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季荞一是担心凌朵, 二是八卦之心大起,说:“到底是啥事儿啊,咋就不能说?你说的话太模糊了, 就跟没说一样,我猜都猜不着。”
她已经在心里疯狂摇晃陈竟成,想要让他把知道的东西都倒出来,可是表面上很冷静。
陈竟成说:“我这不是觉得重要才来告诉你吗, 你关心凌朵的话, 最好提醒跟施俊交往时注意,等我彻底弄清楚了再告诉你。”
“你知道什么先跟我透露一些, 我快要急死了。”季荞说。
“只有掌握了确凿证据我才能告诉你。”陈竟成说。
他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季荞这件事,但实在不能说更多的。
季荞见问不出来啥,只好放弃追问, 说:“好吧,还是多谢你跑这么一趟。”
“我应该很快就能告诉你更多信息。”陈竟成简直比季荞还八卦。
“那就麻烦你了, 一定要弄清楚告诉我。”季荞说。
——
季荞不可能把陈竟成跟她说的话告诉凌朵,那样不仅不会提醒到她,反而会激发她的逆反, 当然空口无凭的事情也不能告诉家人, 她也不能干等陈竟成的消息,她能做的只能是提醒凌朵不要吃亏。
于是周六下午,季荞买了包话梅准备跟凌朵分享, 谁知凌朵去跟施俊一块儿看电影,快到九点钟才回来, 话梅已经被季荞吃了一大半。
“电影好看吗?”季荞边闲闲地翻书边说。
她看得出凌朵很开心。
“看的是大桥下面, 讲的是一个单亲妈妈未婚先孕,孩子爸跑去国外, 她自己带孩子,遇到一个挺俊的男的愿意跟她组建家庭。男主人公很让人感动,无私接受了母子俩。”
季荞:“……”
书里你对象也跑国外去了,还让你给他养亲生孩子,跟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青春美少女变成怨妇老妈子。
季荞递给她一颗话梅,顺便跟她回了房间,坐在椅子上,用随意的语气问:“你么俩进展到啥程度了?亲过嘴吗?”
凌朵扭捏着不肯答,季荞觉得这不重要,接着问:“睡过了吗?”
“二嫂,你说什么呢,你是已婚妇女,我还是纯洁少女呢,怎么可能呢,我又不是很开放的人,不可能做那种事情,难为情死了。”凌朵的脸颊红透像个大苹果,扭到一边去,不往她这边看。
季荞都看出来了,凌朵扭扭捏捏,心里甜滋滋的既想跟人聊聊她对象,又觉得不好意思。
“那就好,女生在婚前一定不要跟男的有那种事,会吃亏。”季荞说。
“好啦,你就比我大一岁,一股嫂子味儿,我知道了,你现在跟我二哥越来越像,你们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你跟我二哥一样,快变成老古板了。”凌朵说。
“行了,你要说到做到,我去睡觉了。”季荞说。
“合着你等一大晚上就想跟我说这事儿啊。”凌朵把她往外推,“不用操心我,我二哥等着你呢,快跟我二哥腻歪去吧。”
回房间后,凌霁问:“跟凌朵说完了,说的啥?”
季荞大咧咧地说:“我教育凌朵不要有婚前性.行为,避免受到伤害。”
凌霁觉得特别欣慰,在他眼里,季荞都是需要操心的人,没想到她还能教育凌朵这种事情。
“真是个好二嫂,荞荞当了妈之后也长大了。”凌霁由衷地说,她有时候跟他不讲理,但她都是故意的,其实她比凌朵,甚至比同龄人都聪明通透得多。
可是他还没欣慰上两分钟,就听季荞说:“当然我也不是老封建,有的长得特别帅的男的未尝不可,比如长成你这样的,不一定是谁睡谁呢,反正不吃亏就行,可凌朵谈这对象毕竟是个感情充沛的诗人,我担心她会受伤。”
凌霁:???
他的钢笔在纸上重重一顿,把纸都划破了,他书都看不下去,漆黑的眼眸认真地看向季荞。
她这是说的什么话!
好吧,是他盲目乐观了。
季荞毕竟才二十二岁,社会经验不足,三观处于成形期,仍然是需要他操心的人。
他站起身,等她换完睡衣,走到床边牵起她的手,让她坐到桌边的椅子上,自己坐在她对面,他的语气正经又严肃:“荞荞,你想想刚才你说的什么?”
季荞看着他黝黑深不见底的眼眸:“……”
她为什么要补充后面这几句?
“凌教授又要单独给我上课?可是我觉得我说的没错。”
看着他那执着的眼神,季荞知道今天凌教授的小灶是躲不过去了。
“你教育凌朵婚前不要有性.行为这很好,但你又说什么长得帅的也未尝不可那肯定是不对的……”
季荞再次觉得这个教物理的教授其实很能说,他滔滔不绝直到说得口干舌燥,先是给她讲了一番大道理,又讲了人心险恶,有些长得帅的男的其实是斯文败类。
季荞仍然是看在他长相养眼声音又好听的份上,乖巧地接受他的教育。
她去给他的茶杯添了点热水,递到他手里,语气软软糯糯地说:“我其实是想到凌教授,才觉得可以,其实别人都是不行的。”
凌霁抿了口温水,伸手摸她发顶,说:“态度还不错,我说的你都听进去了吧。”
季荞忙不迭地点头:“嗯嗯,我都记住了。”
“没敷衍我?”
“我敷衍谁都不会敷衍凌教授。”
凌霁很欣慰能把她的三观及时拨正。
“把我跟你说的跟凌朵说一遍。”凌教授提出要求。
“嗯,我跟她说。”季荞说。
只有态度好,凌教授才能加快上课速度,她才能早点得到解放。
“不早了,快去睡觉吧。”凌教授还算比较满意。
季荞亲了他脸颊一下,生怕他再多说,赶紧上床休息,看着她蒙得严实的被子,凌霁走到床边,往下拉被子让她把脸露出来,声音带笑:“我不说了,荞荞,快睡。”
——
橙橙这个小家伙很好带,每天傍晚宋义兰把他从学校接过来,季荞让他吃饭喝奶,小家伙需要的睡眠多,晚上八点就能睡着,不过醒得也早,早上五点多钟就醒,宋义兰早睡早起,等小家伙醒了就把他带走,在客厅里陪他玩儿。
夫妻俩不想又是亮着灯又是说话打扰他睡觉,他们把季荞存放打金工具的工作间重新布置,等小家伙睡着后就在这个房间工作看书。
周日,季荞拉着凌霁跟橙橙去她新买的院子打扫卫生,原房主大爷搬走,留下了一些床、桌椅之类的简单家具,他们把玻璃擦得干干净净,还栽上了苹果、石榴跟枣树。
原先还嫌这院子在城中村,现在这么一拾掇,季荞对这个院子愈发满意。
季荞一直在等着陈竟成给她新的消息,原以为速度会很快,可对方迟迟没给,她就感觉到压力了。
连凌朵都问她:“二嫂,你最近很怪,教育我也就罢了,你看我的是啥眼神?”
季荞不想自己承担压力,只好把陈竟成告诉她的话说给凌朵听。
凌朵完全不在乎,说:“想不到陈竟成一个学生会干部,能编造同学的瞎话,他一定是羡慕嫉妒我跟施俊,才编出这些话来。”
——
陈竟成给季荞明确的信息是在两个星期之后,这次他是把季荞叫到湖边,看四下完全没人才说。
听他说着,季荞惊讶得发出“啊”的一声。
这就是书里内容的前传!
她反而有点轻松,毕竟她弄清了书里的内容,到现在凌朵陷入的还不深,还能挽回。
“我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可确实是事实,孩子得的是肝炎,施俊他不愿意面对,我先把医药费垫上了,就在离咱们学校最近的第三人民医院。”
孩子,那个孩子现在就已经出现了!
“哦,这真是件大事,是跟凌朵有重要关系的大事,多谢你告诉我。”季荞说。
“季荞,你表现得真淡定。”陈竟成赞道。
真是不敢想象,如果她没有找陈竟成打探施俊的消息,那么施俊有个孩子的事情就不会被发现,那么凌朵可能是在婚后才发现施俊有个孩子,爱他太深才帮他养孩子,难道是这个逻辑?
“太感谢你了。”她说。
陈竟成说:“我也去忙了,施俊不见人影,我还要去找他,毕竟孩子需要医药费,他不能不管。”
跟陈竟成分开,季荞就去找凌朵,她语气有点严肃:“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跟施俊有关的,你听了可不要惊讶。”
凌朵急了,她隐隐觉得不安,说:“二嫂,啥事啊,有话快说,你最近就神神叨叨的。”
“你一定要冷静点,听我说完。”季荞说。
凌朵愈发不安,说:“你说吧。”
两人去了啦啦队的排练教室,季荞把从陈竟成那里听到的都讲给她听,对方说得就比较概括,她也一样,她说:“施俊一家在村里,他们家身份特殊,有一户人家特别照顾他们,施俊一家很感激那家人,那户人家有个女儿,跟施俊是青梅竹马。”
听到这话,凌朵脸色变得青白,说:“我不知道,施俊从来没提起过。”
季荞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施俊高考前后跟那姑娘有过那事儿,那姑娘生了个闺女,现在得了肝炎,在第三医院住院呢。”
“凌朵,凌朵……”
凌朵脸色煞白,她傻了。
季荞安静地等着,好一会儿才听她说:“真的吗?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嗯。”季荞点头。
凌朵终于回过神来:“我要去医院看看。”
“我陪你去。”季荞说。
见凌朵往车棚的方向跑,季荞又把她拉了回来,说:“下午马上就开始上课,犯不着逃课,下午下课再去。”
等到傍晚,凌朵下课就往外冲,在教学楼前面等季荞,两人骑车去往医院的方向。
“我真希望这是假的,施俊那么老实巴交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凌朵的声音机械又麻木。
她好像已经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季荞说:“男人都是管不住下半身的动物。”
除了凌霁,她想凌霁应该是个例外。
“二嫂,你快点骑。”凌朵火急火燎地催她。
季荞特意放慢速度,说:“你冷静点。”
到医院按照陈竟成的指示,他们找到了相应病床。
路上,季荞一再告诉凌朵要冷静,凌朵也说她会冷静,可到了医院,看到那个叫曹红叶的女人跟她的孩子,凌朵的声音还是带了几分挑衅:“我是施俊对象。”
季荞觉得在施俊的孩子面前,对象这个词显得很无力。
床上的孩子脸色蜡黄,已经睡着,正在输液。
在八十年代,肝炎是常见病。
这个叫曹红叶的女人皮肤微黑但长得清秀,看上去非常淡定,对凌朵的到来丝毫不见惊讶慌乱,甚至一点触动都没有。
平静地打量她几眼之后,只是看向床上睡着的孩子,没接话,自顾自地说:“孩子是我自己要生的,是我自己的孩子,施俊他不知道,跟他无关,要不是盼盼生病,我也不会到北城来。请你放心,我不会破坏你跟施俊的感情,你不要责怪施俊,不要抱怨他,等孩子病好我就走。”
季荞觉得这女人外表看上去像是那种任劳任怨坚强隐忍的传统女性,简直是乡土题材电视剧里的女主配置,可这几句话听得她血压几乎爆表。
要是施俊真像书里那样把孩子给凌朵养,自己在国外当甩手掌柜不回来的话,跟曹红叶还真是像,俩人那么般配怎么不锁死呢。
可书里曹红叶怎么放弃养自己的孩子了呢。
凌朵这个外强中干的姑娘又傻掉了。
她的话沙哑无力:“盼盼,你是盼着施俊吗?盼着他回去找你们?盼着他承认你们母子?”
曹红叶淡定又强硬:“我的事情跟施俊无关。”
凌朵脸色惨白:“既然你说孩子跟施俊无关,那你为啥要把孩子生下来,这能是单方面的事情吗?”
曹红叶说:“我生的是我自己的孩子,我当然能决定,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学生会认为我没有生育权吗。”
凌朵气傻了,说:“口口声声跟施俊没有关系,那你为啥到北城来,还不是来找施俊!”
曹红叶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你说的可真轻松,我没钱,当地医疗条件差,我难道看着孩子死?”
听这语气,对方内心非常强大,她有自己的逻辑体系。
她这种固执的理所当然的态度激得季荞火气继续往上蹿,但她不是当事人,再说对一个带孩子来看病的女人又能说些什么呢,她强忍着没说话。
季荞拽凌朵:“走吧。”
不要跟这种人说话,她又弱势,又试图用她强大的逻辑打败你。
季荞拉着机械又麻木的凌朵走了。
这个前二十年人生过得非常平顺没有风浪的姑娘还是第一次受到重大打击。
站在医院门口,凌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季荞停下自行车,把她拉到人少的地方,说:“你哭啥,这不是好事儿吗,你跟施俊又没怎么样,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不就是不管曹红叶,也不管那孩子,你不搭理施俊跟他分手不就完了吗,多简单啊,只要你下决心,这事儿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凌朵只是哭,等她哭够了,抹干眼泪说:“我不回学校,我回家。”
“那走吧。”季荞说。
她们回去的晚,一进门宋义兰就说:“你们还没吃饭吧,饭在锅里给你们留着呢。”
橙橙知道妈妈还没吃饭,马上拉着季荞的手往厨房里走,季荞很欣慰,不大丁点的小奶团子也知道关心她。
“妈妈,吃饭。”奶声奶气的声音非常治愈。
凌朵哭得通红的眼睛被老夫妻看到,宋义兰问:“这是怎么了,这么大丫头哭成这样?”
见凌朵不说话,板着脸径直往屋里走,又问季荞:“她咋回事?”
季荞可不想自己扛着这事儿,反正家人都知道凌朵这个对象,当然要把这件事跟家人说,于是一边吃饭,一边把这件事简略说了一遍。
宋义兰马上就炸了,拍着沙发扶手说:“啥玩意,我琢磨着诗人就不靠谱,那小子还真不是好东西,凌朵不是被糊弄了嘛!”
她去拍凌朵房门,可是凌朵不开,宋义兰只能坐回到沙发上,说:“这丫头又蠢又倔,当时我们就不看好那个对象,原来是这样。”
宋义兰召集大家紧急开会,凌朵被他们保护得很好,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他们都很生气,七嘴八舌地骂个不停。
宋义兰问季荞:“你们都是小年轻,你怎么看?”
季荞说:“妈,这事儿多简单啊,不就谈对象失败了吗,不搭理他们就得了,又没啥损失,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事儿绝对是好事儿。”
要是知道书里养孩子的内容,他们这些人还不得炸了。
正是知道书里内容,季荞才这么淡定,当然是及时止损比什么都强。
宋义兰说:“对,你看我都急糊涂了,多简单的事儿啊,别跟他们掺和就行,让凌朵跟那人断了。”
——
季荞帮凌朵请了两天假,到第三天她才去上学,施俊还是拒绝处理这事儿,没来上课也不露面,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们班的学生倒是给捐了款,给小孩治病。
“你给小孩捐了十块钱?”季荞问。
凌朵点头:“对。”
季荞想凌朵真善良,但这份善良最好止步于此。
凌朵这些天好像不太清醒,脑子晕乎乎的,季荞没跟俩饭搭子一起吃饭,每天都陪着凌朵,这天中午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在路上遇到陈竟成,凌朵立刻就跑了过去。
她冲到对方面前,大声质问:“陈竟成,你为啥多管闲事,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施俊的私事也不会闹得全体学生都知道,施俊他是无辜的,他也是受害者,他不愿意这事儿被曝光,都怪你,他的清白他的名誉都被你毁了,以后你让他怎么做人,你们休想逼着施俊承认。”
季荞:“……”这是恋爱脑的说辞吗?槽多五口。
陈竟成有点懵,微微皱眉说:“可是那小孩需要治病,母子俩需要医药费生活费,再说我也没做什么,这件事曝光跟我关系不大。”
季荞揽着凌朵肩膀让她冷静,说:“是我让陈竟成帮忙留意施俊,这才发现了这件事,陈竟成是好心啊,他给母子俩医药费加吃穿用度一两百块钱呢,别人能垫这么多钱吗,连施俊自己都不管。”
她声音沉下来:“你冷静点,你早点知道母子的存在是好事,要不是陈竟成,你说不定还蒙在鼓里。你指责错对象了,你该指责的是施俊,不是提供帮助的热心同学。”
处于混沌状态的凌朵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恨恨地看着陈竟成不说话。
季荞又对陈竟成说:“她现在不太冷静,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陈竟成很宽容地点头:“没事儿,有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这几天季荞没怎么对这件事发表看法,等跟陈竟成分开,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开始劝她:“你清醒点吧,不要同情施俊,不管他是受害者还是跟曹红叶两情相悦,只要你跟施俊分手,那些跟你都没关系,你一身轻松,找个没有烂事儿的对象多好啊。”
“我接受不了。”凌朵嗫嚅着说,她愤懑,不甘心,觉得被骗被辜负。
“你用不着接受,分手就行了,你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记住,你最好的出路就是分手。”季荞说。
——
凌霁这两天忙,晚上九点多才回,季荞跟他说了这件事,又问:“青梅竹马真是势不可挡,找个有青梅的对象真是倒霉啊,你有青梅吗?”
凌霁看了眼她水润晶亮的双眼,那是熟悉的猹在瓜田里上蹿下跳时明亮的眼神。
她循循善诱:“咱爸的战友的闺女,工友的闺女,家属院这么多人,跟你一块长大的肯定有不少吧,你跟哪些关系比较好?听咱妈说,爱慕你的女青年很多,你的青梅呢,嫁人了吗,在做什么工作?”
凌霁唇角保持着好看的弧度。
媳妇这是在找茬,她要深度挖掘他的历史然后借题发挥。
他轻松回击:“任长安跟沈培初算吗?”
季荞被他逗笑,说:“算啊,他们俩就是你的青梅竹马,刚好两个,你的青梅有了,竹马也有了,他们俩知道你把他们当做青梅竹马肯定很开心。”
凌霁点头:“嗯。”
来自媳妇找茬的压力轻松化解。
第 42 章
季荞最近感受到有个孩子的幸福了, 每天傍晚她回到家,橙橙都在等她,见到她马上迈着小腿跑过来, 第一句话就是牵着她的手仰着小脑袋看她,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吃饭。”
季荞弯腰把他抱起来,亲昵地亲亲他鼓鼓的脸颊说:“橙橙乖, 一会儿就吃晚饭。”
小奶团子跟她那么亲近, 无条件地爱她。
她也超级爱这个整天操心她吃饭的小宝贝。
吃饭对他这个热爱干饭的小孩是重要的大事儿,他吃的都是田慧芳单独给他做的稀粥烂饭, 要不就是蒸鸡蛋煮面条之类的,可他要拉着妈妈跟他一起吃饱。
他坚持让季荞吃他的青菜鸡蛋面时,季荞感动极了, 她会分一些他的并不算好吃的少盐少油水的食物,吃得香喷喷, 还说:“好吃。”
妈妈吃得香,小奶团子吃得就更香。
热爱干饭并且早晚补充奶粉的小孩长得很结实。
宋义兰夸奖小团子说:“有这样儿子你就偷着乐吧,一般小孩这时候还让大人喂饭呢, 还护食, 自己的东西不分给别人吃,哪有拉着妈妈一块吃饭的。”
凌霁问过几次说为啥不叫爸爸吃饭,可橙橙依旧只叫妈妈吃饭。
季荞牵着儿子的小胖手, 心满意足地说:“当然是橙橙觉得爸爸吃饭不用操心。”
宝宝的关心跟依赖让季荞变得格外有爱心。
为了让橙橙吃上她亲手做的鸡蛋饼,季荞尝试了好几次, 本来觉得做鸡蛋饼很容易, 没想到还有点难,开始几次都做得糊在一起。
直到做第五次, 季荞才能驾驭鸡蛋饼这种食物,橙橙才吃上她做的爱心鸡蛋饼。
周日,一大早季荞往菜市场跑,买回来黑鱼,切片,每片鱼肉她都用手摸过,确保没刺才剁成鱼糜,做成鱼丸。
她是照着菜谱做的,觉得做鱼丸比做鸡蛋饼还容易一些。
凌霁抽出时间在旁边看着她操作,觉得她格外有耐心,第一次做菜就挑战高难度,还能做得像模像样。
季荞很有动力,她觉得要给孩子多补充营养,孩子不爱生病就好带。
鱼丸煮出来嫩滑可口,橙橙小半碗,果果一大碗。
“二婶做的菜真好吃。”果果吃着美味鱼丸说。
“那果果就多吃点。”季荞说。
橙橙不愧宇宙无敌干饭乖的外号,从妈妈开始做饭起就坐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等着,等鱼丸做好又很配合地吃上三四颗。
“妈妈,好吃。”橙橙声音甜甜地说。
他还让妈妈吃,看季荞也吃他才美滋滋地吃自己碗里的。只是季荞不让他多吃,要不他能吃得更多。
另外的一件大事,季荞最近在敦促全家人劝说凌朵,她给的思路就是赶紧分手,凌跃进本来想去找施俊,质问他为什么糊弄他妹妹,但季荞说完全没必要。
家人接受她这个思路,齐心合力劝说凌朵,他们的目标一致,建议她赶紧了断,那堆破事就跟她没关系。
季荞很担心她往恋爱脑方向发展,跟她说:“说不定以后施俊会管他的孩子呢,那他媳妇就得当后妈,后妈不好当,说不定养了孩子,孩子长大也不认后妈。”
凌朵失笑:“谁年纪轻轻的愿意当后妈,我自己还是孩子呢,我对那母女俩一点好感都没有,无论如何绝对不可能给别人带孩子。”
宋义兰说:“你笑啥呢,那可不就是后妈吗,你不想当后妈就赶紧别搭理他。这小子还真不地道,就让他跟给他生孩子那女的结婚吧,除此之外谁家姑娘嫁给他都会倒大霉。”
凌霁以前觉得自己教育凌朵有些话不太方便说,就让季荞说,但现在这个情况,他只能亲自上阵。
凌教授别看教物理,但绝对是他们家最雄辩,最有说服力的人,他说:“你这些天都没见到施俊吧,他作为当事人怎么能不出现?遇到事他先躲起来,你赶快清醒点,这样的男人完全靠不住。”
“再说他都有孩子了,你一定不要掺和进去。你以前完全不知情,跟这种男人谈对象不是你的错,用不着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问题是出了事儿你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你该怎么处理,你好好想想。”
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之后,凌朵哭得稀里哗啦,说:“别说我了,我一定会跟施俊一刀两断,以后不再搭理他,总可以了吧。”
凌朵最近是季荞的小尾巴,吃饭,放学,上公共课都要跟季荞一起。
要不是季荞也在,她都没勇气来学校了。
“我觉得很丢脸,很多人在对我指指点点。”凌朵说,施俊躲了起来,可她在硬着头皮上课。
以前当诗人的女友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丢脸。
季荞说:“你不要怕别人议论,别人爱说啥就说啥,还能堵他们的嘴不成,反正到目前为止,你没什么损失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我不想成为负面焦点。”
“你跟施俊分手,这事儿很快就翻篇了。”
而凌朵只能从曹红叶那里感受到压力,根本就见不到施俊。
施俊当了多天鸵鸟之后,他终于开始面对现实,他说会挣钱把同学的捐款都还给大家,小孩的病已经治好,曹红叶带着孩子回了老家。
这件事对这个中文系才子的影响特别大,他在上大学前让年轻女人怀孕并拒不承认,让某些人联想到陈世美,并且在小孩生病期间他躲起来不管不问,就跟人间蒸发一般。
以前很多同学羡慕他的才华,现在纷纷唾弃他的不仁不义不管不问,都说他是个没责任感没担当的人。
不仅学生们纷纷口头谴责他,当然这事儿也会影响到相关老师对他的判断跟评价,说不定真的会影响到他的毕业分配。
这天,施俊终于出现了。
这时正是傍晚放学时间,凌朵这些天都跑家,俩人在教学楼前汇合,正要一起去自行车棚。
这还是凌朵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他,一看到对方凌朵就下意识想要绕路,季荞拉住她的胳膊说:“赶紧分手,说清楚,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且不说未婚有了孩子这么大的事儿,就说遇事的鸵鸟做法,这种男人都得扔垃圾桶。
遇到事儿,这个男人躲起来不出面,让季荞这个非当事人都感觉无助且无力。
他要是季荞对象,还不得上去先暴揍一顿再说话!
施俊明显看出凌朵脸上抗拒的表情,站在原地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向这边走过来,离得还有几米远,他站定说:“凌朵,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凌朵只觉得四周的人都看过来,并且眼神都很复杂,她下颌线紧绷,说:“有什么话,你赶快说。”
施俊也看看四周,说:“借一步说话。”
凌朵抓住季荞的手,说:“你跟我一起。”
季荞鼓励她:“凌朵,你早就成年了啊,这点小事儿你自己能处理,一个原则,分手,他说什么都不要同情他,不要再搭理他。”
施俊当然能听到季荞的话,不过季荞不在意。
季荞是想吃瓜,可是她觉得这种事情就两个人花几分钟说清楚就行,她没必要在旁边。
可是凌朵紧抓着她的手说:“二嫂,你别走,你跟我一起。”
季荞答应她:“好吧。”
他们一块儿往没人的湖边走,看周围人不多,凌朵说:“这么多天我都没见着你,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
施俊一直不作声,直到走到湖边,看四周无人他才开口:“凌朵,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深深伤害了你,最受伤的人是你,看到你受伤害我很难过。”
先是道歉,接下来他开始说他的苦衷:“我真不知道曹红叶生了孩子,我回想了一下,那个晚上的事情很混乱,我都想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有了这么一个孩子,我没想到她会存在,所以我一时半会不能接受,我现在已经想通了,以后我该承担的承认我会负责,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接下来是他在乡下糟糕的很惨的经历。
再接下来是凌朵在他心目中是多么美好,说凌朵是他的女神,是他所有的灵感来源,他做得不好,都是他的错,恳求凌朵再给他一次机会。
季荞默默听着,他真的能言善辩,出口成章,真是一篇完美的道歉文章。
他那么有才华,看上去苍白、无辜、无助、诚恳,瘦削的身形又让他多了几分楚楚可怜,总之,他看上去特别惨。
也许真的会让某些女性母爱泛滥,同情他,对他爱的死心塌地。
果然,凌朵又听傻了。
季荞拍拍她的手臂:“他说的差不多了,该你表态了。”
凌朵这才从声情并茂感人肺腑的道歉中回过神来,先看了季荞一眼,又转向施俊,说:“哦,你说完了,不管你怎么样对待那母女俩,都跟我没有关系,咱俩已经分手了,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我听说曹红叶跟帮助她的同学说你们是青梅竹马,有些事情外人理解不了,看来你青梅也不是善茬,那么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对待你的青梅跟你闺女吧,你不要祸害别的女人。”
她的语调很伤感,但语气决绝,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季荞在心里默默给她点了个赞,好样的。
等她说完,又直接夸她:“凌朵你很棒。”
施俊竟然哭了。
他那么无助,眼眶通红,看得出极力克制,痛苦而隐忍,但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他声音哽咽:“凌朵,你知道吗,你像是一道光,照亮我从烂泥潭里走出来的路,你在我心中,永远是唯一的……”
季荞提醒凌朵:“他又在写诗。”
凌朵语气急躁,皱眉说:“这些话你还是跟你青梅跟孩子去说吧,以后你不要再跟我说话,老死不相往来,我不想理你。”
季荞一直没发表看法,这时忍不住对施俊说:“现在你的一切跟凌朵都没有关系了,不管你是不是在泥潭里,无论如何,你不要把凌朵往烂泥潭里面拽。”
施俊更难过了,泣不成声,他用手指抹着眼泪,可眼泪越抹越多。
这次,是凌朵拉着季荞离开的,走出十几米远季荞还回望了一眼,湖边那瘦削的身影像雕像一动不动,形影相吊,很孤独落寞。
不过一点都没激起季荞的同情心,她说:“施俊应该是只爱他自己,他没有让任何女人幸福的能力,凌朵,你值得一个爱你的男人。现在好了,你跟他没关系了,要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以后别纠缠。”
凌朵语气无悲无喜:“知道了。”
“你保证以后不再理他。”季荞要巩固阶段性成果。
“我保证,老死不相往来。”凌朵说。
季荞对她的表现满意。
想了一会儿,凌朵又说:“二嫂,很多学生都认为曹红叶是受害者,其实她才是强势的一方,计划生育这么严,她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其实就是想用孩子捆绑施俊,即使孩子不生病,她也一定会让施俊知道有这个孩子,绝对不会坚强隐忍地自己养娃。”
季荞觉得凌朵很棒,理智回归,她说:“不管这俩人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你用不着去分析去考虑他们这些破烂事,你简简单单就能置身事外,你现在应该觉得很轻松。”
凌朵双手高举,舒展了下身体,说:“有点难过,不过一想到跟施俊的青梅跟孩子再也没有半点关系,就觉得很轻松,他们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了。”
“一切都结束了,那就回家吧。”季荞说。
凌霁这几天还在忙工作,他回来得晚,不过在吃饭时季荞就把凌朵跟施俊分手的事情说了。
“恭喜凌朵离开那个不负责任的男的。”季荞说。
她要通过家人给凌朵做思想工作,把胜利成果巩固下来,严防死灰复燃。
宋义兰首先表扬她:“凌朵真棒,这样的男的就得早点跟他断干净,妈以后给你找对象,啥样男的找不到,以后再找对象可得好好挑挑,妈给你把关,咱绝对能挑个好的。”
凌志国很欣慰:“凌朵真长大了。”
田慧芳说:“这是大好事,明儿嫂子早上去买肉,给你庆祝。”
凌跃进终于有了点哥哥样子:“我明天去买排骨买鱼,恭喜凌朵脱离泥潭。”
第二天傍晚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有红烧排骨,豆腐炖鱼块,炸酥肉,冬瓜丸子汤,还喝了可乐,凌朵似乎被美食治愈,精神气色都好了很多。
“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还有,二嫂,多谢你的陪伴。”她说。
凌朵最近还跑家,尽量在学校少呆,不过季荞觉得她表现不错,她完全没再搭理施俊,这件事对她的影响逐渐消失,她又变得活泼开朗,终于她不再当季荞的小尾巴,正常住校上课。
而施俊受了巨大打击一直都很消沉,据说这个大才子连诗都写不出来了,不过,这跟她们没什么关系。
凌朵的学习生活恢复正轨,凌家人的生活也一样。
——
这天刚进家门,田慧芳就喊她:“我从门卫室拿回来的你的一封信,在茶几上呢,我看是港城寄过来的,你在港城有亲戚?”
季荞走到茶几边上把信拿起来,看上面的陌生的邮戳跟地址,说:“没亲戚。”
“那谁给你写信啊?”田慧芳随口问了一句,接着厨房就响起热油刺啦的响声。
季荞把信封打开读信,突然惊呼:企恶裙以巫二儿七五二巴一整里“竟然是我姑父的信,真是太意外了。”
季荞当时请海岛老兵帮忙时也没报多大希望,不过就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对方真找到了她姑父,她姑父还给她写了信。
为了稳妥起见,她给老兵的联系方式有大姑的,也有她的。
现在两岸通信有严格限制,他们收到的信是从港城寄过来的,肯定是姑父托了人。
她问凌霁:“你还记得我大姑吧,就教我打金的那个。”
凌霁点头:“嗯。”
季荞开心极了,简略说了事情经过,她说:“我大姑的对象上了抗美援朝战场,受伤被抓去了海岛,这一走就是几十年,终于联系上了,还是我拜托一个顾客帮忙找的,那个顾客也是回乡探亲老兵。”
凌霁说:“你大姑肯定特别高兴。”
他觉得自己媳妇性格挺好,成不成的不论,总之敢于向别人开口求助,这不别人就帮了忙。
宋义兰倒是对季荞大姑的事情感兴趣,问了好多问题,还说:“你大姑应该跟我们是同龄人,她跟你姑父都没结婚吗?”
季荞点头:“他们十几岁就定了婚,我姑父才跟着队伍走的,他们都没结婚,我大姑在村里独居特别难,她年轻的时候总有光棍骚扰她,但她都坚持下来了。”
宋义兰感慨说:“真不容易,这种情况知道对方都还活着就挺高兴的。”
信里简略写了这么多年他的经历,未婚,孑身一人,经营茶叶生意,他会想办法回来探亲。
结尾写:大侄女,你收到这封信一定要告诉你大姑我还活着,我一定想办法回来,我们肯定能再见面。
她收到信,大姑一定也收到了信。
季荞现在对老兵充满感激,只是这恩情难还。
她想去看看老兵的家人,可是当时并没有留下他家地址。
但她想最该感激老兵的是姑父,不知道老兵找他花了多少功夫精力,她相信姑父依旧不忘初心,像大姑口中描述的那样人品道德高尚,这么大的恩情一定会表示感谢。
“我想我大姑应该能收到信,但我还是写信跟她说一声。”季荞说。
“行,你快去写信吧。”
季荞马上上楼拿纸笔写信。
本来想把姑父的信直接寄给大姑,但稳妥起见,不想这珍贵的信被寄丢,她准备只在信的开头写几句话,直接把整封信抄一遍。
季荞第二天到家属院门口就把信投进了邮筒,第三天一大早她就接到娘家人打来的电话。
陈秀英的声音听上去特别兴奋:“季荞,你大姑收到你姑父的信了,你姑父真去了海岛,他没死,在海岛好好的,还说回来探亲呢。你大姑也在边上呢,让你大姑跟你说。”
姑嫂两人一大早跑到城里来打电话,也是想着早上季荞肯定在家。
电话那头换了季保淑说话,她同样兴奋:“你姑父真没死,季荞,想不到他真没死,我认得他的字,信就是他写的,他还说是你拜托老兵帮忙找的他,大姑真是有个好侄女,你姑父说会想办法回来探亲。”
现在又换成陈秀英说:“你大姑夫也没结婚,还是没结婚好,要不看着人家拖家带口的也是心酸,你大姑知道他还活着就挺高兴,知道他还没结婚就挺意外,我们都说她该苦尽甘来了。”
季保淑说:“嫂子你可别这样说,他啥想法我还不知道呢,他能活着就行。”
陈秀英说:“对,以前咱们都觉得你姑父是牺牲了,反正你大姑精神气色都比之前好多了,就像年轻了十岁,咱整个季家庄都轰动,那些说你大姑老姑娘不嫁人的都该闭嘴了。”
季荞插不上话,就握着听筒听她们俩说,她能想象得出来这件事已经上了碾盘情报中心头条。
“季荞,这件事大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季保淑说。
季荞话中带着笑音:“大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也是凑巧,我给一个探亲老兵复原了一件银首饰,那首饰是他妈留给他的念想,他觉得我手艺好,感谢我,我提出请求帮忙时他才愿意帮我,说到底还是大姑教我的手艺。”
季保淑说:“我跟你大哥还有新收的几个徒弟现在已经在加工厂加工银器银首饰了,我们现在挣得都不少,你大哥学的快,现在也会做银壶银杯。”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一会儿,陈秀英才说:“不聊了哦,电话费太贵,十几块钱没了,有事写信。”
“大姑,你就安心等大姑父吧,现在回来困难,他一定会想办法。”季荞叮嘱说。
“我身体好着呢,荞荞。”
放下电话,宋义兰问:“听你妈跟你大姑那语气特别高兴。”
季荞点头:“那肯定。”
宋义兰很八卦地说:“俩人既然都未婚,等了一辈子,会不会再续前缘?”
季荞不知道五六十岁的人会不会愿意夕阳红,有心想采访下宋义兰,但觉得不合适,只能说:“等他们见了面就知道了。”
第 43 章
夫妻俩又放暑假了。
季荞不用再去上课, 可不大丁点的小奶团子还得每天都去托儿所,一想到这个,她简直快乐得要笑出声来。
把橙橙送到托儿所时, 路上有人问:“季荞,这是你儿子吗,怎么像个小丫头?”
以前季荞都给橙橙剃光头,她觉得小孩多剃几次头, 头发就会变得乌黑浓密, 可现在橙橙大了不肯让剃光头也不让理发,只接受季荞用迷你小剪刀给他理发。
季荞压根不会剪, 只能把刘海剪齐,别处的头发略作修剪,所以小家伙总是顶着一头长毛, 漂亮得像小女孩。
季荞的好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跟人解释说橙橙护头不让理发, 想到她马上就可以回家,想吃东西就吃东西,想睡觉就睡觉, 心情非常愉快。
小奶团子可不知道妈妈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平时奶奶送他上学,可今天是妈妈来送他上学,妈妈笑得好开心, 被妈妈的笑容感染,小奶团子也笑得特别甜。
小奶团子摇晃着小胖手, 奶声奶气地说:“妈妈, 再见。”
季荞心情愉快:“等放学妈妈来接你。”
小奶团子特别开心:“好,妈妈。”
季荞当然比小奶团子心情更好, 回到家后她立刻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
那种她儿子在上学,可她在家睡觉的感觉非常好。
——
到傍晚,季荞把小奶团子接回来,吃过晚饭想要哄小团子睡觉,然后去贾瑞雪家八卦她在家属院听到的消息,没想到对方先来了。
贾瑞雪吃过晚饭一点时间都没耽搁跑到凌家来,看凌跃进就在椅子上坐着,兴致高涨,说:“我给大家讲个笑话。”
看她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凌跃进头皮一紧,说:“你来就不会有好事儿。”
贾瑞雪朝楼上喊:“季荞,你在吗,听笑话不?”
季荞听到喊声,当即决定让橙橙晚点睡,她要听笑话,橙橙这个小家伙更是一骨碌爬起来,赶紧跟着妈妈一块下楼。
凌霁知道媳妇当了妈可是八卦之心不减,也跟着妻儿一块儿下楼。
他再矜持,可追在媳妇孩子身后八卦的场景还是出现了。
他有点担心橙橙会不会被妈妈带动得特别八卦,女孩爱八卦他觉得没什么问题,可男孩子爱八卦好吗?
凌志国最近看贾瑞雪顺眼多了,她最近在做销售工作,是个很出色的销售员,只是她自己舍不得放弃播音员的岗位,两个岗位都在做。
凌朵也从房间里出来,说:“啥笑话?快讲吧。”
看着主要人物全部到位,贾瑞雪开讲,说:“有人去派出所举报凌跃进听邓丽君的歌。”
凌跃进马上弹跳起来,沉着脸问:“谁,谁这么缺德?”
看凌志国的脸都黑了下来,贾瑞雪赶紧说:“凌伯伯你别生气,没举报成,公安说他们现在不管这事儿,就是还没明确说邓丽君的歌解禁,但他们已经不管了。”
凌志国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
凌跃进重新坐回椅子上,说:“快说,哪个缺德玩意?”
贾瑞雪笑得花枝乱颤,说:“你的大宝贝。”
季荞说:“凌跃进的大宝贝不是左向红吗,是左向红举报他吗?”
凌跃进:“……”
他觉得他对左向红的感情挺美好的,可是从这两个女人嘴里说出来让他觉得味同嚼蜡索然无味甚至有点猥琐。
贾瑞雪笑道:“对,就是左向红,当然还有她现对象。”
凌跃进:“……”
他突然又跳起来,说:“她举报我干什么,有病么!”
“哈哈哈哈,一定是因为爱,左向红一定很爱你。”贾瑞雪笑个不停。
凌跃进的脸黑得像锅底。
这件事原来是这样的。
左向红最近很不爽,她偶然跟凌跃进在家属院碰面,对方竟然高傲地扬着头,完全忽视她,就跟没看见一样,直接迎面走过去了。
凌跃进绝对是故意的。
要是别人做这个动作,杀伤力可能只有一点点,可是凌跃进做这个动作,杀伤力足有好几倍。
舔狗怎么能是这个态度。
这让左向红憋了一口气,第一次,她忍了;第二次,她又忍了,第三次,她想让凌跃进吃点苦头。于是左思右想,她想到凌跃进曾经送给她邓丽君的磁带,邓丽君的歌现在还是被禁止的,很多人都偷偷摸摸听,如果举报凌跃进,公安会教育他,刚好能挫他的锐气。
但是她自己是不可能去举报的,于是她就撺掇安丽,她跟安丽说现在邓丽君的歌禁听,凌跃进就听邓丽君的歌。
安丽是个很精明的人,几乎马上就弄明白了继姐的意思,怎么可能!她跟凌跃进无冤无仇,她怎么可能被人当枪使?
于是她反过来撺掇左向红,说:“姐,我们要帮同志上进,凌跃进犯了错需要有人把他从犯错边缘拉回来,你去公安那举报他,他肯定能改正错误。”
左向红怂恿安丽不成,只能自己上,她还要拉上施向东,一举两得,还能表明自己坚贞的心。
施向东不爱干这种事,他觉得这纯粹是癞□□上脚面,不咬人膈应人,可对象极力要求他跟着一起去,他只能跟着。
结果有点小意外。
公安问:“你跟凌跃进有仇?”
凌跃进没犯过啥大事,但是来过好几趟,公安当然认识他。
左向红疑惑,什么意思?
本来是很正常的一句问话,配合上公安的语气就别有深意。
公安说:“你要是前段时间来举报我们还得管,可你来晚了,百姓掌握的信息可能会滞后一些,现在百姓是否听邓丽君的歌我们已经不管了。”
左向红:“……”
来晚了?
公安都不管了?是允许听了的意思?
从派出所出来,施向东觉得尴尬极了,他本来就不想干这种事,结果公安还不管。
季荞心满意足,吃了这个瓜,她爽了。
凌跃进愤恨地说:“以后我跟她势不两立。”
凌志国说:“你以后不搭理她不就行了吗!”
季荞很开心她站在吃瓜一线,左向红跟施向东举报凌跃进不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厂区跟家属院,丢脸的不是凌跃进,是两个举报人。
这要是举报成了也行,举报成了就能说明他们是正义一方,偏偏没成,搞得他们好像是见不得光的小人一样。
除去最开始以修机器做交换条件那件事,施向东在厂里表现都挺好的,他极力维持有家庭背景有技术的大学生的形象,依旧是很多女青年的爱慕对象。可就是这个一念之差的小小举动,让他的口碑急转直下。
左向红就更不用说了,女工都在跟她打听这事,各种说法都有。
“人家听磁带又没惹着她,她去举报干啥,主要是公安还不管。”
“私下里搞小动作,以后可得注意点,省着她有事没事瞎举报。”
左向红听了这些说法:“……”
她最近情绪低落又沮丧。
她没有什么坏心眼啊,她知道这件事即便去举报也不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她只想教训一下凌跃进,没想到大家都在谴责她。
为什么她在工厂的人缘会这么差了!
她试图跟凌跃进解释,让自己获得内心的平静安宁,谁知道,凌跃进再见到她,更加高傲无视,简直是鼻孔朝天,带着轻蔑无礼走了。
走就走吧,他居然退回来,趾高气扬地说:“我早就不爱你了,请你自重。”
左向红:“……”
更要命的是还有人认为她爱惨了凌跃进,觉得她是爱而不得,要整点事出来引起凌跃进的注意。
甚至连施向东看她的眼神都有点奇怪!
——
凌霁本来对这种八卦没兴趣,但媳妇就爱吃这种瓜,他被动关注也知道整个事情经过,吃过晚饭带娃回到三人房间,凌霁问她:“有意思?”
季荞点头:“嗯嗯。”
“我要去京城出差,现在放暑假,你跟着一起去吗?等你以后上班就没寒暑假,没机会跟我一起去了,你不是想去逛旧货市场吗。”凌霁问。
季荞不假思索地说:“去。”
她兴致高涨:“有寒暑假可真好啊,能跟你一块去京城可太好了,我真想去京城的旧货市场看看,一定能捡到漏。”
凌霁觉得很欣慰,好在季荞对她的本专业跟对八卦一样感兴趣。
季荞热爱捡漏,一是像她这样学文物专业但又没接触过多少文物的人,见到真品就会浑身舒适;二是八十年代还有漏可拣,她会很有成就感,把文物留在手里等着升值。
凌霁看她那么兴奋,不想让她失望,提前打预防针说:“我要忙工作,忙完工作才能有时间陪你。”
季荞说:“不用你陪我,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我认识路,给我一张地图,我能走遍京城。”
凌霁相信她的能力,另外他觉得媳妇看着柔弱,但能够暴揍坏人这一点挺好的,即便到陌生的地方,也不用担心她。
既然决定跟凌霁一起去,那就有了另外一个问题,带不带橙橙。
“带橙橙去吗?橙橙一直跟咱俩睡,还没跟咱们分开过呢。”季荞犯了难。
凌霁说:“你自己带娃的话会有点难度。”
他其实更倾向于不带橙橙去,那样季荞会很轻松。
季荞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凌霁不想让她带娃是觉得她自己带娃吃力,可她觉得自己可以带橙橙,下一次不一定啥时候有机会去京城,不如也带橙橙去见见世面。
她说:“橙橙已经一岁半多了,可以带出去。”
她既然已经做好决定,凌霁没有反对,说:“那就带橙橙去,只是夏天热,你们俩会辛苦一些。”
季荞说:“总比冬天强,冬天冷才受罪呢,夏天衣服薄,需要带的行李少,橙橙也好抱。”
决定好带橙橙去之后,季荞又去邀请秦争鸣。
“师父去京城吗,师父去的话一定能买文物真品回来。”季荞其实挺希望秦争鸣跟着一起去。
“大老远的,不至于为了捡漏就跑到京城去吧,我不去,再说我去给你们两口子当电灯泡吗!”秦争鸣说。
秦争鸣这人超级懒,即便有文物做诱惑,他也懒得动弹。
季荞说:“师父还挺新潮,连电灯泡都知道。”
秦争鸣说:“我真好奇你能买回啥来。”
季荞对这次行程充满期待,说:“有漏必拣,只要有青铜器文物,我都不会错过。”
打眼了也没事,反正她也不会花太多钱。
但唯一有一点是,虽然现在青铜器交易没有什么限制,可是季荞知道到后世严格限制交易,只有传承有序的才能交易,可传承有序又很难说清楚。
作为国之重器,即便季荞捡漏了青铜器,价值小也就罢了,价值大的话,以后要上交国家。
秦争鸣说:“去吧,你有这个能力。”
“师父你抓紧时间给我讲讲别的文物品类鉴定。”季荞说。
“你想学哪个品类?”秦争鸣问,他觉得来不及了,不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季荞想起秦争鸣曾经捡漏一个瓶子,觉得秦争鸣一定懂瓷器,就说:“陶瓷吧。”
秦争鸣从犄角旮旯翻出几件瓷器给她现场教学,季荞才知道秦争鸣不仅懂金属文物,瓷器也是大师水平。
不过教学样本太少,秦争鸣觉得季荞要是主攻瓷器的话,她这个现学现卖的水平可能要打眼了。
季荞收拾东西,凌霁给她买火车票。凌霁去京城出差只有一次往返坐飞机,其它每次都是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坐火车,他的火车票可以报销,季荞的自费,橙橙不要票。
另外他去京城会有人做接待,给他安排吃饭住宿,季荞跟宝宝蹭住,吃饭自己花钱。
担心橙橙吃不好饭,还是要带上他的奶粉奶瓶,另外防止把招待所的床给尿了,要带上隔尿垫。
衣物就简单了,大人小孩的衣服加起来也没多少。
她带了两千块钱,觉得应该足够,另外还带了相机。
还淘换了一些全国通用粮票,准备工作就做完了,剩下的就是去了文教授家一趟,跟文教授打听有那些古玩市场可以逛。
文教授跟她说潘家园、报国寺、琉璃厂旧货市场要逛,文教授也临时给她上了一课,季荞就准备带着三脚猫的功夫去捡漏。
季荞给橙橙请了假,跟他说:“咱们要跟爸爸一起出远门。”
橙橙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要跟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看妈妈开心,他就很开心。
季荞只跟凌霁一块儿回过老家,也很期待这次旅行。
为了让媳妇孩子舒服一些,他买的是卧铺票,晚上上车,睡一觉就能到京城。
季荞抱着橙橙,凌霁拎着两个极其精简的行李箱上了火车。
四人间的火车下铺很狭窄,橙橙以前都自己睡小床,得知能跟妈妈挤一张床,开心得不得了。
“橙橙跟爸爸一起睡,让妈妈好好休息。”凌霁叫他。
当时就想生个儿子父子俩一起照顾季荞,但现在凌霁有点危机感,小团子随时跟他抢妈妈。
果然小家伙搂着季荞的脖子说:“不,跟妈妈睡。”
季荞笑着说:“这小床我们俩睡正好,你带着橙橙显得太局促了,你好好睡,不用管我们。”
小奶团子第一次由妈妈搂着睡觉,火车摇摆中,他贴着妈妈睡得特别香。
可是夜里醒过来,季荞感觉到阵阵凉风袭来,原来是凌霁蹲在床边给他们俩扇扇子。
微弱的灯光中,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季荞立刻觉得安心。
“我跟橙橙都不热。”季荞说,她觉得他真的很温柔细心,他有精力有耐心随时关注她,呵护她。
凌霁拿手绢先给橙橙擦汗,又给她擦额头濡湿的头发,说:“你们俩挤一起不舒服吧,看你都出汗了,别捂出痱子来。”
季荞觉得卧铺已经很舒服了,硬座才累呢,车厢里都是人挤得要命,各种蒸腾的气味快要把人熏吐。
季荞捏他干燥的大手,说:“你也快去睡吧。”
凌霁这才回上铺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橙橙喝的泡奶粉,夫妻俩吃的酱牛肉夹饼,到十点多钟,到达京城火车站。
出站口,他们跟来接站的火箭制造公司的职工接头,坐公司的车离开火车站,先去公司的招待所办理入住,然后他们拿到了好多食堂饭票。
季荞跟宝宝那一份当然是自己花钱。
公司知道凌霁带了媳妇孩子,知道他常把媳妇孩子挂嘴边,一点都不意外,想要安排职工陪着季荞跟橙橙,可夫妻俩都不乐意,凌霁不想给公司添麻烦,季荞想要自由。
食堂饭菜种类多,味道不错,橙橙吃的米饭跟蒸鸡蛋羹,夫妻俩吃的鱼块炖豆腐,黄豆炖猪蹄跟西红柿炒鸡蛋。
下午,凌霁就要开始工作,他看媳妇坐了一宿火车,精神气色都好得很,可是橙橙又累又困。
他提议:“你们俩先休息,明天再去古玩市场。”
季荞点头:“我跟橙橙一块儿补觉。”
这个招待所条件可真不错,带卫生间有花洒可以洗澡,他们住的是标准间,凌霁睡一张床,季荞跟橙橙睡一张床。
季荞给橙橙洗了澡才带着他睡觉,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等到五点多钟,凌霁忙完回来,他们又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第二天早饭吃得是豆浆、油条跟煮鸡蛋,季荞也给橙橙吃了一丁点油条,小家伙觉得油条特别香,吃过早饭,凌霁要去忙,季荞带着荞荞坐公交车直奔潘家园旧货市场。
“少跟陌生人说话,有事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能赶到。”凌霁还是有点不放心她在陌生地方独立带娃。
季荞点头:“好的,放心,不会有什么事儿。”
这个旧货市场比北城旧货市场规模大得多,卖得东西大同小异,不过摊位更多而已。
一到目的地,季荞就给橙橙买了个草编笼子,里面有只蝈蝈,小家伙拎着蝈蝈笼子好奇瞧着,马上就变得乖巧。
季荞如鱼得水,在旧货海洋里徜徉,目光扫过那些妖艳青铜器,终于锁定一只很小巧的馐鼎。
经过战术性的讨价还价,她把馐鼎买了下来,毫不恋战,一手抱着橙橙,一手拎着蛇皮袋回了宾馆。
回到宾馆她很兴奋地欣赏这件青铜器,她回家还得处理一下,把上面的一小块有害锈蚀去掉,要不上面的凹洞会越来越大。
当然摊主只认为这件东西是工艺品,季荞才花了一百二十块钱。
馐鼎保存完好,上面有饕餮纹,锈蚀情况都说明是穿越了历史的老物件,以后就能值一千多万。
价值太高,季荞觉得这件东西她只是保管欣赏学习而已,还是属于国家的。
中午凌霁回招待所,母子俩正在招待所院子里的大树阴凉下拔草喂蝈蝈,小奶团子正蹲在地上,小手上都是绿色汁液,还拿着一把青草,旁边摆着蝈蝈笼子。
看到快乐的母子俩,凌霁顿时放心,他觉得季荞身上有种松弛感,不管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她都能让自己很舒适惬意。
吃完午饭,季荞马上拉着他看自己的收获,“看这件馐鼎又完整又漂亮”,她高高扬起唇角说。
“恭喜你收到真品。”凌霁被她的快乐感染。
季荞说:“青铜器是出土文物,都是国宝,以后我会上交,我只是为国家保存文物,文教授上交给国家几百件文物呢。”
凌霁觉得他媳妇可太棒了,她明明很喜欢这件馐鼎,可她却愿意上交。
“荞荞你真有觉悟。”他夸赞道。
季荞点头:“嗯,把文物上交给国家很光荣。”
她想明天仔细看看那些瓷器,看看有没有漏可捡。
“下午还出去吗?”凌霁问。
“下午热,再说橙橙还要午睡,明天早上再出去。”季荞说。
凌霁点头:“劳逸结合挺好的,太热的时候你们俩不要在外面,可别中暑。”
这几天季荞的战利品可真不少。
她的爱好看起来非常广泛,买的东西有青铜剑、朝珠、清朝的翡翠印章,晚清的食盒,民国时期的香烟、香皂等广告宣传画,宋版古书,另外还有一幅水墨画,落款是林风眠。
就看这些东西,就能看出她当时逛旧货市场的时候有多快乐。
她很满意地翻着那些古书说:“摊主觉得这些书是缺损的,我买回来翻了翻,发现是一套完整的。”
当然橙橙也很开心,这几天他玩的都是各种鸣虫,他觉得新鲜,玩了几天还没腻。
另外季荞最珍爱的是一个盘子,她迫切想要拿给秦争鸣看鉴定真伪。
第 44 章
凌霁终于忙完了, 他可以陪着媳妇儿子玩儿,玩完他们就可以回家。
“前几天也没时间陪你。”他语气中带着歉意,伸手揉季荞的头发。
季荞语气轻松愉快:“我跟橙橙玩得挺好的。”
“你想想要去哪儿玩。”凌霁问。
季荞已经想好, 他们要去故宫、天坛跟颐和园。
橙橙都知道他爹有时间了,因为他爹开始搞事儿。
晚上七点多钟就是橙橙的酝酿睡觉时间,这几天他开心得很,妈妈会搂着他哄睡, 这是之前在家里没有过的待遇。
这天晚上也是一样, 正美滋滋地跟妈妈贴贴,结果突然出现一双大手掐着他腋下, 把他提溜起来,放到另外一张床上。
“太热了,你跟你妈挤在一起, 你妈睡不好。”他爹说。
季荞担心橙橙掉下床去,给他留挺大地方, 自己睡边上。
橙橙只穿着吊带背心跟小裤衩,显得手臂小腿都胖乎乎的像藕,他动作特别麻利, 从床上爬下来, 扭着小身子就往季荞的床上爬。
凌霁拍他屁股,又把他给提溜起来。
如此反复。
橙橙扬着小脑袋看他老爹:“……”
“为啥不能跟爸爸睡?”凌霁抓住小奶团子的小手,一大一小盘腿坐在床上对峙。
“妈妈香。”橙橙奶声奶气地说。
“我也知道你妈妈香。”凌霁一本正经地说。
两人一齐扭头看季荞, 她正含笑安静地看着父子俩,看这场对决谁能赢。
橙橙很有危机感, 爸爸这么大人居然跟他这个小孩抢妈妈!
橙橙干脆果断率先结束对话, 挣脱凌霁的大手,又灵活地往床下爬, 爬到妈妈床上,一头扎进妈妈怀里,然后调转小屁股,坐在妈妈怀里,看向他老爹,小脸上满是得胜的笑意。
“爸爸来。”小奶团子跟他老爹挑衅。
凌霁扬着唇角看着娘俩,他要坐季荞怀里确实有点难度,不过他还是跟儿子较劲,说:“等你睡着了我就抱着你妈妈。”
橙橙眼睛圆睁:“……”
那他还能睡觉吗?
他赶紧扭头又往季荞怀里扎,还顺手扬着两只小胳膊搂住妈妈。
季荞被爷俩逗得忍俊不禁,高大帅气的爸爸跟漂亮小只的儿子都特别有爱。
最后的结果是三人挤在一张床上,橙橙躺在爸爸妈妈中间,虽然有点热,但觉得特别幸福。
尤其是爸爸摇晃着蒲扇给娘俩扇风,温声说:“睡吧。”
第二天橙橙就很开心了,他才意识到他跟妈妈玩鸣虫的生活结束了,不过有爸爸陪他们出去玩。
妈妈背包,爸爸把他扛在肩上,双手牢牢扶着他,小家伙手里攥着一只葫芦,里面装着竹蛉,这只坐姿最高的崽崽非常满意自己视野,昨天还跟爸爸较劲,今天他就觉得自己超爱爸爸,三人一起快乐出门。
他们去了故宫,带着娃感觉故宫尤其大,压根就逛不完,要不是有老爹这个交通工具,橙橙压根就逛不了,平时走路走得起劲,出来旅游一会儿就累了,不是让背就是让抱,反正一步路都不肯自己走,弄得父子俩都是汗。
季荞拍了好多照片,终于在中午晒的时候,他们成功坐到了古树参天很凉快的御花园里休息。
中午他们随便吃的干粮,还是卤牛肉夹饼,晚上当然要去吃烤鸭,鸭架一半椒盐一半做汤,除了烤鸭,还点了盐水鸭肝、焦溜丸子、干烧四鲜,另外还有豌豆黄跟小吊梨汤。
这是他们来京城后最丰盛的一顿饭。
季荞把鸭皮扒下来,用荷叶饼卷了鸭肉给橙橙吃,橙橙这个干饭乖明显很爱吃,只是妈妈只让他吃两个就不让他吃了,只给他吃鸭架汤泡饭。
鸭架汤泡饭也很好吃,但爸爸妈妈还在吃荷叶饼卷烤鸭,可他为什么不能吃了,就连梨汤他也只是喝了一点点,妈妈却喝一大杯,总觉得不太对劲。
带着娃给夫妻俩的感受是每个地方都太大了,逛不完,根本就逛不完,再加上天气热,季荞不时得给小家伙扇扇子,另外她还拍了好几个胶卷的彩色照片,连逛三天之后,他们带着季荞的战利品,坐上了返回北城的火车。
橙橙这个小家伙在火车上睡了一大觉,回家精神了几个小时,他又困了,季荞母子俩美美睡觉。
等睡醒就到了吃晚饭时间,这些天橙橙吃的东西杂,担心他消化不好,晚上只给他吃了蒸鸡蛋羹泡米饭。
吃过晚饭等橙橙睡着后,季荞带着馐鼎去了工作室,她去除馐鼎上的有害锈蚀,凌霁在旁边看书。
等她把馐鼎处理好,想要放进保险箱,可是保险箱不够大,她就跟凌霁商量把手头的保险箱卖掉,换成大尺寸的。
凌霁点头:“有空咱们去。”
第二天季荞没让橙橙去托儿所,她问小奶团子:“以后还跟爸爸妈妈出去玩儿吗?”
橙橙这些天玩得很开心,说:“还要去。”
季荞让橙橙在家休息了两天才把他送到托儿所。当她想带着战利品去秦争鸣那儿,可是下雨了。
接下来几天雨水格外多,季荞不愿意带着捡漏来的东西出去,可她怀疑秦争鸣住的城中村的老旧房子有漏雨可能性,周日在家带了一天娃后,周一这天小雨淅沥,季荞还是把她的东西都用雨披包好,带着东西直接去了城中村,路上顺便买了几个烧饼跟一个酱肘子。
城中村这块区域简直是泥水横流,季荞拐来拐去挑泥水少的路走。
到了两间矮房门外,季荞先喊了声师父,又收起雨伞进了门,把雨伞戳在外屋地上。进到里屋看到秦争鸣果然坐在屋里淡定听雨,临近墙角有一处往里滴滴答答渗水,地上有脸盆在接水,秦争鸣就坐在旁边翻看一本发黄的旧书。
“师父你这房子不错,还可以听雨。”季荞说。
“我找了房管所的人来修房子,这几天就会来吧。”秦争鸣说。
“这房子是你自己的还是房管所的?”说着,她去外间找菜刀切肘子,秦争鸣只有简单的做饭工具,还收拾的还算整齐干净。
一看就还没做过午饭。
“房管所的。”
就这么个环境,季荞都不想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了,她怕打湿,但又不想白跑一趟。
屋里比较暗,季荞把凉肘子切成薄片夹到烧饼里,一个递给秦争鸣,一个自己吃,边吃边睁大眼睛仔细瞅了瞅房顶,说:“师父你这么淡定不怕房子塌了吗?你看漏湿了一大片。”
“你可说几句好听的吧。”秦争鸣说。
季荞又说:“我买了处院子,是想当做青铜器的场地,师父要不你搬过去住吧,想住多长时间都可以,肯定比这宽敞亮堂还不漏雨。”
她想反正她不会只有这一处房子。
“你买院子用来做青铜器?”秦争鸣问。
季荞点头:“对,浇筑大件青铜器肯定需要大的场地,而且当时我们往地下埋青铜镜的时候我就想要是有处院子就会很方便。”
她甚至想浇筑大件青铜器!秦争鸣发现这个徒弟的思路还真不一般。
她又问:“师父你家人出国前你们住在哪儿?”
她都是从文教授的三言两语中知道一些秦争鸣的相关往事。
她知道秦争鸣在运动中挨批,他的媳妇孩子在运动开始时转道港城再跑到国外,之后就一直在国外,这样一来,媳妇孩子不用受罪,他就更倒霉了。
她想能在运动前跑到国外的家庭一定不一般。
“住你师母家的房子,运动中房子被收回去,我下放回来就住这儿,按道理应该是你师母的房子,可被她继弟一家要回来住着。”说这话时,秦争鸣语气平淡。
他说着说着,心生感慨,拿手比划着:“我俩儿子比你都大,走的时候才那么高,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
季荞说:“现在政策宽松,他们可以回来了。”
秦争鸣点头:“等政策明朗了他们就回来。”
季荞观察着对方表情,提到媳妇孩子,秦争鸣的表情很柔和,那说明他们曾经是和睦家庭,也没有因为运动影响关系和感情。
她心说现在回来不会再有问题了,可他们这些经历过运动的人大概比较慎重。
“你师母想让我也去国外。”秦争鸣说。
“那师父想出国吗?”季荞问。
季荞很能理解他们这些人,在运动中受到挫折,等后来有机会就去国外定居。更何况现在掀起了出国热,老百姓千方百计想要出国。
“我没想法。”秦争鸣说。
“继弟跟师母关系好吗?继弟是暂住房子还是想要把房子归自己名下?”季荞又递过去一个烧饼夹肘子,同时问道。
她虽然不想多问,可是架不住她八卦,听到继弟、房子的字样她就已经脑补出了几十集的重组家庭姐弟抢房大戏。
这要到了后世,不得抢个你死我活。
秦争鸣看了季荞两眼,小徒弟性格不错,对任何事情都有好奇跟热情。
要不是有这个徒弟,他的生活会一潭死水死气沉沉的。
他耐心地说:“运动开始的时候,他继弟迅速跟她们一家划清界限,甚至举报以求自保,现在又不希望他继姐回国,当然希望房子归他们。”
季荞想果然事态跟她想象中不仅一致,继弟甚至比她想的更差劲。
她说:“不管怎么样,房子属于师母的话就应该要回来,你媳妇孩子回来总要有住的地方,师父你别看你一副淡然模样不在乎房子,可是我觉得房子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应该明确归属。师父你不方便去要,等师母回来应该要回来。”
季荞觉得秦争鸣对任何人事的态度都特别淡漠,好像跟世俗不沾边似的。
然而她是一个知道分寸的人,涉及到别人的财产跟家庭关系,以上那些话她就是在脑子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你憋着话要说。”秦争鸣虽然社恐,但他其实察言观色非常在行。
季荞笑道:“我不说,我怕师父嫌我话多。”
秦争鸣难得笑了笑,说:“你要是哪天不说话了我就该觉得你奇怪了。”
不过季荞忍不住问:“师母想把房子要回来吗?”
秦争鸣说:“她回国没地方住的话,可能就会想把房子要回来,那房子我做不了主,还是等你师母回来。”
季荞看了眼漏雨的地方,这才把自己包裹的严实的捡漏品拆开往外拿,说:“师父,我来是想给你看看我从京城旧货市场买的东西,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都是正品。”
秦争鸣知道季荞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他难得好奇季荞都能买到啥。
他说:“都给我看看。”
季荞先把青铜剑跟馐鼎给秦争鸣看,说:“这两件我能判断好,肯定都是真品,这都是国宝,我先当做学习样本用,等以后有合适机会会上交给国家。”
秦争鸣仔细看这两件青铜器,青铜剑锈蚀严重,但馐鼎品相很好,看着特别漂亮,他点头赞许:“你能这样想很好。”
她能有这份觉悟,秦争鸣觉得难能可贵,小徒弟品性绝对非常优秀,他当然乐意他徒弟人品好,这样才愿意把所学倾囊相授。
“师父我特别想给你看看这个盘子。”季荞说。
她从布口袋里拿出一只盘子,盘子给她包裹的很好,打开重重包裹的布料,一只瓷盘才出现在秦争鸣面前。
“你花多少钱买的?”秦争鸣眼睛一亮,把盘子拿在手里,来回翻看。
“花了三百呢,这是这次买的东西里面最贵的。”季荞说,“摊主认为是民国时候的仿品,说民国仿品就值这么多钱,我看这个盘子胎质特别细又漂亮,就买下来了。”
这个盘子难得的完整,没有裂纹,也没有磕碰小缺口。
“这件买的太好了,这是元青花,元青花作伪特别多,景德镇这几年就仿制了大量的元青花,你这件是真品,你看胎质特别细腻,还有厚重感,纹饰是缠枝牡丹图案,构图丰满层次不乱。
不愧是大佬,淡定得很,就是看到元青花真品也只有一点点激动。
“你能看出苏麻离青的发色特点吗?晕散,含铁量高的沉淀跟锡斑你看出来了吗?”秦争鸣拿实物教学。
在他的指点下,季荞茅塞顿开,说:“师父,我懂了。”
她觉得只要有人肯指点,她也能解锁瓷器的鉴别。
“你还真不错,能淘这么一件东西回来。”秦争鸣赞道。
季荞倒长长舒了一口气,本来她对这个盘子存疑,也不想花三百块钱买工艺品,既然秦争鸣这样说,那她就放心了。
坐等升值。
在她重新把磁盘包裹起来时,秦争鸣把那副简单的小幅国画看了又看,说:“署名林风眠的画好多都是赝品,但你这幅画是真迹。”
太好了,现在季荞也有画家真迹,她喜欢这个画家,纯粹是因为名字好听。她也知道林风眠的画到后世会很值钱,她看着这幅画有独特的真品气质,就花了十几块钱买了下来。
那么她就坐等升值就行。
“真不错,你淘来的这些东西都是真品。”秦争鸣觉得小徒弟孺子可教。
“这次去京城一样收获可真多。”季荞也很满意。
季荞觉得她可能是处在新手保护期才会这么顺利。
她实战经验不够丰富,但她看了很多书,除了从图书馆借书她还看了很多文教授的藏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以后还是要多看书。
临走的时候,季荞又问:“那你去我房子那住吗?要不我把钥匙先放这儿,你考虑考虑再说,我先回去。”
说着,季荞从挎包中拿钥匙串,从上面解下几把钥匙,分别告诉他大门钥匙,正房钥匙,厨房钥匙等,她平时也不把这这些钥匙带身上,今天有备而来。
并告诉了对方地址:“反正我那房子也不住人,要不也是空着。房子有电,电表箱电路都是完好的,院内有自来水,厕所共用在院子外,不用拾掇就能入住,很方便。把你的东西搬过去就行,这里人多又杂,住那院子比住这里安静得多。”
等季荞回家坐上公交车,她更加小心翼翼地对待她淘来的这些宝贝。一手拉着扶手,一手拎着行李袋,带着这些宝贝回了家。
等到晚上吃完饭回到房间,季荞马上很兴奋地告诉凌霁:“我师父说我淘到的那个盘子是元青花,我捡漏了一只元青花,现在古玩市场还没那么多门门道道,真的有可能捡漏。”
她简单地给他解释:“老话说盛世收藏乱世黄金,现在经济越来越好,古董到以后就会值钱,我就坐等这盘子升值,我以后工资不会高,但凭我捡漏来的东西,以后你跟橙橙都能跟着我一块儿有钱。”
她那表情特别自豪,虽然这些东西还没升值,可也能让凌霁感觉与有荣焉。
凌霁点头:“嗯,恭喜你有这么大的收获。”
他觉得媳妇挺可爱,有的古董她要上交给国家,有的她要留着升值。
她很有想法,她想要钱,但不贪财。
“学文物这一行就是得有师父带,要不很难入门。”季荞又说,“还是你帮我找的大师。”
她现在对自己非常有信心,觉得她已经走在文物学习的光明大道上。
“你热爱这个行业就很好。”凌霁由衷地说。
“还有,多亏跟你一块去了这么一趟,可真没白去。”季荞心情非常愉快。
“你还有一次寒假呢,等寒假我们可以再去。”凌霁说。
“好啊,凌教授,你太好了。”季荞美滋滋地答应。
——
等过几天再去看秦争鸣,他不在那两间小破房,季荞到她买的院子处一看,秦争鸣果然已经搬家了。
不过他没住正房,住的是西厢房。
季荞说:“师父这房子又没人住,你可以住正房啊,正房采光好冬天暖和。”
秦争鸣说:“住西厢房方便,跟厨房挨着,我做饭吃饭都方便,可以少走几步路。”
这得懒成什么样!
季荞想秦争鸣可能没那么多讲究,真不在乎什么正房厢房的。他现在住厨房隔壁房间,相当于跟他住原来地方时一样用两间房,格局差不多,也足够了,而且宽敞明亮得多。
等临走的时候季荞又说:“师父我建议你每天多走点路,这么大的院子足够你遛弯的,你真不能连路都懒得走。”
“知道了。”秦争鸣说。
——
凌志国最近在忙着把他们的产品推向全国,进各地的供销社跟百货大楼,另外在季荞建议下,也给个体经销商供货。
很多军工厂都生产民用产品,都按照要求没有大张旗鼓宣传军工厂出品,但因为他们这个军绿色包装跟试吃等宣传,消费者很容易明白是军工厂的产品,他们很轻松容易就打开市场,销售情况一直良好。
不过在他们的北城主场却遇到了点小麻烦,进百货大楼遇到了点阻碍,一段时间内悬而未决,在吃饭时他就找季荞这个编外顾问讨教。
凌志国说起来还有点生气,说:“负责百货大楼产品的领导不给签字,他上级都同意我们进百货大楼,可这个副手总找茬,要求我们交了各种材料,到现在还压着不给批,听人说他就是想要收点礼,给他送点礼就能解决,但我不想给送礼。”
凌跃进最激动,立刻批评他爸,说:“爸,你还真是老古板,你既然知道他想让送点礼,你就送点,工厂现在不是有钱吗,又花不了多少钱,你至于不想送礼办不了事儿嘛。宁可产品进不了百货大楼耽误效益,真是顽固不化。”
凌志国板起脸说:“我们之前也是战友,想不到他现在是这种行事作风,我不惯着他这臭毛病。我绝对不会送礼的,我一辈子都没送过礼,我绝对不给他送礼给我的人生增加污点。”
季荞问:“爸,对方有啥喜好?”
凌志国说:“那人一大把年纪还挺新潮,据说喜欢电子产品,时髦,爱听歌。”
季荞说:“爸,那不正好吗,凌跃进那儿电子产品最多,他就有很高档的国外的收录机,他特别宝贝,用了一年多还跟新的一样,给送过去不就行了。”
凌跃进:“……”
惊呆过后,他激动的跳起来,说:“二嫂,那是收录机的事儿吗,是送礼的事儿!咱爸不愿意送礼,你们可别打我收录机的主意,我绝对不会给你们,二哥,你这次必须得管管二嫂。”
凌霁气定神闲地说:“不管你二嫂有什么提议,都是正确的。”
凌跃进傻了:“……”
第 45 章
对于季荞这个提议, 凌志国语重心长地说:“我绝对不想送礼,我一听他说想要收礼不给我们签字我就生气,要是我们也送礼不早就解决了嘛!”
宋义兰也跟着说:“对, 就你爸那耿直又不会变通的性子,肯定不愿意送礼,你得给他出不用送礼的主意。”
凌霁说:“让季荞说她的想法。”
季荞开口:“咱们并不是真的送礼,你不就让他给签字不就行了, 他喜欢电子产品吗, 咱们拿着凌跃进的收录机去,你让他把字签了, 咱们再把收录机拿回来。”
凌志国:“……”
他绝对没想到是这主意,问:“这样好吗?”
季荞说:“有啥不好的,爸, 他领导不是都同意产品进百货大楼吗,你拿了他的签字就去找他领导, 他一个副手还能咋地?他要收礼也不是啥光彩的事儿,就是知道你忽悠了他他也不会吱声。”
听到季荞这主意,宋义兰都惊呆了。
凌胜利直接笑出声来, 说:“说不定这方法好使, 还是年轻人思路活跃,能想出这方法来。”
凌霁说:“爸,季荞说的方法可行。”
他觉得他媳妇想法可真不一般, 但这个方法未尝不可。
凌志国想不到凌霁平时那样一板一眼看着刻板严肃的人,居然也认为季荞的想法可行, 思索一番之后, 他欣然接受了季荞的提议。
就连季荞都觉得意外,她本以为凌霁不会同意这样不正规的手段, 她问凌霁:“你真觉得可以?”
凌霁点头:“嗯。”
不仅是季荞意外,别的家人也都很惊讶,凌跃进说:“你们都别被我二哥严肃正直的外表蒙蔽了啊,他其实是咱们家心眼子最多的人。”
凌跃进觉得季荞这个馊主意非常不错,对付那种人就得用出其不意的方法,要是他是厂长他马上就去弄出签字来,但涉及到他的收录机,他就不乐意了,说:“二嫂,你可不能出这馊主意,咱爸忠厚老实一辈子,不可能做这种事儿。”
他又劝凌志国:“爸,你连送礼都不乐意,这种新花样你就别玩了,你不能被我二嫂带歪了,你好好想想,绝对不能破坏你忠厚老实的形象。”
凌志国拍板说:“我觉得季荞说的主意可行,就把你的收录机拿出来借用一下。”
凌跃进:“……”
如果从一开始他不发表看法的话是不是就没人会打他的收录机的主意?
他很珍惜他这个收录机,用软布擦拭了一遍,直到干净锃亮,上面一个指纹都没有。
然后忍痛割爱把收录机借给他老爹,说:“爸,这可是我的宝贝,你们一定得给我拿回来,这收录机要是回不来我就没命了。”
凌志国接过收录机,说:“看你这出息。”
凌跃进握着把手不肯撒手,眼瞅着交接的时候收录机差点掉地上,他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赶紧放手,让凌志国好好拎着收录机。
凌朵打趣说:“你的宝贝不是左向红吗?”
因为施俊那件事,现在凌朵对施向东跟左向红的印象非常差。
凌跃进立刻就没兴致了,他黑着脸说:“打住,别让我听到那个名字,我都后悔跟她谈对象。”
宋义兰说:“这就对了,她又不是啥好的,我手头的比她好的女青年多的是。”
凌朵说:“谁知道我二哥不是爱而不得呢。”
他们商量的结果是,凌志国约副手吃饭,他带着季荞一起去。
季荞当然会积极参与这种事,一是她拿过工厂的一千块钱奖金,二是她希望军工厂在凌志国的手里红红火火,如果不需要完全军转民,一直能作为军工厂就好了。
凌志国是个行动派,趁着季荞放假,周六傍晚他们就约好饭店吃饭。
吃完饭回到楼上房间,凌霁对季荞说:“我问爸了,说那个副手好色,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季荞笑道:“你放心吧,只有我暴揍色狼的份儿,再说我们只是在公共场合吃饭而已。”
“要不我跟着去。”凌霁说。
季荞说:“我跟爸俩人就够,人多了反而不好干这种事。”
凌霁其实不愿意季荞接触这种人,觉得自己媳妇被这样人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但他对季荞很放心。
这天,季荞拎着收录机,凌跃进眼巴巴地在后面跟着,就很像一只可怜的生怕他的肉骨头被人抢了的小狗。
他就怕万一,就怕出了什么闪失,他的收录机被送出去了,但收不回来,他总不能上人家家里去要吧。
季荞说:“你可长点出息吧,不过就是个收录机,身外之物,至于这样吗?”
凌跃进深情地望着他的收录机,说:“我这收录机可是花了六千多块钱呢,当然,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朋友从国外给背回来的,万一没了我买不着,再说朋友的人情我到现在都没还。”
凌志国说:“出息!”
凌跃进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到饭店门口甚至说:“要不我们跟你一块进去吧,我担心收录机拿不回来。”
季荞说:“你放心吧,不可能真的送出去。”
凌志国对他说:“行了,赶紧走吧,别坏事,坏了事收录机可能真拿不回来了。”
凌跃进这才放弃跟着,说就在路口等他们,他一定要见到他的收录机完好地从饭店里出来。
季荞他们进了饭店包间,等了足足有三十分钟,老战友才姗姗来迟。
他觉得凌志国求他办事,当然要摆点谱。
作为凌志国的老战友,副手领导以为他终于开窍了,带着工厂长得漂亮的女同志来公关他,一进包间眼珠子就叽里咕噜往季荞身上转,还问:“这是你们厂的女职工啊,做什么工作的,看着就有文化有水平,老凌,你这种做法挺好的,有空多带你们厂职工出来见见世面。”
凌志国当了那么多年厂长,也是个人精,他什么看不出来啊,心里骂他战友怎么成了个老色批,简直是为老不尊,他马上说:“这是我二儿媳妇,你知道我二儿子吧,他是博士、大学教授,北城大学最年轻的教授。”
副手顿时对季荞没了兴致,假装咳了几声掩饰尴尬,别说神情,就连坐姿立马都变得正经。
怎么凌志国会把二儿媳妇带出来!
季荞的收录机外面套了罩子,她把罩子打开,笑着说:“叔,我爸说你新潮,喜欢电子产品,爱听歌,我爸跟我特意拿了收录机来请你听歌。”
副手的视线立刻被崭新锃亮的收录机吸引,收录机一看就是外国货,高档!
至于季荞的那段说辞,他听得多了,说什么听歌,其实就是要把收录机送给他的意思。
脸上没表现出来,心里暗赞凌志国终于上道了,拎了个挺贵的收录机来,还行。
他说:“那咱们就听歌。”
季荞不可能跟他一块在公共场合听流行歌曲,她就放得是大家耳熟能详的革命歌曲,但足以能听出收录机的音质音色极好,歌声婉转铿锵,是一般收录机比不了的。
季荞趁机把收录机介绍了一番,说是外国带回来的,高端品牌,国内根本就买不到,比任何国内牌子都要高级得多。
副手看着收录机两眼放光,马上,这个收录机就是他的了。
边听歌边吃饭,气氛特别好,凌志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签字单,副手特别痛快地在每张单子上都签了字。
凌志国检查了签字单,满意地放回到公文包里。
既然拿到了签字单,那就没必要再继续浪费时间。
季荞说:“叔,歌也听完了,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你跟我爸是老朋友,你们多聊一会儿。”
凌志国手里捏着签过字的单子,满意地说:“行,你先走吧。”
副手点头:“你忙你的,等以后有空再让你爸带你出来。”
既然凌志国开窍,以后少不了送他东西。
季荞把歌关掉,拔下电线,把罩子重新罩在收录机上,站起身,干脆利落地拎起收录机就往外走,还嫣然一笑,说:“叔,你的艺术欣赏水平还真不一般,跟你一起听歌非常愉快,下次咱们还一起听歌。”
副手:“……”
意外得不得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季荞拎着收录机走出门外,果真只是听歌?不是要把收录机送给他的意思?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
没一会儿,凌志国也做告别陈词,说老朋友多日未见,今天又是吃饭又是听歌非常愉快,下次还约。
凌志国进化了,拿捏不了了。
副手能说什么,他能说你们忽悠我签字不给我收录机?他一直都维持这公正廉明的形象,绝对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想收礼,知道他收礼办事儿。
他只能强撑着笑脸说:“老凌,今天非常愉快,下次再见。”
季荞刚一拐弯,凌跃进就从路口蹿了出来。
凌跃进像接失而复得宝贝一样接过收录机,说:“还好还给我了,字签了没有?”
季荞说:“你的收录机还真好用,多简单啊,字当然已经签了。”
凌跃进松了一口气,说:“这事儿就算了,你们以后休想打我收录机的主意。”
季荞说:“你可长点出息吧。”
现在凌跃进终于知道季荞为什么会是他的克星了,原先只觉得她怼人够厉害,现在知道她心也够黑。
“二嫂,这馊主意还真管用,你其实比我还狠,我必须得像你学习,我现在对你心服口服。”凌跃进说。
季荞说:“你没用反语吧,我就当你夸我呢。”
凌跃进心悦诚服,说:“真的是夸你。”
在路口等了一会,他们跟凌志国汇合,还没走上五十米,又遇到凌霁,季荞笑道:“你怎么也来了,我们顺利完成任务。”
从头到脚看过季荞,凌霁眉眼舒展开来。
凌跃进说:“二哥,你不至于这么担心二嫂吧,一看你就等了半天,就你媳妇这样的吃不了亏。”
回到家后,一家人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件事成了没有。
凌志国很抠门,说:“就这,还花一百多块钱请他吃了顿饭呢。周一一大早上就去找他领导签字,肯定进百货大楼没问题了,这老家伙还真想收礼,他以后休想拿捏我,再拿捏我我就投诉。”
凌跃进说:“对,我的收录机出了大力。”
季荞说:“对,爸,硬气点,你也是大型军工厂的厂长呢,还能怕他吗。”
凌霁伸出大手捋着季荞头发,说:“荞荞真棒。”
橙橙跑到妈妈身边让她抱,学着爸爸的语气说:“妈妈真棒。”
凌志国周一就签好了字,再去跟百货大楼负责人接洽,他们的产品能顺利进百货大楼,在商业局见到老战友,对方是一副正直的老领导形象,两人都心照不宣不提前天的事儿,老战友还热情的很,比之前客气得多。
罐头等产品顺利进了百货大楼,销售情况良好,凌志国最近是春风得意,让田慧芳多买些菜全家吃一顿庆祝。
晚饭特别丰盛,有红焖鸡块,清蒸鱼,回锅肉等,红烧狮子头算是特意给橙橙做的,搅碎了拌在米饭里又香又有营养。
凌志国让大家都举着桔子汁喝一杯,还说季荞是他的福将,虽然是业余的。
——
暑假,任长安跟沈培初的孩子过满月,夫妻俩带着橙橙去参加满月酒。
他们婚前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可婚后速度倒是快,就一年时间,孩子都出生了,俩人一块儿结婚,孩子也是前后脚出生。
满月酒只是在饭店里请亲朋好友吃顿饭,也是一块儿办的。
他们结婚的时候橙橙还只能坐在爸爸怀里,现在两条小腿倒腾着跑得特别快,凌霁只能攥着他的小手带着他到处参观。
贾瑞雪有点羡慕地说:“你看你们孩子都有了,我还没对象呢,再过几年我就是大龄女青年。”
陈桃笑道:“你知道谁最关心凌跃进吗,是你,你不会是对他余情未了,只是觉得他有点不靠谱吧。他可能是年纪轻的缘故,等他年纪大点说不定就稳重起来了。”
贾瑞雪脸红了一瞬,说:“嘁,怎么可能,凌跃进是左向红的舔狗,他还怎么着,季荞?”
季荞说:“他脏了。”
贾瑞雪说:“对,他跟别人谈过对象,他脏了。”
凌跃进正在跟他的狐朋狗友吃午饭,狠狠地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凌霁也在跟他的两个青梅竹马说话。
任长安说:“霁哥,要是你当初同意我订娃娃亲的建议,橙橙就是那个幸运的小孩,有两个妹妹可以挑选,是不是觉得有点遗憾?”
凌霁说:“你也是当爸的人了,你就别出这馊主意,还是靠点谱吧。”
任长安又说:“你跟嫂子把橙橙养得优秀一些,说不定长大他们还有希望。”
沈培初说:“还用说吗,凌教授肯定会把儿子养得特别好,看橙橙长得这么俊,长大一定很精神又跟凌教授一样有才华。”
“这是在给我们养女婿。”任长安很满意地说。
凌霁双臂环着怀里的小团子,说:“咱们都这么熟了,你们还是去招呼别的客人吧,不用管我。”
——
很充实的暑假过去,季荞开学了。
最近雨水格外多,周六中午还下了雨,季荞在教学楼门口等凌朵,俩人一块去食堂吃饭,然后两人都穿了雨衣,季荞骑车载着凌朵往家走。
因为下雨,校门口并没有什么人,季荞看到施俊就在门口附近,对方正朝这边张望,他明显在等什么人,可并没有撑伞,头发被雨水浇的打成绺还往下滴水,衣服也已经湿透。
他显然也看到了她们,颓废苍白的脸色立刻多了点鲜活气息。
“你看施俊,浇得跟落汤鸡似的。”季荞说。
凌朵没注意前方,听季荞提醒,才探出头往前看,马上就看到施俊。
对方也看到她,马上抿抿唇,像鼓足勇气一般,叫道:“凌朵,我能给你看点东西吗?”
他说得可怜巴巴,带着祈求的语气,声音带着病态的沙哑,像只摇尾乞怜的狗,这么形容人类可能不太好,可是这个比喻很贴切。
自从上次说分手,凌朵跟他还没说过话。
要是平时,季荞可能会建议不理会他,可现在下着不大不小的雨,对方的脸色跟嘴唇都白得像纸,他本来就瘦,季荞怀疑他在雨里多淋会儿会病倒,即便对方有用苦肉计的嫌疑,她还是问凌朵:“停车吗。”
季荞可不是动什么恻隐之心,她只是担心就施俊这小身板,万一淋病了激起凌朵的爱心同情心就麻烦了。
凌朵犹豫了一下,说:“停吧。”
季荞停了车,凌朵从后座跳下来,看向对方,问:“你想给我看什么?”
季荞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好奇。
施俊怀里抱着书包,他双臂环胸挡着书包,赶紧从书包里拿出一叠纸,纸本来是干的,不顾雨点子浇在上面,递了过来。
“你看看好吗?”依旧是祈求的带着希冀的语气。
凌朵把纸接过来,解开雨衣扣子,把那叠纸放进书包,声音毫无起伏,说:“今天下雨,我看,但以后不要给我看任何东西,走吧,二嫂。”
季荞麻利地蹬车,两人很快骑车走远。
“二嫂,你说他写的是什么?”
季荞说:“是诗吧,毕竟诗人最擅长的就是写诗,也是最能打动人的,他肯定要发挥他的长处。”
凌朵已经按捺不住想要看那叠纸,可下着雨没法看,她说:“可休想打动我。”
回到家,两人脱了雨衣挂在门口挂钩上,又拿毛巾擦了脸,凌朵催着季荞看那叠纸,季荞说:“你自己看。”
凌朵说:“你先看,我怕看到道歉的话,会倒胃口。”
季荞接过那叠纸,展开,一页一页翻看,她说:“全都是诗,可能你还是女主角吧。”
还别说,诗人的诗写的就是好,少女怀春的人很容易被打动。
凌朵这才把那叠纸接过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说:“他现在还给我看这些玩意干啥?”
季荞感慨说:“可能诗人跟普通人不同,他们有爱人才有灵感写诗,你就是施俊的灵感来源。或许他还没完全接受现实,还想把他的生活扳回到曹红叶跟孩子没有出现之前。再或许诗人不想要柴米油盐,曹红叶不会放过他的,她们母女俩就是他的柴米油盐,可他只想要风花雪月,”
凌朵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说:“他还是自私啊,把我当灵感来源,我要吐了。他只是为了自己好,他只爱他自己。他的生活还能回到从前才怪。还有,二嫂,我找对象是希望能正经过日子的,我是俗人,诗能当饭吃吗,我以前是被蒙蔽双眼了吧,我绝对不想要这样的对象。”
季荞说:“你能这样想最好。”
“等我后天去学校把这些诗扔他头上。”凌朵说。
“好,拭目以待。”季荞说,“你扔完了告诉我。”
她觉得凌朵现在的想法跟做法很关键。
保住成果,别死灰复燃就行。
周一傍晚下课的时候凌朵在教学楼前等季荞,她说:“我把那些诗稿扔施俊头上了。”
季荞没想到她这么干脆,赶紧鼓励她,花式夸奖她,赞美的话说了一堆,又问:“说说详细经过。”
凌朵说:“你知道施俊这个人自尊心很强,我要是当着别的同学的面这样做他都能羞愤欲死,我是把他叫到排练教室把诗稿扔他头上的。他特别难过,眼圈马上就红了,好像要哭,我跟他说‘你写的这些东西以后别给我看,我没兴趣。’说完我就不再搭理他,直接走了。”
很欣慰凌朵没有同情他可怜他。
季荞夸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得干脆,你做得非常好。加油凌朵,不要理他。”
凌朵点头:“不用担心我啦,我绝对不会再搭理他。”
她看向季荞的眼神满是崇拜,说:“二嫂,你就比我大一岁,可我感觉你比我聪明多了,看事情比我透彻得多。”
季荞心说因为我比你多知道了那一点点剧情吧。
不过她嘴上说的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朵朵,以后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多思考。”
——
平静的生活中,又有一件大事,季荞的姑父回来探亲,他是从海岛去了港城,再从港城去广市,从广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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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北城,到北城后直接坐公共汽车回了山城,直奔季家庄。
他回去探亲第二天一大早季自力就到城里邮局给季荞打电话,告诉她这件已经上了季家庄碾盘情报中心头条的大事。
“姑父还会去北城,你能见到他。”季自力说。
第 46 章
季更生的声音里都带着兴奋, 又说:“姑父会去看你。”
“那我就没必要请假回去了,反正姑父也会过来。”季荞说,她家离得虽近, 可是一来一回至少得两天时间,这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在老家根本就呆不了多长时间。
“嗯,你等着我们过去吧。”季更生说。
“咱们村是不是特别热闹?”季荞问, 要不是太麻烦她其实很想跑去一线吃瓜。
“全村轰动, 比过年的时候还热闹呢。”季更生说。
季荞能想象出那热闹场面。
季家庄见过孟思乡的人不多,但大家都知道他跟季保淑的事儿, 知道孟思乡是牺牲的战斗英雄,还发了抚恤金的,他这一回来可不轰动了嘛。
孟思乡这二十几天都在季荞家住, 二十几天后,他来了北城, 并且特意赶在周六过来。
他来北城要从北城搭乘飞机飞回广市,然后去港城,再从港城转道海岛, 他最大的事儿一是见季荞, 二是受当时找他的老兵之托,给老兵家人稍钱。
季荞跟老兵都帮了他的大忙,都是很重要的人。
是季保淑跟季更生陪他一块来的, 到北城后他们先去订票点订机票才去季荞家。
宋义兰尽地主之谊,一大早就跟着田慧芳去买菜, 中午吃过饭就让田慧芳张罗晚饭。
季荞带着橙橙在家属院门口等着, 下午三点多等到他们。
“大姑,姑父, 去我家吧,我嫂子做晚饭了。”季荞招呼他们。
她打量着孟思乡,毕竟是当过兵的人,腰背笔直,跟大姑是同龄人,都是五十多岁,看着还挺年轻,还算是成功商人,那气质跟本地人也不太一样。
孟思乡也在打量季荞,这大侄女看着就机灵,怪不得她能找老兵帮忙。
季保淑还没见过橙橙,朝他伸出双臂,小家伙立刻递手,季保淑喜上眉梢,马上就亲昵地把他抱了起来。
季荞边跟他们聊天边引着他们往自己家走。
季保淑也不是特意来送行,她跟季自起鹅裙更新一巫耳而七雾尔巴易过来还因为季荞在北城,这对她来说是超级大事,她当然想让季荞也见见孟思乡。
毕竟他们只订过婚,季保淑不愿意这些小辈把孟思乡叫姑父,可孟思乡大大方方地自称是他们姑父,季保淑也就只能任由他们这样称呼。
这个称呼也让她比较踏实,这说明了孟思乡的态度。
本来两人都已经很生疏,并且生活环境差异过大让他们一时半会也熟悉不起来,但这个称呼说明孟思乡愿意跟她亲近,愿意跟这帮亲戚亲近。
说明他们是一家人。
虽然未说出口,但也许他也许有结婚意愿。毕竟如果他回乡的话,他们不结婚的话反而尴尬。
回到家,宋义兰正等着他们呢,热情地给端茶倒水,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苹果梨、花生瓜子等招待。
孟思乡对家乡的印象主要还停留在四十年代,另外就是听回乡老兵说的见闻,他的印象就是季保淑的这些亲戚都很穷很缺钱。
他的父母早就去世,也没有什么至亲,季保淑就是他最熟悉的人,季保淑的亲戚就是他的亲戚。
他回来带东西并不方便,他手里有钱,就准备给他们钱改善生活。
季荞收到一个超级厚的红包,看那尺寸是百元大钞,看厚度有两万。
季荞觉得姑父好有钱。
孟思乡说:“拿着,给小外孙买点东西。”
可季荞不想要钱,她现在又不做生意不买房并不需要钱,再说,她觉得她以后会是所有她认识的人里面最有钱的。
于是她数次推拒,说:“姑父,我们家的钱够花,再说我明年就大学毕业了,我会有稳定的工资收入。”
最后孟思乡把钱收起来,说:“好吧,你大姑说你想开金店,等我回来考察一下,咱们可以一起开,你大姑会做金首饰,也省得我没事可做。”
季荞眼前一亮,她知道这些老兵在海岛大都过得很艰难,像那个老兵那样能有正经工作拿份退休金已经很不错了。像孟思乡这样做茶叶生意并且能挣到钱的更少,说明孟思乡有经商能力。
她当然愿意跟有经商头脑又有钱的人合作,比她单打独斗可强多了。
再加上季保淑他们都会打金,他们可以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她觉得她开金店这个理想离实现近了一大步。
她说:“我愿意跟姑父一块儿开金店,姑父要回来定居吗?”
看到季荞眼里的亮光,孟思乡心情愉快,肯定点头说:“对,我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要耽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之后就再也不会回去了。”
再次听到孟思乡这样说,季保淑心情也很好。
季荞又问:“姑父在村里住的惯吗?跟你之前的生活环境差别很大吧。”
她觉得放弃海岛的一切能回乡真是难能可贵。
孟思乡说:“总要落叶归根,肯定能适应。”
等到傍晚凌霁从学校回来,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吃晚饭。
孟思乡觉得大侄女这个对象真的很不错,年纪轻轻就是教授,有文化,沉稳,长得还俊,一开口就觉得跟别人不一样,温文尔雅。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是极其体面的一家人。
吃过晚饭,季荞夫妻俩又送他们去招待所,招待所是季荞提前订好的。
第二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探望老兵的家人,季荞带路,按照老兵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这一家人也通过信件知道会有人来看望他们,特别热情地接待他们,老太太还说马上去买菜中午在她家吃饭。
只是见到来探望她的人,老太太就已经热泪盈眶。
老兵比孟思乡年龄大,已经六十多岁,有儿有女后才出去的,现在儿女都在,也已经有了孙辈。
女儿外嫁,老兵的媳妇就跟儿子儿媳孙子住在儿子分的家属房里,儿子在化肥厂上班,就是一般职工家庭,住的是筒子楼,有两个住的屋,人少也不算太拥挤。
也许正是如此,老兵才觉得他在海岛的退休金非常重要不想放弃,毕竟他回来后没有退休金,也很难有别的收入。
老兵托孟思乡给家人带三千块钱,孟思乡也送给他们三千块钱,算是给老兵费劲儿找他的答谢,他觉得以后不会只来这么一次,这次给三千就够。
“你们有什么话我带给他。”孟思乡说。
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儿子早就准备好了写给父亲的信,托他转交。
老太太再三挽留,他们也没在他家吃午饭,下午他们在北城转了转,晚上,孟思乡又请他们一大家人去饭店吃了顿饭。
回招待所时,季保淑跟季荞说话,她说:“希望你姑父顺利回来。”
现在一切都好,她很担心她抱着希望,到时候又失望,她很难再经受一次打击。
季荞说:“你放心吧,姑父能回来。”
孟思乡的票订在第三天,季荞要上课,季保淑跟季更生把他送到机场,坐当天的第二班长途车回了季家庄。
——
这天中午吃完饭把饭盒放到教室,季荞刚要去图书馆,陈竟成又来找她,两人往小路上走,看四周没啥人,陈竟成说:“凌朵加入学生会宣传部了,我原先还挺欢迎她加入学生会,觉得她很适合做宣传工作。”
季荞说:“凌朵外向,应该很合适。”
陈竟成苦笑着说:“可她是冲着我来的,就施俊那事儿,她觉得要不是我这事儿不可能曝光出来,她觉得我多管闲事,总跟我作对,搞得我的工作不太顺畅。”
陈竟成现在已经是校学生会主席。
季荞能说什么呢,她又不能说凌朵任性,你该批评就批评,她只能说:“你没多管闲事,凌朵应该感谢你才对,你多担待着点她。”
“我好像欠她的一样,我对她很宽容,都没大声跟她说过话,换成别人我早就没耐心忍不住翻脸了。”陈竟成说。
季荞说:“凌朵可能有时会有些任性,但她对人有正确的判断,她觉得你爱管闲事,但是人品好,为人忠厚正直,关心同学,说你当学生会主席能服众。”
“真的?凌朵真这么说的?”陈竟成眉眼都柔和起来。
季荞说:“对,是她的原话,她说也没想到你人还挺不错的,她从来没这样评价过别人。我想她了解你的人品之后就不会再跟你作对了,她会配合你的工作。”
陈竟成情绪好了不少,想不到凌朵对他评价那么高,他似乎感受到了某种难以表述的乐趣,说:“那好,我就再跟她合作看看。”
凭季荞的直觉,陈竟成应该是喜欢凌朵,刚才虽然是抱怨的语气,但她觉得陈竟成美滋滋的。
——
傍晚季荞回到家属院,橙橙正跟果果还有木子一块玩儿,两个哥哥姐姐很懂得照顾他,宋义兰就不远不近地站在旁边边跟人聊天边看着。
一看到妈妈回来,橙橙就扬起小手让她抱,季荞弯腰把他抱起来说,又拉果果的小手说:“那我们就回家了。”
橙橙摆动小手跟木子再见,木子特别乖巧地说:“橙橙明天还一起玩儿,婶婶再见。”
回到家,季荞先带着橙橙跟果果去洗手,回来后说:“果果跟木子都很乖巧懂事,特别有礼貌,学习成绩还好,还会照顾橙橙。”
宋义兰笑道:“那你可说岔了,木子可比不上咱家果果,那丫头在学校跟外面表现都好,成绩好,乖巧听话,还是班长呢,可是她跟她大姑差不多,在家里天天哭闹撒脾气,可能是在外面太乖,她觉得压抑不顺心,回家后就闹腾,没有一天在家不哭的。”
季荞:“……”
真是低估了这些小孩。
果果得到表扬,更乖巧了,绝对是个能大带小的小哥哥。
吃过晚饭,橙橙坐在沙发上跟果果凑在一块儿看小人书,季荞也凑过去,看儿子转过小脸对她笑,就嘟起嘴巴说:“来亲嘴。”
橙橙立刻把娇嫩的小脸凑了过来。
季荞当然不会跟儿子真的亲嘴,主要是觉得不卫生,另外觉得也不应该,就亲了下他的脸颊。
可是橙橙却不是这样想的,妈妈说要亲嘴,那就得亲嘴,亲脸颊可不行,于是他凑过来,嘟着小嘴非要亲季荞,季荞身体后仰,甚至捂住嘴巴,可小奶团子那胖身子扑了过来,小手去掰妈妈的手,坚持要亲嘴。
凌霁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这对母子。
他们玩得好开心,好像他有点多余。
母子俩笑闹着,季荞边笑边拒绝,最后躲不过,只好跟橙橙轻轻碰了碰嘴唇,橙橙这才满意。
她这时还不知道,等过几年在他们的教育下,橙橙有严格的男女有别的意识,根本就不让她亲。
等季荞坐好,凌霁也挤坐到沙发上,修长的手指点自己脸颊。
季荞凑近,也亲了他一下,小团子在旁边看着呢,特别会制造气氛地配音,发出啵的一声。
“爸爸妈妈亲。”小团子说。
凌霁单臂搂住季荞,也亲了她一下。
小团子生怕爸爸妈妈不带他,立刻决定加入,赶紧往夫妻俩中间爬,直到坐到爸爸妈妈中间,他才放心。
宋义兰刚把衣服放进洗衣机,给洗衣机加完水从卫生间出来,正好看到儿子儿媳亲吻。
宋义兰觉得真是没眼看,二儿子现在怎么这样了!
——
周日早上天气晴好,季荞提议:“听说北城博物馆来了一批新的青铜器,有一件还是新的镇馆之宝,咱们带娃去看看。”
凌霁点头:“好。”
季荞又问:“橙橙,去博物馆好吗?”
他们家的宝已经跟着妈妈多次去北城博物馆。
橙橙仰着小脑袋说好,博物馆黑黢黢的,他觉得不好玩,但只要能跟爸爸妈妈一起出去他就很开心。
季荞麻利地收拾好背包,里面放着水杯、蛋糕、卫生纸,还有给橙橙替换的裤子。
跟后世博物馆约不上票人挤人的情况完全不同,八十年代的博物馆即便是周日观众也不多,季荞可以很从容地看,一到博物馆,她就直奔一层新品区,凌霁则抱着宝跟在她身边,他会给橙橙念藏品的名字跟简介,橙橙往往听不完就催着他去看下一件展品。
放眼扫过去,季荞居然看到了熟悉的文物,就是之前俩陌生人去找秦争鸣复制,被秦争鸣拒绝,这件文物居然出现在了博物馆。
她马上走过去仔细观看。
季荞逛博物馆的乐趣就是分析文物最开始有何破损,是用什么方法修复的,可今天的一大乐趣就是从真品中发现复制品。
这件文物居然是复制品,陌生人手里的绝对是真品,可这件是复制品,复制水平极其高超。
有了这个重大发现,季荞的小心脏都扑通扑通加速跳动,观看了好一会儿,她又去看别的新藏品。
室内光线昏暗,不过季荞还是分辨出共有三件青铜器是复制品,包括那件新的镇馆之宝。
博物馆的文物来源包括考古,社会捐赠,公安、海关收缴、购买等,考古没得说,当然是真品,但其它来源不好说。
有些博物馆会标注出藏品是复制品,有些不标。
要是看见寻常的复制品季荞也不会太惊讶,主要是她曾经见过真品,复制品却出现在这里,北城博物馆很严谨,除了这几件藏品,复制品都做了标注。
而且不能把复制品当镇馆之宝吧。
再说,复制水平极高,这就不能不让人引起联想。
季荞的鼻尖已经贴到了玻璃上,这时一个年轻女同志提醒她不要离玻璃太近,季荞站直朝对方笑了笑,顺势问:“姐姐,我是北城大学文物专业的学生,老师布置的任务是到博物馆学习,我想问这件文物是考古发掘出来的吗?”
其实后世穿着制服站在博物馆里的大部分都是志愿者或临时工作人员,现在的北城博物馆招了一些季荞同学当志愿者,季荞没时间就没参与,今天没有同学在,这个年轻女同志应该是博物馆的员工。
年轻女同志态度还不错,打量季荞几眼,说她不知道。
凌霁已经发现媳妇表情有变化,虽然她极力收敛,但明显比她平时要去看大八卦还要兴奋,凌霁走过来问:“荞荞,怎么了?”
季荞拉着他一起看文物。
从博物馆出来,凌霁摇晃着儿子的小手说:“你看你妈看到文物这么兴奋。”
儿子伸出小手要妈妈抱,季荞把他接过来,说:“我有震惊到我一百年的重大发现,回家跟你说。”
凌霁觉得季荞这种说法很可爱,好奇心大起。
她看了眼前后左右,不管路上人多不多,她都不会在路上说这种大事儿。
季荞想了想说:“这是大事儿,要不我还是去趟我师父那儿,告诉我师父。”
凌霁难得对什么东西好奇,说:“行,一起去。”
秦争鸣很欢迎他们到来,毕竟他们能给这个院子增添鲜活气息。
季荞怀疑他是特意给橙橙准备的零食,以前都是季荞给他带吃的,现在他们每次去都有糕点水果吃,一进门,季荞就把橙橙放地上,带着他去洗手,拿了块松软的蛋糕给他。
“谢谢爷爷。”小家伙马上仰着小脸礼貌道谢。
“不客气,快去玩儿吧。”秦争鸣弯腰摸了下橙橙的小脑袋。
以前橙橙很排斥秦争鸣住的那个城中村,这里虽然也是城中村,但他很喜欢来。
小家伙很喜欢这处可以到处逛的大院子,对他来说能撒欢玩儿,立刻撒开小腿到处走。
地方宽敞,凌霁也不担心他会撞到,就在旁边看着他。
季荞眉飞色舞地说:“师父,我在北城博物馆发现复制品了。”
秦争鸣压根就不当回事,说:“博物馆有复制品不是很正常吗?”
季荞不想卖关子了,马上说出这个惊爆消息,她说:“你还记得上次有两人来找你复制被你拒绝,我看到博物馆里有它的复制品。”
说完她把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说了一遍。
秦争鸣不动声色地听完,干脆利落地说:“你去跟馆长说,这三件是复制品。”
季荞没想到秦争鸣会给这样的答复,说:“师父不会认为他们打眼了吧,我自己贸然去肯定见不到馆长,我可以报师父的名头吗?馆长认识你吧。”
秦争鸣这次格外干脆,说:“可以。”
季荞顿时感到这是比她想象得还重要的大事儿,她倒不确定了,说:“师父你不会这么信任我吧,本着严谨的精神,你得去看看。”
秦争鸣拒绝,说:“我已经同意你报我名头了,既然你认为是复制品,你自己处理。”
季荞很担心自己看错,闹个大乌龙,于是强烈要求秦争鸣去看,秦争鸣不肯,给出的理由是不想见到熟人。
季荞撺掇他说展厅里都是年轻工作人员,估计都不认识他,社恐外加懒得动弹的秦争鸣终于往博物馆跑了一趟。
这回凌霁带娃在院子里等着,季荞两人去博物馆,她就在门口等秦争鸣,等他出来立刻迎上去,但等到两人离开博物馆范围,才问:“师父,怎么样?”
秦争鸣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赞许:“你的眼光不错,你说得对。”
虽然不想夸小徒弟让她骄傲,但她能分辨出复制品,确实有点天分。
“我觉得我非常厉害。”季荞美滋滋地说。
她现在兴奋程度不亚于一万块钱直接掉到她面前。
秦争鸣:“……”
虽然他觉得从事这一行最好有点天分,但戒骄戒躁的话他已经说腻了。
“你去找馆长吧,听他怎么说。”秦争鸣说。
他也非常好奇对方的反应。
季荞又返回秦争鸣家,跟凌霁汇合,一家三口回家。
“秦爷爷。”橙橙现在是秦争鸣腿上柔软的小挂件。
一句话说的秦争鸣心花怒放。
他弯腰把橙橙抱起来,说:“下周还让你妈带你过来。”
“好的,秦爷爷。”橙橙鼓着小脸,奶声奶气地说。
小家伙累了,回到家爬到沙发上玩儿,没一会儿就呼呼大睡。
季荞最喜欢这样给橙橙放电,小家伙精力旺盛,玩累了睡觉他们就能很轻松。
凌霁把他抱到楼上,放小床上盖好被子,在下楼时声音里满是赞许:“想不到你真能分辨出仿真度极高的复制品。”
要让季荞说出其中的道理,她肯定能说出来,但她的直觉就已经很准确,她说:“真品有种独特气质,是复制品所没有的。”
“你周一真要请假去博物馆吗?”他问。
季荞点头:“这事儿比上课重要,要不得等到周六下午,我很想知道馆长的反应,但最重要的是复制品在这儿,那么真品在哪儿。我既然看出是复制品,不想耽搁时间。”
第 47 章
周一下午季荞请了假, 从学校吃过午饭就去博物馆,估摸着博物馆到了上班时间,她又去找上次说过话的那名女同志。
博物馆里人不多, 季荞说:“姐姐,我能见见馆长吗,我有重要的事情。”
工作人员对她还有点印象,随口说:“馆长不在。”
甚至觉得季荞麻烦, 往旁边挪了两步。
想要见馆长的多的是, 都是同样的说辞,她不可能傻到给引荐。
季荞直截了当地说:“我是秦争鸣的徒弟, 我师父是馆长的老朋友,他让我来的。”
看来秦争鸣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对方脸上露出惊诧表情, 说:“你真是秦老师徒弟?”
季荞点头:“对。”
原以为对方年轻,并不一定听说过秦争鸣, 季荞也没想到师父的名头这么好使,甚至她觉得这位女同志有点羡慕她。
确实,工作人员觉得季荞身份不一般, 犹豫了一会儿说:“那我去问问馆长, 不过院长不见客,不能保证你能见到他。”
季荞说:“谢谢姐姐。”
没一会儿,工作人员回来后说:“馆长叫你过去。”
季荞道谢后跟着工作人员去了侧楼, 二楼,工作人员敲门, 等里面有人应答, 她推开门说:“馆长,秦老师的徒弟来了。”
季荞立刻感觉到一股审视的视线看向她, 不过审视归审视,对方非常客气让她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办公室很大,陈设质朴很有文化气息,季荞用眼角余光扫了几眼,落座后,恭敬礼貌地自我介绍:“馆长好,我叫季荞,是秦争鸣的徒弟。”
“秦老师居然收了个女徒弟?”看上去馆长非常给秦争鸣面子,说话的语气非常和蔼,并且得知秦争鸣目前只有这一个徒弟,显然对季荞很感兴趣。
他很想知道对方的身份来历,为什么能独得秦争鸣的青睐。
季荞不知对方何意,脸上保持得体的笑意,态度跟语气都十分恭敬,说:“为什么不能收女徒弟?”
馆长说:“很多老一辈文物修复师都遵循一个传统,秘而不宣,传子不传女。”
季荞没听说过这个说法,觉得很新鲜,说:“我师父没有这个偏见。”
“你师父没这个偏见才奇怪呢。”馆长说。
将季荞打量个遍后,馆长问:“你师父叫你来找我?”
季荞跟对方又没什么好聊的,想要直接切入主题,直接说了三件文物的名字,又说:“这三件是复制品。”
她用的是陈述句,没有表达自己的观点。
说完,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观察对方的神色。
季荞看到对方很镇静,但眼中掩饰不住震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博物馆的镇馆之宝是复制品,对方身份还不一般。
馆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争鸣说是复制品,即便他现在出去看,也不能马上判断出是真品还是复制品!
他不能说是真品,万一是复制品脸就丢大了。
当然,他也不能说就是复制品。
所以他能说什么?
怎么会有这种情况?
可是他不得不答复,大脑高速运转后说:“秦争鸣乐意收徒弟是好事儿,你回去跟你师父说,啥时候他有空,我请他吃饭,我们老哥俩好久没见了。”
季荞将对方脸上的微表情都看在眼里。
没说上几句话,聊天就要结束,不过季荞坚持问:“馆长,我能问下这几件文物的来源吗?”
馆长脸上的表情非常深沉,明显要以身份地位压人结束对话,他说:“小同志,我跟你师父是多年的老朋友,你带个话,说我请他吃饭。”
他推断按照秦争鸣的性格,对方不可能赴约。
季荞知道从馆长这儿得不到答复,起身告辞,恭敬地说:“好的,多谢馆长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待,我会把话带到。”
不过走到门口时她停步转身,抛出一个关键信息,说:“一年前我跟我师父看过真品,博物馆这个确定不是真品。”
馆长:“……”
他非常震惊,震惊之余忘了接话。他应该问季荞从哪里见过,真品在谁手里?
可是季荞已经走了。
走在路上,季荞脚步轻快,她觉得博物馆收到复制品,专家打眼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可明显对方把面子看得非常重要。
季荞没有回学校,到秦争鸣家时,他正在工作室修复一件青铜尊。
“怎么样?”对方一见她进来就问。
难得秦争鸣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
季荞把见面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包括双方对话,甚至对方表情。
秦争鸣没说什么,依旧细心地补色,看等他整件文物表面的裂隙补了一遍色,才站起来说:“我这就去找馆长。”
在季荞印象中,秦争鸣一直都很懒散,难得这次如此干脆果断,既然他高度重视这件事,她更加觉得自己的发现非常了不起。
她当然要去看热闹,说:“师父我跟你一块去。”
秦争鸣点头:“嗯。”
两人立刻坐公交车去博物馆,秦大佬可不需要人通报,直接带着季荞去馆长办公室。
季荞这个小跟班非常兴奋,她想要八卦,想看两个大佬对决。
馆长以为秦争鸣不会答应吃饭,没想到不到两个小时,对方直接杀过来了。
他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连忙站起来热情寒暄:“老秦,咱老哥俩好久没见。”
秦争鸣不擅长跟人寒暄,也觉得没必要,他直截了当地问:“真品在哪?”
馆长:“……”
这真是一个关键而棘手的问题。
他本来要组织人再看,确定是复制品再做下一步打算,没想到对方言之凿凿地说是复制品。
“文物来源?”秦争鸣问。
馆长绝对不可能让自己没面子,很快做出推断说:“海关从盗墓贼手里收缴送到博物馆的,老秦怀疑博物馆的是假,真品仍在盗墓贼手里?”
秦争鸣态度很好,把见到两个陌生人的经过说了一遍,分析说:“我不愿意给这两人复制,他们就找了别的高手。”
馆长脸色由白变青,说:“果真如此的话,盗墓贼可真狡猾。”
他想了想又说:“很难想象谁会有这么高的水平。”
秦争鸣言无不尽,至于对方怎么处理是他们的事儿,他干脆利落地起身,说:“告辞。”
眼见对方松了一口气,季荞当然要发表点观点,说:“馆长,是不是得报公安,抓盗墓贼,既然文物到了海关那儿,说明他们要往国外运,不知道已经运出去了没有,此事刻不容缓。另外是不是还得找出是谁复制的。”
秦争鸣点头:“是这个意思。”
馆长看向季荞,语气中带了点赞许,说:“我会尽快处理,老秦,你看你这个小徒弟收得好,伶牙俐齿。来都来了,咱们聊一会儿,等我下班一块儿吃晚饭,小徒弟跟咱们一起。”
秦争鸣说:“走了。”
馆长赶紧一边邀请一边送客,一直热情地把他们送到大门口。
走在路上,季荞心情愉快,她觉得他们的任务完成了,之后的事情他们管不着。
“馆长会报公安吧。”季荞问。
秦争鸣肯定点头:“会。”
季荞还是没回学校,她要先去秦争鸣家然后直接回家。
到秦争鸣家后,她好奇地问:“师父,谁的复制水平那么高,可能并不在你之下,你知道是谁吗?”
秦争鸣说:“无耻。”
好吧,看来问不出什么,季荞又说:“师父,馆长虽然笑脸相迎,全程态度都很好,可是他可能觉得很没面子,居然没看出文物是复制品,等我毕业,可能没法到北城博物馆上班,咱北城就这家博物馆最大,甚至在国内都是排名前几的博物馆。”
“你毕业真想到博物馆上班?”秦争鸣认真看了她一眼说。
他觉得这个小徒弟的优点是有话直接说,如果需要他猜聊天对象的话中含义,不是他猜不出来,是他会暴躁。
季荞点头:“我想修文物。”
“你同学应该争着抢着去文物保护局这些事业单位,另外咱北城文物相关单位有二三十个呢。”
秦争鸣很有耐心,一口气列举了古墓葬、古遗址、寺庙等多家相关单位,说:“那些单位工作更轻松,都会涉及到修文物,另外京城的博物馆多,我可以推荐你去京城上班。”
季荞连忙推辞:“我可不去京城上班,我家在北城呢。”
秦争鸣想了想,语气很轻松地说:“想去北城博物馆上班还不容易,我就担心你真正接触文物修复后,觉得跟你想象得不一样,干几天就腻了。”
季荞觉得秦争鸣是想要劝退她,没过几天他就又接了个修复青铜敦的活儿,季荞要上课不能总围观,但知道他光给这件青铜器上色就搞了一个星期,用刷子一点一点上色,格外有耐心。
“看到了吧,这就是修复青铜器,很枯燥无聊,每个步骤都是在跟历史对话,要对历史有敬畏之心。”秦争鸣说。
季荞说:“我就想做这种枯燥无聊的工作。”
如果不跟人说话不打交道就能生存,她也想免了这些。
秦争鸣本来觉得小徒弟愿意做跟人打交道的工作,但既然她这样说,他就说:“我会让你进博物馆。”
季荞直接回了家,等傍晚凌霁下班,马上过问此事。
之前他只关心自己的工作,但他觉得这对季荞来说是大事,很关注进展。
季荞把这事儿眉飞色舞地说了一遍,又说:“我师父才是真大佬。”
凌霁也跟着把心放归原位,说:“你能从博物馆的真品中挑出复制品来,也很棒。”
季荞这时候有点谦虚,说:“还不是我看过真品,不过确实有那么一点厉害。”
凌霁唇角扬起伸出大手捋她头发,媳妇的小尾巴快翘上天了。
——
他们觉得复制文物的事情到这儿就完成任务,可是没多久公安就来找他们询问找他们复制文物的两人的情况。
在博物馆的会议室里,公安边问边做记录。
“你们还记得那两人的相貌吧,仔细想想,描述一下。”公安说。
秦争鸣记不太真切,毕竟到他那去的人不少,而且即使让他描述,也不如季荞说的好。
季荞按照记忆说了一遍,又说:“我画了他们俩的画像。”
秦争鸣看了一眼小徒弟,这小徒弟还真可以,他说:“我徒弟绘画水平很高。”
公安大喜,说:“麻烦把画像拿给我们。”
——
一晃就到了年底,季荞琢磨着给小家伙补充牛奶。牛奶不能随便订,优先老幼病残孕,是凌志国在厂里开的介绍信,月底在奶站办奶卡。
他们这种大厂有个好处,送奶工会把牛奶送到传达室,他们去传达室取奶就行,玻璃瓶装,半斤三毛钱,不用去奶站排队,非常方便。
橙橙过上了早上喝奶粉,晚上喝牛奶的幸福生活。鲜牛奶清甜,加热后更好喝,每天喝牛奶时橙橙总要跟妈妈分享,他要求季荞往自己杯子里倒一些,母子俩才美美开喝。
看老爹看他们,橙橙觉得牛奶很美味,也邀请凌霁喝一些,他说:“爸爸喝。”
凌霁觉得欣慰,儿子好歹知道让他,他说:“橙橙喝吧,长结实点,别生病。”
季荞还跟凌霁商量说:“大嫂一直在给橙橙单独做饭,别人家的孩子都吃菜汤泡饭,咱们橙橙吃的是专门做的饭,要不给大嫂买点东西感谢她。”
她自己当然也会给橙橙做饭,但都是改善伙食锦上添花,主力还是田慧芳。
凌霁说:“确实该表达谢意,买什么?”
“咱大嫂不爱打扮,但哪有女人不爱美的,要不给她买件呢子大衣吧。嫂子还帮咱带娃,帮这么大忙一件大衣也偿还不了,那也比完全不表示强。”季荞提议。
凌霁点头:“那你就看着买吧。”
“咱大嫂喜欢素净,就给她买件藏蓝色的吧。”季荞说。
凌霁想其实季荞对家人也很用心,她还知道大嫂喜欢什么颜色。
等吃过晚饭把衣服拿出来,季荞说:“大嫂,我今天去百货大楼看见有件衣服正好适合你穿,就顺手给你买回来了,大嫂你看看喜欢吗?”
田慧芳想不到弟妹还会给她买衣服,那衣服是藏蓝的的,厚实缓和,看着又高档,她看着就喜欢。
“给我买衣服干啥?”田慧芳惊喜地说。
凌霁适时补充:“大嫂总给橙橙单独做饭,也挺麻烦,季荞过意不去,就想着顺手给你买件衣服。”
“大嫂穿上试试吧。”季荞帮田慧芳穿好衣服,对方笑容满面地说:“季荞你眼光可真好,正合适,这比我自己去买可强多了。”
“大嫂穿这件衣服显得白净高挑,可真好看。”季荞夸赞说。
田慧芳美滋滋地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说:“这衣服肯定挺贵的吧,我都舍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
宋义兰不愧是有丰富工作经验的街道办大妈,几句话把两个儿媳妇都夸了一遍,她说:“我就乐意看你们妯娌处得跟亲姐妹似的,季荞年轻审美眼光好会挑衣服,慧芳,你看你穿上这件衣服多好看,又精神又素净,正好适合你。”
最高兴的是她,大儿媳妇会照顾小的,小的知道感恩。
“你大哥从来不给我买这么好的衣服,我把钱给你。”田慧芳说。
凌胜利觉得冤枉:“钱都是你把着,我每个月就有几块钱零花钱,我整天抠抠搜搜的没钱花,怎么是我不给你买衣裳,是你自己舍不得买。”
季荞说:“大嫂,这是我送给你的衣服,你可别给我钱。”
按田慧芳的性格当然要推脱好几遍,最后美滋滋地收下了衣服。
等晚上入睡前,田慧芳跟凌胜利说:“我也没帮老二两口子做啥,果果就这一个弟弟,我当大嫂的帮带带也是应该的,再说季荞对果果也挺好,他们给我买这么贵的衣服我也过意不去,我自己都舍不得买这么贵的衣裳,要不我还是把钱给他们吧。”
凌胜利倒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说:“既然都给你买了你就拿着吧,等季荞毕业工作了肯定比现在更忙,咱家你工作最轻松,他们没空的时候你就多帮着带带橙橙就行了。”
田慧芳说:“那也行,不过我还是觉得衣服太贵过意不去。”
——
季荞没想到宋义兰会给田慧芳发奖金,顺便把她跟凌朵也稍上了。
周六吃完晚饭,季荞在客厅搂着橙橙玩,小家伙长得轴实,搂着很有存在感,他呲着小白牙乐,但眼皮越来越粘就快沾到一块儿,季荞就抱着小奶团子就往楼上走。
“季荞把孩子哄睡着就下来,慧芳、凌朵你们俩也来。”宋义兰说。
“好的,妈。”季荞说。
“有啥事?要开会还是咋地,搞这么正式!”凌朵说。
小团子现在还是七点多酝酿睡觉,八点睡着,季荞两口子下楼的时候,不仅田慧芳跟凌朵,其他人也都在,想知道宋义兰这么正式地召集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宋义兰回了屋,再出来时手里捧了个老式木质首饰匣子,郑重其事地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件金首饰,说:“这些金子你们仨分分,款式老了看着也不鲜亮,你们喜欢啥首饰,季荞给打新的。”
季荞看那些金首饰有手镯,项链,戒指,估摸着有一百七八十克。
田慧芳还真是贤惠,马上就说:“妈,这些你自己留着,你年纪又不大,给我们分这些干啥。”
“我又不戴,留着干啥,趁早给你们分了,这次我拿这些东西出来主要是慧芳帮老二两口子带娃,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大嫂,一个家庭是否已和睦长嫂很关键,我心里感动,就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给慧芳,顺便也给季荞跟凌朵一份儿,凌朵的这份呢就算以后的嫁妆,你们仨平分。”宋义兰说。
“妈以前果果总追季荞,季荞也给我看孩子了,她孩子小,季荞年纪也小没经验,我当大嫂的应该多帮她。我又不费事,再说现在都是独生子女,果果就这么一个弟弟,我当大妈的该多带。”田慧芳说得是心里话。
“别人家大嫂做不了你这样,有你这样一个儿媳是我们一家人的福气,妈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宋义兰真心实意地夸赞。
季荞当然要在这个时候表态,说:“大嫂,多亏了你帮忙,橙橙才养得这么结实。”
凌胜利很乐意夸奖她媳妇,说:“你们大嫂本来就是出了名的贤惠。”
田慧芳很感动,她觉得作为长嫂照顾弟妹是应该的,她做的都是力所能及的小事,但家人给了她足够的尊重,都认可她这个长嫂。
尤其是婆婆,从她一嫁过来就非常认可她,逢人便夸她是个贤惠孝顺儿媳。她在厂里一向以贤惠著称,不管是谁提起她,总要竖大拇指。
她男人虽然大男子主义,但他把钱都交给她保管,老实厚道。
这个金镯子更是给她打了好大一盆鸡血,让她可以任劳任怨地为家庭付出。
“你们俩想要啥款式?”季荞跟她们俩商量。
田慧芳反问:“你眼光好,你说说你想要啥款式?”
季荞说:“我就想要锃亮的圆的素圈手镯,干净,显得有气质。”
“行,我也要素圈手镯。”田慧芳说。
“我跟你们一样。”凌朵说。
田慧芳又很体贴地问:“妈,这么多金子,要不匀一匀,也给你打一个。”
宋义兰说:“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也不戴。”
凌跃进凑在一旁看着,问:“妈,你没给你三儿媳妇留个镯子吗?”
宋义兰瞪他一眼说:“你到底能不能娶上媳妇啊,可别打一辈子光棍。”
“怎么就娶不上了,只要我想结婚,有的是女的想要嫁给我,妈你想要几个三儿媳妇?”凌跃进说。
“快一边去,我看你就烦。”宋义兰嫌弃地说。
第二天季荞就打好了三个手镯,当晚她们就戴上了一模一样的金手镯。
一个镯子五六十克,这个重量做成素圈刚好合适,有分量感也不笨重。
三只戴着金镯子的手聚集在一起,崭新金黄的金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季荞有眼光,素圈好看,看着锃亮。”田慧芳说。
宋义兰也很满意:“这些首饰都是我妈跟我婆婆给我的,我保存了这么多年,留在我手里也没用,现在年轻人都爱戴金首饰,你们仨现在都有了,多好。”
季荞觉得这个婆婆真不错,毕竟是拿出真金给儿媳妇打鸡血,也会平等对待别的儿媳跟闺女,很会当婆婆跟妈。
第 48 章
季荞又快乐的放假了, 放假之前凌霁就跟她说要去京城出差,问她愿不愿意跟着去,只剩下最后一个寒假, 她不想浪费。
现在想想,还是上大学轻松。
但这次季荞不想带上橙橙,这小家伙肯定又不肯自己走路,冬天太冷, 穿得衣服厚, 很不好抱。
再说她还没跟凌霁两人一起出去过呢。
总之,这次不想带橙橙。
季荞握着他的小手说:“妈妈要跟爸爸外出, 你晚上跟奶奶一块儿睡觉。”
橙橙眨着大眼睛:“好,妈妈。”
宋义兰说:“你们去吧,我带橙橙, 你嫂子也可以搭把手。”
早上橙橙还被宋义兰牵着,摆着小手跟他们再见, 橙橙要去托儿所,他们下午出发去火车站。
“橙橙要听奶奶的话哦。”季荞蹲下来亲了亲橙橙的小脸说。
橙橙还不知道妈妈外出意味着什么,很乖巧地说:“橙橙会听话。”
带娃这么长时间, 季荞第一次觉得身心轻松, 就是那种虽然在牵挂,可是什么都做不了,索性干脆就不想了的感觉。
一到京城, 凌霁就把工作地点的电话给了家里,家里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 晚上他们趁橙橙睡着会往家里打电话, 询问橙橙的情况。
这次轻车熟路,凌霁工作, 季荞去文玩市场,晚上没分床,挤在一张小床上睡觉。
年前的文玩市场格外热闹,季荞也不会一直在外面转,早上出去,下午回招待所,等凌霁傍晚回来一块儿吃饭。
六七天之后,凌霁忙完可以陪季荞,季荞把自己收罗来的宝贝都拿给他看。
她如数家珍地说:“你看我也有一枚真正的青铜镜了,瑞兽葡萄纹的;这个黑乎乎的汉代陶罐并不值钱,不过我还是买下来了;看这个白色的陶俑,好像是唐代的……”
“只要经常到文物市场逛逛,总会有收获。”季荞心满意足地说。
等听她介绍完自己的宝贝,凌霁问她:“你想去哪儿玩。”
季荞提议说:“咱们去游乐园吧。”
她特别想跟凌教授一块去游乐园。
这真是凌霁没有想过的选项,虽然没去过游乐园,但他知道都有哪些项目,他想了想,语气格外认真,说:“我在工作中也认识了不少人,今天还在一本正经地忙工作,明天就去游乐园,让人看见不好。”
季荞知道他就会有这种顾虑,笑道:“教授就得保持形象不能去游乐园玩吗,你认识的人都在上班,没人认识你。”
“游乐园是小孩玩儿的。”凌霁说,“咱们俩又没带橙橙,俩人去玩不好吧。”
季荞说游乐园是给年轻人玩的,她还开玩笑说:“你都三十一了,再不去以后年龄更大,就更不好去玩了。”
他越是这样推脱越想跟他去,就想看到沉稳文雅的凌教授在过山车上的样子。
凌霁眸光沉沉,她都用上了激将法,那他肯定要陪她。
不过他说:“你玩,我在旁边看着你。”
季荞笑道:“你看孩子啊。”
凌霁说:“也不是不行。”
第二天早上他们出发去游乐园,错开了上班早高峰,公交车并不挤。到了京城游乐园门口,看到有不同价格的票,门票一块,通票十块,此外各个项目基本都是一块钱,过山车门票四块,可以单买,季荞当然要买通票,她问凌霁:“你买门票看我玩吗?”
凌霁看了眼高耸并缓慢旋转的大观览车,决定陪季荞一起,于是他们买了两张通票。
据说游乐园经常要排长队,但他们是周中来,人并不多。
季荞觉得在八十年代的游乐园里玩超级有趣,简直如鱼得水。
凌霁以为季荞这个能把人贩子揍得满地找牙的人不会害怕,谁知道她恐高,在大观览车她就已经双腿发软,从螺旋滑行车也就是过山车上更是疯狂尖叫,下来的时候小白惨白,怂得很。
但凌霁不一样,他在螺旋滑行车上都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形象绝对是所有人中最好的一个。
凌霁只好把她带到旁边人少的地方,把她揽在怀里哄。
季荞使劲踮脚,把头埋在凌霁脖颈处,伸出双臂环抱他。
两个拥抱在一起的男女立刻接收到来自四周的视线,确切地说大家只能看到凌霁俊美的脸。
凌霁:“……”
这种场景在八十年代中期的公共场合并不鲜见,可凭什么他自己被观看,于是他稍稍后仰,伸出两只大手轻轻扳她的头,把季荞的小脸扒拉出来,这样众人也能看到她,平衡了。
他们俩都长得都特别养眼,围观的人更多了。
从游乐园出来,路边就有卖糖葫芦的,两人还买了糖葫芦边走边吃。
凌霁绝对不愿意在大街边上吃东西,他觉得不文明,不过已经陪季荞玩了那么多项目,不在乎再陪她吃糖葫芦。
走在大街上,凌霁温暖干燥的右手握着季荞的左手塞进自己口袋,问:“你学文物专业是不是在京城就业会更好一些,另外京城的文玩市场更多规模更大,是不是我们生活在京城更好?我其实可以调到京城来工作。”
季荞可不想为了这些折腾,难得的是凌霁有这份心会为她考虑,她说:“生活在北城挺好的,不用动地方,咱们一大家子都在,再说离我老家也近。”
凌霁点头:“好,听你的。”
接下来两天也玩得特别开心,他们去爬了长城,八达岭长城只有零星几个人,回来后,季荞提议次日去雍和宫烧香。
“雍和宫烧香特别灵。”季荞说。
八十年代根本没有这种说法,所以凌霁觉得她的想法可真不一般。
雍和宫也不像后世那样人山人海,只有零星的几个人,烧香的铜炉边就孤零零地坐着一个喇嘛。
季荞烧香许愿,当然是关于他们一家三口。
凌霁这个唯物主义者也跟着她烧香许愿,离开铜炉时季荞问他许了什么愿,凌霁伸手把她的围巾系得更严实一些,说:“别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第二天,他们带了驴打滚、豌豆黄、艾窝窝等小吃去赶火车,在火车上,季荞现在感觉到对小团子的强烈思念,巴不得马上见到他,问:“你说橙橙会不会想我们,他还小,不会有多想吧。”
凌霁说:“不哭闹就行。”
早上到北城,回家后看到宋义兰在客厅,季荞忙问:“妈,橙橙呢,没闹毛病吧。”
宋义兰说:“乖着呢,都没见他这么乖过,在楼上自己玩呢,他都不动,我都不用看着他。”
季荞赶紧往楼上跑,在房门口,就看到橙橙坐在床上穿着薄棉袄的小小的一团背影。
见到儿子,季荞立刻觉得缺了一块的内心被填满。
他旁边有一摞小人书,手边有两盒饼干,手上还翻着一本小人书。
“橙橙。”
听到妈妈的声音,橙橙赶紧扭头看,看到爸爸妈妈,满脸惊喜,连忙丢下小人书,爬起来就往季荞身边跑,伸出小胳膊抱着季荞,两只小脚跳个不停,开心地叫着:“妈妈,妈妈。”
橙橙这小家伙终于能理解妈妈外出的意思了,原来是好多天都不回来,开始他还乖乖地跟奶奶一起睡觉,后来他就想妈妈了,当然,也想爸爸,主要还是想妈妈。
季荞连连亲橙橙,又得到橙橙甜甜的几个回吻。
“橙橙这几天有点蔫吧,我给他买了饼干,他都舍不得吃,说要留着给妈妈吃。”宋义兰进门后说。
橙橙赶紧去拿饼干,两铁盒饼干全递到季荞手里,说:“妈妈,吃饼干。”
这可是橙橙最爱吃的饼干,居然能留着给妈妈吃。
宋义兰看橙橙终于活跃起来,不想打扰一家三口,关上门走了出去。
季荞打开饼干盒,坐在床边跟橙橙一块儿吃饼干,小家伙兴奋极了,不停地搓着两只小脚。
“爸爸没有饼干?”凌霁问。
橙橙好像才想起凌霁,赶紧把嘴里咬了一半的饼干递过去,说:“爸爸吃。”
凌霁这个极度爱干净的人不嫌弃儿子的口水,把饼干接过去,吃得香喷喷。
季荞决定,以后外出尽量带上橙橙,但也只是尽量。
接下来橙橙是季荞的小尾巴,一直在粘着她,晚上橙橙得到了特别待遇,跟爸妈睡大床,睡在爸妈中间,侧着身体弯着腿跟妈妈贴贴,感觉特别幸福。
——
第二天季荞就听到凌朵告诉她的八卦,其实昨天凌朵就想告诉她,不过她昨天跟橙橙亲密得不得了,凌朵都没机会说。
季荞看凌朵就一副要八卦的表情,问:“有啥要说?”
凌朵早就憋不住,说:“陈竟成告诉我一个消息。”
“啥消息?”季荞嗅到了瓜的气息。
“安丽的事儿。”凌朵说。
季荞就爱听别人的八卦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乐趣,尤其是男女主有关的八卦。
“等等,”她问,“你不是总跟陈竟成作对吗?”
凌朵说:“我觉得他人还挺好的,当然他也觉得我不错,我们现在在学生会配合得挺好,他要跟我八卦的话我是不会拒绝的,你说得对,他掌握了各种八卦信息。”
季荞说:“赶紧说吧,安丽干什么了?”
凌朵说:“她一放假去了趟施俊的老家,也就是他爸下放的地方,去看曹红叶跟她的孩子。”
季荞发出啊的一声,真的很难想象安丽的脑回路,她这是又在给自己加戏?
真是一件值得八卦的大事儿。
现在都放假了,陈竟成的消息还是那么灵通,绝对是学校八卦第一人。
“她跟施俊不是不熟吗?我看在学校里见面都不打招呼。”季荞问。
“就是不熟,她去农村这一趟才显得更奇怪。”凌朵说。
让季荞欣慰的是,凌朵语气跟情绪都很平静,现在已经完全跳脱开看这件事,这件事已经完全跟她无关了。
“她跟施俊的孩子是什么关系?施俊的孩子是她继姐夫的堂弟的孩子,她认为他们有亲戚关系,才去看望献爱心?真能够自我感动。”季荞说。
安丽特别爱刷存在感,特别爱给自己加戏,还热衷于给女主添堵。
凌朵说:“施俊自己都不回老家,不去看那孩子,他已经把陈竟成给垫的钱还有同学捐款都还了,但据说他还是不愿意面对那孩子,安丽真能给自己找事。”
“施俊知道这事儿了吗,他怎么看?”季荞问。
凌朵笑道:“施俊现在父母都在京城,可他放寒假都呆在北城没回家,可笑的是施俊知道后当然一点都不感激安丽,反而很生气,责怪她多管闲事。”
季荞说:“安丽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善良吧,是不是做给施向东看的,让施向东觉得她很善良?毕竟这孩子是施向东的堂侄女。”
总之,季荞觉得这件事很搞笑,她对凌朵说:“这事儿你就当个笑话看,不用掺和这些破事儿。”
凌朵心情非常愉快,说:“我知道啦,我就看热闹,当然不会掺和。”
——
腊月二十八,季荞带着家里炸的丸子、小黄鱼、扣肉去看秦争鸣,秦争鸣告诉她他的家人年后要回国探亲。
当他很平静地告诉季荞这个消息时,季荞在心里拼命摇晃他:“师父,你快说,你快说你很高兴啊。”
秦争鸣终于笑了笑说:“我当然高兴。”
季荞问他他的家人回来要呆多久,以后是否在国内定居;他们住哪儿,吃住行怎么安排时,秦争鸣一概不知,一概没有计划。
只知道他媳妇、大儿子一家三口,小儿子,五人一块儿回来。
他们四个大人都凑出时间来不容易,所以到现在才回国探亲。
“提前订宾馆吧。”季荞说。
要是让他们跟秦争鸣一块儿住这套房子,需要添置的东西太多,还不如住宾馆方便。
季荞拉着秦争鸣去订了宾馆,宾馆位置就在他住的这套房子附近,出行便利,附近有饭店早餐店,中等档次,不好不坏。
另外她还找了一些粮票等各种票证,足够他们用上一段时间,其实现在没有粮票也能吃上饭,就是要贵一些。不过为了防止他们不方便,季荞还是尽可能的多准备粮票。
在预先联系出租车,到时候把他们从机场接到宾馆,季荞觉得准备工作也就这些了。
季荞想办法调动他的情绪,说:“你想想,你俩儿子出国时还是小豆丁,现在已经是优质男青年,你应该高兴。”
秦争鸣脸上有了两分笑意,不过还是有点担忧,说:“我都没出力养过他们,他们俩该不认识我了,你师母跟我也不熟了。”
听着有点心酸。
季荞正在想社恐是不是在面对多年未见的家人时也会很拘束,秦争鸣把话说得更清楚,他说:“我跟你师母虽然没离婚,她也没改嫁,但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已经很生疏了,可能根本就没什么话说。”
季荞笑出声来,师父这是在担心师母不是他媳妇了吗?
“你还笑。”秦争鸣扳起脸说。
季荞笑道:“师父你不用担心,反正你跟谁都没什么话说。等师母他们回来,我跟你一块儿去接机,把他们安顿好。不过为了给你媳妇孩子留个好印象,你最好理个发,把你的衣服熨烫一下,要不就买身新的。”
秦争鸣拒绝道:“麻烦。”
虽然嘴上拒绝,但秦争鸣还是把自己拾掇了一番,理发并换上崭新平整的没有褶皱的衣裤,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十岁。
不过新衣服他只试穿了一下就脱下来,等去接机的时候再穿。
季荞看他竟然还把他住的房间收拾了一下,不过全是看上去很旧很质朴的零碎东西,再收拾也显得很乱。
终于到了一家人回国这天,季荞跟秦争鸣叫上两辆出租车准时去了机场。
秦争鸣拾掇得很干净,看上去精神焕发。
他们站在国际到港出站口,季荞举了个牌子,上面写着秦争鸣俩儿子的英文名,约翰、乔治。
秦争鸣肉眼可见的紧张,说:“俩孩子要不认我咋办?不认我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么多年我也没管过他们。他们在国外长大的我们也不会有共同话题。”
看来其实他非常重视这件事,并且很紧张,只是尽量不表现出来,现在终于要马上见到亲人,这才近乡情怯。
季荞开玩笑说:“那不正好吗,反正你也不爱说话。”
秦争鸣:“……”
他预期得到的安慰是:这不怪你,这是时代原因,师母一定把孩子教育的很好,他们都会理解你。
不过季荞这么一开玩笑,他反而不紧张了。
五个人顺着人流往外走时,季荞眼尖,看到了他们几个,她之前就看过照片,很顺利认了出来,她指给秦争鸣看,问:“师父,那几个是师母他们吧。”
秦争鸣睁大眼睛朝前看,明明很激动,可仍旧很矜持地点头:“嗯。”
“那你快朝他们招手。”季荞说。
她一边举着牌子,一边挥手,可是秦争鸣就跟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好在对方看到牌子,托着行李箱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八十年代的回国华侨可真是时髦,两位女士的衣服很洋气,两位男士一个穿西服,一个穿休闲装,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三岁左右的小姑娘。
反正秦争鸣跟他们在一块儿,土洋对比非常明显。
等他们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师母打量着秦争鸣,问:“老秦?”
秦争鸣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的亲人,面对问话,只机械地点了点头:“嗯。”
双方在互相打量,都异常平静。多年未见,根本就没什么一见如故,或者抱头痛哭、互诉衷肠。
师母转头对儿子儿媳说:“这是你们老爹。”
大儿子说:“我们对我爸有印象。”
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接下来反而没话了。
再说他们周围都是来接机的人,不方便说话,季荞说:“师母,这里人多,我们叫了出租车,先去宾馆吧。”
秦争鸣觉得多亏季荞在,要不更没啥好说的了。
师母又在打量季荞,语气如常问:“季荞?”
季荞点头:“嗯。”
师母挽她手臂,说:“好孩子,那咱们走吧。”
季荞说:“师母,我帮你拎行李。”接过师母手里的行李箱,看约翰手里吃力地拎着俩个行李箱,季荞又说:“大哥,我帮你拎一个。”
约翰推让几句,发觉季荞竟然是个大力士,于是任由季荞拎着两只行李箱,领着一行人往门口出租车停车点走。
师母想要拎行李箱,但看季荞拎着两个大行李箱脚下生风,于是作罢。
好在他们基本准时,要不得多付给出租车司机钱。
他们分乘两辆出租车离开机场,季荞跟约翰一家坐一辆车,秦争鸣跟他媳妇还有乔治坐一辆车。
路上,这一家子看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景物,约翰说:“没想到北城比我想象中现代化的多。”
季荞很自豪地说:“你们在国外一定认为国家还很落后吧,其实像北城这样的大城市已经很现代化了。”
为了避免冷场,她一路介绍路边出现的各种建筑,说了不少好吃的食物,酱肘子、鸭脖、煎饼之类的,大儿子说回美国前一定把这些美食都吃一遍。
到宾馆办理入住的时候,季荞把寄存在前台的一套玻璃杯顺便取了出来,上楼的时候,季荞说:“师父说师母讲究,不愿意用外面的杯子喝水,他就买了一套新的给你们用,这套杯子早就洗干净了。”
师母很感动,说:“我以前那是矫情,现在都不讲究了,难得你师父还记得。”
到楼上的时候,季荞明显感觉双方都没那么拘束,秦争鸣不知道该说点啥,忙着给家人倒水。
师母竟然还给季荞准备了礼物,是一套乐高玩具,看那包装盒就知道是一大套。
“这是送给你儿子的,季荞。”师母说。
季荞觉得太意外了,说:“师母,你们大老远奔波,没想到还给我带礼物。”
八十年代能收到乐高真是太惊喜了。
她觉得橙橙会很喜欢,客气几句便痛快地把礼物收下。
师母揽着季荞肩膀说:“我们在北城也没什么亲人朋友了,你就是我们亲近的人,季荞是好孩子,你师父这些年过得艰苦,要不是你给他房子住,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秦争鸣可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过得太惨,赶紧解释说:“我并不是想一直住季荞的房子,我总要工作,只要开始上班,工作单位就会分房子。”
季荞顺着他的话说:“我师父是文物界的大师,你们可能不太了解他在文物界的地位,他现在是不工作,他要是想工作的话,各家文物单位会争着抢着要。”
师母对俩儿子进行教育,说:“你们俩不了解你爸,听到季荞说的了吧,你爸在国内是大师。”
约翰说:“我们知道。”
为了让秦争鸣在俩儿子面前树立权威,季荞嘴巴叭叭地把她从文教授那听来的关于秦大佬的传说说了一遍,秦争鸣的儿子儿媳跟孙女跟听故事一样让季荞多说点。
季荞看秦争鸣的嘴角难得快要裂到耳朵根。
师母又说:“现在郭林住的房子是我的,我马上就处理这事儿,把房子要回来给你住,这些年他霸占着房子,想想都生气。”
季荞觉得师母这果决干脆的作风真的很让人欣赏。
秦争鸣以后有人罩着了!
她说:“师母霸气,要是需要律师的话我可以帮忙找。”
估摸他们有很多话要聊,季荞便告辞说:“师母,有事儿打我家电话。”
师母想了想说:“明天律师能来吗,就去你房子那儿,咱们商量下往回要房子的事儿。不够我觉得可能也用不着律师,前些年我们有所忌惮,现在还能怕他们吗,我自己的房子还能拿不回来?”
季荞说:“师母,我明天会叫上律师一起过来。”
回到家,季荞就把这套星球大战主题的乐高积木收了起来,这是小颗粒积木,为防止橙橙往嘴里塞,等他大点才能给他玩儿。
等凌霁傍晚回来,难得有兴趣过问这一家的事儿,季荞说:“这么多年没见了,很生疏,不过应该能熟悉起来。”
律师当然是凌霁帮忙找的,是他的大学同学,现在很多律师都是有学问有文化的人兼职干的,这个同学是少有的有正式编制的专职律师。
季荞给他打了电话,对方有时间,他们约好第二天一起去处理这件事。
第 49 章
第二天, 季荞跟律师一起到她的院子那儿,看他们一家都在,师母脸比锅底还黑。
她说:“那对母子又是离婚, 又是举报我家有金条,还登报断绝关系,怎么有脸占着房子。想不到老秦老留着这报纸,越看越生气。”
季荞从她手中把泛黄的老报纸拿过来, 跟律师一起看, 从右下角找到一则断绝关系声明。
之前经常听说运动中登报断绝关系,季荞这还是头一回亲眼看到。
是师母继弟的登报申明, 内容是他们家是工人家庭,他母亲跟资本家继父已经离婚,两家自此没有任何关系, 成分、财产等毫无瓜葛。
季荞八卦之心大起,让师母跟律师介绍情况。
随着师母的讲述, 她才大致了解事情经过。
当年师母的爷奶还在,但是已经人丁不旺,她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 母亲去世后, 父亲再婚,就是现在霸占房子的继母跟继弟。本来一家人的生活还算正常,可运动来临时他们家被定为资本家, 继母继弟马上各种操作,离婚、举报外加登报断绝关系以求自保, 他们一家人辗转去了国外, 可秦争鸣留在了国内。
他们去了国外的没受到什么影响,可是继母继弟的这一套操作让秦争鸣处境更难。
更不要脸的是, 他们的房子被收了上去,等到这些被收上去的房产归还时,继弟多方托关系,趁着秦争鸣还在农村下放,抢占先机把房子要了回来,他们一家一直住着。
再看到这份登报声明,师母都想立刻冲到继弟面前,给他几个大嘴巴。
可她毕竟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的一切都感觉很陌生,只能强制压下这份愤怒。
师母说:“我父亲前几年去世了,他留有遗嘱,房子给我,另外,这套房产的地契房契都在我这儿。”
律师给分析了一通,他说:“按照六十年代末的婚姻法,你继母跟你父亲虽然有过一段婚姻,但无权分这套房产,你有权要求他们马上搬走。”
师母是急脾气,说:“一想到他们霸占着房子我就生气,那走吧,现在就让他们搬走。”
于是秦争鸣锁了门,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坐公交车,直奔师母家老宅。
老宅所在区域全都是四合院,也是老城区,这一片过去住的都是有点身份地位的达官贵人,之前季荞找房,也来过这一片。
路上师母给介绍情况,继母家同样人丁不旺,只有老太太,继弟郭林两口子,还有他们二十来岁的儿子。
师母家老宅是一处二进四合院,保存完好,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在上班,只有老太太在家。
老太太一开门,看到师母,立刻惊得说不出话来,连连往后退了两步,等镇定下来,马上从震惊换了副热情洋溢的笑脸,说:“佩云,你在国外那么多年,可算是回来了,你弟弟要是知道你回来不知道得多高兴呢,快进来,中午吃啥,我去买菜,吃啥都给你们做。”
师母并不想跟对方寒暄套近乎,直奔主题地说:“王老太,我这一回国就听说房子你们住着呢,这是我爸留给我的房子,你们住了这么多年,我现在要住,你们该搬走了。”
这里一定要省略三千字,大致就是外国归来的试图讲道理的文雅女士跟蛮不讲理试图霸占房产的老太太跟他儿子的撕逼大战。
这段撕逼乌烟瘴气,让人血压飙升,就不做太多描述。
女士带来的人虽多,可是因为各种原因都说不上话,只有这三个曾经的继母继女继弟撕得厉害。
老太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她跟梁佩云的父亲结过婚,房子就是她的,还说当时是迫不得已离婚,轮不到小辈跟她抢房子。
律师跟王老太说按照六十年代末的婚姻法,她无权分房产,再说六十年代末就已经离婚,房子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可王老太仍旧胡搅蛮缠。
于是季荞提议去房管所,当时是房管所把房子给老太太母子,房管所有责任。
去房管所就比跟王老太沟通顺畅多了,对这一桩陈年旧事,房管所的领导也不想管,但是他们很硬核地说要起诉房管所,所长不想让这件事闹大,这才重视这件事,并且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当时把房子返还给王老太一家的职工,当年他是小科员,王老太儿子托关系找他才拿到房,现在他已经是科长。
科长可不想因为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影响他的前途。
毕竟梁佩云手里有地契房契还有她爸的遗嘱,科长只能说房子是暂时给王老太他们住,于是科长跟着一块去找王老太。
本来见科长走进院子,老太太的儿子郭林还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可是还没高兴上一分钟,房管所的科长一开口就说房子是梁佩云的,让他们赶紧腾房。
看对方那无语的表情,季荞爽了。
科长说:“这房子跟你们没啥关系,你们住了这么多年已经可以了,现在房主回来你们得腾房,想办法找单位分房吧。”
对方仍强硬地说房子是他们的,在梁佩云要求下,科长还跟他们一块儿去了趟派出所,派出所的人忙得很,本来不想管这种纠纷,但房管所科长跟律师都在,只能派出人来调节。
公安的意见也是让这一家人赶紧腾房。
既然房管所跟公安都这样说,这对母子再霸占房子也没用,季荞觉得要回房子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不行还可以采取诉讼手段,不过律师说周期太长。
梁佩云这一天也气够呛,不想多做纠缠,说:“公安跟房管所的人都在这儿,给你们三天时间腾房,三天后我来收房,不腾房的话我会要求把这么多年的房租结给我。”
季荞很多时候不打算纯吃瓜,临走的时候她要做总结,把话说得更清楚,他说:“房管所之前把房子给老太太就是错误,现在请务必督促他们搬走,另外这么一大套院子,住这么多年租金该是多少,房管所的人最清楚。”
现在是房管所科长的压力最大。
一行人离开后,梁佩云说:“也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咱们一块儿去吃饭。”
季荞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她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霸占着人家房子不放又胡搅蛮缠的人,真是涨了见识。
他们又回到季荞的院子附近,找了一家大饭店,梁佩云说她请客,点了一大桌子菜。
秦争鸣点了几瓶桔子汁,给每人都倒了一杯,特意把梁佩云那杯递到她手里,说:“你以前爱喝桔子汁,在米国喝不到桔子汁吧,消消气,房子肯定能要回来,别着急上火。”
能正常说话,会关心人的秦争鸣真是难能可贵。
梁佩云现在情绪也稍微平复一些,说:“老秦,我真没想到这母子俩这么难缠,在国内这些天我什么都不干,也得把房子要回来给你住。”
秦争鸣继续安慰他媳妇:“其实我也有一些朋友,也有熟悉的公安,要不我去找找他们,让他们帮忙尽快把房子要回来。”
梁佩云很感动,她了解秦争鸣的性子,知道他不善交际,让他去求人办事对他来说很难,也多亏他有一技之长,不用跟人打交道,她语气轻松:“不用,我就不信那母子俩不还房子。咱不急,明天你带我们在北城好好转转。”
必须再省略两千字的让人生气的撕逼大战,贪婪的母子俩当然不愿意白白放弃房子,但来自房管所跟梁佩云的压力太大,他们担心郭林被起诉丢了工作。
单位一时分不出房,房管所就把他们安排到秦争鸣之前住过的那个城中村,这一家人无奈搬走,但凡是原先房子里就有的家具,梁佩云一件都没让他们带走。
梁佩云这些日子就在收拾房子,她的计划是自己回国,以后在国内生活,但俩儿子还是回米国,她把所有卧室都准备了床跟被褥,他们全从宾馆搬到四合院居住,秦争鸣也搬离了季荞的院子,搬到这里居住。另外把所有房间都布置好,备齐生活用品后就邀请季荞一家过去吃饭。
早上,季荞跟橙橙说去看秦爷爷,跟他说秦爷爷现在家里有好多人,有个孙女在,橙橙听懂了,问:“她会跟我玩吗?”
季荞解释说小孩从国外来的,不知道愿不愿意交朋友,橙橙想了想说:“我能送她礼物吗?”
季荞点头:“可以。”
她觉得橙橙这个小孩有点心眼,虽然带礼物,但他会根据情况决定给还是不给。
橙橙立刻去翻找自己的东西,最后选中了两本小人书。
季荞一家三口到的时候艾玛正孤独地在院子的石榴树下看蚂蚁,看到有小朋友来马上站起来,跟橙橙俩人你看我,我看你。
秦争鸣喊橙橙,问他喜不喜欢这院子。
这间四合院很古朴,别看只是一进四合院,但占地面积大,有正房、东西厢房跟倒座房,房间很多,院子里铺着青砖,很是宽敞。
要是人少的话,住这房子会显得萧索,但现在房子里人多,有几分烟火气。
秦争鸣还记得橙橙小的时候到城中村会哭闹,这才问他。
橙橙先跑到秦争鸣身边,点头:“嗯,喜欢。”
“以后橙橙常来。”秦争鸣摸着他的小脑袋说。
“好的,秦爷爷。”橙橙语气甜甜地说。
梁佩云搬了张桌子出来,约翰的媳妇也是华国人,看上去很听婆婆的话,她很有眼力见,端了糕点跟茶水出来,梁佩云招呼他们喝茶,她说:“还是第一次见凌教授,这几天听你师父说过,果然一表人才,这么年轻就是教授,季荞你找对象的眼光还真不错,你们俩看着就般配。”
凌霁说:“您叫我名字就行。”
秦争鸣拿了几把钥匙过来,对季荞说:“你的房子我已经腾空,都收拾干净了。”
梁佩云说:“你看你师父连句谢谢都不说,季荞多谢你把房子借给你师父住,还照顾你师父。”
季荞接过钥匙收进挎包,说:“哪儿有师父感谢徒弟的,是我应该感谢我师父,我师父教了我很多知识,能当大师的徒弟是我的幸运。”
梁佩云很欣慰,季荞总说秦争鸣是大师,这让她觉得她对象很棒。
陪他们聊了几句,梁佩云又说:“季荞你师父是不是自己吃饭总对付,他其实会做饭,手艺还不错,我们这就做饭去。”
季荞笑道:“我还真不知道我师父手艺好,他以前总是把饭弄熟就行,我一定得尝尝我师父的手艺。”
两个长得都很漂亮的小孩对望了好一会儿,还是橙橙先迈着小腿跑过去喊姐姐。
艾玛巴不得有个小孩跟她玩,可她说的是英语。
橙橙愣了一下,又说:“一起看蚂蚁。”
两人一个用汉语,一个用英语交流。
梁佩云说他们从小教艾玛汉语,可她说得并不好。
橙橙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小孩很感兴趣,把拿在手里的小人书递过去,说送给艾玛,他连说带比划,艾玛听懂了。
这个没看过小人书的小女孩翻看了几页,明显很喜欢这个礼物,拉着橙橙进屋,让他从她的玩具中挑一个。
她带来的玩具不多,把自己最喜欢的芭比娃娃递给橙橙,说送给他。
可是橙橙不想要芭比娃娃,他只拿着看了几眼,选了一个小巧的机器人玩偶,这样的塑料机器人玩偶不是买不到,有点难买。
两个小孩对收到的礼物都很满意,他们就算认识并交了朋友,手拉着手出了屋,一个看小人书,一个玩玩偶,没一会儿又一起去看蚂蚁。
中午饭很丰盛,有红烧排骨、腰果虾仁、辣椒牛肉、红烧鲈鱼等、香菇鸡块等。
原来秦争鸣真的会做饭,梁佩云一连说了几样菜都是秦争鸣主勺。
临走的时候,橙橙邀请艾玛去家里玩儿,艾玛看样子很想去,就问自己妈妈。
季荞说:“让艾玛去吧,我们家属院小孩也多,让他们一起玩儿,我还放假呢,可以看孩子。”
梁佩云很爽快,说:“艾玛要回美国,让她多接触些国内的小孩也是好事儿,那明天我跟你师父把她送过去。”
第二天早上,梁佩云跟秦争鸣就把艾玛送过来,橙橙拿出自己的零食待客,还跟果果一块儿带着她去院子里找小孩儿玩,这个说英语的小孩受到热情接待,艾玛在家属院开心玩了一天,傍晚才被接回去。
——
放完寒假开学,季荞他们大四学生已经没课了,她的同学都在忙毕业分配,每个人都各显神通,大家都能分配工作,不过是工作好一点差一点的区别。
就为了能分配好一些的工作,同学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
季荞没有参与竞争,可凌霁却在操心季荞毕业的事儿,他也是第一次关注毕业分配。
周六吃晚饭的时候,他问季荞跟凌朵毕业分配的事情。
他问:“用不用我去毕业分配办打听下你们的分配情况?”
季荞是北城大学培养出来的优秀文物专业毕业生,七次考试专业课都是第一名,如果工作能分出好坏名次的话,他觉得他媳妇应该分配排位第一的工作。
至于凌朵,总成绩总在前三名,年年拿奖学金,还是学生会干部,也得分配好的工作。
要是只有凌朵,他可能不会关注毕业分配,但现在有季荞,他也顺便把凌朵捎上。
这对季荞来说是大事儿,他不可能不过问。
宋义兰说:“老二这样就对了,别跟你爸似的一点都不为家里人考虑,好像正直无私似的,其实他就是傻,是古板对家人不管不顾,你好歹也是学校教授,还不得给她们俩寻摸好点的工作,这工作一干就是一辈子,以后想要调动难着呢。”
不过两人都不用凌霁操心。
凌朵说:“二哥,我太感动了,我一定是沾了二嫂的光,要不二哥只顾忙自己的工作,才不会管我分配的事儿呢,不用你担心,我有两个工作机会可以选。”
季荞说:“我想去博物馆修文物,我师父说了,他会把我弄到北城博物馆。”
凌霁觉得对季荞这样的优秀毕业生来说,博物馆并不是最好的出路,但只要季荞自己喜欢就好,不过他质疑秦争鸣是否会管。
凌霁问:“你师父是技术性人才,他都不爱跟人交际,不爱说话,他会操作把你弄进博物馆吗?”
季荞肯定地说:“我师父光靠技术就能所向披靡,他在圈子里认识的人也多,主要是别人都认识他,他也操心我的毕业分配,他这样的人言出必行。”
凌朵很羡慕地说:“你可真信任你师父,有个师父可真好。”
凌霁点头,虽然季荞说得很肯定,但他还是不太放心秦争鸣,他会持续关注两人的毕业分配,必要时帮上一把。
——
就在所有大四毕业生为工作的事情奔走时,发生了一件让全校学生炸了的大事儿。
这天金东北吃过午饭来找季荞八卦,她说的是安丽的事儿。
“你还不知道吧,安丽差不多是咱们学校最早落实工作的,咱们同学都羡慕她呢。”金东北很八卦地说。
季荞说:“最近忙,不知道她啥工作。”
“安丽在我们班成绩很一般,我们都怀疑她的口语不能跟外国人正常交流,就这样她还进了咱北城外事部门,这工作好多同学想抢都抢不着呢,还不是她爸给她安排的,很多同学都不服气。”
季荞听她的语气也很不甘心,说:“到了外事部门也不能混日子,多重要的工作啊,能力不足的话工作一段时间就会露怯。”
金东北说:“谁知道她会不会做个对能力要求不高的闲职呢。”
最开始落实的好工作总能成为议论话题,走在学校里,季荞都能听到同学们谈论安丽的工作,语气中充满羡慕。
这大概是安丽大学生涯中的高光时刻,她整个人趾高气扬、春风得意,她可真是一点都不低调。
在学校偶尔遇到,安丽明显想跟季荞说话,季荞原不想理她,但看对方不吐不快的样子,她只能停下等对方开口。
“季荞,不知道你落实工作了没有,听说你们专业很多工作都是坐冷板凳,你说你当时要是不转专业,也能进外交部门。”安丽语气中带着遗憾,好像很为季荞考虑。
季荞开口说了一段英文,见对方愕然,本文由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群整理仍用英文说:“你没听懂吗,就你这英文水平不担心应付不了工作?靠爹得来的工作有什么好显摆的。”
安丽呆住了,想不到季荞的英文水平比她强得多,流利标准,她竟然没太听懂。
不过安丽还没有机会去工作岗位露怯,贴在学校宣传栏的一张告示让处在焦虑焦灼中的毕业生都炸了。
告示是打印出来的,清晨出现在宣传栏,上面对安丽能考上北城大学这件事提出质疑,认为安丽第一次高考成绩差两百多分,复读后成绩没有明显进步,按理说考不上北城大学英语专业,建议学校严查。
告示还特别说明安丽父亲在区教育局上班。
在毕业季这样一张告示贴出来,立刻拨动毕业生敏感脆弱的神经。
本来大家都在议论分配工作的事儿,现在都在议论安丽的事儿,连带她成绩不佳却能进外交部门也被拿出来放大讨论。
当然,大家都知道安丽父亲在教委上班,虽然不直接负责毕业生分配,但肯定利用职权给他闺女开了后门。
“这告示是谁贴的啊?”
“学校会不会管这事儿?要是学校不管的话让人太心寒了吧。”
“她爸是教育局的,既然都能给她安排工作,谁知道会不会把这事儿压下去,到时候大家各奔东西,谁还记得这事儿。”
“反正学校不过问的话,我就会对学校很失望。”
季荞特意在学校里偶遇安丽,看她受到打击,真个人都委顿不少,看来告示对她的影响并不小。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
梁佩云他们一家在国内呆了一个半月,要返回米国。
梁佩云其实很担心秦争鸣过得不好,他们的两个儿子还是要到国外工作生活,一是他们在国外有工作,已经习惯了国外的生活;二是现在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出国,他们在国外早就安定下来,各方面都不错,没必要回国。
但梁佩云想要回趟米国,处理完国外事务就回国,跟秦争鸣一起生活。
秦争鸣再三保证说:“我会去工作,你不用担心我。”
但是梁佩云说:“老秦,你不想上班就不去,不用为难自己,最重要的是让自己舒坦,咱家有钱,你不用为了挣钱委屈自己去上班。”
临走前她再三叮嘱季荞:“你师父不爱动弹,你督促他多出去走走,多运动,别整天在家里坐着。”
“我知道,师母。”季荞说。
“还有,你师父自己一个吃饭会对付,总是吃得越简单越好,我担心他营养跟不上,他不肯做饭的话,你有空带他去饭店吃点好的。”
“好的,师母。”季荞痛快答应。
真是她还给了季荞一些钱,说是饭钱,但季荞不可能收,说:“咱们这儿边饭店价格便宜,吃饭花不了多少钱,这个钱我有。”
梁佩云知道季荞不会收钱,她也不纠结这点小钱,于是作罢。
她又说:“我知道你是孝顺好孩子,文教授这是给你师父挑了个适合他的徒弟,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多来看你师父几趟,我会尽快回来。”
季荞能感觉出她语气中的关心跟担心,之前秦争鸣他们更多的是书信往来,太长时间没见面,秦争鸣对他们的关系并不确定,不确定梁佩云是否愿意回国生活,也不确定俩儿子跟他是否亲近。他们本来是感情很好的一家人,这种状况只是时代造成的,现在的事实证明,秦争鸣的各种担心都是多余的。
季荞说:“师母,你这么关心我师父他肯定很高兴,你不用过于担心,我会照顾我师父。”
“我对你放心,荞荞。”梁佩云欣慰地说。
等把这一家人送到机场离开,季荞跟秦争鸣说了师母叮嘱她的那些话,又说:“师父,等我跟凌霁年纪大些,感情能像你跟师母这样就挺好的。”
秦争鸣不太确定,问:“真的?我们感情有那么好?”
季荞肯定点头:“嗯。”
第 50 章
季荞知道秦争鸣一定能把她安排进北城博物馆工作, 没想到他自己也进了博物馆,负责金属文物修复,季荞就是他的手下。
这正是季荞想要做的工作, 她的同学确实更愿意去机关单位,像她这样想进博物馆修文物的少。
季荞很感动,说:“师父,你肯定是为了我才到博物馆上班。”
运动前秦争鸣曾经是北城博物馆馆长, 现在只负责金属文物修复室, 不过,季荞觉得像秦争鸣这样淡薄名利的人, 也不会有落差。
秦争鸣说:“我也不能一直不上班,总要有份工作,刚好, 我也愿意做金属文物修复,这份工作非常适合我。”
凌朵的工作落实得也很快, 她的成绩一直都很好,总是前三名,毕业当然有资格分配个好工作。
她可以去北城区教育局, 还可以回她母校北城第一高中当语文老师, 她纠结了好一阵,在必须做出选择时问季荞:“你说我去区教育局这个工作,陈竟成有没有给我活动?”
季荞问:“你问他了吗?”
凌朵说:“我问他了, 他说没有帮助,我成绩优秀, 才能分配到教育局, 我希望是凭借我的实力进好的工作单位,可不希望走后门。”
季荞觉得宋义兰跟凌志国教育出来的孩子人品都很端正, 包括凌跃进在内。
季荞又问:“那你倾向于哪个工作?”
凌朵说:“两个工作都不错。但你知道我那母校,市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老师教学压力很大,我想选轻松一点的工作,我想区教育局应该能轻松一些。”
季荞说:“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你想想,北城大学是咱们市最好的学校,你又总能考前三名怎么就不能进教育局了,再说只是区教育局,还不是市教育局。”
凌朵想了又想,决定放下心理压力,选择她觉得会比较轻松的区教育局。
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在饭桌上聊她俩工作的事儿。
宋义兰说:“你师父原先都不愿意工作,因为你想去博物馆,他也去博物馆上班?你师父对你可真好。”
只有凌霁见过秦争鸣,全家人都对季荞这个师父很感兴趣,数次说要请他吃饭,奈何社恐不想见人,就连上次送艾玛过来大家也没见到他。
凌霁说:“岂止是对她好,他师父很宠她,跟对闺女差不多。”
凌朵羡慕极了,说:“以后我也想认个师父。”
凌胜利说:“就你那工作又不是技术工种,没啥技术含量,没必要认师父。”
季荞越发觉得有个师父很棒,说:“我师父这么好,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凌霁说:“凌教授不好吗,也没见你好好学物理,考试才考六十多分,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我媳妇上我的课才刚刚考及格。”
宋义兰护犊子说:“及格不就行了吗?”
“等以后我要把他妈考六十多分的事儿告诉橙橙,教育他好好学习。”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眉眼都柔和起来。
季荞:“……”
这事儿都快成她的黑历史了,要知道他一直记着这事儿她说什么也得考七十多分。
“不要啊,凌教授,不能告诉橙橙,不能破坏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季荞央求道。
凌霁心情愉快:“你好好表现,说不定我不告诉他。”
季荞声音甜糯:“我怎么好好表现?”
他扬着唇角抚摸她的发顶:“自己想。”
凌跃进把头偏向一边,抱怨道:“妈,你管管二哥二嫂,总腻歪。”
——
虽然凌朵跟施俊完全没关系了,可是季荞八卦,她还是想知道施俊的毕业分配情况。
施俊虽然有文学方面的才华,可他只想把写诗写文章当挣点稿费的副业。他的理想是进机关当公务员,可是未婚先孕这件事真的影响到了他的毕业分配,这个年代的用人单位也会跟学校打听学生情况,各机关知道他有这档子事,即便他通过考试都不录取,他当不成公务员,只能选择进杂志社。
可就连杂志社也对这桩风流韵事有所顾忌,施俊本来想回京城工作,但最后只去了北城一家跟他相熟的杂志社。
虽然同学们认为杂志社的工作也不错,可对施俊来说就是郁郁不得志。
在学校里偶然遇到他,季荞看他身形瘦削,神情落寞。
——
这天在学校转了一圈打听消息后,季荞骑车载着凌朵回家,凌朵说:“陈竟成又要管闲事了,他想调查安丽考大学的事儿,你说他这样爱管闲事,不是到处结仇嘛!”
凌朵当然知道陈竟成对她的心思,觉得陈竟成这人也不错,但对他管闲事这事儿有不同看法。
她虽然外向活泼,但她低调不想惹事。
季荞倒觉得无所谓,说:“陈竟成的朋友也很多,很多人欣赏他爱管闲事愿意跟他结交,要说结仇,我们军训时他说安丽获得荣誉标兵的称号不合理,已经结下仇了。”
凌朵又说:“你说是谁贴的告示?安丽在学校人缘一直一般,她能进外交部门也有很多人不服不忿的,不过四年大学都读完了,再来翻考大学的旧账,这不是釜底抽薪吗,贴告示的人也够狠。”
季荞说:“除了对她不服气的同学,你想想还有谁跟她关系最差?”
凌朵也很八卦,说:“谁跟她关系差?”
季荞说:“她继姐,左向红啊,这对姐妹关系一直都不太好。既然考上大学,大家都会默认同学的高中成绩不错,知道安丽高中成绩不好的人也不错。”
“要真是左向红的话那这事儿就更热闹了,可真够损的。”凌朵说。
季荞笑道:“我们就拭目以待,说不定能爆出来是谁贴的呢。”
凌朵对这事超级感兴趣,说:“可惜贴告示的人也没有确凿证据,不知道学校会不会调查。万一安丽入学成绩有问题,她大学四年就白读了。”
——
姑嫂俩一直在关注安丽的事儿,毕竟是毕业生们走关注的一件大事儿,学校很快调查并给了答复,说安丽的入学成绩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回复在学生的意料之中,本来他们还以为学校不会回复,回复的话肯定就是为她澄清。
学生们很失望。
“哎,等了半天,结果学校就这样说。”
“也不看看人家爸在哪儿工作,教育局呢。”
安丽蔫吧了几天,等学校的答复一出,立刻就还阳了,几乎是每天都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甚至对跟她问过这件事的人冷嘲热讽。
学生们虽不服气,可也只是关注并不会去调查,可只有一个人钻牛角尖,这个人就是陈竟成,他极力主张学校去查安丽当时高考的试。
他甚至去了安丽上的高中,去找当年安丽的班主任跟任课老师询问她的成绩,老师凭回忆告诉了安丽的日常成绩,按她平时的成绩确实离北城大学的录取分数线有二百多分的差距,陈竟成把这个情况反应给了学校。
知道他这样较真,安丽有点慌,特意找到陈竟成说:“我们马上就要去报道,以后是同事,在同一个单位工作,我们两人的父亲又都在教育系统工作,既然学校给出了答复,我希望你不要继续试图损害同学的利益。”
陈竟成言简意赅:“我尊重事实,也给还你清白的机会。”
他目光犀利地看着对方:“也是为你好,你急着找我干什么?”
他坚持要求学校查试卷,甚至说学校不肯进一步调查的话他就去找市教育局。
——
季荞觉得这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轻松的时候,她跟秦争鸣都在等着博物馆走流程然后去报道,学校没课,除了偶尔去学校之外,她自由了。
正值春暖花开,她有了新想法,要趁这段最轻松的时间做点事情。
她想去村里收古董,在八十年代好多人家都有老物件,反正现在也不怎么值钱,就不怎么重视,不像到了后世,家里但凡有个老物件都觉得自家要发大财了。
她还要带上大师秦争鸣,在八十年代去村里收古董还带个大师,想想都觉得自己要所向披靡。
季荞知道八九十年代干这种事的人挺多,都是有前瞻性又懂古董的人,凭借信息差从老百姓手里捡漏,有些卖家若干年后知道自己廉价卖出去的东西很值钱后会遗憾得够呛。
季荞想,她绝对不会从老百姓手里巧舌如簧地“骗”,一些人家收藏很好的很珍惜的传家宝她可能会告诉对方好好保存,不会糊弄别人把真品说成赝品,她要进行保护性的收购,收购那些对方不珍惜,不知道价值,放他们手里就会糟蹋损坏了的东西。
不过,要是有人非要把传家宝卖钱,她当然会欣然接受。
“师父,现在天气正好,去郊游吗?”季荞问。
秦争鸣看了眼小徒弟:“……不去。”
“我们可以去村里收古董,顺便出去玩儿。”季荞诚挚邀请。
秦争鸣:我说呢!搞什么郊游!
当她把保护性收购的想法告诉秦争鸣,秦争鸣有些意外,他知道她这样没上手过多少古董的人特别想拥有,可她竟然会为卖家考虑,品性真是极佳。
就凭这一番话,他就对小徒弟再高看一眼。
但,他这种社恐,是绝对不肯能去做去乡下走街串巷收购这种事情。
他不想跟人多说话,多打交道,更不要说去当小商贩从人手里买东西。
他要跟人说好多话,还要讨价还价,想想都头大。
他直接拒绝,说:“你现在有能力,你可以自己收,反正你想捡漏也花不了多少钱,我是绝对不可能当小贩的。”
季荞怂恿他说去乡下呼吸新鲜空气,去锻炼身体,去散心。
秦争鸣妥协了,他想要保护徒弟对文物的热情,他觉得自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妥协。
他做了好久心理建设,为了小徒弟,做出了重大牺牲,他跟着去收古董,不过跟季荞说好,他不说话,只给眼神。
“只跟你一块去收古董而已,以后你可别再想什么新花样。”秦争鸣说。
“好的,师父。”季荞语气轻快。
可秦争鸣知道,这个小徒弟不搞新花样是不可能的。
“你师父那么不爱跟人打交道的人愿意跟你去收老物件?”凌霁问。
季荞点头:“我磨了很长时间嘴皮子他才松口说去。”
凌霁说:“你师父对你可真好,好好珍惜吧,文教授推荐的人可真不错。”
这不仅是对季荞好,分明是很宠季荞。
他觉得季荞有让周围人都宠着她的魅力。
季荞说:“当然,我对我师父也很好。”
在八十年代,师徒还是一种很牢固密切的关系,很多师徒能情同父子。
周日一大早季荞就出发,她把行李袋跟蛇皮袋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对牵着橙橙小手的凌霁说:“我走啦,橙橙要乖哦。”
橙橙摆着小手:“妈妈快回来。”
凌霁很佩服她,她的快乐来源真是多种多样。
师徒俩各骑一辆自行车行驶在路上,季荞觉得自己应该是大师的跟班,可现在大师是自己的跟班,他就在后面跟着,不说话。
“我不能叫你师父,我叫你师父人家就会觉得咱们是专业古董贩子,从现在起我管你叫大叔,咱们就说是来乡下玩儿的。”
秦争鸣:“……”
不错,白捡一个大侄女。
到了村里,季荞嘴儿特别甜,很自在熟络地跟人打招呼,问大爷、大妈、叔叔、婶子家里有没有老物件卖。
她之前十八年都生活在农村,现在到了农村跟人打交道非常得心应手,她知道怎么跟人自来熟地寒暄,怎么让人对外来者放下戒心。
秦争鸣觉得也没那么难堪,季荞的自在让他也很放松,反正不用他说话。
转了几个村子都没收获,他们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吃了点酱牛肉夹饼,秦争鸣问:“当个小贩感觉怎么样?”
季荞说:“这不挺好的吗,天暖和,酱牛肉夹饼很好吃,还能顺便锻炼身体。”
这时有个大嫂跟他们搭讪,说他们家有个腌鸡蛋的坛子,让他们去看看。
大嫂说:“这个坛子我们家用了几十年了,怎么也能值个一百多块吧。”
大嫂家有个瘫在炕上的老太太,他们直接进了人家住屋,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屎尿味儿。
师徒俩看到了这个平平无奇的民国时候的酱色的坛子,在墙角放着,里面有咸鸡蛋,这到后世也不值钱,现在也就值个小几块钱。
季荞没什么兴趣,说:“大嫂,你们还是留着腌鸡蛋用吧,挺实用的。”
不过季荞视线在他们屋里一扫,发现了一把很特别的圈椅。
圈椅由三块木板构成,中间那块木板卸了下去,他们会把老太太抱上去,让她在上面大便,底下有便盆接着。
别的椅子一般都是一整块木板,四周比中间略高,可这把椅子是三块木板,木板就比较好拆。
虽然设计上跟别的椅子不太一样,但季荞肯定那椅子毫无疑问是件古董,像是明朝的黄花梨椅子,并不脏。
季荞朝秦争鸣看,秦争鸣已经看了那把椅子好一会儿,朝她不着痕迹地点头。
季荞问大嫂:“椅子中间那块木板还在吗?”
大嫂自己也觉得坛子挺破,但还是因为他们看不上坛子还挺失望,现在又有了点兴致,说:“在呢呀,你们相中这个椅子了?”
“大嫂,把那块木板拿出来给我看看呗。”季荞说。
中间卸下去那块木板也还在,很完整,保存得很好。
季荞花三百二十块买下了这把椅子。
一把零件完好的只需要把中间木板安上去的看上去结实厚重的椅子。
数钱的时候,大嫂眉开眼笑。
季荞准备可真充分,秦争鸣看她缝了个超大的蛇皮袋子,把椅子装进去遮得严严实实,绑在自行车后座上,说:“师父,今天收获不小,回家吧,有空再来。”
先去秦争鸣家修复这把椅子。
椅子是完好的,修复起来并不难,秦争鸣当了几个小时的木匠,眼看天色渐晚,季荞出去买吃的,马路边上就有饭店,季荞买了只烧鸡跟几个大肉包,等回去时,秦争鸣已经把椅子修好。
秦争鸣说:“你可真能折腾啊,为了你这把椅子,我都当木匠了。”
他为了季荞还真是一再妥协。
季荞对椅子满意极了,说:“师父原来你是全才,什么都能修,你太厉害了,师父绝对是座宝藏,我要跟着师父好好学习。”
可能这种怪异用法时间不长,三块木板并没有明显变色,看上去完好看不出修复痕迹,当然更看不出曾经的用途,整把椅子有厚重的感觉。
就这椅子,以后怎么都能值几十万。
季荞把烧鸡撕开装盘,对秦争鸣说:“师父你吃饭吧,你也不能总吃熟食,我先回去,等有空请你去饭店。”
她把椅子重新装进蛇皮袋,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带着回家。
回到家属院,凌霁正带着橙橙在拐弯处等她,季荞老远就喊他们,等近了她说:“今天有收获,我收来一把椅子。”
“妈妈。”橙橙高兴地跺着小脚。
季荞把自行车交给凌霁,自己弯腰把橙橙抱起来,三人一起回家。
等进了院子,凌霁就把五花大绑的蛇皮袋解下来,搬进客厅,又把蛇皮袋除去,椅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已经吃完饭,饭给她留在锅里。
橙橙拉着妈妈的手让他去厨房拿饭,季荞去厨房把饭端出来放桌上,马上开始显摆椅子,她说:“这把椅子可珍贵了,明朝的,黄花梨的,看这纹理多漂亮,看到这鬼脸了吗,看中间这块木板,我师父已经给重新装好了,原先中间这块木板卸下去了,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太太把这个椅子当做便椅。”
全家人:“……”
离椅子最近的是凌跃进,正弯腰俯身看椅子,闻言立刻弹跳到一旁,皱着鼻子嫌弃地说:“二嫂你不地道啊,你怎么不早说,差点熏死我了。”
离得第二近的凌胜利也赶紧后退了几步。
而凌霁默默地去卫生间洗手,用香皂洗了一遍又一遍。
很难想象季荞这样长得漂亮又时髦的人对这把别人用来大便的椅子爱不释手。
橙橙看着椅子觉得新奇,迈着小腿就跑到椅子旁边,扶着把手就往上爬。
凌霁眼疾手快,一把就把儿子从椅子边上提溜起来,抱在怀里不让他下地。
“爸爸我要坐椅子。”橙橙扭动小身子。
凌霁温声说:“不行,儿子。”
凌朵说:“二嫂,你真不觉得这椅子有味儿吗?”
季荞说:“这是海黄的,当然有味儿,降香味儿,辛香清幽,总之,是种让人很舒服的味道,我就站边上就能闻到,你来闻闻。”
凌朵连忙摆手,说:“二嫂,不用了,我不闻。”
宋义兰没有洁癖,但她绝对不想让季荞把这把椅子放在客厅,说:“你打算把这椅子放哪儿。”
季荞说:“放我用来放打金工具的屋子。”
宋义兰松了一口气,说:“他爸,咱们在院子里给季荞搭个棚子吧,她要是收这些东西收多了总得有地方放。”
凌志国说:“没问题,等她收多了东西没地方放咱们就搭棚子。”
等季荞显摆完椅子,兴致勃勃地把椅子搬到工作室,凌霁不乐意了,他跟季荞商量,说:“咱们能不把这椅子放这个房间吗?”
每天晚上等橙橙睡觉后,他们就在这个房间工作学习。另外,还摆了一张小床,夫妻俩会在房间里亲热,这样他们跟橙橙互不干扰,凌霁实在不想让这把椅子摆在房间里。
季荞说:“你嫌脏?”
凌霁绝对是他们家最爱干净的人,从指甲到头发丝都很干净。
凌霁说:“有点儿。”
季荞说:“那你要把它看成橙橙那么高的一大摞人民币呢,会不会感觉好点。”
凌霁认真想了想说:“那也有点嫌弃。”
季荞妥协了,把椅子边角都包好放到楼道下面的储物间,并叮嘱家人说:“你们都不能把这把珍贵的椅子给磕碰坏了。”
宋义兰说:“放心吧,平时这储物间都没人开,咱家也没那么多杂物。”
这椅子稳稳当当地放在储物间里,还盖好了布罩,就差点被季荞给供起来了。
但季荞早就做了决定,有合适的机会,她会把这把椅子卖掉。
一起上楼,凌霁觉得季荞学这个专业可真好,她从她的专业中得到很多乐趣,就像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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