呢,跟别的厂比,咱们也没啥不平衡的,咱们刚好是食品厂,转民用多方便。”
凌朵觉得不可思议:“二嫂,你知道这么多?咱俩都上大学,我怎么不知道?”
凌霁也觉得媳妇知道的挺多,说:“还是上大学好,思路开阔。”
凌志国眉头舒展:“还是咱家季荞能说,你这样一举例,我也觉得既然别的厂都在跨行业想方设法生产民用产品,那咱们厂直接生产民用罐头、饼干啥的,跟别的厂比,还算有优势。”
宋义兰说:“你就放宽心吧,厂里还生产食品,不比生产弹.药的去生产自行车强,转民用多方便。”
凌志国说:“那厂里就尽快研发民用产品,到时候大家都尝尝味道。”
“爸,你当了这么多年厂长,有丰富经验,要对自产自销有信心,现在物资短缺,产品一定能有好销量。”季荞说。
凌志国深吸一口气,说:“有你们开导我舒坦多了,行了,我也想通了,咱们厂肯定要生产民用产品大干一场,你们就别担心了。”
宋义兰把饭菜都端到桌上,一边盛饭一边招呼大家说:“快都坐吧,别跟着你爸瞎操心。”
凌志国率先坐下,说:“赶快吃饭吧,吃完你们早点回去。”
他很欣慰,遇到什么烦心事总有家人开导他,不管能不能解决问题,起码让他心情舒畅。
“荞荞今天的菜是不是做的太淡了。”田慧芳又给季荞盛了几个丸子说。
“不淡,大嫂做的饭菜好吃。”季荞说。
“那就多吃点。”田慧芳就乐意听到别人对她的肯定,美滋滋地说。
一家热热闹闹地吃完晚饭,两人趁着天还亮着回了自己家。
——
夜深人静,凌霁让她躺得舒舒服服,给她掖好被角,自己算着她的预产期。
凌霁伸手刮她鼻尖:“你的预产期刚好在寒假刚开始的时候,这样你就不用跟学校请假,还能多休息半个月。就是冬天有点冷,好在家里有暖气。”
现在大部分人都是出了月子就上班,至于小孩都是放到托儿所,要不就是放到别人家里托管,季荞想她随大流也可以。
“你希望生儿子还是生闺女?”凌霁问。
“我都行,没有特别喜好,你呢。”季荞说。
实际上,她觉得孩子来得突然,还处于蒙圈状态,根本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心理准备。
凌霁幻想出小女孩的模样,如果他们有个女儿的话一定会像季荞一样软糯漂亮,可他很快否定这个想法,说:“我觉得生儿子不错,跟重男轻女无关,要是生闺女的话得不停操心她,担心她挨欺负,担心她遇到坏人,长大担心她所嫁非人。把太多心思花闺女身上,我就不能多关注你,是儿子的话咱们就皮实点养,等他大点就能跟爸爸一起照顾妈妈。”
听他这样说,季荞也觉得生个儿子挺好。
“生个继承你智商的儿子,聪明,不用操心学习最好。”季荞向往地说。
“你放心,我会操心他学习。”凌霁说。
季荞顿时觉得轻松,有个教授当对象实在是太好了,孩子学习也不用操心。
——
季荞已经陆续知道了书里的大部分内容,这晚,她在梦里看到书中关于她那个反派儿子的情节。
她心心念念想知道女主到底跟他儿子说了什么,轻松让他打消买厂念头,她终于知道了。
书中对她的的介绍只有寥寥数字:执意偷渡港城,可惜风高浪大,淹死海中。
至于她的儿子情节也不多,凌霁独自把儿子养育得很好,他告诉儿子他妈妈是个美丽、温柔的人,妈妈很爱她,只是意外去世。虽是单亲家庭,可儿子在家人的宠爱中长大,有幸福的童年,并且有学问有能力,年纪轻轻就身价数亿。
他知道爷爷对工厂有执念,想把工厂买下来送给爷爷,然而女主对他说:“你想知道你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她一心想去港城发展,心里根本就没有你跟你爸爸,她甚至愚蠢到在政策变动偷渡者都将被遣返时执意渡海。你的母亲是你们整个家族都不愿意提起的人,她是你们家族的污点,她生了你却不对你负责也不爱你,你父亲骗你,不过是给你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而已,你不过是个被父亲骗被母亲抛弃的可怜虫而已。”
听了这席话,儿子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他竟然生活在所有亲人给他编织的美好谎言里,他最信任的像山一样可靠的父亲竟然骗他,他母亲竟然抛弃他背叛他们父子。
还有什么是值得他留恋,值得他追求的,他放弃了购买工厂,放弃挣钱,从此黑化,但更奇葩的是在女主的感化下,儿子把钱捐给工厂,也就是说把钱都给了女主。
季荞被这个奇葩的梦惊醒。
她醒来时凌霁那张满是关切的俊脸近在咫尺,他拿着手绢细心地擦着她额头上的汗。
“做噩梦了?”凌霁问。
从噩梦中醒来,有他在身边的感觉特别踏实,季荞伸出双臂抱住他:“嗯。”
凌霁给她擦完额角、腮边的细汗,自己也躺下来,伸出长臂搂着她,温声说:“还早呢,再睡会儿。”
季荞觉得书里面关于她们一家子的情节太奇葩了,反正现实中的她对港城没有任何向往,她也不会抛夫弃子。
至于军工厂,就男女主目前表现出来的能力跟人品,季荞觉得他们还不如凌志国呢。
“咱们要生个很叛逆的不听话的臭小子怎么办?”季荞问。
“小子有不调皮的吗?好好管教就是。”凌霁说。
“我不知道怎么管教,还得你来。”季荞说。
凌霁当然也不知道怎么管教,不过他可以照着书来,总会比季荞强点,于是说:“安心度过孕期,不要想那么多,有我呢。”
第 33 章
凌霁本来觉得随着月份变大跟对怀孕的了解, 季荞会对怀孕这件事充满敬畏之心。
可是显然并没有,季荞像最开始一样觉得怀孕很简单,她心态极其轻松, 觉得除了不能激烈运动,肚子大点不太方便之外,跟以前的生活并无两样。
可能还是她年龄比较小的缘故,她还处于一种比较懵的状态。
她所有的怀孕知识都是凌霁看书学习直接喂到她嘴里的。
也可能是她不懂, 无知者无畏。
她会跟宝宝说话, 拉着凌霁看她肚皮上的小鼓包,她很开心地说:“肯定是宝宝的小拳头。”
“你看你看, 这儿又鼓起来了。”
“肯定是个调皮小子,儿子,再打你爸爸一拳。”
凌霁拿出一本天体物理学开始读, 季荞肚子上四处涌起的小鼓包马上消停下去,变得很安静, 季荞笑道:“你看咱孩子蔫吧了吧,他不想听你念物理。”
凌霁说:“这崽子以后不会不爱学习吧。”
她甚至把他给她倒的水放在肚子上,圆圆的肚子顶着亮晶晶的玻璃杯招呼他看。
可凌霁不一样, 他看了很多数据, 知道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女人怀孕生产是在鬼门关走一圈,知道母子平安有多难得, 他是个对数据极其敏感的人,报纸上公布的产妇死亡率简直让他致郁, 但他总能被季荞的笑脸治愈。
他超级欣赏她这种乐观的心态。
独生子女政策挺好, 他也不想让季荞再生。
凌霁没有提醒她怀孕以及生产是很难的事儿,就让她懵懂的快乐的度过孕期。
等到冬天, 季荞有宝宝护体,一点都不感觉冷,她自己的外套都穿不了,她穿得是凌霁的棉服防寒服,宽大的衣服除了长点,穿在她身上刚好合适,把她整个罩起来,遮住她的肚子,这样她站在学生堆里也不算突兀。
凌霁最近在考虑给孩子起名,本来为了让凌志国感觉受重视,他让凌志国起名,可凌志国说他是副教授,起得名字肯定比他好。
吃过晚饭,季荞坐在床上看书,凌霁把橙子切成月牙,端着盘子坐到她旁边,喂她吃橙子。
“咱们该给孩子起名,你有想法吗?”凌霁问。
“凌教授起的名字一定很有文化。”季荞说,这说法跟凌志国一模一样。
凌霁解释说他一个研究物理的,对国学不怎么感兴趣,并没有什么文化底蕴,起名并不在行。
季荞啊呜一口把橙子果肉咬得干干净净,也从盘子里拿起一块儿,喂到凌霁嘴里,提议说:“小名就叫橙橙吧。”
凌霁觉得橙橙这个小名还挺可爱,不过季荞起名还真是轻松容易,要是她现在吃得是饺子、面条、粥之类的,孩子小名也叫这些?
小名就这样定下来,凌霁又问:“大名呢,我们这个姓氏很难起大名。”
季荞想了想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可以就叫凌绝顶,我觉得这个名字就很有文化。”
凌霁:“……”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发浓密,可是孩子叫这个名字的话,可能未来头发会不太乐观。
他突然有了信心,不管他起什么名字,应该都会比这个名字好一点。
他温声说:“荞荞,再给咱孩子一个机会,你再想想别的名字。”
——
宋义兰最近在请假给二儿媳伺候月子,街道办主任就是最高职位,她总不能跟党工委书记请假,只能去区政府请假。
负责人说:“宋主任,你伺候月子?你对儿媳妇可真好,咋不请个保姆呢。”
宋义兰说:“临时找个保姆能尽心尽力?我这些年周日经常加班,加的班累计起来得好几个月了,再说我是请假,不用发工资。”
她自己就是因为带孩子中断了事业,她之前在文工团是一枝花,去是艺术团之后没多久就成了主力,如果她一直呆在市艺术团说不定现在也是个歌唱家。她怀孕生产带孩子这空档她的所有演出机会自然都没了,甚至等她归队另外一个女人也就是她的好友已经完全顶替了她的位置,她一怒之下就去了工作清闲的街道办。
她现在是个整天咋咋呼呼的街道办大妈,而那个女人依旧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活跃在演出一线。
心有不甘,但她觉得自己其实过得也很不错,可每次碰面,那女人看她的眼神都非常复杂。
有自己的前车之鉴,她想尽可能地帮助季荞。
既然她这么说,负责人也没异议,说把工作安排好就行。
周日去给小两口送菜,她就把请好假的消息告诉季荞,她揽着季荞肩膀说:“等你生了,妈照顾你,一定不让你落下各种毛病。”
“妈真好。”季荞感动地说。
“妈给你们着把手,你们小两口就不会手忙脚乱的。”宋义兰说。
不过过两天季荞就收到陈秀英寄来的信,信里说她来伺候月子,顺便多呆几个月,直到小孩能送去托儿所。
“我妈来更好,反正她不上班,咱妈不用请假,再说我也不想一个多月就把孩子送到托儿所去,四五个月就可以了,就是吃粮得买点议价粮。”季荞说。
他们每个月粮食都有定额,没有富余,多一个人吃饭只能去买议价粮,议价粮贵,米面都得六毛钱一斤。
凌霁说:“不用考虑吃粮的事儿,我去买,那就让你妈来吧。”
季荞满心欢喜:“那我就给我妈回信。”
第二天把信寄出去,晚上他们又给宋义兰打电话,凌霁说:“妈,季荞妈会过来,能呆好几个月呢,你就不用请假了。”
宋义兰说:“行,那就让季荞妈过来,我们俩老姐妹也能好好聊聊。”
季荞觉得很踏实,两个妈都乐意照顾她坐月子。
——
等到季荞参加期末考试时,起名的事儿已经迫在眉睫。凌霁拿了足足有一张纸的名字名单让季荞选。
“这些名字都挺好的啊。”季荞说。
凌霁想季荞一定带有浓厚的亲对象滤镜,不管他起什么名字她都说好。
“我觉得是男孩,就挑个男孩的名字吧,就这个,凌瞰,怎么样?”
凌霁其实觉得每个名字都不太满意,说:“行,那就叫凌瞰。”
“会不会有小孩给他起外号叫凌敢啊,其实凌敢也不错。”
凌霁打断她的联想,说:“就叫凌瞰,你还是快看书准备考试吧。”
——
季荞心态一直很放松,她的身体素质也好,甚至在生产前还能挺着大肚子健步如飞。
宝宝来的正是时候,没有在季荞期末考试的时候提前来,刚好是预产期这天,放假后第三天发动。
即便是破了水季荞依旧放松乐观,可凌霁大概是因为掌握了太多了怀孕生产相关知识,他很紧张。
他早就联系好了出租车,叫来出租车,很快到了北城大学附属医院。
他想陪着季荞生产,可产房里有三个产妇,他没法陪,只能在外面干着急,他握成拳的手骨节发白,额角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心态最放松的是凌志国,他大概觉得女人生孩子跟吃饭一样简单,儿媳妇生孩子他不方便来,但还是过来转了一圈,就看到平时沉稳淡定的二儿子挺紧张地站在门外,说:“女人生孩子还不都那样,看把你急的。”
所幸,季荞生产很顺利,母子平安。
“真的是个儿子诶。”季荞说。
不过她觉得这个儿子可能跟书里写的儿子也没啥关系,不是同一个精子跟卵子,那就不是同一个孩子。
凌霁长舒了口气,蹲在床边仔细地给她擦汗,给她喂了点水,又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说:“荞荞累了吧,好在只生这一个。”
季荞也拿毛巾给他擦汗,看着他发白的嘴唇说:“真不用担心。”
转头,她被身边软软贴着她的小家伙丑到了,皮肤红,汗毛重。
宋义兰边给小团子穿衣服边说:“哪有嫌自己孩子丑的,这要是长得丑还有好看孩子吗,等个十几天就长开了。”
凌霁一定有浓厚的亲媳妇亲儿子滤镜,摸着季荞的脸说:“不丑,只要是你生的,就不丑。”
生完两个小时季荞就下了床,脸色看起来很正常,动作也很灵活,大概都是拜年轻所赐,在地上走了一圈试了腿脚还灵活之后她就去厕所,厕所在楼道里,宋义兰拿着厚棉袄跟帽子追了出来给她穿戴好,嗔怪:“瞎往外跑,可别着了风。”
等她从厕所回来,就躺床上睡着了。
然后她就被儿子嗷嗷待哺的哭声吵醒,宋义兰说:“你让儿子自己吸奶,就能有奶水。”
凌霁还没学会抱小孩,宋义兰就把小奶团子抱到季荞身边,小家伙贴着妈妈,开始吧唧吧唧使劲吸奶。
力度超过季荞想象,她很惊喜地说:“小家伙很有劲儿啊。”
这个一心觅食的崽崽终于让她感受到小孩的可爱。
可是小家伙没吸出奶来,哇地放声大哭。
凌霁做了充分准备,买了奶瓶跟奶粉,宋义兰泡好奶粉喂到小家伙嘴边,可小家伙不肯吃。
宋义兰撺掇儿子说:“有的小孩不愿意用奶嘴,他吸不出奶来你试试,你力气大可以把奶吸出来,你儿子就有奶吃了。”
凌霁看了眼季荞的粉脸,拿着奶瓶的手僵在半空:“……”
“不用吧。”他说。
宋义兰说:“你脸红啥,为了你儿子的口粮,你怎么着都得上。”
凌霁脸红得像火烧云,他觉得这个提议相当棘手。
不过凌霁这个预备役没派上用场,小奶团子非常执着地要吸奶,只有一丁点奶能咂到味道他都要吸,终于在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奶水来了,小团子吃到了第一顿饱饭。
接下来几天季荞的快乐来自努力吃食的崽崽。都说“使出吃奶的力气”,拒季荞观察,吃奶好像很费劲,小家伙吸奶的力气特别大。
“你看咱的崽在努力干饭。”季荞看着小奶团子笑。
季荞一直都很迟钝,不像别的妈那样孩子还在肚子里就疯狂爱孩子,但她现在爱上了这个努力干饭的宝宝。
有时候小奶团子不愿意自己躺着,要躺在妈妈身边挨着她的手臂才能睡得踏实,看着阖紧的双眼跟皮肤几乎透明的小鼻尖,季荞的心都快被萌化。
——
产后第四天是周日,陈秀英坐汽车过来,凌霁把她从客运站接她,这次听说她带的东西多,凌霁直接过接站口,去车停靠的地方等她。
等到汽车进展,凌霁看陈秀英手里拎了个巨大的挺沉蛇皮袋,就说:“妈,我来拎着。”
“我拿着这个,车的行李仓里还有东西,都是核桃红枣红豆蘑菇啥的,还有一袋白面,你去拿。”陈秀英拎着蛇皮袋不肯撒手,好像拿的是特别珍贵的东西。
凌霁从行李仓里拿了陈秀英的行李跟粮食、农产品,两人朝出站口走。
“妈,这蛇皮袋你抱了一路?”凌霁问。
陈秀英满意点头:“对,听说季荞怀孕的时候是春天刚好养小鸡崽,我们就多养了些,几个月过去刚好养大,再养也不往大长,这两天杀了十只冻得梆硬带过来,鸡个头大,每次炖半只就够,足够季荞吃一两个月。我怕放行李箱弄脏了,一直放在腿上。”
“凉不凉?别冰着腿。”凌霁问。
陈秀英觉得这个女婿很细心,笑着说:“不凉,蛇皮袋底下有皮垫子隔着呢。”
现在是下午两点钟,非上下班时间公交车并不挤,他们搭车回了家。
陈秀英看到季荞红润的脸颊觉得很欣慰,又把小宝贝夸了好一通。
宋义兰在这儿等着她,说:“等孩子满月,我们都来这儿吃饭,也算是请你吃饭。”
两个老姐妹在部队还有在工厂感情都很好,简单叙旧并介绍季荞跟孩子情况后,陈秀英说:“你上班去,以后我在这儿你就放心吧。”
冰箱已经腾空,但也只能放下六只剁碎的鸡,三只她放到窗外,一只用水化冻,准备化冻就炖上。
等宝宝睡着,陈秀英就开始跟季荞说家里的各种事儿,说完后就开始八卦季荞熟悉的人的家长里短。
“我以前总担心你二哥找不到对象,现在有不少媒婆给他提媒。”陈秀英对现状很满意。
“怎么,这些媒婆发现我二哥的好了?”季荞问。
“那还不是你嫁到大城市,还考上大学,咱家又承包苹果园,反正你二哥的对象是不愁了,他自己说不着急找对象,我看有些姑娘还不错,你说他怎么就对这些姑娘没兴趣呢。”陈秀英说。
季荞说:“确实不急,他一心忙着挣钱呢,二哥就比我大三岁,等他开了沙场肯定是抢手香饽饽。”
“还有你城里那个同学,叫姜露那个,还拿着点心来咱家看过我跟你爸,说等你再回来去她家玩儿。我跟她说等你再回来她该结婚了,她说没合适的不着急。”
“姜露跟你二哥说话,你二哥特别腼腆都不跟人说话好像不欢迎人家似的,他这样哪个姑娘愿意搭理她?”
季荞笑道:“我二哥又不内向,等他开了窍就愿意跟姑娘说话了。”
“还有嫁到砖瓦厂那个来娣,还没怀孕呢,她婆家都急了,说给了那么多钱不给生儿子,再生不出来儿子就纳个小的,反正他们家有钱,养几个儿媳妇都养得起。”
季荞任何时候都有积极的八卦精神,可听到这话马上精神起来,没想到首富家这么有封建糟粕思想,她说:“听来娣说他对象整天拉着她同房,这时间也不短了,咋还没孩子。”
陈秀英说:“有人说不怪来娣,说那傻小子就是一辈人,生不出来孩子。但那户人家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儿子不行,就说来娣不生养,不管咋说,只要生不出儿子,来娣的日子就不好过。”
“还有你大哥也去跟你大姑学打金了,以前你大姑不愿意收男徒弟,现在不知道咋回事主动找你大哥,我们四个人忙一个果园其实也用不了那么多劳力,多门手艺总是好的,你大哥就去学了,有空你大嫂也跟着学,你大姑一共收了四五个徒弟。”陈秀英说。
季荞说:“学门手艺挺好的,我大姑水平比一般打金匠强得多,跟着她能学出好手艺。”
“上次你回来一趟,你大姑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气比之前强多了,以前她也没啥病,但总是病歪歪的样儿,现在看着她特别精神。”陈秀英说。
季荞挺高兴地说:“我跟她说要等姑父回来,姑父说不定在海岛,她觉得有希望,就有精气神。”
陈秀英有点忧虑,说:“万一回不来她该难过了。”
季荞说:“说不定回得来呢。”
陈秀英又说:“即使回不来有个念想也好。”
“季荞你先睡会儿,我去洗尿布。”陈秀英跟闺女也说不完的话,看她困了终于停止八卦,给她掖好被角说。
等季荞再醒来就闻到了浓郁的鸡汤香味,见她醒了,陈秀英就说去盛饭。
刚好小家伙也睡醒要吃奶,陈秀英给他换了尿布,季荞给他喂了奶,就把他放到竹制婴儿车里推到客厅,他们也到客厅里吃饭。
“多喝点汤汤水水才有奶。”陈秀英给季荞盛了满满一碗鸡汤,把鸡腿鸡翅挑给她。
凌霁也有一大碗汤,他碗里的肉更多,他把肉夹给季荞,陈秀英忙阻止他,说:“季荞碗里的肉够了,你这些天也累坏了吧,也得多吃点。”
鸡汤熬的香浓,一口下肚,由内而外暖洋洋的,鸡肉软烂脱骨,香极了。
“妈炖的鸡汤真好喝,以前都是凌霁做饭,他做的饭也挺好吃,就是他工作忙。”季荞说。
陈秀英说:“女婿知道疼你,闺女你该知足,我在这儿这几个月凌霁就上班就行,啥都不用干。”
客厅墙边摆了床,已经改造成卧室,晚上陈秀英说自己带娃,饿了送到两口子屋里喂奶,但季荞说还是跟他们睡,喂奶方便,陈秀英能睡好觉。
听说吃猪肝、猪腰对产妇好,陈秀英一大早上就去家属院肉铺买这两样东西,回来时除了猪肝,还带回几根猪棒骨。
“中午给你做炒猪肝跟大棒骨汤。”
——
很惊喜的是,到十来天,季荞发现这小子原本通红的皮肤变白,下巴一圈她认为会长成络腮胡子的细密汗毛也变淡散开,小脸也平整了,突然就变得比刚生出来时好看很多。
“他长大要是能长得像你就好了,也会很帅。”季荞说。
“累了吧,别看他了,抓紧时间休息,等两三个小时他又要吃奶。”
凌霁手放在她脖颈下,抱着她躺好,又给她拉好被角,自己则坐在小床边拉了椅子看宝宝香甜的睡颜,眼神柔和而专注。
季荞觉得自己做过的梦的内容凌霁也得知道,不能她一个人扛着压力,于是就把梦的内容告诉他,她说:“我也是陆续梦到的内容,现在是个完整的故事了。”
凌霁也钻到被窝里来,伸臂揽着她说:“你怎么会做这么复杂的梦?有故事有情节还这么完整。”
季荞心说我不可能告诉你这是小说世界,只是点评说:“咱儿子有很多钱,本来要给爷爷买工厂,可是却被人感化把钱捐出去,这合理吗,这不是傻吗?”
凌霁转身看儿子,见他眼睛紧闭睡的正熟,实在无法把这个小团子跟季荞梦里的儿子联系在一起,他转过身来,重新给季荞掖好被角,说:“你只是做梦当然不合理,这还不简单吗,我会教育咱儿子把妈妈放第一位,有钱给妈妈花。”
季荞笑道:“在他有媳妇前把老妈放第一位挺好的。”
凌霁又说:“工厂的事情爸会处理,他当了这么多年厂长,工作能力比你想象得强的多,咱们负责养好儿子就行,一会儿他尿了要换尿布,饿了要吃奶,你先睡会儿。”
他的声音温厚,语气坚定,情绪一点都没有因为季荞的梦受到影响,这让她感觉很安心,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情节不值一提。
季荞亲了他侧脸一下,说:“嗯,你去忙你的,我先睡啦。”
——
季荞吃吃睡睡的日子过得轻松惬意,她从带娃中找到了点乐趣,甚至给儿子起了个外号叫“宇宙无敌干饭乖”。
这小家伙吃奶特别积极用劲儿,让人觉得他很健康很可爱。
陈秀英嗔怪:“你看你给你儿子起这外号。”
凌霁听到这个外号:“……”
他拿了个小本子,问:“咱儿子叫啥?”
季荞又说了一遍。
凌霁面无表情地记录在小本子上,说:“等儿子听的懂大人说话一定告诉他,我倒要看看他喜不喜欢。”
第 34 章
橙橙满月, 季荞出月子啦,她在镜子前左照右照,觉得自己跟之前没什么变化, 她觉得清爽自由无负担,生龙活虎又是一条好汉。
这几个月虽然很拘束不方便,但她有了那么大一个宝宝,觉得这种付出很值得。
陈秀英满眼欣赏地看自己闺女, 说:“你看你头发更多更黑亮, 皮肤更好了。”
季荞也觉得她的皮肤比之前还要细腻光滑,这是宝宝带给她的惊喜, 照完镜子,她就去看宝宝,指腹点着他的小脸, 说:“宝宝真棒。”
孩子满月总要把亲朋朋友都请过来,尤其是他们结婚都没有办酒席, 这次肯定要请客。
不过宋义兰说:“大家就是一块热闹热闹,不用你们带宝宝去,我们老两口操办, 你们就不用管了。”
季荞倒是想出去走走舒活筋骨, 不过天太冷,不想让宝宝出去营业。
她赶紧借坡下驴,说:“行, 那就麻烦爸妈,我们就不去了。”
办完满月宋义兰给他们拿来一堆东西, 这时候还不流行给份子钱, 都是给的毛巾、肥皂、暖壶、毛巾被、小衣服,还有罐头、挂面等好多食品, 足够他们吃用上一阵子。
有些是冲着父母走动,这些无需他们回礼,有些是重要亲戚跟小两口的朋友,以后别人家有事儿他们也要去。
——
等到开学,季荞状态极好的上学去了。
宋义兰对她的状态很欣慰,当时她从艺术团到街道办没多久,全身就一股妈气,季荞没有妈气。
站在学生堆里,一点都看不出生了娃当了妈。
她一进教室门,俩饭搭子就惊呼:“哇,季荞,你比以前还漂亮诶。”
韩娟跑过来把她拉到座位上,迫不及待问她各种情况。
这时候没有人生赢家这个词,但同学们都觉得她是。
嫁给她们的男神凌副教授,还生了小孩完成人生大事,成绩并没有受影响,专业课成绩依旧是第一名,而且她比之前还漂亮。
季荞可不希望自己像有些已婚妇女一样不分场合深度谈婚姻谈娃,她答得非常简单。
“季荞,你是怎么做到什么都不耽误,次次专业课第一名的。”
为了多耗点时间,她深入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过她也说不出什么深奥的,只说多看专业书,多泡图书馆。
她在书包里带了喜糖,本来就想着有人关注她就分给她们吃,没人关注就不提,没想到这么多同学都热情围着她,她就把喜糖拿出来给大家分了。
分完一圈糖,同学们拆包装吃糖时,上课时间到了。
——
周六中午下课凌朵在教学楼门口等季荞,她要去看橙橙。
宝宝正等着妈妈回来喂奶,等季荞喂完他,把他放在小床上,他就躺着自己玩儿,看着他不要吐奶就行,等困了他就自己睡觉。
凌朵很惊讶:“宝宝这么好带吗?你真是给我做了很好的榜样,我现在都不怵生孩子了。”
季荞对自家宝宝很满意,说:“碰巧橙橙不爱哭,他现在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还有就是拉撒,不需要给他泡奶粉就省了好多事。”
俩人拉了椅子,坐在小床边聊天,凌朵说:“我哥现在不仅是已婚男,他是已婚有娃男,我就想知道已婚有娃男副教授还有没有魅力,我特意去看了我哥的大学物理选修课,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人是不是很少了?那样凌教授该有落差了。”季荞非常好奇,声音里都带着兴奋。
她自己也想去阶梯教室看看,但认识她的学生多,她不方便。
“人还是超多,教室还是坐满了,我都觉得意外。”凌朵说。
“啊,已婚有娃男教授还有魅力吗,为什么学生还选他的课。”季荞说。
凌霁比他们回来得略晚,就站在门口听她们俩议论他这个已婚有娃男副教授。
季荞转头看他,发觉他果然比之前还要沉稳,果然有了孩子后男人也有变化。
季荞笑盈盈地问:“你现在还会介意他们不热爱物理却要选这门课吗?”
凌霁说:“想开了,毕竟很多学生都会认为有些课程他们以后用不着,不止我这一门课。”
季荞对凌朵说:“所以,我推断,这些学生不是因为凌教授单身还有相貌选他的课,他们一定是折服于他的才华,凌教授是因为有才华而有魅力。”
凌朵差点跳起来,说:“二嫂,你夸你对象的话怎么能说这么冠冕堂皇还这么顺溜,这谁听了不迷糊,我得向你学习。”
凌霁:还真差点听迷糊了,他一定要保持冷静理智。
凌朵担心又要看他们腻歪,不过刚好陈秀英叫他们吃饭。
等他们吃完午饭,凌朵走后,很意外,橙橙还不睡,看起来精神的很。
凌霁跟季荞交换了位置,说:“你睡吧,我看着他呢,一会儿他就睡了。”
季荞闭上眼睛又睁开,翻身侧向凌霁,说:“我觉得你现在更成熟稳重了些,有种用学问沉淀过的很吸引人的气质。”
凌霁正在看宝宝,眉眼专注温柔,听到她的话,也翻身朝向她,眸光顿时深不见底,问:“是吗?”
要是他四十岁时季荞这样说他一定很高兴。
季荞笑道:“你明明想说你是觉得我更老了一点吗,你看你现在沉稳到连这话都不说了。”
凌霁:“……”
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说:“我看着宝宝,你睡觉。”
季荞却坐直身体,她兴致大起,去拿相机想要给父子俩拍照。
她关闭闪光灯,把宝宝抱到大床上,给他摆各种造型,她最喜欢让宝宝侧躺,小腿弯着,会显得他小小一只特别可爱。
为避免枯燥,她还要求凌霁跟宝宝搭配合适的造型。
爸爸手长腿长,把小奶团子更衬托得小巧玲珑;爸爸的脸立体俊美,俊眉朗目,宝宝的脸娇嫩欲滴,眉疏目淡,看着又斜条有爱,养眼程度不止翻倍。
凌霁很欣慰季荞能从带娃中找乐趣。
她这是生了个宝宝给自己玩儿。
配合她拍完照,凌霁说:“来,我给你们娘俩拍照。”
镜头里宝宝贴着妈妈手臂,这是宝宝最喜欢的亲密方式,两张脸都粉粉嫩嫩,还有季荞眉眼含笑,唇角飞扬,凌霁觉得这样的画面特别温馨美好。
等拍完照,小团子也睡着了,凌霁说:“你也休息,我去实验室。”
季荞说:“那我睡啦,你快去吧。”
——
季荞发现凌霁最近有点忙,不过他没说也基本没表现出来,只是晚上有时候会去办公室而已。
等他回来,见她还没睡,凌霁问:“宝宝刚醒过吧。”
季荞点头:“嗯,他很乖,一会儿就又睡了。”
凌霁觉得能为她做的事情很少,就说:“你也快睡。”
等他洗澡回来躺到床上,季荞问:“你最近忙吧,你好好忙工作,我跟妈带娃就行,其实我要做的事情也不多。”
凌霁伸出长臂把她往自己身边揽,说:“不忙。”
季荞说:“我都看出你忙来了,趁着妈在你就去忙,等妈走了我们又搬回家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俩。”
凌霁佩服她敏锐的观察力,不过他说:“我工作上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别胡思乱想。”
季荞枕着他的手臂,语气亲昵:“你说,要不我睡不着。”
凌霁眉眼舒展,说:“我做的航天发动机项目有突破,这段时间我也没让它中断,恰好在这个时候取得重大成果,我想这是宝宝带给我的幸运。”
其实他最想跟季荞分享这件喜事,但之后会有很多后续工作,他就不想说。
这个人真是够冷静,说这么大的事儿居然音调平稳,声音一点起伏都没有,说到后面被季荞的情绪感染,眼底才蕴了点笑意。
但季荞很激动,说:“这是好事儿,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我听人说有些小孩会带着钱出生,咱家宝宝是带着爸爸的科研成果来的,哦,不对,这个说法不恰当,这样否认了你的才华跟努力,你真的很棒。”
说完之后她马上问:“之前你没跟我说,是不是以后会更忙。”
凌霁说:“这项成果落地到火箭发动机上去,我们国家的航天水平能达到更高的层次。”
季荞终于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振奋。
另外一方面,他还能跟学校申请破格提拔成教授。
从他确认季荞叫他凌教授不是口误,是她就乐意那样叫时起,他就想尽早成为教授。
他要凭借重大科研突破去跟学校申请破格提拔,因此他需要配合学校的安排。
可学校让他出差,这几年他完全推掉了出差,从来没去过外地,宝宝还这么小,他想尽力分担带娃,就更不想去。
季荞细细看着他的表情,说:“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跟妈能带好孩子,你忙好工作就行。”
凌霁说:“我需要去京城出差,如果只是去这一次也就罢了,说不定以后还要去。”
他是担心橙橙有个头疼脑热,季荞是新手妈妈,一定会紧张着急。
“去吧,天天跟你在一块我也有点腻歪了,你出差吧,回来我还能有点新鲜感。”季荞说。
凌霁眉眼柔和好看,大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那好,我速去速回,跟京城的专家交接好就马上回来。”
“你不用着急回来,我跟橙橙想享受一下母子时光,你就不要打扰我们了。”季荞的声音里都是笑。
看到她脸上的笑,凌霁觉得很轻松。
——
物理学院院长这几天愁得头上的白头发都多了。
他们物理学院在全国范围内都小有名气,每年吸引大量考生报考,尤其是凌霁主导的航天发动机项目取得重大突破,这是轰动行业的大事。
京城航天集团邀请凌霁过去,他们想把这个研究成果落地,如果能顺利应用到火箭发动机上,国家火箭发动机的水平将远超国外,世界领先。
可他却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难题,凌霁不愿意出差,他说他要照顾老婆孩子。
要是别人说这种话,院长会认为是蹩脚的借口,但凌霁说这种话,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院长知道不能拿你现在有媳妇孩子,有稳定的家庭可以以事业为重了,他最看重媳妇孩子,拿这种话来劝说他绝对无效。
开始他以大义劝说他,说现在是国家需要他,他的研究成果可能能落地。
后来他提出解决方案,说让学校工会还有团委的人帮忙照顾他家人,甚至他说让他自己媳妇去帮忙,即便是这样,凌霁还是不乐意。
他只有一句话,他不想出差。
让京城的专家过来倒是可以,就是不如凌霁过去对工作更有利。
就在他感觉焦头烂额时,凌霁突然说他可以去出差。
院长惊喜至极,他都不敢表现出来,也不敢跟凌霁多交流,生怕说多了他反悔变卦,他要赶紧把这事落实下来,就说:“我知道你确实有家庭困难,我马上安
忆樺
排人给你订机票,这样你路上还能省点时间,京城的专家都等着你呢。”
凌霁出发是三天之后,既然他总要去趟京城,那么他想早去早回。
陪伴久了,要出发的时候更多的是牵挂跟不放心。
他叮嘱了好多,感觉他从来没有一次说过那么多话,“就带橙橙出去晒太阳,不要外出。”
季荞说:“我都记住啦,你放心吧,一大家子人都在这呢。”
凌霁大手摩挲着她的,说:“我会尽快回来。”
季荞反握住他的手,说:“你安心忙你的工作,我跟宝宝等你。”
他走后,季荞是什么感觉,她的安全感缺失了几分,如果是以前,凌霁出差估计对她影响不大,但她现在有宝宝,身上有责任,凌霁在身边帮她承担了责任,凌霁不在身边她要自己承担。
——
京城,航天集团的领导极力邀请凌霁调入他们公司工作,他先把集团的重要地位跟实力吹嘘了一遍,说:“你就先调进火箭生产公司,跟着完成火箭发送机改进,我们集团下属研究院、公司多的是,以后愿意在哪工作随便你选。”
然后又说他们集团能够提供的平台跟资源肯定比高校好的多,凌霁会有更大的施展才能的空间,而不用在高校教书消耗时间。
凌霁还是一贯风格,只说他孩子小,不方便调动就想结束对话。
这话院长也听对方说过,他当然不会放人,再说他知道凌霁不会同意调动,他的父母在这儿,能帮他带孩子,凌霁当然不会走。
这话,他都没跟凌霁说。
他知道凌霁到京城对方单位肯定要说这话,但他们只会碰大钉子。
对方当然认为他只是说辞借口,仍没有放弃劝说:“我们会给你分配三室一厅的房子妥善安置你的家人。可以给你媳妇安排工作,各种工作岗位随她挑选。”
“我热爱大学老师的工作。”凌霁说。
领导觉得这对话真进行不下去了,可他惜才,这个年轻人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说明他有才能有天分,他们集团想要引进这样的人才。
“我会协助完成发动机改进。”又耐心听完劝说后,凌霁说。
这下,对话真的结束了。
不仅领导欣赏他,凌霁跟专家的合作也非常顺畅,对接完全部工作,他就往家里赶。
——
凌霁比季荞想象得回来得快,他只十几天就回来了。
这期间季荞就上课带娃,什么大事都没有发生。
凌霁忙完工作坐的是最近的航班,没有考虑落地时间,到家时已经是半夜。
睡着正香时听到外屋有说话声,季荞醒了,刚坐起来,凌霁进了屋。
他顺手带上了门,借着月光看到床上坐着的她,温声说:“吵醒你了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熟悉的高大身影,季荞马上感觉到内心被踏实感充盈,她全部的安全感又全部归位。
季荞的旁边就是宝宝的小床,她挪过来,依旧保持坐姿,朝他伸出双臂,凌霁坐到床沿上,伸出长臂虚虚抱住她,又浅浅亲了她额头一下,说:“我从外面回来,身上脏,别把尘土细菌沾到你身上,我先去洗澡,你睡吧。”
季荞放开他,让他快去。
陈秀英已经额外在煤气灶上给他烧了热水,凌霁速度倒是快,十分钟就回来。
回来后他先绕到季荞那一侧看宝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清楚,季荞告诉他刚才给宝宝换过尿布,现在他睡得很香。
他躺到床上,床垫立刻沉下去一些,季荞滚到他怀里,问:“忙完了?”
凌霁长臂揽着她的腰,说:“嗯。”
怀里抱着她,他第一次感觉拥有了全世界,这种感觉很新奇特别。
“家里没什么事儿吧。”
这个问题他刚才在门外问过陈秀英。
“没有,都挺好的,你不用操心我们。”
季荞头枕着他的手臂说:“你以后出差习惯了就好了。”
凌霁让她在自己怀里躺得舒服些,又亲了下她的额头,说:“过几个小时宝宝要醒了,抓紧时间睡觉。”
第二天早上橙橙醒来,这臭小子不睁眼先哭刷存在感,凌霁就站在小床边,弯腰看着他呢,他温声叫:“橙橙。”
小家伙听见声音,这才睁眼,看到凌霁,马上像关开关一样止了哭,露出娇嫩的小花瓣一样的笑脸。
季荞正在换衣服,笑道:“你看,他一定是有意识的笑,是看到爸爸才笑。”
凌霁看得心满意足。
——
天越来越暖和,他们要带橙橙外出,第一站当然是去爷爷奶奶家。
橙橙穿着颜色粉嫩的衣服,裹着包被,干净又香喷喷。
三人十点多钟天气暖和的时候出发,到家里橙橙就得营业了,几乎被每个人都轮流抱了一遍,他觉得新鲜乖巧配合,然后他就累了睡着了,季荞把他放到了果果床上。
今天的午餐特别,凌志国给准备了三罐牛肉罐头,说是给大家品尝。
另外田慧芳还炒了几个素菜,荤素搭配。
在八十年代,罐头可是好东西,逢年过节探病送礼佳品,平时改善伙食,生病时吃上几口浑身舒坦。
尤其是肉罐头,还一下开了三个,这豪气的程度堪比过年。
罐头都加热过,倒在盘子里三盘子肉色泽诱人,炖得很软烂,旁边有清炒小白菜、醋溜土豆丝跟萝卜豆腐汤衬托,更显得香气扑鼻。
“吃牛肉罐头喽。”果果吃饭非常积极。
凌志国招呼大家赶快来吃饭,并且说这顿饭带着任务。
“有一罐是咱们厂的产品,另外两罐是别厂的,大家尝尝哪家的好吃,味道上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凌志国说。
罐头口味、重量、包装等都是研发人员跟厂领导敲定的,凌志国其实也并没有想从家人这里得到建议,不过让大家都尝尝罐头。
宋义兰诚心待客,往陈秀英的碗里连夹了几大块。
季荞觉得牛肉罐头太好吃了,都是很实诚的大块牛肉,很少有边角料,颜色褐红,上面裹着浓郁汤汁,吃上一口感觉超满足。
汤汁用来拌米饭更是超级下饭,一大碗米饭很快就能下肚。
味道都很好,三盘罐头各有特色,实在排不出次序。
见家人尝得差不多,凌志国便说:“说说味道都咋样?”
“这盘肯定放糖了,有点甜味,这盘香料味重,这盘肉块小点,都好吃,区别不大。”宋义兰首先点评。
她的看法也是其他人的看法,味道上不分伯仲。
田慧芳则带着浓厚的亲崽滤镜,说还是自己厂的好吃,肉块大更入味儿。
“爸,咱厂罐头卖得怎么样?”季荞问。
“挺好,进了供销社系统,销售情况意料之中。”凌志国语气轻松地说。
其实卖得并不怎么好。
他们首先上市的民用产品是现在需求量很大的水果罐头跟肉罐头产品。
产品上市前他们当然做过市场调研,认为自己的产品是军工大厂出品,有竞争力,味道又跟别的厂的不相上下。
但,他们的好吃量足价格合理的罐头竟卖得不好!
以前都是国家安排生产任务,这是工厂第一次自主安排生产销售,是第一次参与市场竞争,现实就给了他们打击。
他们马上去做市场调研,发现不是他们不够好,而且竞争对手太优秀,而竞争对手优秀的原因不是产品做得比他们好,只是人家上市早,没想到顾客认牌子,还是倾向于选老品牌。
他们现在只想看看等上市时间长了能不能打开市场。
既然凌志国这样说,大家都理所当然觉得罐头卖得挺好的,这顿特别的饭吃得特别香。
——
这天中午回家,凌霁说:“学校破格提拔我当教授了,我现在是教授,不是副教授。”
季荞非常惊喜:“恭喜你,凌教授。”
第 35 章
学校这次速度特别快, 很快就把他破格聘任成了教授,凌霁当然理解其中的意图,一是配合完全发动机工作;二是他不要被外单位挖了墙角。
“凌教授, 你最棒。”季荞伸手让他抱。
凌霁坐下来抱住她,季荞这个当了妈的人还跟以前一样喜欢让他抱,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像以前一样亲昵。
他现在是货真价实的教授,以前季荞总叫他教授带来的名不副实的违和感终于消失。
“要不我当五年副教授也可以参评教授, 而且以后还是像之前那样工作。”凌霁说。
“这可是破格聘任, 说明你很优秀。”季荞说。
等橙橙醒了,当然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季荞蹲在小床边,语气温柔,说:“你爸爸现在不是副教授, 他是教授了。”
橙橙咧着小嘴笑,他现在更长开了点, 五官比之前清晰明朗,越来越好看,既然是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笑, 季荞觉得应该是有意识的回应妈妈。
要是这种事儿落到季荞头上, 不知道她得高兴成什么样,可是凌霁本人却异常平静,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你好像一点都没高兴?”季荞说。
凌霁语气平淡:“不是啥大事儿。”
他说的是心里话, 要不是季荞总叫他教授,他是副教授还是教授无所谓。
可季荞觉得是很大的事儿, 在八十年代想要评教授也不容易, 都要拼命做课题写论文,到时候评选是可能五个人竞争一个名额, 竞争对手都会很优秀很努力。
——
陈秀英现在不用再省着吃鸡,季更生去车站打听,只要给长途汽车的司机两块钱,他就能帮托运东西,只要按照班车到站时间去车站取就可以,很方便。
趁着天还不热,他们可以把家养的鸡处理好托运过来。
另外托运过来的还有面粉。
他们家现在每年种的小麦都吃不完,他们饿怕了,穷怕了,不肯卖,就用粮囤囤起来,现在正好磨成面粉运到闺女家。
季远安钉了个不大不小的木箱,这样食物能保持干净。
陈秀英满意地说:“以后家里的农产品都可以这样给你们托运过来,方便。”
像陈秀英这种在农村呆久了人原先觉得她家的三个高中生都是文化人,对知识分子格外敬重,她当然认为这是一件大喜事,就做了一大锅板栗炖鸡给凌霁庆祝。
季荞这段时间鸡汤都喝够了,还是炖鸡味道香浓,肉烂而不柴,里面的蘑菇、粉条、板栗都吸收了满满的鸡汤,香得不得了。
陈秀英看凌霁把最好的鸡肉都夹给季荞,也往他碗里夹,把他碗里堆得冒尖。
“有空写信告诉你爸你哥。”陈秀英说。
季荞点头:“我知道。”
连学生们的消息都很灵通,凌霁毕竟是学校最受瞩目的老师,他破格聘任教授的事情很快传遍校园。
就连季荞在班级里跟校园里都会被人问这件事。
“听说凌教授是因为科研项目破格聘任的,他现在是学校最年轻的教授。”
“季荞,你对象提拔成了教授?你有啥感慨?”
每当有人问起,季荞得意的小尾巴就在疯狂摇晃,可是想要凌霁那么平静低调,她也不好说什么,学着凌霁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只说:“嗯、是,我还不如你知道的多。”
——
季荞想要给凌父凌母报喜。
现在安装电话很贵,怎么也得千把来块钱,他们的一居室原先也没有电话线,他们住的这栋楼楼道就有公共电话,打电话很方便,他们就没有装电话。
在楼道里打这种电话难免被人听到,肯定不能在楼道里打,不过凌霁提拔成教授后马上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原来是两人间,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我们去你办公室给爸妈打电话。”季荞说。
陈秀英说:“快去吧,你爸妈肯定特别高兴。”
凌霁觉得没必要去,但他不想打击季荞的积极性。
出发前,凌霁说:“你信不信,爸妈不会有强烈的反应。”
季荞啊了一声说,不会吧,他们儿子这么棒,他们应该夸你才对。
季荞还要顺便参观凌霁的办公室,不过凌霁刚把门打开,伸手拉灯绳时,季荞眼疾手快地阻止他,推着他进门,顺手把门关牢,双手勾住凌霁的脖颈,在黑暗中找到他的嘴唇,亲他。
凌霁觉得媳妇的动作可真是快,明明是他正要去拉灯绳,黑暗中,媳妇温软的身体已经贴上来,俩人已经亲到一块。
他微微低头,伸出长臂环住她的腰,热烈地回应她。
他觉得现在媳妇的身体更软。
两人亲了好一会儿才分开,凌霁伸手拉灯绳,屋里亮堂起来。
办公室在二层,朝南向,很大,但陈设简单,半新不旧的桌椅书架等,还有张简易木板床可供休息。
“有独立办公室,以后我来找你就方便了。”季荞说。
凌霁点头:“嗯。”
拨通电话,季荞马上说:“爸,妈,凌霁现在是教授,不是副教授了,他提拔成教授了。”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凌霁弯着唇角,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宋义兰说:“大晚上打电话我还以为有啥事儿呢,凌霁早晚都会是教授。”
凌志国说:“就是,早晚的事儿。”
季荞:“……”
她说:“他是破格提拔成教授,别人都没有这个机会,他很优秀。”
凌志国说:“嗯,知道了。”
季荞跟凌霁对视一眼……
她想起凌霁之前说过他爸妈认为他优秀是理所当然,从来没夸过他。
季荞说:“爸,妈,你们为啥不夸他?我还以为你们会夸他。”
凌霁唇角扬起,真是她一惯的说话风格,她这是在要夸奖。
电话那头可能是想象不到他会这样说,宋义兰把话筒捂住了,说:“老凌,凌霁都这个岁数了还用的着夸他?”
“那可不,他长这么大咱们就没夸过他。”
好一会儿都没声,宋义兰才热情洋溢地说:“凌霁真是太棒了,啥时候你们回家,让你嫂子做好吃的给你庆祝。”
凌志国虽然完全不会夸奖几个子女,但毕竟是当厂长的,夸奖人的说辞套路说得特别溜,他说:“凌霁参加工作以来一直勤恳工作,团结同事,爱岗奉献,他是个称职的能够起模范带头作用的好老师……”
凌霁跟平时一样,没有什么表情,可季荞听着有些尴尬。
等放下电话,凌霁问,教授跟副教授差别大吗,为什么你那么兴奋。
他提拔成教授,季荞是最开心的人。
他也是为了季荞那个凌教授的称呼,想要早点当上教授。
季荞说:“你是教授或者是副教授都不重要,主要是我觉得你很优秀。”
凌霁很满意,在这个世界上,季荞是最欣赏他的人。
他不需要别人的欣赏,但需要季荞的。
“走吧,回去吧。”凌霁说。
季荞点头:“嗯。”
回到家后,陈秀英问:“怎么样,凌霁爸妈特别高兴吧。”
季荞只能说:“嗯,特别高兴。”
——
凌霁跟那位物理学副教授又在办公楼内碰面并寒暄。
“恭喜你破格聘任教授。”对方恭喜他。
凌霁点头:“多谢。”
在对方眼里,凌霁就是以照顾媳妇为借口,卸任院长助理,实际上潜心去搞科研,没想到搞出这么大的成果来。
哪个男人不是以事业为重,哪有把重心放在照顾媳妇孩子身上的,再说凌霁那个媳妇不管是怀孕还是产后都是生龙活虎的。
“现在凌教授获得提拔,也有了儿子,真是双喜临门。”
凌霁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再次点头:“对。”
聊天终结者。
凌霁已经破格提拔成教授,他还要再等一两年才有资格评教授,还不一定能评得上,不得不承认对方很优秀。
凌霁跟他跑的不是同一条赛道,也挺好,要不有这么个实力强劲的对手,五选一的话选上的人肯定不是他。
——
橙橙外出第二站,是去秦争鸣家。
周六,一家三口出行要坐公交车,他们九点多钟出发,已经过了早高峰,这时候公交车上人并不多。
橙橙依旧是干净的香喷喷的崽崽。
季荞背包,凌霁抱娃,宝宝贴在他身上显得很小,不仔细看都找不到。
凌霁身高腿长腰背挺直,衣着干净整洁让人感觉他能游刃有余,他又长得俊,配上怀里那张漂亮的小脸,再加上走在旁边的季荞,一家三口格外养眼。
季荞觉得走在路上,很多人都朝她投来羡慕的眼神,这个年代跟后世不太一样,大男子主义盛行,愿意抱小孩的男人少。
她想可能只有男人特别有能力才有多余的精力心思关注媳妇孩子,要是每天为生计劳累奔波焦头烂额累得半死可能就会忽视家人。
“已婚有娃抱娃的凌教授更有魅力。”等下公交车后季荞说。
凌霁唇角扬起,说:“你不夸我我也会抱橙橙。”
到秦争鸣家后,季荞说:“师父,这段时间不方便,就没来看你。”
她手里拎了两包点心跟卤肉放到桌上。
没想到秦争鸣那种不苟言笑的人会说:“你跟你对象感情那么好,把人生大事先完成了很好。”
难得他还有兴趣看宝宝几眼,夸宝宝长得俊,真是让季荞太意外了。
原来秦大佬也会正常说话,他还从旮旯找出几枚铜钱说是送给孩子的见面礼,大佬送的见面礼都与众不同,季荞没客气,收下致谢装在自己口袋。
可是橙橙却不给面子,可能感知到周围环境阴暗,张开小嘴哇地哭了。
凌霁只好抱着他退出屋子,他说:“你们再聊会儿,我带着他到别处转转。”
秦争鸣说:“回去吧,等孩子大点再来。”
可季荞刚收了礼物,再说也不能来了马上就走,她就留下再呆几分钟。
没聊几分钟,秦争鸣便催着季荞回去,季荞刚往门口走了两步,见有两个中年男人朝这边走来,这俩人也看见她,问道:“请问秦老师住这吗?”
季荞打量来人几眼,两人一高一矮,穿蓝色劳动布工服,相貌普普通通,其中一人手里拎了个大麻袋,一人手里拎着网兜,里面是烟酒点心。
季荞点头,又朝屋里喊:“师父,有人找你。”
大概是秦争鸣接待贸然来访的客人多了,坐在座椅上不动,只口中说:“让他们进来。”
来人也在打量季荞,季荞能感觉出这两人有很重的警惕心,知道她是秦争鸣的徒弟后,才放下戒心。
季荞把他们引进屋,介绍说:“这位就是秦老师。”
两人第一次来,大概是惊诧于屋内陈设的简陋寒酸,他们先是把带来的烟酒点心放在桌上,又是一阵寒暄,说是经人介绍慕名而来,有件老物件想给秦老师看看。
两人的语气一直非常恭敬,秦争鸣大概听这套说辞听太多遍了,只说:“嗯。”
其中一人很谨慎地站到门口,大概是守着别有其他人来,另外一人解开麻袋,麻袋里还套着两个蛇皮袋,再打开,里面是一件青铜鼎。
季荞一看见那件青铜鼎,双眼发亮,只是不知来人身份,才没过去细看。
现在季荞能很轻松地判断出青铜器真品,真品不管表面铜锈跟锈蚀情况如何,都能有一种穿越千年的难以形容的独特气质。
要让她说到底怎么分辨,很难说清楚,是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那人站着,微微弓着背,毕恭毕敬地说:“秦老师,能不能帮我们复制一下这个。”
“不做。”秦争鸣只随意看了一眼,言简意赅。
对方并没放弃,动用钞能力,伸出两根手指:“给秦老师这个数。”
季荞猜两根手指的意思一定不是两千,是两万。
秦争鸣摇头。
对方又开出三万的价格,四万,五万……
秦争鸣依旧气定神闲地摇头:“你们还是走吧,我不想做。”
可能对秦争鸣的作风有所耳闻,对面两人互换了下眼色,没再坚持,其中一人说:“那好,秦老师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两人麻利地把青铜鼎依旧装入麻袋中,秦争鸣给了季荞一个眼色,季荞立刻把他们带来的烟酒塞到空手的那人手上。
两人态度依旧很恭敬,毕恭毕敬地告辞走人。
季荞热情地把他们送到路口,说是送,其实是带着他们走了好一段路,看着他们离开这片平房区。
“师父,为什么不给他们复制?”返回来后季荞问。
像季荞这样没怎么接触过文物,只能在博物馆里隔着玻璃看几眼的人其实很想拿到文物进行复制,毕竟只拿数据复制会有偏差。
更何况这件文物器型完整品相好,可能以后她接触的文物不是碎片就是各种缺损。
这是她很好的学习机会。
秦争鸣反问:“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给那么多钱要求复制?”
季荞想了想说:“师父你是说他们会把复制品当真品去卖?”
秦争鸣点头:“嗯。”
她师父竟然有这么高的复制水平,季荞很期待。
“啥样人都能出这么高的价格收?”季荞问。
要是按后世文物的价格算,即使现在出五万都不贵,可是谁能有钱又有眼光买这个,现在古董价格并不高。
“可能会流向国外。”秦争鸣说。
“国外的买家不懂吗?”季荞问。
秦争鸣没接她的话,反而说:“你以后就懂了。”
季荞:好吧。
她想,可能秦争鸣觉得这俩人不是什么好人,但秦争鸣没说,她也没问。
夫妻俩在路口汇合,凌霁说:“小家伙不喜欢这片区域,我带他走到大路口他马上止哭。”
季荞把宝宝接过来,宝宝很轻,没什么重量感,但抱久了也会胳膊酸,她说:“那以后就不带他来了。”
回到家,累了的小家伙吃了奶很快睡着。
凌霁让季荞也抓紧时间躺一会儿,可是季荞没有,她坐在桌旁画画。
她把在秦争鸣那儿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凌霁佩服季荞的绘画水平,虽没看过那两个人,可他觉得应该画得非常像。
——
到第四个月,陈秀英开始给橙橙加辅食,小米粥熬煮的时间长一些,撇上面的米油喂给他。小家伙吃得很香,不过担心他不好消化,开始喂得不多。
“以前有些小孩子没奶吃,没奶粉,没钱买也买不到,生下来就喂稀米汤,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米油,也能养活。”陈秀英说。
陈秀英本来打算在这儿呆五个月左右回家,但现在舍不得橙橙,又看家里来信说今年苹果花比往年还多,他们还进行了疏果,家里的几亩地跟家畜家禽都不需要她操心,相比之下,还是小夫妻俩更需要她。
跟小夫妻商量后,她决定呆到宝宝择奶,这样季荞就完全自由,宝宝能吃饭,放到托儿所去也放心。
季荞觉得上大学可真好,考试过后,又放假了。
凌霁跟她商量说:“之前说给你改进你的那些打金机器,我忙你又怀孕没时间弄,现在妈在这儿,咱俩都有点时间,可以改进机器。”
季荞双手勾住他的脖颈,说:“好啊,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做这些太大材小用。”
凌霁双臂环着她的腰支撑她的身体,说:“我不觉得,趁现在我有点时间,等以后又会忙起来。”
季荞点头:“嗯。”
两个人抱在一起实在有点热,季荞在他嘴唇上轻触一下,说:“我现在摆脱激素的控制了。”
当然也可能是放了假,彻底放松下来的缘故。
怀孕及产后这段时间,凌霁完全是禁欲模式,他表现得就跟没有需求一样。
凌霁看了眼手表,说:“咱妈一般带橙橙出去晒太阳半个小时,现在已经出去五分钟,你洗澡用五分钟,我洗澡用两分钟,时间肯定不够。”
季荞笑道:“嗯,被妈发现就尴尬了。”
他们也不会在宝宝在房间里时亲热,虽然他在熟睡,也什么都不懂,但毕竟是个小宝宝。
别说有小宝宝不行,季荞连有只猫这样的活物在屋里都不行。
“我们再找时间。”凌霁温声提议。
“嗯。”季荞点头。
两人放开彼此炙热的身体,这才感觉凉快了点。
——
季荞跟陈秀英说了要改进机器的事儿,说他们要往打金铺跑,陈秀英说:“趁我在,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以前打金铺不仅能让季荞挣到钱,练手艺,给她提供乐趣,可现在季荞觉得可能打金铺只能挣点钱,简单的首饰加工已经练不了手艺,至于乐趣,现在学习跟带娃,就占据了她的大部分精力。
她在考虑要不要把打金店关闭,但即使关闭打金店,她也会继续打金,还是需要那些机器。
打金店没有开门,门口贴上了更加醒目的暂停营业字样,只有小两口在里面忙乎。
季荞手头的的银子不够用来做试验,他们就去老字号银楼买了银条,用来随心所欲尝试。
凌霁把三台机器全都给季荞改造好了,分别是压片机、压条机、拉丝机。
教授设计的产品就是不一样,丝滑好用。压片机可以压出想要的厚度,压条机可以压出合适的宽度,拉丝机可以替代拉丝板,省了很多力气,速度还快。
机器设计对他来说轻松容易,构造原理也很简单,但这些机器需要的部件全是他找人车出来的,花的功夫并不少。
季荞踮脚抱住他,双手勾着他的脖颈凑到他唇边亲了又亲,说:“凌教授你可真是太好了,还有有文化好,我就崇拜喜欢有文化的人。”
凌霁伸长手臂撑住她温热的软绵绵的身体,低头细细回吻她。
只要她方便高效,只要她开心,花再多的时间精力跟心思他都觉得值。
尤其是她热情洋溢地感谢他赞美他让他觉得有超值回报。
第 36 章
季荞觉得她不能独立享用这些超级好用的机器, 应该把这些机器推广,让所有的打金匠还有工厂都用上这样的机器。
如果能推广开,打金机器的技术水平将至少加快走了十年。
当然最重要的是, 这是凌霁花了心思花了时间给她打制的机器,她想要变现,这样才不辜负他的爱心。
于是这天上午凌霁去办公室,她安顿好橙橙, 骑车外出找到本市一家打金工具加工厂, 跟门口看门大爷说找他们厂长。
小工厂不大,不足百人, 但厂长也不是随意能见到的,季荞跟大爷说她是首饰厂的采购员。
“你是采购员?”大爷见季荞长得太过漂亮,不太相信。
季荞点头:“是, 大爷,你们厂不想错过订单吧。”
大爷说:“那你跟我们厂的业务员谈, 我给你叫去。”
季荞气势十足,说:“我做采购,从来只跟厂长谈, 不跟业务员谈。”
大爷看季荞的气质像是知识分子, 实在不像是跑业务的,还是怀疑这个漂亮女人是找借口见他们厂长,但他还是想给她开绿灯, 说:“好吧,今儿厂长应该有空, 那就让你见见我们厂长。”
他跑去厂长办公室, 语气夸张:“厂长,门口有个大厂的采购员要见你, 她说不跟业务员谈,一定要见你。”
厂长说:“叫她进来吧。”
跟着大爷一块往里走,季荞说:“大爷你们厂的效益挺好的吧。”
大爷说:“好啥啊,都快发不出工资了,你要真有本事,就多采购点产品。”
季荞说:“大爷多亏我来了,我一来你们厂的产品肯定畅销。”
大爷乐呵呵地说:“看你这么年轻,口气倒不小。”
厂长见到季荞这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他也同样疑惑:“你是采购员?不像,是推销员吧?说吧,你想跟我推销什么?”
季荞在办公桌对面坐下,说:“你先别管我是不是采购员,听说你们厂发工资都困难,我特意来拜访,我能让你们厂的产品畅销,创造巨额利润。”
厂长听着觉得不靠谱了,双臂环胸,做出戒备姿势,说:“我见过的骗子太多了,说说你打算怎么骗我。”
季荞不打算拐弯抹角,说:“我有特别好用的压片机、压条机跟拉丝机,比全国任何一家厂生产得都好用。”
厂长说:“合着你来跟我推销,这些机器全国工厂生产得都差不多,说不上哪家的好用不好用。”
季荞说:“我这机器是大学教授研发出来的,如果你们厂能够生产的话,一定能打败全国所有的同类工厂,我只有样品,我来是卖图纸而已。”
厂长稍微有点兴趣,说:“口气不小,有多好用?”
季荞说:“厂长可以自己去我的打金店看看,离这不远,骑车四十分钟吧。”
“我叫技术员去看。”厂长说。
“你现在要是不忙的话,最好也跟着去。”季荞说,“技术员又拍不了板,但时候你还得自己去。”
厂长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自信又笃定的女人,既然花费时间不多,那他可以去看看。
于是季荞成功把厂长跟技术员带到自己打金店。
门口张贴的告示吸引了他们的视线,厂长问:“你是这家打金店的店主,只接受复杂花色打金,在上大学,还会金银器老物件修复?”
厂长顿时觉得季荞很不一般。
他说:“你看着确实像大学生,你早就跟我说你是大学生不就行了,非要说什么是采购员。”
季荞带二人进店,给他们依次展示三台机器,技术员的眼睛都瞪大了,说:“厂长,还别说,她的机器确实好用。”
季荞语气非常自豪:“当然,我的机器可是博士、教授研发出来的,跟一般机器可不一样。”
技术员说:“我可以来操作一下吗?”
季荞大方地说:“当然可以。”
等技术员操作完机器,说:“别说比咱们厂生产的好用,全国都没这么好用的机器。”
季荞用布把机器盖上,不再让他们看,说:“那是当然,哪个工厂如果能买到我的图纸,绝对行业领先。”
她明显看出两人特别感兴趣,厂长问:“你要卖多少钱?”
季荞说:“一锤子买卖,我只卖图纸,只卖一家,不卖第二家,一笔结清钱款,不求工厂后续卖出机器的分红,我要三万块。”
这个数字她当然考虑过,这机器又不是高精尖产品,总会有师傅不管改进这些机器,因此不用卖太多钱,也不能贱卖,毕竟是凌教授的心血。
另外她也为工厂考虑过,工厂生产出产品,肯定会出模仿者,其实仿制起来也很容易,就看他们能不能抓住市场跟机遇。
她又说:“三万块买到的是一个厂的未来,不仅打金匠可以用这些机器,首饰厂都会用,这么好用的机器一定能在全国打开市场。你们应该庆幸咱们在同一个城市,我先找到你们。”
厂长觉得她并未狮子大开口,这个价格合理甚至很便宜,于是说:“我得回去考虑再做决定。”
季荞说:“好的,恭候佳音,不过希望能尽快决定,我有可能把机器卖给别的工厂。”
俩人回厂路上,厂长问:“小贾,能研究出跟人家的一样好用的机器吧。”
小贾挠挠脑袋:“你没听说吗,这位女同志是北城大学的大学生,机器是博士、教授研发的,我的水平能跟教授比吗,三万块钱一点都不多,要不咱直接买她的图纸?”
厂长说:“研发那机器很难吗,她说啥你都信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贾博士,贾教授,你也研发机器。”
小贾不仅没受到鼓励,反而顿时没了信心:“厂长,假博士,假教授,你可真信任我。”
——
夏天带娃可真是好带,橙橙很多时候就穿一件肚兜,白白嫩嫩的手臂跟腿像藕一样,季荞见了都想咬一口。
“我要咬橙橙可爱的小胳膊。”季荞蹲在小床边用蒲扇给他扇风,说完就拉起他的小胳膊亲一口。
橙橙被逗得笑个不停。
季荞发现小孩可不觉得重复无聊,足足重复了五六次,他依旧每次都开心地笑,季荞只好又重复了四五次。
陈秀英现在更改了外出时间,早上太阳不太强烈的时候出去,橙橙现在能坐着,坐在婴儿车里好奇地看着固定路线一成不变的风景,等他累了,陈秀英就让他躺下,祖孙俩在外能呆上一个小时。
这下小夫妻俩有足够的时间,等祖孙俩出门,俩人迅速洗澡,抱着滚到一起。
季荞很长一段时间就跟没有欲望似的,她觉得自己可能不太行了,没想到她还是很行。凌霁大概是禁.欲太久的缘故,非常生猛,但他还会关照季荞的感受,整个过程真是让人身心愉悦。
留了几分钟冲澡时间,从卫生间出来浑身干净清爽,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季荞觉得凌霁跟以前一样水平在线,可凌霁觉得季荞不一样,以前季荞总有少女感,现在是少妇,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在于她多了点女人的妩媚。
“咱们得抓紧了,凌教授现在风采依旧,听说男人三十岁之后能力直线下降。”季荞开玩笑说。
凌霁眼眸黑沉:“……”
八月快开学的时候,凌霁的两个发小要结婚,他们选择同一天领证,在同一个地方办酒席。
陈桃考上了本市一所大专院校,学校很一般,但她自己很满意,学播音主持专业,她想以后当专业播音员。考上大专第一件事就是双方家长操办他们的婚礼。
沈元初对象是他家世交的女儿,是老师,年龄也不算小,二十六七岁。
虽然晚了点,好歹脱单了。以后就没人再说他们俩是光棍。
俩人住的都是楼房,家里没地方办酒席,他们就在饭店包了一个厅。
陈桃工厂这边的熟人除了季荞跟贾瑞雪,还有几个熟悉的工友,当时橙橙满月她跟贾瑞雪都给拿的小衣服跟毛巾被,季荞给他们准备的结婚礼物也是毛巾被,不过是双人的。
有这样热闹的活动季荞要带上宝宝,这是宝宝外出第三站。
果然宝宝对什么都很好奇,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到处看,这时候还没到饭点,饭店里人还不算多,他们就带着孩子在饭店里参观了一大圈。
他们刚落座不久,俩新郎就坐到他们这桌来,任长安揽着凌霁肩膀,说:“我有个提议,我们俩加把劲,三孩子年龄差距也不大,给他们仨定个娃娃亲,咋样?”
凌霁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个充满智慧的提议。
他抗拒一切娃娃亲,比如季荞跟凌跃进的娃娃亲,绝对不靠谱。
沈元初也觉得有点意外,说:“仨人咋定娃娃亲?”
任长安觉得他这个提议非常巧妙,说:“追更加企鹅君羊,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以后总有个幸运的小孩有选择的机会,可以在两个人中选一个。”
凌霁说:“让他们仨三角恋?”
任长安说:“我们都误会凌教授了,其实凌教授最新潮,连三角恋都知道。”
沈元初说:“就是,也太不靠谱了,有个幸运的小孩就有倒霉的被落选的,再说说不定仨都是男的呢。”
凌霁:看在任长安今天是新郎的份上,他不想多说话。
“你快去招呼别的客人吧。”凌霁说。
“那我就走啦。”任长安说。
凌霁巴不得这个出馊主意的人马上走,说:“快走吧,你看客人越来越多。”
婚礼有些简单的仪式,不过三十分钟就完成,橙橙被爸爸抱着全程观摩。
开饭后,橙橙被凌霁圈在怀里,更显得小小一只,只有眼睛露出桌面,可这不妨碍他面对满桌饭菜流口水,他还会观察各位食客,他觉得大家吃得很香,在凌霁怀里就不安分,扬着小脖子,扭着小身子,还试图往起来蹿。
满桌美食当然没有他能吃的。
不过除了花生、瓜子、糖,两家人还很大方地准备了又贵又难买的苹果、梨、香蕉等,季荞选了跟熟透的香蕉,用勺子刮香蕉泥喂到橙橙嘴里。
香蕉泥已经是橙橙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了,张着小嘴配合地接受妈妈投喂,香蕉上凹下去一小块,季荞说:“行了,不能再吃了。”
橙橙嘴里的香蕉泥吧嗒完,看妈妈不再喂他,他就开始卖萌,嘴里发出各种音节,笑起来很甜,露出两颗下门牙,可爱极了。
为了口吃的小家伙可真不容易,可季荞丝毫没动恻隐之心,摸摸他的小脑袋说:“明天再吃,橙橙。”
见从妈妈这儿讨不到吃的,橙橙又转头看向饭桌,兴奋地看着别人夹菜、咀嚼,这一顿饭可把他给馋坏了。
等婚礼结束,橙橙的观摩别人吃饭之旅也宣告结束。
——
打金工具厂厂长跟贾技术员再来找季荞是十几天后,季荞都开学了,是贾技术员来学校找她,季荞说:“是不是之前你们还不相信我是北城大学的学生?现在在学校见到,信了?”
小贾挠挠脑袋,说:“哪儿能呢,肯定相信。”
他们之前肯定是存疑。
双方约定好周六下午在打金店见面。
再次见到两人,季荞直觉他们是来买图纸,立刻拿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派头。
俩人看她以前制作的首饰照片,厂长赞道:“没想到大学生的打金手艺还挺好。”
季荞一点也没谦虚,说:“大学可不是白上的。”
果然厂长开门见山地说:“季荞同志,你这三个机器的图纸,我们正在考虑。”
季荞笑道:“你们不是打算自己研发?”
厂长觉得大学生就是智商高,没必要绕圈子,就说:“确实,但尝试几天之后我们觉得耗时耗力,还不如买现成的。”
对方想要习惯性地压价,但季荞懒得讨价还价,她寸步不让,就按三万块钱的价格达成交易。
把机器卖出去的时候当然要第一时间跟凌霁说。
他很惊讶:“你把机器给卖了?”
季荞点头:“嗯,我希望打金机器提前进步十年,想让所有打金师傅都用上好用的机器。”
凌霁说:“你想卖就卖,我没意见,但你本来是效率最高的打金匠,你可以自豪地认为自己是最棒的打金匠,以后大家都跟你用一样的机器,你就没有效率优势了。”
季荞满脸笑意:“我又不跟他们拼速度,就是打金匠都用了好用的机器,手艺也比不上我。更重要的是凌教授对媳妇的爱心变现了啊,这点更重要,你毕竟花了好多时间跟心血,应该有在市场价值上的体现。”
凌霁唇角有好看的弧度,说白了她就是想卖点钱,他说:“好吧,那你随意。”
“另外,”他说,“季荞,这么大的事儿要不要我陪你?以后有什么大事你都可以叫上我。”
季荞说:“我可以自己完成。”
凌霁虽然对她不太放心,可还是点头:“好吧。”
媳妇大了翅膀硬了总要自己锻炼。
反正他随时做好给她兜底的心理准备。
季荞把图纸给了工厂,凝聚着凌教授爱心的机器借给工厂,他们用完会还给她,她顺利收到工厂给的三万块钱。
拿着存折,季荞非常感动,凌教授的爱心变成三万块钱,飞到了她手里。
这笔钱来得很突然也很意外。
“咱俩是万元户了,好大一笔钱。”在八十年代中期成为万元户,她还是挺兴奋的。
她的唇角快扬到天上去了。
“这钱你想怎么花?”凌霁笑问。
她的快乐感染了他,只要她开心,他就开心。
“我需要买处场地。”季荞想了想说。
“场地?”凌霁问,“打金场地吗,你现在就周末打金,你那个小铺子不够你用?”
果然季荞总是不走寻常路,总是出乎他的意料,换做别人,可能会说把钱存起来,或者买衣服下馆子之类的。
季荞说她打算关掉小铺子,又说:“但我不会放弃打金,而且要是制作青铜器的话才三十平米当然不太够用,最好是有处院子,我跟师父当时还把青铜镜埋到了咱家院子里,要是我自己有院子就方便了,我那不爱跟人打交道的师父也不至于拘束。”
钱当然不能留在手里等着贬值,肯定要优先用于解决住房问题,除了凌志国这套工厂房他们还没别的房子呢,住房问题不解决等到后世就很难解决,再说她真需要场地。
她要先说服凌霁,凌霁是她最可靠的同盟。
凌霁举双手赞成她关掉打金铺,一个月才开六天,也多亏周边熟悉的顾客信任她,她才能接到活,但他对她想买院子的说法持保留意见:“你要弄处院子制作青铜器吗?我觉得你可能不太需要。”
媳妇的想法总是出乎意料。
季荞肯定点头:“嗯,还有修理青铜器也会用到,总之我想有处场地备用。”
凌霁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会用到,但她既然想买,那就随她。
他说:“三万块钱是属于你的,你愿意买什么,想怎么花都行。”
季荞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亲他脸颊,说:“你太好了,凌教授。”
挣到钱还要买院子这么大的事儿当然要告诉陈秀英,让她有参与感。
陈秀英是那种没什么主见对儿女的事情也不会指手画脚胡乱发表意见的,听说小两口有了三万块钱她特别高兴,听说他们要买院子她觉得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也不会乱提意见。
——
周六下午,三人带宝儿回爷爷奶奶家,季荞说:“我要宣布成为万元户这件大事,还有让妈帮忙留意住房出售信息。”
凌霁点头:“对,咱妈手里掌握的信息多。”
一进门,就到了橙橙宝宝的营业时间,季荞把他放在沙发上坐着,自己坐在旁边省着他掉下去,不过他很快就被奶奶抱起来,在各人怀里转了一圈又送回到沙发上来。
不过没说到万元户这事儿,进门聊了一会儿就聊到罐头销售,宋义兰跟他们说:“你爸正发愁呢,这都上市一段时间了,罐头卖得还是不好。”
凌志国还有厂领导们最近都在为罐头厂的销售发愁。可他嘴硬,说:“别跟孩子说这事儿,让孩子跟着着急干啥,罐头领域有领先的产品,咱们上市时间短,销售上比拼不过别人也很正常,我们并不着急,时间长了总能在市场上分一杯羹。”
但这已经严重打击了他们的自信心跟士气。
他们厂作为有番号的在打仗的时候立下多次军功的国营大厂的骄傲跟自信心严重受挫。
虽然别的罐头厂也是老牌国营大厂,但他们是军工企业!
可是凌志国带人去供销社现场看,明明产品都一目了然地摆在货架上,顾客直接忽视他们的产品,点名让售货员给拿兰花牌罐头。
很多顾客都是如此,这让他们更加受挫。
凌胜利安慰他老爸:“对,只要产品好总能有好口碑,总会得到市场认可。”
宋义兰开了两个厂里生产的水果罐头,一个菠萝罐头,一个梨罐头,给大家分着吃。
季荞倒了一杯底罐头汤给橙橙,用勺子舀了喂他。
橙橙还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甜水,咂摸出甜滋味后,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牢了杯子,生怕下一口妈妈不喂他。
喝完了一杯底罐头汤,橙橙还想喝,可季荞给他看空了的水杯,又把杯勺放到茶几上。
橙橙赶紧给妈妈卖萌,小脸笑得像花一样儿,看得季荞都不忍心,宋义兰说:“他就想喝点甜水,跟你笑那么半天容易么,你就再给他喝一点。”
季荞狠狠心说:“不能再给他喝了,省着胃寒。”
这个小孩的优点是不爱哭,得不到想要的也不哭闹,要不季荞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是橙橙观摩大人吃东西的一天,他晃动着小胳膊,嘴里发出各种音节,看得非常激动。
季荞吃了一块香甜的菠萝果肉,开口:“爸,是不是咱们的产品跟人家的差不多?”
凌志国说:“对,罐头还能做出花来吗,其实都差不多,现在顾客认牌子,我们有两个最主要竞争对手,这两家罐头都卖了很多年了,一个是全国畅销品牌,一个是本地品牌,都卖的很好,我们这个老牌大厂生产的产品反而没名气,顾客不认就卖不动,我想要是换了别的厂跟他们竞争,一样也卖不动。”
季荞说:“爸,我有一个快速打开市场的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朝季荞聚集。
第 37 章
凌霁看季荞想要长篇大论的样子, 他坐到沙发上,把橙橙抱在怀里,温声对季荞说:“你有什么想法, 跟爸说说。”
凌志国知道二儿媳妇一向有出其不意的主义,很感兴趣:“你说。”
季荞说:“爸,为什么用这个包装啊,红彤彤的确实挺好看, 符合人们的审美, 也会让顾客觉得罐头很好吃,可是好多罐头包装纸都是红色, 你这罐头摆在货架上跟别的罐头差不多,没有辨识度。”
不仅凌志国凝神听着,家人也都在一边品尝罐头一边看向她。
凌志国说:“确实, 这些罐头的包装纸都差不多,咱们厂领导当时都觉得这包装纸设计的好看, 季荞,在包装纸的设计上你肯定有想法,说来听听。”
季荞说:“爸, 包装为什么不能用军绿色的呢, 有规定说包装纸颜色不能用军绿色吗?”
凌志国摇头:“没有。”
季荞说:“我觉得可以用军绿色,供应部队用的包装改改就能用,简洁的款式就行, 用军绿色不仅能跟别的产品区分开,在货架上最显眼。顾客一看就知道是军工企业生产的产品, 肯定对军工企业生产的产品有天然的信任, 这样就会选择咱们厂的产品。
现在八十年代虽然不像六七十年代那样狂热崇拜解放军,大家都想当兵, 都想穿身军装,但是信任跟崇拜仍然很强烈,我们不仅要卖产品,还要卖好感,卖情怀,这样我们的产品就卖出去了。
再加上咱厂产品过硬的质量跟合理的定价,肯定能在领先产品的包围中杀出重围,赢得市场销量。”
凌霁听得最认真,最先对季荞刮目相看的也是他,季荞大学倒是有经济学相关课程,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跟西方经济学都有,都是必修课,但凌霁看她学得一知半解,都没怎么学明白的样子,没想到她还能知道通过卖情怀来卖产品。
她依旧这么有想法。
只是她这些话一说出口,全屋都安静下来,大家还在消化理解她说的这些话。
“爸,你好好想想,季荞说得很有道理。”凌霁说。
“换个包装纸就能有效吗?”宋义兰问。
季荞点头:“嗯。”
看大家听得认真,季荞甚至还分析说:“现在物资供应跟不上需求,买各种东西都方便,老百姓吃过的好东西也少,罐头需求量大,万一以后物资供应跟上来,老百姓买东西方便,很容易就能吃上新鲜肉类跟水果,可能罐头需求量就降下来了,但是咱们卖情怀总能在市场上有立足之地。”
否则罐头需求下降,这个厂还得找别的出路。
“罐头需求量会降下来?”凌志国问。
季荞不想展望未来打击他,说:“爸,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推测一种可能性。”
季荞说的方法是凌志国没有考虑过的,毕竟他们之前从来没考虑过销售,甚至他们得到了扶持,很轻松就凭国营大厂的身份进入了供销社体系。
自主安排生产销售,自负盈亏对他们来说是完全陌生的领域。
当然不能给国家上缴利润,亏损的话那简直是辜负有番号军工厂的名头,辜负国家的期望,对不起前辈的奋斗。
至于家人们,季荞说的这一番话太过新颖,他们还在消化中,一时搭不上话。
凌霁觉得季荞的建议可以一试:“爸,你们好好考虑季荞说的方案,说不定真能给你们厂的产品打开市场。”
他还给概括了一下,说:“季荞说的换成军绿色包装有三个好处,一是差异化;二是表明是军工厂产品;三是信任。”
季荞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凌朵看着季荞的眼神满是羡慕,说:“二嫂你可真有想法,咱俩都是大学生,你说的这些我可想不出来。”
凌志国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发现季荞比大部分人都有想法,她给我们厂的产品提供了销售思路,我得去跟厂领导班子研究这个方案。”
宋义兰说:“季荞说得咱们都不懂,罐头销售的事儿你爸去考虑,咱们先吃饭。”
凌志国也说:“对,先吃饭,一会儿饭菜该凉了。”
橙橙在爸爸怀里打盹,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凌霁就把他放到果果的小床上,一顿饭还没吃完,就听见果果房间传来他的哭声。
“快快快,橙橙哭呢。”宋义兰喊得倒是大声。
虽然床边挡了枕头,可小家伙还是从床上翻滚下来了,他正背对门口,坐在床边哭。
他坐在地上小小一团,单薄的肩膀耸动,哭得特别委屈。
可季荞觉得他看上去特别孤独特别萌,要不是相机没在手边,肯定要给他拍下来。
季荞这个当妈的正欣赏那萌萌的小背影,凌霁速度倒快,三步两步进屋,弯腰把橙橙从地上捞了起来,抱在怀里,拿手绢给他擦眼泪。
小家伙并没摔疼,看到门口几个熟悉的身影,立刻破涕为笑,伸出小手让妈妈抱。
季荞把他接过来,小家伙已经忘了从床上掉下来这件事,明亮的大眼睛里还有泪,但小脸上满是笑容。
季荞低头亲他粉嫩的小脸,又香又嫩的小脸根本亲不够,橙橙很喜欢跟妈妈亲密,摇晃着小手嘴里还发出欢快的音节。
等吃完晚饭,凌霁抱橙橙,季荞收拾东西,四人一块儿回家。
本来想说买院子的事儿,但这次没说,下次来再说。
季荞说的那些陈秀英不懂,她就没怎么说话,但她也是在这家工厂上过班的人,回到家后才问季荞:“你公公工作上的事儿,你这样提建议好吗?”
从这件事上,她能看出闺女跟公婆一家人相处挺好,闺女能毫无顾忌地提建议,全家都在听她说话,她公公很重视她提的建议。
在农村可不一样,在农村妇女说话一点分量都没有,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仔细聆听。
虽然认为自己闺女有想法有才能,但陈秀英自己是很保守的人,担心这种高谈阔论影响企业生产,万一影响生产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反正要是换成她是什么都不肯说的。
季荞说:“妈,我只是提个建议,采不采纳还是工厂领导班子决定。”
凌霁说:“妈,你不用担心,季荞没有信口开河想一出是一出,她提的建议挺好的。”
还是凌博士、凌教授的话更有说服力,听凌霁这样说,陈秀英就松了一口气,说:“既然凌霁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
刚进屋,季荞就发现橙橙又困了,她爱带着小家伙外出,外出给他放电,回来他又累又困很快就能睡着,季荞赶紧给他喂奶,小家伙吃饱后马上香甜入睡。
季荞站在小床边,弯腰给他盖好毛巾被,又亲了亲他的小脸,凌霁专注地看着他们俩说:“你看你都亲他多少下了,有宝宝可以亲,就忘了他爹是吧。”
季荞站直身体把视线移到他身上,看着他煞有介事的神情,欢快地笑出声来,她说:“你在吃宝宝的醋是吧。”
“你抓紧点时间,等宝宝到五六岁有了性别意识就该不让你亲了。”凌霁说。
突然很期待这天的到来。
季荞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说:“那我是不是只有他爹可以亲了,孩子他爹会一直让我亲吗?”
凌霁不置可否,季荞绕到床的另外一侧,抱住他踮脚亲他,亲娃的时候她比较收敛,嘴唇是紧闭的,还是亲凌霁的时候比较自由,她说:“他爹的脸虽然不如橙橙的粉嫩,但是够俊够干净,弹性好,这样总行了吧。”
凌霁反手抱住她,低头吻她,说:“你带娃也累了吧,早点睡吧。”
——
凌志国足足想了一个周末,也没想出季荞说的方案能不能帮他们的民用产品打开市场。
到周一例行组织领导班子开会,他把这个方案放到会上讨论,说在价格、重量、味道等各方面都差不多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在商品外包装上制造差异化。
“沿用军用产品的军绿色包装,让顾客知道我们厂是军工厂,赢得顾客好感就会有销量。”凌志国说。
当人他没说这个主意是季荞出的,只说有个高人给他支招。
他这个方案一出,也是全场安静,大家思考好一会儿,纷纷提出反对意见。
有的说产品上市时间短,销售上不着急,可以看看再说。
有的说包装纸是他们厂精心设计,相关部门审批过的,改换包装还得去跑审批,万一效果不好还得换回来。
“水果罐头的包装纸也用军绿色的吗?铁盒包装的还好说,玻璃罐头瓶军绿色包装纸会让人感觉罐头不好吃。咱们以前产品都是军绿色包装因为那是给部队提供的产品,老百姓不都喜欢花花绿绿热闹喜庆的吗,哪个老百姓喜欢军绿色包装的食品?”
“老百姓以前是爱穿军装,但现在都爱穿西服,穿军装的人越来越少,军绿色还有人喜欢吗?”
他们已经习惯了稳妥,改革创新他们不愿意做,毕竟按部就班地工作不会出错,尝试新办法新途径效果不好他们就要承担责任,就是费力不讨好,再说也没急迫到做新尝试的地步。
凌志国说:“玻璃瓶罐头用军绿色包装怎么会让人觉得味道不好,那么一小块儿包装纸,罐头瓶那么大,顾客看到的还是玻璃瓶里的水果,能有多大影响?”
最后反正是谁都没说服谁,凌志国说:“散会,大家都好好想想,有促进销售的好点子好想法大家都一起讨论。”
——
沿用军绿色包装的事最开始还只有领导班子知道,时间长了很多厂职工都知道了。
他们认为这个高人提的建议不是什么商业机密,也不需要保密,自然会被职工知晓。
原来的产品包装纸的设计人是左向红,听到高人的这个建议时她都惊呆了。
话说左向红自从知道施向东有前女友后,虽然两人关系并未受到影响甚至更加密切,但她还是意识到恋爱脑不可取,另外施向东条件太好她跟人家有差距,因此她左思右想决定努力工作,在工作上做出成绩证明自己的实力。
原本她在罐头车间贴包装纸,这个岗位当然没前途,恰逢要生产销售民用产品,她觉得做销售岗有前途,就想办法转到销售岗位。
工厂面向全体职工征集包装纸设计,她积极参与,她设计的包装纸脱颖而出被工厂采纳,不仅得了一笔奖金,还涨了工资,众工友还敬佩她认为她有工作能力。
连施向东也对她另眼相看,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差距在缩小。
可现在包装还没用多久,高人竟然要把包装给换掉!
产品卖得不好能赖包装纸?
她敢说她设计的包装纸跟同类产品比,肯定更醒目更好看。
不过她也隐隐有不安的感觉,高人提出的方案让人耳目一新,能发挥出他们厂作为军工厂的优势,也许真能让顾客对他们的产品有好感,别人都提不出来这样的方案,为什么高人提得出来?
这新奇的思路不会真的有效果吧。
她强力压制着这种不安的想法,她想证明高人的思路是错的,当然也要捍卫自己设计的包装纸,可不能这么短时间就夭折。
她想要去找厂长直接说这事儿,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还是先找自己的直接上级销售科长。
她说:“产品卖不好不能怪包装,找找产品质量方面的原因好吧,我敢说咱们现在用的包装醒目、喜庆、时髦,符合老百姓审美眼光,红色这种暖色调也会让人心情愉快,从而喜欢我们的产品,军绿色这种色调太冷,真会让人觉得罐头不好吃。”
销售科科长说:“你不要着急,这只是一个建议,现在已经搁置,基本不会采纳。”
但左向红还是觉得不稳妥,销量上不去的话,厂里说不定还是会采用这个方案。
一定不能让工厂换掉她设计的包装。
“科长你知道提建议的高人是谁吗?”左向红问。
科长摇头:“厂长保密,只要他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但我想肯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左向红多少有点情绪低落。
——
凌霁最近又忙起来,季荞除了上课就忙自己的事情,她把打金铺关了,宋义兰是百分百支持,还把家里改造了一下,原先楼道底下那块位置空着,现在装了门,改造成储物间,原来的储物间给季荞打金用。
打金铺里的东西只有保险箱比较沉,季荞一人就能给搬起来,不过这东西又没有抓握的地方,还是不好搬,凌胜利给找了辆皮卡,再加上凌跃进,三人把所有东西搬回了家。
打金铺这个场地归还给了厂里,想要租的职工家属特别多,很快就重新租了出去。
周六日的时候,季荞会骑车出来转悠,她发现在这个住房紧张的年代,院子并不好买。
会发展成后世城中村的那些地方倒是有院子,就是基本上都比较拥挤狭窄,很少有方正的大院子。
另外就是四合院聚集的区域,一些四合院就是大杂院,多人居住,个人产权的那种往往也住着一大家子人,很少有人会往外卖。
——
等凌霁有时间,周六晚上他们再回家吃饭,季荞说了想要买场地的事儿,毕竟宋义兰是街道办主任,她最了解哪儿里有闲置房卖。
宋义兰本来对她关闭打金铺这事儿举双手赞成,觉得她平时上课,周末跟寒暑假带娃就挺好,没想到她有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想法。
原来她是嫌铺子地方小不够用。
晚饭饭桌上,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这件事儿。
“凌霁给你改进的机器卖了三万块钱?”凌志国问。
他是厂长,可工资并不高,一个月就三百块,三万块钱对他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至于工资更少的家人,也都觉得这笔钱可观。
季荞点头:“嗯,知识就是力量。”
凌霁莞尔,明明在她那儿,知识就是金钱。
在季荞的强烈要求下,全家对凌霁一阵夸赞。
凌跃进腆着脸说:“个个都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不过就三万块钱,我挣的比我二哥多得多,你们怎么都没夸我?”
还没等众人开口,季荞说:“你二哥要是想挣钱的话,途径很多速度更快,他可以用知识变现,只是他不想而已,你可以吗?”
凌跃进一下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觉得跟季荞说话从来都是被怼的那个。
他刷存在感的行为引起凌志国注意,凌志国又教训他:“你最近又怎么挣钱呢,是不是合法的?你可不要做什么铤而走险的事儿。”
宋义兰也教训他,说:“不要挣点钱就翘尾巴,想想你有没有违法。”
凌跃进抓抓头发:“快聊你们的吧,又说我干啥,逮到机会你们就教训说,你们说啥来着,对我二嫂想买场地,我宣布,我二嫂才是咱们家最能折腾的人,我不是,你们总针对我干啥,为啥不说我二嫂。”
话题又回到买场地上来。
“要不在院子里给你盖个小房子,院子那么大地方不够你用?”宋义兰说。
她也对季荞各种出乎意料的举动习以为常,但听到她需要场地还是很惊讶。
“妈,只是我打金一间房不够用,我想要一套小院子。”季荞说。
她把说服凌霁那套说辞用来说服老两口。
“谁会买院子打金啊,你得打多少镯子才能把买院子的钱挣回来,再说你不是不打算接活了吗,不如把钱存进银行,听说现在死期存折是八点几的利息,你们算算,三万块钱一年利息有多少。”宋义兰说。
凌胜利算得快,说:“一年是两千四。”
“这么多?”宋义兰语气夸张,“快赶上凌霁一年的工资了,利息都够你们俩花,想买啥都够。”
凌霁干脆利落:“妈,季荞手里有钱,想买就让她买,你给寻摸下有没有人家有闲置房卖,私产,没有父母兄弟产权纠纷的。”
“上哪找闲置房?就咱们工厂,挺多人家住筒子楼不也挺挤的嘛!我知道的咱附近都没有空房要卖,再说你还想买院子。”宋义兰说。
“我们先找找再说。”凌霁说。
宋义兰说:“房管局手里有房产信息,我也寻摸寻摸。你们俩也是,钱存银行吃利息多好,买房子干啥。”
季荞知道院子不好买,但总有卖房的,只要有心,总能买到房子。
秋天不冷不热,橙橙在户外的时间更长了点,上午下午陈秀英都要推着婴儿车出去,她跟家属院里的同龄带娃长辈已经混得很熟了,聚在一起聊天,小孩也能在一起玩儿。
在季荞的盛情邀请下,她的娘家人农忙告一段落,趁着天气好,都来北城看橙橙。
他们还没见过橙橙,离得又不算远坐公交车方便,当然值得专门跑一趟。
卖完苹果,收完地里的庄稼,接下来的农活是种冬小麦还有给果树剪枝,等这两样忙完就进入农闲期直到明天开春果树开花,还有小麦浇返青水。
他们就是趁这段天气好又农忙空档的时间出来看季荞一家,不过家里的家禽家畜都拜托给了隔壁大爷家,也不能在外呆太长时间。
季荞在北城大学招待所定好两个房间,大哥一家三口住一间,季远安跟季更生住一间,吃过午饭她就去车站,到两点多钟接到季远安他们五人。
一家人颜值都高,穿的全是崭新笔挺的新衣服,再加上季远安当过兵,季自力跟季更生都读过高中,他们身上压根就没有农村人进城的既视感,看着光鲜体面,囡囡更是漂亮,穿长袖裙子,外套毛衣,特别时髦。
“囡囡长高了好多,没晕车吧。”季荞掏出一把奶糖塞到囡囡的小口袋里。
长得越来越俊俏的小姑娘立刻甜甜地说谢谢姑姑。
大嫂李月娥挺高兴地说:“她这是第一次出远门,我还怕她晕车呢,挺好,她没晕,在车上特别乖。”
他们都看季荞,看她气色挺好,脸色粉□□白的,这才放心,季更生还说:“小妹一点都不像当妈的,这生了孩子长得还越来越漂亮了。”
季荞笑道:“二哥你可别夸我了,一会儿我找不到北。”
他们这回带了更多的农产品,都是新的核桃、红枣、花生、蘑菇等,另外还有面粉还有处理好的鸡鸭,没有耽搁时间,他们坐上公交车直奔家属院。
第 38 章
他们一行人回到家属院没有先去招待所, 而是先去季荞家,李月娥说满月的时候就应该过来,就是那时候孩子太小, 他们就想着孩子大点再来。
陈秀英抱着橙橙在楼下等着呢,姥爷当然可以优先抱宝,可是他看宝宝又小又软不敢抱,橙橙于是到了李月娥怀里。
“橙橙长得可真好看, 跟你跟凌霁都像, 眼睛像爸爸,鼻子嘴巴像妈妈。”李月娥抱着橙橙爱不释手。
橙橙不认生, 反倒开心得很。
进屋后,屋里立刻热闹起来,季荞说凌霁有点忙, 傍晚会回来,她给大家倒了桔子汁喝, 陈秀英忙着把他们带来的东西归置好,说晚上吃干煸鸭肉跟萝卜老鸭汤。
李月娥还给宝宝做了棉衣,加上田慧芳给做的, 孩子冬天的棉衣足够穿了。
他们有说不完的话, 季荞问季自力打金学得咋样。
季自力说:“大姑说我上毕竟上过高中,夸我上手快,大姑有想法, 她并不想让她收的五个徒弟都去开打金铺,我们现在去银饰加工厂干活, 我现在大部分首饰、器物都能做, 工资不比上班少。”
季荞说:“咱大姑这思路可真不错。”
大姑比她认知中更有能力更有想法。
他们家乡所在的小县城出产铁矿、银矿、金矿还有稀有金属矿,小县城穷, 但挖矿的矿山主富裕,跟挖矿对应的是金银制品加工,解放前就有很多手艺精湛的打金匠人。
按书里的背景介绍,她知道后来县城有多家小型银制品加工厂,自产自销,银制品的制作水准不亚于大品牌。
看来这些小型加工厂已经在初步发展,那么她以后开金店的话不用加盟别人的品牌,可以发展自有工厂自有品牌。
李月娥还说他们在考虑要不要生二胎,农业户口头胎闺女有六年时间间隔就可以生二胎,农村像他们这种情况都生老二,他们也在考虑顺其自然。
一边聊着,季荞看着橙橙,陈秀英跟李月娥去厨房做饭,等到傍晚凌霁从办公室回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吃晚饭。
季荞发现凌霁不愧是学识渊博的博士、教授,表面上他只对物理感兴趣,其实不管别人跟他聊什么话题,他都能对答如流,他们爷四个聊得还挺好。
吃过晚饭,一家人去招待所住下。第二天上午他们去百货大楼购物,陈秀英坚持不肯让季荞花钱,说她现在上学又没有收入,但季荞还是给父母还有囡囡买了衣裳。
中午是去工厂家属院吃饭,田慧芳早早就开始准备午饭,他们去的时候带了面粉、鸡跟半筐苹果。
季荞洗了一大盘苹果放桌上,刚下树的苹果新鲜的果香味十足,又脆又甜。
这还是两家人第一次聚在一起,两对老夫妻还是几年前送季荞来北城的时候见过,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宋义兰感慨说:“上次你们来是送季荞过来,现在他们俩孩子都那么大了。”
季远安说:“现在农村日子也好过了,反正离得也不远,你们有空就去我们家散心。”
宋义兰说:“要不是老凌天天忙,我还真想过去看看。”
凌跃进跟季更生还是第一次见面,俩人立刻嗅到惺惺相惜的气息,马上相见恨晚,觉得对方是有本事的人,聊得特别投机。
凌志国今天特别给凌跃进面子,依旧觉得他不靠谱,但没说他,任由他吹牛吹得天花乱坠。
凌跃进盛情邀请说:“要不你就留在城里,跟着我混,我保证你能挣大钱。”
季更生来大城市一趟,见识到了大城市的先进跟现代化,他觉得有了点紧迫感,务必得加快开沙厂的步伐,于是说:“我在农村肯定也会大有作为,等有了好消息告诉你。”
凌跃进说:“行,那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昨天来的时候就买了返程票,吃完午饭小夫妻俩又把他们送到长途汽车站,五人又返回县城。
——
工厂采用季荞提出的方案已经是两个月后,他们的销量一直没有起色,有全国性大品牌兰花罐头跟本地品牌春桃罐头这两个优秀对手,他们的幸福牌罐头仍然被顾客忽略。
他们在工厂悬赏,提出有效的提高销量点子的职工跟家属奖励一千块钱,通知一出,职工们立刻跃跃欲试,提出各种点子,然而根本就没有行之有效的方法。
他们意识到,虽然还有国家指派的生产任务,但自主生产销售部分不仅关系到能不能为国家上缴利润,说严重点,影响到工厂的正常生产运营,影响到正常发工资。
毕竟国家生产任务缩减,并不需要那么多人来生产。
销量必须搞上去。
凌志国立排众议,要求给产品换包装。
产品包装也是季荞设计的,她觉得八十年代的包装总有一股乡土气息,大概跟纸质还有印刷质量也有关系,抛出去这两种影响因素,她设计的包装纸简洁、大方又时髦。
罐头盖也是军绿色,本来领导班子都不看好在玻璃瓶上用这种颜色,但换好包装的产品放到办公桌上,大家竟都觉得挺好看。
铁皮罐头盒就不说了,玻璃瓶里的桔子、菠萝、梨、桃搭配军绿色都不错。
“这也是那个高人设计的吗?”
凌志国对新包装很满意:“对,去送审批。”
——
左向红知道厂里要换罐头包装,也看到了新的包装设计,很意外这个新的包装比她想象中好看多了,然而她还是不能接受。
产品销量不行找包装问题?简直是笑话。
高人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这不是否定她对厂里的贡献吗,好像是针对她!
她去找施向东诉苦,她说:“厂里这帮老头子是不是都糊涂了,产品换个奇怪的包装就能卖得好?为什么会否定我的劳动成果,为什么针对我。”
施向东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儿,说:“听说厂里也想了些办法,都没把销量提上去,换包装也是种方法,要是不行厂里肯定会换不来,肯定不是针对你。”
左向红有点生气,施向东竟然都不跟她结成联盟。
她从对象那里得不到一点支持。
这个技术员大概对销售的事情一窍不通。
“我要去找厂长。”左向红已经走远。
施向东赶紧去追他对象,大步赶上之后,拽住她的胳膊说:“因为包装的事情去找厂长?为什么不能试试,我们厂不会损失什么。”
左向红懒得解释,说:“我一定要去找厂长。”
施向东劝不动她,只好作罢。
左向红见这次对方没来追她,心中暗骂施向东没用。
她年轻气盛,说去找厂长的话不是闹着玩儿的,不过她在去厂长办公室的路上就被销售科长给拦住。
“为什么不通过我要跨过好几个领导去找厂长?”销售科长问。
左向红愕然,眉头微皱说:“直接去找厂长的人多了,别说去厂长办公室找,去厂长家里撒泼打滚的人都大有人在,那些人不是要涨工资就是要分房,我这是为了工厂销量,是为工厂着想,我怎么不能直接去找厂长。”
销售科长说:“既然你知道是工作上的事情,就应该知道你有上级,我上面还有各领导,有什么意见跟我说,我会向上反馈。”
左向红很受挫,说:“怎么别的职工为了一己私利可以去找厂长闹,我为了工厂怎么就不能直接去找厂长。”
销售科长颇有耐心:“你要跟那些泼妇比吗,既然是工作上的事儿,就有相应的规章制度跟工作流程。换产品包装是大的动作,效果不好的话还能换回来,为什么不能换。”
“换包装说明工厂的销售思路错误,连这样的方案都能想出来,还有什么可笑的方案想不出来。”左向红说。
销售科长完全理解不了左向红的想法跟逻辑,语气强硬:“不管你怎么想,不许去找领导。”
小职工都去找厂长成什么体统,而且这个手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
周六傍晚,他们还是带宝宝在爷爷奶奶家吃饭。
快吃晚饭的时候,凌朵从房间出来,瞥见桌上的两盒磁带,问:“谁的磁带,这磁带可不好买吧。”
季荞说:“还能是谁的磁带,凌跃进的呗,肯定要拿着去讨好他前对象。”
凌跃进正坐稳当当地在椅子上,闻言弹跳起来,赶紧跑到桌旁把两盒磁带装进裤子口袋。
“你怎么知道我要把磁带送人?”凌跃进问。
季荞可真是他的克星,居然能猜的出来他想把磁带送给左向红。
“我看见你摇晃尾巴了。”季荞笑道。
凌跃进:“……”
季荞继续说:“这磁带不仅不好买,还不允许听呢,啥时候他前对象跟他翻脸,说不定举报他这里有磁带。”
凌霁说:“去公安那儿呆上几天他就老实了。”
凌跃进:“……”
吃过晚饭,凌跃进就拿着磁带溜达到单身宿舍区,拜托一个女工把左向红叫出来。
他远远地站在大树下等着,见到朝思暮想的女神走进,虽然对方板着脸,可他还是讨好地从裤兜里掏出磁带,说:“这是邓丽君的磁带,正版,我托人才买到的,你肯定喜欢。”
左向红现在有正经对象,当然不会收他的东西,可现在情况不一样!
她把磁带接过来,看了几眼,然后瞧着凌跃进的神色,果然,她只是稍微表现出对他送来的东西感兴趣,对方就特别开心,左向红没说收也没说不收,只说:“以后不要给我送东西。”
凌跃进马上摇晃着尾巴说:“你喜欢就好。”
左向红开始跟他闲聊几句,就在凌跃进心花怒放时她话题转到最近厂里要换包装的事情,她语气柔软地说:“换包装对销量并没有好处,不能病急乱投医,你能不能给你爸说一下不要换。”
凌跃进是舔狗,对朋友也仗义,但他不傻,反而精明的很,绝对不会承诺做不到的事情,尤其是工厂的事情,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爸也不会听他的狗屁建议。
他很为难地说:“向红,你知道,我爸不训斥我就谢天谢地,她不可能听我的建议,再说厂里的事情我爸有他的考量,我不是厂里职工也说不上话。”
左向红立刻俏脸紧绷银牙紧咬说:“我就知道你没用。”
凌跃进说:“别说这个,咱俩聊点别的吧,施向东对你好吗?有我对你好吗,他舍得给你花钱吧,没让你受委屈吧。”
左向红板着脸:“你连跟你爸说句话都不能的话那就别聊了。”
说完转身就走。
凌跃进失望极了,他原来的想象中是他把千方百计淘换来的正版磁带送给女神,女神很高兴,就跟他多聊了几句。
可是谁知道一来女神就说这糟心事,没劲透了。
他说:“你站住。”
左向红心里正数着数呢,她就知道数不过五凌跃进就得叫她,果然如此。
她停下脚步,说:“没什么好说的。”
情绪低落的凌跃进明显不再是只合格的舔狗,他大步走过来,抬头从她手中抽出磁带,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两手空空的左向红:“……”
什么玩意?
谁想要你的破磁带!
凌跃进这几天就在打听工厂换包装的事儿,站在吃瓜第一线的他觉得职工语焉不详,就跟凌志国打听,很快弄清楚换包装的来龙去脉,原来现包装是左向红设计的,换包装的方案是季荞提出来的。
这就很微妙了。
——
等新包装的罐头瓶摆到供销社货架上,这次跟别的罐头比真的有了辨识度,格外显眼,甚至可是说是独树一帜。
不一样的是,别人家的罐头看着红火喜庆,他们家的罐头看着倍儿精神。
不只是换包装,他们还组织了试吃活动,有些供销社规模比较大,门口的场地宽敞,凌志国就派出员工去搞试吃,他们没想到,愿意排队吃口罐头的人那么多。
贾瑞雪特别积极,主动请缨去组织试吃,季荞当然要带宝去看热闹,看凌霁有时间,也叫上他。
桌上摆着各种换了包装的罐头产品,旁边还有大幅宣传画,宣传画创意是季荞出的,工厂会画画的职工画的,三个员工一组,两人负责试吃,一人讲解产品,主要讲他们是有番号的老牌国营军工厂。
季荞也没想到顾客会为了那一口吃的会愿意排长队,也可能跟现在商家套路少,顾客没参加过各种花式活动有关。
本来没想着能卖多少产品,可现场气氛好,居然开始抢购起来,供销社的存货卖完,工厂又从仓库拉来罐头现场开卖。
凌霁被季荞拉出来,他本来以为自己只是出来抱孩子的,没想到看到这样热火朝天的场面,怀里的橙橙一直睁大眼睛看热闹,摆着小手发出各种音节兴奋得不得了。
凌霁夸奖媳妇:“你给工厂出的主意可真不错。”
季荞总能给他惊喜。
季荞同样感慨颇多,说:“我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营销手段就吸引来这么多人。”
最激动的人是橙橙,光看个热闹就把他累坏了,回家路上就在凌霁怀里睡着。
之后,工厂依旧在组织试吃,凌志国还派出了一些年轻人当市场调查员到供销社蹲点。
调查员很快带回了各种反馈。
“果然换了包装顾客就知道是军工厂生产的产品,大家对军工厂产品的质量非常信任,认为军工厂的产品就是质量好,都想尝试一下。”
“老百姓其实对军工产品很好奇,这罐头跟部队吃得虽然不一样,顾客同样好奇,会愿意购买。”
销售数据说明了一切。
他们的罐头在两大优秀对手的重重包围中,卖出去了,并且卖得不比那两家产品差。
生产车间有一段时间没这么忙过,因为销量好再次忙碌起来,大家都喜气洋洋,那精气神跟过年的时候差不多,每个人都干劲十足。
厂里挂了横幅鼓舞士气,还连续免费加餐三天,红烧肉、豆腐鱼块,黄豆猪蹄,食堂换着花样给加班加点生产的职工做美食。
凌志国拿着大喇叭在各车间门口喊话:“咱们军工厂生产的产品质量过硬,老百姓喜欢咱的产品,大家都加油使劲干。”
领导班子成员都来恭喜厂长。
“要是知道换个包装就行,咱们何必拖这几个月。”
“还是高人出这个点子好,咱们厂应该给他发个奖励,就一千块钱那个,还有能不能把他聘请来当顾问。”
“对啊,老凌,这个高人是谁,请来厂里咱们哥几个喝几杯。”
销售情况一直都很好,凌志国本来还担心最开始的新鲜感过后,销量会下滑,没想到他们的销量一直稳中有升。
现在他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把产品送进百货大楼,把产品推向全国。
——
厂里最近热火朝天地搞生产,可左向红情绪低落,她没想到产品换个包装就能卖出去,当初她可是觉得这个方案不可行,极力想要阻止换包装。
当时她情绪激动,差点冲到厂长办公室阻止换包装的事很快在工厂里散播开来,很多职工遇到她居然跟她说这事儿,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科长在开会时虽然没指名道姓,但话里话外都在说她自作聪明不知天高地厚。
这让她觉得很丢脸。
在开例会时又有人问高人是谁,凌志国说:“提出这个方案的人是季荞。”
整个办公室都轰动了,高人竟然是季荞。
在厂领导跟职工的想象中,高人可以是任何形象,比如某领导,某专家,某世外高人,甚至说是厂长的教授、博士二儿子他们都信,他们真想不出来是前职工、厂长的二儿媳妇季荞。
主要是在这群领导班子成员眼里,季荞太年轻,又没再工厂呆过多长时间,压根就没有经验。
“老凌,你这个儿媳妇脑子可真好使。”
“年轻人的思路就是不一般,看来咱们应该多听听年轻人的想法。”
“这一千块钱奖金该奖励给季荞,凌厂长,我们知道你公正廉明,但这奖励是给出点子的人,就是他是你的家人,她也应该拿这个奖励。”
凌志国听得心花怒放,他也觉得季荞很棒。
季荞再一次上了军工厂舆论头条。
“这个高人就是季荞,真想不到。”
“季荞上了大学,上大学就是有用,别人都提不出来的方案,她能想出来。”
“季荞之前还总在广播室跟咱们闲聊呢,现在她又是上大学又是想出好的销售策略,甩了咱们一大截。”
“她还那么热爱咱们工厂,在产品滞销的时候给出这么管用的点子。”
总之,他们很爱这个前工友。
她有头脑,爱厂,平时会跟他们打招呼聊天,跟他们的关系都很好。
季荞自己都感觉到前工友们格外热情,不管认不认识,走在家属院路上不停有人跟她打招呼。
她拿到了一千块钱奖励,另外还被聘为了厂荣誉顾问。
季荞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奖励,毕竟是工厂发布的通知,解决销售难题可以拿奖励。
等她以后上班工资也不会多,一千能是她一年的工资。
凌志国很乐意季荞当上荣誉顾问,这样以后季荞能作为荣誉顾问名正言顺提出建议,而不是作为前职工。
周六,凌志国让宋义兰跟田慧芳去买肉买菜,到傍晚时,田慧芳在厨房忙活,做了一大桌菜。
宋义兰给大家倒了桔子汁,凌志国招呼大家吃饭,吃饭前,先讲话,他说:“这顿饭主要是请季荞,她给咱们厂解决了销售难题,咱们一家吃顿好的庆祝。
陈桃她老爸,还有别的干部说请季荞吃饭,这些都是叔叔伯伯,我说不用,年轻人跟那群老头一块吃饭没意思,咱们一家人吃就行。
我们季荞这次为厂里立了功,做了贡献,叔叔伯伯们都感激你,我代替他们表示感谢。
咱们一家人也不用说那么冠冕堂皇的话,反正工厂职工现在干劲十足都在努力生产,都很感激季荞,来,咱们举杯庆祝。”
喝下一口香甜的桔子汁,季荞说:“爸,我愿意为你分忧,厂里的销售搞上去我也很开心,这是我应该做的。”
吃完饭,回到学校家属院,凌霁夸奖媳妇:“你这次真为厂里解决了大麻烦。”
季荞笑道:“我最高兴的是工厂转型成功,咱爸就算渡过了这次危机,工厂销售情况良好,没有左向红跟施向东什么事儿,也没看出他们有什么出众的能力。”
凌霁理解不了她为啥那么在意这俩人,说:“别管他们,咱们过自己的日子。”
第 39 章
要说厂里谁最好奇提出这个方案的高人, 非左向红莫属。
当她知道这个高人是季荞时,完全接受不了。
毕竟季荞在她眼里一直是农村来的土掉渣的一朝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的人。
都是同龄人,季荞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方案, 效果还歪打正着那么好。
季荞这个前职工人缘最好,可她因为想去找厂长阻止换包装,正被全体职工群嘲。
走到哪都有人跟她打听她试图去找厂长的事儿。
这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故意嘲笑她嘛!
跟施向东一起吃饭时,她说:“你知道吗, 提出换包装方案的高人居然是季荞, 就是厂长的二儿媳妇。”
季荞毕竟是几次上过军工厂舆论头条的人,施向东当然知道她, 点头:“嗯。”
左向红受到打击,她现在格外低调收敛,不想让对象看出自己羡慕对方, 于是说:“没想到她挺有头脑。”
施向东说:“她毕竟是大学生,是知识分子, 能提出这个方案也正常。”
左向红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头:“你也觉得她很厉害?”
施向东以为对象跟别的职工一样,也很欣赏这个为厂解忧的人,于是说:“对, 毕竟为工厂解决难题, 立了大功。”
听着那完全不做作的声音,左向红:“……”
她本意是让对象安慰他,说提出这个点子纯属巧合, 或者这个点子不过尔尔,可施向东是咋回事!
“向红, 你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个方案很有效吗?提出这个方案的人也有独到的思路跟见解。”施向东看着对象的表情问。
左向红心里给了施向东一个大比斗,脸上却努力扯出一抹笑, 说:“当然,我觉得季荞很棒。”
施向东趁机给对象上思想教育课,说:“你也很棒,有一心为工厂着想的精神,但向上次那样冲动之下想去找厂长不可取,凡事三思,你想你当时要去找了厂长,这事也能传遍全厂,现在更尴尬。”
左向红心里又给了施向东一个大比斗,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他会不会聊天啊,她现在就已经很尴尬了好吧。她要去找厂长但没成功的事儿已经传遍全厂,她现在被群嘲好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一定要超过季荞。”左向红发誓说。
施向东问她:“有上进心是好事,为什么要超过她?每个人都有闪光点。”
左向红咬着下唇没有答话。
当初季荞从农村来的时候她作为凌跃进的正牌女友可是优越感爆棚,她觉得季荞除了长得漂亮一无是处,她根本看不上这个农村来的攀亲的女人。
要不是她甩了凌跃进,现在她跟季荞就是妯娌,可季荞考上大学已经比她强了,还换了她设计的包装给厂里解决了危机,季荞现在甩了她一大截,比她优秀得多,这让人怎么接受得了。
——
为工厂解决这个大难题,最高兴的人除了凌家人,还有一个人,一般人可能绝对想不到这人,这人就是安丽。
当时左向红因为设计出包装涨工资并获得职工一致好评,可是得意了一阵子,现在包装被换掉,又听说她差点冲到厂长办公室去阻止换包装,现在左向红被群嘲,安丽快要笑死了。
安丽特意去安慰她继姐,说:“想不到季荞这么优秀,能够想出这么棒的主意,真是为厂里做了贡献,我走在厂里路上都能听到职工夸她,真让人佩服,但这情有可原,毕竟她跟我一样是北城大学的学生,我们学校的学生都很优秀啦,姐,你没上过大学,思维跟见识都比不过她很正常,姐夫也没因此嫌弃你,这不挺好的嘛。”
她也不想承认季荞优秀,但是为了打击左向红,她什么都可以说。
她这个继姐一向眼高于顶,明明她没考上大学可总觉得高人一等,当时她高考落榜左向红可是好好奚落了她一番,跟施向东谈了对象后又跟她显摆了一番,现在安丽终于找到嘲讽对方的机会。
“还有,我也听职工说你想要阻止换包装,说你没能力没本事偏要硬上,说你自以为是不把直属领导放在眼里,说你有个京城来的对象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但这还不都是为了工厂好吗,姐这些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就当没听见。”
左向红:“……”
这个继妹嚼舌根子天下第一。
她智商又不高学习又不努力,怎么能考上得北城大学啊。
“我谢谢你。”她强忍着给安丽一个大比斗的冲动说。
“姐,不客气,你是不是心里好受多了,我会经常来安慰你。”安丽笑容满面地说。
——
季荞最近在忙着期末考试,同时也在准备给宝宝择奶。
她巴不得赶快跟宝宝解除这种绑定,等宝宝周岁马上择奶,一天都不想多喂。
宋义兰跟她说有些小孩择奶时不适应,于是季荞提前给宝宝做心里建议。
她语调温柔,像讲故事一样说:“橙橙,等小宝宝长大,妈妈的奶就会变苦,这时候宝宝就不能再吃妈妈的奶,只能吃奶粉了。”
同样的话她重复了很多遍,小家伙肯定听懂了。
考试结束,放假开始,季荞就给橙橙择奶。冬天苦瓜不好买,她跑了好多菜市场,跑了很远才终于买到一根。
然后就开始实施乳汁变苦计划。
小家伙第一次尝到苦这种味道,还是来自妈妈,品尝出味道时,他一整个呆住了,大眼睛明亮失神,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季荞第一次从小奶团子的脸上看到深沉的、严肃的、思考人生的表情。
这是他目前人生中遇到的最大的难题。
她知道在宝宝认真思考的时候不能干扰他,于是极力忍着笑。
她循循善诱用温柔的声调给橙橙讲道理说:“橙橙,妈妈的奶是不是变苦了,这说明你长大啦,橙橙长大了哦,是大孩子啦,不能再吃妈妈奶啊,要喝奶粉啦。”
她戏精上身,满脸惊喜:“恭喜橙橙,橙橙长大啦,橙橙以后就是大孩子啦。”
可是橙橙他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呆萌。
凌霁看旁边看着母子俩,憋着笑的季荞,还有满脸呆萌的宝宝,他也要极力忍着才能不笑出来。
季荞给橙橙留出了足够的思考人生的时间,凌霁则去给宝宝泡奶粉,四十度左右的温水倒进奶瓶,放奶粉,摇匀,又滴了一滴在手腕内侧试温度,这才蹲到母子俩旁边,晃动奶瓶对橙橙温声说:“橙橙,妈妈的奶变苦,你可以喝奶粉,奶粉更香甜。”
橙橙呆萌的小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伸出小手去抓奶瓶,凌霁立刻配合地把奶嘴送到他嘴边,这个不肯喝奶粉的小子终于愉快地接受了奶瓶奶粉。
小家伙抱着奶瓶把里面的奶粉喝了个精光,喝完奶粉,重新变得轻松愉快。
季荞把他放到床上让他自己玩,跟凌霁说:“刚才橙橙严肃的表情跟你很像。”
凌霁说:“橙橙又被妈妈忽悠。”
陈秀英一直在外屋,等橙橙喝完奶粉才进来,惊喜地说:“咱家橙橙这么乖,就这样择奶了吧,可别反复。”
季荞说:“给他铺垫那么长时间,他应该是已经接受了。”
这件大事就这么轻松容易地顺利完成。季荞觉得她又获得解放,第一次解放是橙橙出生,第二次解放就是择奶,橙橙以后自己吸收营养,她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
“我想吃辣的,两年都没吃过辣了。”季荞眼巴巴地说。
“去饭店,川菜馆,怎么样?”凌霁问。
“好,我特别想吃毛血旺,等你有空咱们就去。”季荞说。
凌霁想要马上满足她这个小愿望,说晚上就去。
陈秀英说带宝宝去人多又挤的地方不方便,她要在家带宝,于是小两口说早点出发,给她带饭菜回来。
等到傍晚,两人出发走到离家最近的川菜馆。他们到的早,人还不算多,他们点了毛血旺、夫妻肺片、口水鸡还有鱼香肉丝、宫保鸡丁。
等菜都端上来,红彤彤一片,麻辣鲜香的味道一块儿蹿入鼻端,香得不得了。
季荞先给陈秀英装了一饭盒饭菜,陈秀英只能吃一点辣,主要给她装的鱼香肉丝、宫保鸡丁这两个菜,装好饭菜两人才开动。
毛血旺的味道特别浓郁,每种食材都裹着香浓的辣味,对季荞这个久未吃辣的人来说,一口下肚,格外满足。
“咱们来的早,慢慢吃,不着急。”凌霁把毛肚、午餐肉这些好吃的食材夹到她碗里说。
跟季荞吃饭有个好处,她吃什么都很香,让跟她一起吃饭的人也很有食欲。
跟凌霁吃饭也有好处,他吃饭的姿势矜持优雅,每个动作都让人觉得很养眼。
两人都觉得对方是很好的饭搭子。
这顿饭吃得格外满足,吃完饭全身暖和,凌霁看她额头上有微微汗意,拿出叠得整齐的手绢帮她擦了汗,两人才走出饭店。
吃完美味饭菜,脚步轻快地走在路上,季荞觉得人生都更加美好了。
黑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凌霁牵起了她的手,季荞忽然发觉,凌霁之前总牵她的手腕,像大人牵孩子那样,现在他是牵她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心温暖干燥,她的手被他牢牢握在手心里,感觉暖和而踏实。
寒假凌霁依旧在忙工作,季荞过得轻松愉快。
橙橙学走路的热情高涨,屋里有暖气,他就穿着秋裤跟薄棉袄,扶着床练习走路,等他联系得差不多,季荞就把他带出去晒太阳。
她蹲在地上,朝橙橙张开双臂,喊他:“橙橙,到妈妈这里来。”
小奶团子觉得走路是很有成就感的事儿,迈着有力的小腿,蹬蹬就往妈妈这边走,等快走到她身边,奶声奶气地喊妈妈,然后扑到季荞怀里。
季荞觉得儿子逐渐长大越来越好玩,母子俩玩得不亦乐乎。
橙橙还非要给爸爸表演走路,季荞就带他在楼附近边晒太阳边等,等凌霁中午回来吃饭,小家伙看到他小脸笑得跟花一样,立刻往他身边走,凌霁把小家伙从地上抄起来,说:“看脸蛋都冻红了,走,回家。”
“橙橙等着你夸他走路呢。”季荞说。
凌霁扬起唇角,这母子俩还真像,他赶紧夸奖说:“橙橙都会走路了,是大宝宝啦。”
——
季荞把埋在地下的复制的汉朝的青铜镜取出来拿去给秦争鸣看,秦争鸣非常满意,说:“仿得非常好。”
就是仿制的秦争鸣手头那枚。
季荞对这八枚青铜镜的生锈情况都做了详细记录,她说:“埋土里等长锈这种方法挺好,就是耗时太长。”
“你找个专家让他瞧瞧。”秦争鸣又说。
“我要报师父大名吗?师父大名鼎鼎,专家应该认识你吧。”得到对方的姓名跟工作单位后,季荞问。
“你报我名字对方还能给你鉴定?”秦争鸣说。
“哦。”季荞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大概秦争鸣想让对方鉴定真伪。
她不认识对方,又不能报师父大名,不可能贸然上门,只能拜托凌霁找认识的人牵线搭桥,她现在放假天天有时间,估摸着对方可能周六比较有时间,于是周六下午顺利在对方单位见到那位专家。
她没空手去,给专家带了点苹果跟香蕉。
对方四十多岁,戴眼镜,看着就挺有文化。
季荞非常礼貌,小心翼翼地把青铜镜拿出来摆在桌上,说:“久仰郑老师大名,我家有块从国外带回来的青铜镜,麻烦郑老师帮我看看。”
她总不能说她家在农村,是迁祖坟的时候挖出来的,这个说法都烂大街了,她只能换另外一个烂大街的说法,她说是亲戚从国外买来带回国的。
对方仔细观察,甚至拿放大镜看过细节,还问了从谁手里买的。花了多少钱,季荞一一作答,对方说:“你这个买得值了,这是流落到国外的西汉青铜镜。”
从大小、厚度到镜钮再到花纹、铜锈,对方全都给她分析了一遍。
季荞虚心听讲,频频点头。
等他讲完,又说:“好好留着吧,以后这些古董肯定会有它们应有的价值。”
季荞在心里对对方做评估,他们之前并不认识,只是通过中间人找他来咨询,并不涉及到利益,并不需要在鉴定结果上作伪,所以对方说是真品,说明他没看出来是仿制的。
这不是说明他们手艺高超,还能是什么!
她做出很惊喜的样子,说:“多谢郑老师鉴定,这我亲戚就放心了,肯定会把这枚青铜镜保存好。”
从对方单位出来,季荞这才发现手心里都是汗,生怕应答有纰漏被专家发现端倪,现在她快要美上天了,马上去找秦争鸣。
季荞很兴奋:“师父,专家说是真品,让我好好收着。”
秦争鸣非常得意:“这么多年过去了,水平还是稀烂,哈哈。”
“你跟郑专家很熟?”季荞问。
“嗯。”
“有过节吗?”
“……”
季荞又问:“是不是说明我们这个做得能以假乱真,专家都会打眼。”
秦争鸣不想让她骄傲自满,说:“只能说明专家水平比较差。”
季荞坚持说:“另一方面,说明我们有相当高的复制水平。”
秦争鸣只好说:“那当然,你水平不错,有潜力。”
季荞终于得到大佬认可,大喜:“恭喜师父收了个刻苦努力,又有潜力的徒弟。”
秦争鸣:“……”
“师父,那我们太厉害了,其实复制方法都一样,以后我们一定可以在复制领域通关。”
秦争鸣看不得她摇晃小尾巴,说:“这不过是雕虫小技,复制出四羊方尊来还能让专家看不出来那才值得你骄傲。”
“那咱们啥时候复制四羊方尊?师父你有照片跟数据吗?”季荞很兴奋地问。
秦争鸣:四羊方尊!
只能说,这个小徒弟非常有活力。
——
长期观察青铜镜的长锈过程并拿到最终成果,季荞认为自己可以根据青铜器的锈蚀情况分辨真古董跟工艺品。
“北城有旧物市场,咱们去捡漏吧。”季荞撺掇秦争鸣说。
“你真的可以?”秦争鸣问。
季荞点头:“我想应该可以,师父跟我一起去。”
现在是八十年代,她想在八十年代一定有漏可捡,二是她相信他师父有捡漏的能力。
“行,周末一起去,不过你要是打眼的话可别跟人说你是我徒弟。”秦争鸣说。
季荞欢呼:“太好了。”
见到凌霁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她要跟大佬一块去捡漏。
“你真能判断出工艺品吗?”季荞。
季荞很有自信:“应该可以。”
“我跟你一起去。”凌霁说。
季荞很振奋:“好呀,我想跟你一起去。”
夫妻俩当然要带上橙橙,小家伙穿着秋衣秋裤,再加厚棉袄、棉裤,戴着毛线帽跟手套,后脖颈温热,说明他一点都不冷。
趁着上午九点多暖和没风的时候出发,橙橙能跟爸爸妈妈一块儿出去,开心得不得了。
北城旧货市场,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北城最大的旧货市场,季荞之前没来过,这次可算开了眼界。
都是小而凌乱的摊位,有铁皮房子里的几平米的摊位,有地摊,卖得东西五花八门,旧电视收音机,旧衣服,旧自行车,自制沙发用的弹簧,有人会买了自行车回去自己换零件换轮胎,再上牌照就是新车。
当然也有各种号称古董的老物件,文玩字画,各种木头、石头。
另外还有葫芦,核桃,花鸟,几乎是没有不卖的,只有想不到的。
今天刚好是周日,来逛的人比平时更多。
当然这些摊子上的老物件基本都是工艺品,再说季荞也判断不好别的古董品类,她主要看青铜器跟铜钱之类的。
见季荞在摊位前蹲下,摊主立刻抛出精心编造的人设,他说他是郊区农民,手里的东西都是他家的传家宝,因家贫缺钱花,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摆摊。
这种套路在八十年代就开始了。
季荞仔细看了看那青铜壶,铜锈是用种植法做出来的,看起来还挺逼真。
遇到不好判断的,季荞就看秦争鸣。
她早就盼着跟秦争鸣一起逛旧物市场,可大佬太过高冷,一丝一毫的暗示都没有,全凭她自己判断。
甚至连眼神跟表情变化都没有。
绝对的大佬气质。
季荞说:“师父,我跟摊主聊天时你能不能给我个暗示?”
“你自己看。”秦大佬说。
最后秦大佬甚至不跟着她,自己开溜了。
仿制品青铜器一般都是小件,季荞几乎认为这个市场没有真品时,终于在一个摊位上看到一个小巧的青铜爵,也就是酒杯,摆在边缘不起眼的位置,一看上面的锈蚀就散发着与众不同的古朴气息,跟旁边的妖艳货色完全不一样。
季荞看到这个酒杯就开始兴奋,毕竟她接触过的古董太少,没想到真能从地摊上看到。
她随便问了几个别的物件的价格,充分迷惑了摊主之后,又问青铜爵的价格。
听上去摊主知道他卖的都是工艺品,但仍胡乱开价。
他说青铜爵要五百块,是给家里老祖宗迁坟,从祖宗的坟里挖出来的。
最后季荞花二十块钱,把这个战国时期的青铜爵买了下来。
季荞的收获还有五枚五铢钱,一共花了十块钱,不过这些五铢钱存量大,到后世也不怎么值钱,一枚也就值万把块钱。
秦争鸣的收获是一个瓷瓶,对其爱不释手,一直拿在手里把玩儿,可见他对文物的痴迷程度。
“以后咱们多来旧货市场逛逛,说不定能经常捡到漏,师父你要是别那么高冷能多说几句话的话,我可以给你买鸭脖子吃。”
秦争鸣视线都没离开过那瓷瓶,说:“都是一眼假的工艺品,我说啥。”
“听说京城旧货市场多,有机会咱可以去京城捡漏。”季荞说。
秦争鸣说:“值得跑那么大老远?”
季荞点头:“嗯。”
跟秦争鸣分开,夫妻俩带橙橙回家,回到家,给橙橙换了薄的衣裳,季荞仍在兴奋地看她的收获。
她还拿五铢钱给橙橙玩,看橙橙抓着五铢钱就往嘴里塞,她又给要了过来收起来不让他接触到。
凌霁觉得季荞可真适合学文物专业,她对文物充满热爱。
“等有合适的机会,我去京城出差,你也跟着去,这样你可以去京城逛旧货市场。”他听到了季荞跟秦争鸣说的话。
“那太好了,凌教授你可真好。”季荞欣喜地说。
第 40 章
等宝宝睡着后, 夫妻俩都趴在床上,头挨着头看小团子。
小奶团子侧躺着,显得小小一只, 脸蛋鼓鼓的特别可爱。
季荞伸出手指戳他又嫩又弹的小脸蛋,戳一下,回弹,戳一下, 回弹, 玩得挺开心。
“你也试试,手感特别好。”季荞热情邀请他。
“你别给他玩醒了。”凌霁拒绝说。
“趁着他小还不赶紧玩。”季荞说着又戳了一下, 宝宝在睡梦中不知道能不能闻到妈妈的味道,反正睡得香甜安心。
凌霁本来以为季荞生了宝宝会往沉稳的方向发展,没想到她渡过了最初的新手期, 觉得带娃也不是很难,甚至觉得娃很好玩儿, 她又自在活泼起来了。
正想着呢,季荞的话就印证了他的想法。
等她玩够了,给橙橙掖好被角, 看向他说:“时间过得可真快, 等到年后你就三十了。”
听着她话里的笑音,凌霁立刻想起她说过的男人过了三十可能就不太行了的说法。
他非常抗拒她的这个说法,说:“可能不会真的不行。”
要不是小奶团子在旁边, 他想马上就证明自己。
看他俊朗的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季荞不再逗他, 说:“咱妈可是帮了咱大忙, 她开春就要回老家了,我想给妈买件衣服。”
凌霁说:“你看着买就行了, 我有时间,陪你去。”
季荞说:“那好啊,那就给妈买件呢子大衣吧。”
现在最时髦又暖和实用的衣服就是呢子大衣。
八十年代也是到大年初一才放假,放到初五或者初七。腊月三十这天,季荞、凌霁、陈秀英带着橙橙去工厂家属院吃年夜饭。
果果放寒假之后要么自己在家,要么跟着田慧芳一块去上班,有时会跟贾工的孙女木子一块儿玩,现在有小弟跟他一块儿玩可把他高兴坏了,连忙把木子叫了过来。
“果果,木子。”橙橙追在这俩小孩屁股后面,让他们俩格外有成就感。
陈秀英给俩娃都换上了红彤彤的年服,她带娃,夫妻俩去百货大楼买衣服。
季荞知道她妈喜欢红色喜庆,就买了一件暗红色的呢子大衣,跟她自己之前的衣服质量一样好,花了一百八十块。
看季荞拿着衣服要下楼,凌霁问:“你自己不买衣服?”
“我有衣服穿。”季荞说。
凌霁拉住她,说:“我看有刚好适合你的衣服,我发了奖金,我给你买。”
本来凌霁也想给季荞买件红色的呢子大衣,可她要买黑色的,凌霁只好由着她,觉得她穿黑色大衣系红围巾也挺好看。
“你还没有新衣服。”季荞说。
“我有衣服穿就行。”凌霁说。
季荞想象了一下,她想象凌霁站在讲台上的形象,她希望他一直都是衣着高档讲究得体的,矜贵的,优雅的,就像她最初见到他的模样,绝对不能是一心只顾着媳妇孩子,被家庭被生活消磨后不修篇幅的男人,于是说:“你忘了工厂奖励给我的一千块钱还没花呢,我要给你买大衣。”
季荞拉着他去给他挑了一件黑色呢子外套,她伸手抚平外套衣领,说:“特别精神,就这件吧。”
她很满意,男神长得再帅也要靠得体的衣着来衬托气质。
站在一旁的服务员都羡慕这对夫妻,他们长得养眼,看着感情极好,还有钱一口气买三件呢子大衣。
凌霁自行车蹬得轻快,可他没有往工厂家属院走,而是往学校家属院走,季荞问:“你还有工作要忙?”
凌霁说:“我想试试三十的男人还行不行。”
他的语气平静,跟说吃什么饭没有区别,可季荞差点笑出声来。
她逗他说:“要是不行了呢,我会体谅你,应该不会嫌弃你。”
凌霁语气格外认真,说:“我最近在图书馆翻书,没有明确说法是过了三十就不行。”
季荞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
回到家,两人都格外放松,等都洗澡回来再把窗帘拉好时,屋里立刻就有了点特别的气氛。
屋里很暖,光线很暗,季荞长发如瀑铺平在床上,衬托得她小脸瓷白如玉。
凌霁是俯视角度,火热的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油亮的长发,时间过得的确很快,季荞才二十二岁,他过了年就三十了。
她比她十八岁时还要漂亮,有年轻女人的娇媚跟甜美。
“嫌我老吗,荞荞?”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光听着他的声音,季荞都觉得自己快要怀孕了。
“我觉得你更成熟稳重了。”季荞说。
“你这是说我年纪更大的意思。”
“快点吧,老牛。”
凌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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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她笑出来,他炙热的气息已经入侵过来。
这是一个安静的没人打扰的下午,灼热的,只有单调声响的,火星乱溅的下午。
看着窗帘下透出的越来越暗的光线,凌霁手指蹭着她俏脸上的两抹嫣红,声音低沉好听:“还行吗?”
季荞头埋在他的颈窝,声音带笑:“凑合吧。”
“只是凑合?”他的声音紧绷起来。
季荞笑道:“凌教授特别强总行了吧。”
他非常不满:“你还逗我。”
等坐到自行车后座上,季荞看他格外精神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完全看不出奋战了一下午,而她自己身体软软的力气耗尽,她决定要少说话。
等他们到工厂家属院时橙橙正跟果果还有木子玩得开心,没一会儿,木子被叫回家吃饭,他们的年夜饭也正式开始。
橙橙现在能跟大人一块吃饭,米饭蒸得软烂,把扣肉炸过的肉皮撕给他,再浇上一点扣肉汤,这个能干饭的小家伙吃了小半碗。
作为凌家最重要的客人,宋义兰跟凌志国轮番感谢陈秀英。
宋义兰感激地说:“要不是你帮着带娃,橙橙就得去托儿所,那么多孩子老师照顾不过来,肯定不如自家人在家里带,一转眼橙橙都长这么大了,还养得这么好,都是你的功劳。”
陈秀英说:“橙橙是我外孙,我带外孙是应该的。”
凌家的传统,季荞跟橙橙拿到一百块钱压岁钱,吃完晚饭呆了十几分钟,他们又分骑两辆车回家。
季荞把呢子大衣拿了出来,说:“妈,我们下午出去买的,你穿上肯定好看。”
陈秀英看那衣服是件暗红色格子呢子大衣,长度刚好到屁股下面,看着厚实暖和,方方面面都符合她的心意。
但这衣服一定很贵,她看着都觉得心疼,说:“我总干农活,穿棉袄就行,也穿不着呢子外套,这不可惜了吗,还是你穿吧。”
季荞知道农村比城市还爱攀比,极力劝说:“妈快穿上试试,不合适可以拿去换。”
陈秀英把衣服换上,笑容满面地说:“闺女可真会买衣服,不大不小,正合适,还挺暖和。”
穿这么时髦高档的衣裳,等回了农村那帮老娘们都得眼红。
可是她心疼钱,说她下地干活用不着穿这么好的衣服,这衣服还是给季荞穿。
季荞说:“一件好衣服能穿好几年呢,妈穿着合适就行。”
——
春暖花开,按照他们的计划,把橙橙送到工厂托儿所。工厂托儿所跟幼儿园挨在一起,两岁半以下的上托儿所,两岁半以上的上幼儿园,作为军工厂的托儿所,有科班毕业的幼师,水平并不比北城大学托儿所差,他们可以放心把橙橙放过去。
为方便周日倒班的职工,托儿所周日也可以托管孩子,但季荞小夫妻俩想让橙橙周日在家休息,反正季荞关了打金铺,她有时间带娃。
陈秀英离家一年多,很舍不得橙橙,但橙橙去上托儿所,她可以放心回自己家。
送陈秀英去车站时,季荞说:“妈,反正离得也不远,你们有空就过来看看。”
陈秀英连连点头,说:“我跟你爸肯定会经常过来看外孙。”
只用一个下午,他们就把家搬完,退了学校的房子,住回到工厂家属院。
担心橙橙到处乱走会磕碰到,凌霁把所有桌角都用卫生纸、旧布再加医用胶布给包了起来。
他动手能力强又很仔细,每个桌角都包得很整齐,看上去整个客厅依旧很整洁,包起来的桌角一点都不突兀。
最高兴的是果果,现在有小弟跟他一起玩,半大小子正是淘气的年纪,可有了小弟他变得特别懂事。
每天宋义兰接送橙橙,夫妻俩从学校回来带娃就行。
不过第一天夫妻俩还是一起送橙橙去托儿所,早上给他喝了奶粉吃了蒸鸡蛋羹才给送过去,等到傍晚回来看到小家伙格外呆萌。
“他这是累的吗?”季荞问。
宋义兰说:“就是累的。”
平时小家伙八点钟准时睡觉,今天吃过晚饭就睡着了。
连续呆萌了两天,橙橙终于适应了托儿所,回家后跟平时一样活泛。
季荞还担心橙橙刚好春天去托儿所会感染细菌病毒闹毛病,但她多虑了,现在的细菌病毒没后世那么猖狂,橙橙算是顺利完成过渡。
——
陈秀英回家没多久,季荞就收到季更生寄来的信。
信里说他开了沙场。
来北城一趟他很有紧迫感,就想着尽快抓紧时间开沙场。
“我虽然挣的不少,但攒钱还是太慢,起码得四年才能攒够租场地的钱,我担心那些有钱的把能挖沙子的地方都占上,等我攒够了钱就没机会了,我就去跟农村信用合作社借钱,借了钱租了场地,又把沙场抵押给农村信用社。
我现在也是有矿的人了,这块场地很好,是我考察好久定下的,别人都不看好,其实预计可以采挖十来年,我捡了个大便宜,最多几个月就能把贷款还上,剩下几年纯挣。以后咱们家不用为钱的事儿发愁。你不知道信用合作社主任可难缠了,他……”
季荞由衷为他高兴,开沙场是稳妥的好买卖,比不了做大生意的,肯定比小县城大部分人强得多。
不过她还是马上回信,问季更生贷款时有没有采取不合法的手段,叮嘱他一定要做正经生意,不要投机取巧试图走捷径。
季更生这些天意气风发,恨不得全天都扑在沙场,甚至想到北城亲自告诉季荞这个好消息,所以收到季荞的回信倍受打击。
他估摸着季荞周日早上会在家也不会着急去学校,镇上邮局开门晚,他大早上往城里邮局跑了一趟,等接线员拨了半天号,才接通季荞家的长途电话。
“二哥,怎么一大早上给我打电话,家里有事?”季荞的声音有点紧张。
家人没给她打过电话,要跑大老远的路去邮局或者电话局打,电话费还贵,更不要说大早上打。
“你紧张啥,还不是我开了沙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季更生没想到妹妹会误会,赶紧说。
“家里没事我就放心了,恭喜你开沙场。”季荞说。
“你为啥怀疑我违法?小妹。我在你心中印象这么差?你二哥我当然是正经流程贷款,只是合作社主任难缠,我还能搞不定他吗,你要对我有信心,你二哥遵纪守法,绝对不可能干违法的事儿。”季更生很不服气,声音低落。
季荞笑道:“二哥你是大早上特意打电话来说这事儿吗?我就随口问问不行吗?”
季更生说:“你哪是随口问啊,谁不信任我都可以,小妹不能不信任我,要不是看到你回信,我能大老远跑城里邮局来吗?”
“好啦,二哥我相信你还不行吗,我相信你会遵纪守法,你好好开沙场吧,这营生好,你绝对不会违法好吧。”季荞说。
季更生撇撇嘴:“终于听到小妹一丁点鼓励。”
季荞声音很甜:“二哥聪明,脑子灵活,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有商业头脑的,二哥发挥聪明才智,一定可以实现理想。”
“好啦,净说好听的,我都快飘起来了。”季更生嘴巴差点裂到耳朵根。
“二哥最棒了,我相信二哥。”季荞说。
“你就糊弄我吧,不跟你说了,我还得赶紧回沙场呢,沙场大事小事都要管,我现在一天天的特别忙,再说给你打个电话都要花六七块。”季更生说。
“嗯,好,二哥快回去吧。”季荞说。
放下话筒转身想要往楼上走,发现凌跃进正往这边看,季荞先发制人:“你看啥?”
凌跃进问:“你二哥的电话?”
他也收到了季更生的信,知道这事儿。
季荞点头:“嗯,你还关心他开沙场?”
凌跃进双手抄兜,说:“买卖不错,你二哥有点本事,沙场开好了不比我挣得少。”
凌跃进不再说话,美滋滋地转身走了。
原先他觉得季荞总是针对他,总是觉得他走在违法犯罪的边缘,撺掇家人阻止他去干一些事情,虽然对他有好处,但总让人觉得不爽,但刚才听电话这意思,她也担心她二哥违法犯罪。
所以除了她对象,季荞对谁都这样,也不单纯是针对,确实是有层担心在里面。
想明白这一层,现在他心理平衡极了。
可是季荞却把他叫住,她说:“别走,凌跃进。”
正在自我攻略的凌跃进停步回头:“叫我干啥?”
季荞说:“你为啥美滋滋的,看你这副表情就知道你憋着啥坏主意。”
凌霁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跟着问:“凌跃进,说说,你憋着啥坏主意。”
凌跃进:“……我说我是好人你们信吗!”
——
宋义兰虽然不太赞成季荞买院子的事儿,但她想季荞关了打金铺,说不定真需要场地,一直在给她留意这事儿,这天吃晚饭的时候跟季荞说:“我还真打听到有处院子要卖,就是地方不太好。”
季荞立刻来了兴致,说:“啥地方?”
她自己也在找合适的房子,寒假的时候有时间她一直在寻摸,没合适的而已。
宋义兰说:“那一片儿都是平房,住的人多也杂,要不是说你需要打金的场地,我肯定不让你买那地方的院子。”
季荞心说不过就是后世的城中村呗,再差也差不过秦争鸣现在住的城中村。
“妈,产权清晰吗,没有产权纠纷吧。”季荞问。
宋义兰这个街道办大妈真比房管所的还要消息灵通,她说:“房主儿子有出息,调到京城工作去了,把他老爹也带过去,这套房子就没用了。”
她说:“妈,能联系上房主吧,咱们啥时候去看看吧。”
宋义兰说:“行,那老爹在呢,我联系他试试 。”
街道办大妈雷厉风行,很快就联系上房主,周日就跟季荞一起去看房,这么大的事儿凌霁当然要陪着媳妇,于是田慧芳帮季荞带娃,他们去看房子。
凌跃进觉得季荞一定有什么想法,也跟着凑份子一起去。
果然如季荞所料,老城区,未来的城中村,也只有这种老城区有院子出售。
这种平房区都是拥挤不堪,私搭乱建严重,不过确实比秦争鸣住的那块区域好的多,起码路面上铺了青砖,道路看着整齐。
来往的住户看着都是在这片区域住了很久,都是相互认识的老邻居。
尤其是看到待售的院子,季荞觉得可比她想象得好太多了,这处院子很大,灰砖黑瓦,半新不旧,有正房跟西厢房,地上也铺着砖,院子里有水龙头,厕所在院子外,公用。
房主大爷说这房子水表电表都是独立的,不漏雨,搬进来就能住,他自己住着很舒坦,要不是年纪越来越大,他也不可能卖房到京城去。
如果只是居住,季荞也不愿意拖家带口住在这里,肯定还是住家属院比较好,但要真想复制青铜器的话,这真是个不错的场地。
另外她当然不只是想当做场地,她是想把手里卖机器的钱花出去,当然是买成房子最划算。
而且房子也比她预想的价格低得多,五千块钱。
季荞对房子跟价格都很满意,并且大爷说有地契跟房契,房子是他一个人的,他做主能卖。但总不能马上就把房子定下来,那样显得她太着急,于是她很客气地跟大爷说回家商量,尽快给他答复。
大爷也想把房子卖给体面人家,他怕被骗,觉得跟体面人家交易会少很多麻烦,就说让他们尽快考虑。
回到家后,他们商量买房的事儿,宋义兰非常开明,说:“我看这房子还可以,没啥毛病,暂时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了,反正你们俩手头有钱,想买就买吧。”
凌霁不发表意见,完全由着季荞。
凌跃进非常好奇,问:“二嫂,你为啥要买院子,别说你要打金!”
季荞说:“你信不信,以后房子的价格跟工资比,会很贵。”
她只能剧透这么一点。
凌跃进:“……”
他想了想说:“你现在花五千块钱买院子,跟工资比也很贵。”
之后他们联系了大爷,又一块儿去房管所交钱过户,地契跟房契都换成了季荞的名字,这套院子属于季荞了。
把未来会快速贬值的钱换成一套大院子真是神清气爽。
这城中村的位置极好,像北城这样的大城市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城中村一直存在,肯定要拆迁,季荞就会分到几套商品房,那样他们就不用为房子的事情发愁。
周六下午季荞特意跑了一趟菜市场,买了猪肉跟鲤鱼回来,晚上他们吃了顿丰盛晚饭,感谢宋义兰这些天跑前跑后。
季荞把地契房契看了一遍又一遍,都锁进保险箱,心满意足地说:“我现在有院子了,终于买到院子了。”
物质能让人有安全感。
“恭喜你。”凌霁说。
他理解不了她为什么那么开心,但只要她高兴,他就跟着高兴。
——
中午刚下课,季荞就听见陈竟成在门口喊她,他们通常在午饭后见面,主要说的都是陈竟成掌握的施俊的信息,都是家庭情况等基本信息,没啥大不了的,这样在饭前找他还是第一次。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陈竟成说。
饭前饭后找她不一样,饭前找她说明事情比较重要。
“那走,去湖边。”季荞说。
两人往湖边走着,看四周人少了,陈竟成说:“我来跟你说施俊的事儿,施俊有些私事,可能对跟他谈对象的女生不是好事儿。”
季荞连忙问:“啥事?”
陈竟成说:“我还在跟进了解情况,但八九不离十,但我必须得等证据确凿了才能告诉你,但我又想提前跟你说一声。”
季荞简直想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摇晃他,啥事儿,到底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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