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季荞接到了博物馆的报道通知, 是学校通知的她,让她下周二去报道。
她想知道秦争鸣是不是跟她一起入职,有没有接到通知, 秦争鸣家没安电话,她得跑一趟。
住这么一套大院子又得保持干净整洁,秦争鸣可有活干了,他懒得动弹都不行, 正在打扫院子, 邻居冯老太就站在不远处跟他聊天。
秦争鸣是绝对不愿意跟人闲聊,尤其是这种浪费时间无意义的闲聊。已经几次不太生硬地下过逐客令, 可冯老太好像没听懂,自己一个人愣是聊出了热火朝天的感觉。
这冯老太可是比来找秦争鸣帮忙修文物的人难缠。
话说最开始这邻居还是刷了一波梁佩云的好感的。
老太太知道前继母继女争房大战,又会察言观色, 于是专挑梁佩云爱听的话说,说郭林母子占着房子不要脸不地道, 还说他们在这一片人缘不好,说她自己从来不跟这一家人来往,简直说到梁佩云心坎上去了, 两家邻居很快熟悉起来。
哪知道老太太三闺女还未出嫁, 她是看上了乔治,想撮合三闺女跟乔治,这才频频跟他们套近乎。
她知道国外发达工资高生活好, 想让乔治把三闺女带到国外去定居。
可乔治没这方面的心思,再说那三闺女比乔治大了三岁呢, 之前本来谈了对象, 后来又削减脑袋想出国,早就把对象给甩了。
从别的邻居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后, 梁佩云直接懒得搭理冯老太。
一看季荞跨进院子,冯老太就说:“小徒弟又来啦,我正跟你师父说呢,我们家跟你师父家也算门当户对,这在过去都是大户人家,小门小户的老百姓可高攀不起的,我俩闺女都有出息,嫁到国外去了,我小闺女是左近有名的美人坯子,跟乔治多般配啊。”
大清早就亡了,可是冯老太的话里充满优越感。
季荞不想跟她委婉的地说话,你跟她委婉她会假装听不懂,于是直截了当地说:“冯大妈,你就别想了,乔治不乐意,没戏,你俩闺女都在国外,让她们给你小闺女介绍国外对象不就行了。”
冯老太听到这话一点都不恼,说:“我闺女那模样长得多俊啊,要想往国外嫁还不容易,还外国人不得争着抢着要吗,我这不是看着乔治没对象吗,大家又是邻居,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季荞牙尖嘴利地说:“乔治早就说了不乐意,再说您就让小闺女对外国人发散魅力吧,咱北城外国人也不少,就别白费力气撮合她跟乔治了。还有我师父每天忙着呢,他没空闲聊,也不爱闲聊。”
句句说得都挺打击人的,但季荞觉得宁可得罪冯老太,让她以后不来串门,也不能总到秦争鸣这里来聊天烦他。
她不这样说,秦争鸣也会跟冯老太翻脸,他又不擅长这种事,还不如她上。
冯老太终于觉得脸上挂不住了,脸色变了又变,嘟囔着说:“老秦你这是贵人语少,你看你这小徒弟铁嘴钢牙的,还不是新搬来了邻居我多照应着点,这片的邻居哪有我这样热心的。”
秦争鸣把扫帚簸箕放进工具间放好,开口:“季荞,送客。”
季荞笑眯眯地说:“冯大妈,多谢您关心了,不过您真打扰了我师父工作,以后尽量少串门,附近在墙根下晒太阳的老头老太那么多,您还是去找他们聊吧。”
冯老太迈着很冲的大步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等以后梁佩云回来就好了,她可以应付冯老太这种人。
一直把冯老太送到两家交界处季荞才返回,问秦争鸣:“师父,你是下周二去报道吗?”
秦争鸣点头:“对。”
季荞对未来的工作充满期待,说:“那太好了,咱们一块儿去博物馆上班。”
——
同学们陆续到各自单位报道,安丽的事情已经没有多少人关注,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下去,可就在这时爆出一个惊天消息,安丽的高考果然存在问题。
她爸给她安排了替考!
她根本就没上考场,是成绩好的人替她考试,也正是如此,学校才第一次发通知说她的高考成绩没问题。
在八十年代,她爸给她安排替考并不难。
还是陈竟成较真推动得这件事,要不是他,学校的调查可能止步于分数没问题。
从凌朵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季荞最近本来有事儿才去学校,为了现场吃瓜专门往学校跑了一趟。
别说毕业生,整个学校的学生都炸了。
走在校园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到学生们议论这件事。
他们周围居然有这样的学生,这个学生平时还很得意张狂。
“安丽是找人替考,要不她根本就考不上北城大学,差两百多分呢。”
“怪不得成绩不好,在大学里成绩也一般。”
“太可恨了,都八十年代了还有人干这种以权谋私的事儿,被她挤掉的学生真可怜。”
本来学校马上就发毕业证跟学位证,可学校动作超快,很快取消了安丽的学籍,她拿不到双证不说,大学四年白上。
她靠拼爹得来的工作当然黄了。
不过对学校是好事,经过这件事,学生们对学校充满信心。
安丽就别提了,这些天她的处境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处罚一来就彻底消沉下去,在学校里很快就不见她的踪影。
教育局对安丽父亲的处分也很及时,本来她父亲还到处活动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起码保住工作,可是北城教育系统多年没出过这样的丑事,直接把他爸给开除了。
季荞忙着吃瓜,跟她一起来的凌朵去找陈竟成,说:“你忙你自己的工作不好吗,非要管闲事,你这样会到处树敌,在你有能力的时候他们不会针对你,但是他们会找机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
陈竟成非常感动,同学们都在等着他出头,都在等他推进这件事,等一个结果,他们需要他这么一个人作为唇舌,可只有凌朵关心他,会为他考虑。
他在学校里有那么多搭档跟熟人,只有凌朵会考虑他的处境。
以前他觉得凌朵有点任性,现在他觉得她是很好的姑娘。
他态度极好地解释说:“要不是我坚持,学校会认定安丽的入学成绩没问题,我这是匡扶正义。凌朵,你要相信我,我并不是莽夫,我首先自己要非常优秀出色,才有管闲事的能力,没把握的事情我也不会做。”
凌朵说:“反正我不喜欢爱管闲事的人,你敢说你能做成这件事跟你爸在教育局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你爸要是不在教育局你做这件事会有多难!再说你在学校多管闲事因为你是学生会会长,管得成闲事,等到社会上身边都是有本事的人,你也要管闲事吗,你总这样同事都会忌惮你。”
陈竟成好脾气地说:“凌朵你别生气,你说得有道理,我以后不管闲事还不行吗?”
“我只是提醒你而已,你也用不着因为我这样说改变你的做法跟初衷。”凌朵说。
凌朵跟她的外表表现出来的不太一样,她不爱惹事儿。
她想了想又说:“其实我现在就在管闲事,你不会说我吧,我为啥也管闲事了!”
陈竟成连忙说:“绝对不会,你可别这样想,这不是闲事,说明你关心我,我以后会多为自己考虑。”
——
季荞终于到博物馆报道。
让季荞满意的是,她知道博物馆工资低,但现在她的工资其实是按照大学生标准来的,每个月工资是七十元,等转正是九十元。
她跟她同学的工资水平一致,也许以后会拉开差距,但起码现在他们的工资都差不多。
不同的是,她有捡漏的能力,随便捡漏一枚铜钱,将来都值个万八千的。
她对工资满意,当然对工作环境跟工作内容也很满意,也许是他们刚入职的原因,并没有像秦争鸣说的那样有修不完的文物,工作不忙不累,不用加班,能按时上下班。
唯一不好的是周一闭馆,周日开门营业,他们也要相应调休,不过季荞觉得问题不大,等她混成老职工,就可以只休周末。
尤其是她直属领导就是她师父,她师父水平高话少又肯教她,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了。
她之前打过交道那个女同志是藏品部的,主要负责陈列展览相关工作,她们很快熟悉起来,那个小姐姐成了季荞新的饭搭子。
总之,这是季荞自上大学那天起就向往的工作,现在体验良好。
“我觉得我的工作真不错。”季荞跟凌霁说。
“有自己热爱的工作是好事儿。”凌霁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北城大学就招收了这一届文
铱驊
物专业的学生,文教授主持完这一届学生的教育工作,也要调回到京城上班,他们夫妻俩特意请秦争鸣跟季荞吃饭。
文教授说:“老秦愿意重新出山绝对是文物界的一大喜讯,也难得季荞热爱文物修复工作,文物修复其实很简单,主要看你能不能耐得住寂寞,好好跟你师父学,你以后肯定能成为文物修复大师。”
季荞也有信心未来自己会成为文物修复大师,但在两位前辈面前,还是表现得谦虚又好学,说:“我肯定会跟着我师父好好学习。”
“以后你们去京城的时候找我,我陪你们转。”文教授说。
季荞点头:“我去京城的话肯定会去看您。”
没有工作的时候,季荞跟着秦争鸣把博物馆里所有展品都看了一遍,展馆里展示的只有名字,可他们能看到来源、介绍等信息,另外有些展品还有简单的修复记录。
她学习起来非常便利。
秦争鸣给她分析展品,告诉她怎样鉴定真伪,另外季荞以前逛博物馆时会分析展品经过什么样的修复,现在能看到修复纪录,能印证或纠正她之前的想法。
有人指点就是好,拿大量展品现场教学后,季荞觉得自己进步的速度飞快,整个人都升华了的感觉。
“师父,我们有时间应该把所有文物单位都逛一遍,我自己去没啥用,你得跟我一起去。”季荞撺掇秦争鸣说,她坚信虽然不能上手,但只要多看多研究实物,肯定会进步。
秦争鸣当然是不愿意动弹。
他就知道季荞会频频出新花样。
他马上说:“你自己去,别叫我。”
“师父不说让你多运动锻炼身体,起码你得多走走路吧,再说你跟我去逛别的文物单位的话我可以给你买鸭脖子卤牛肉酱肘子,好吃得不得了。”季荞说。
见秦争鸣无动于衷,季荞又说:“师母看起来年轻漂亮,可你懒得动弹一点活力都没有,会老的快,反正师母就快回来了,你看着办吧。”
秦争鸣:“……”季荞可真会给人压力。
——
季荞一定要参加毕业仪式,他们是参加历史系的毕业仪式,毕业仪式文教授是主持人之一,他们是北城大学稀有的一级毕业生,文教授要调回京城工作,也算是跟他们告别。
季荞给橙橙请了假,带他去参加毕业典礼。
不过她自己的毕业典礼已经参加完了,她要带橙橙去参加物理学院的毕业典礼。
季荞给他穿的是白衬衣跟长裤,他们的两岁半的宝宝可真是干净漂亮极了,小家伙现在大了,也知道他不愿理发经常会被误认作女孩,但是被误会跟理发之间,小家伙还是选择拒绝理发。
这还是他们搬离学校家属院之后,季荞第一次带橙橙回学校,她带橙橙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小家伙见到这么多年轻的叔叔阿姨,看哪里都新奇。
“妈妈,上大学好玩吗?”橙橙好奇地看向四周问。
季荞说:“当然好玩儿。”
橙橙小小的内心生出了点向往,说:“我长大也要上大学。”
季荞说:“当然,我们橙橙一定能读大学。”
牵着橙橙的手走在校园里,季荞觉得上大学的时候生孩子可真不错,她的课程都没落下,专业课年年第一,她还有了这么大的崽。
母子俩是学校好看的风景,作为学校公众人物,好多学生都认识她,纷纷看她的崽,投来羡慕的目光。
她嫁给了凌教授,凌教授跟婆家人都很宠她,成绩优秀,有了漂亮的崽崽,她自己依旧年轻好看。
妥妥的人生赢家。
等她牵着橙橙的手走进教室,只有十几个人的教室都轰动了。
她的两个饭搭子尤其热情,马上围过来要抱抱橙橙。
“季荞你早就该把他带来。”
“哎呀,你这个小家伙怎么长这么好看呢。”
“季荞长得漂亮,凌教授又长那么帅,他们的孩子能不好看嘛。”
“小宝宝好乖啊,快让我抱抱。”
橙橙很配合的营业,他不挑剔来者不拒让别人抱,乖巧地叫叔叔阿姨,这样他就更受欢迎了,大家都争抢着抱他。
“不能捏他的脸,捏脸会流口水。”季荞说。
要不是她提醒,橙橙鼓鼓的又娇嫩的小脸蛋早就被捏红了,他们在想亲近小孩,也不能捏脸。
她儿子肉嘟嘟的脸只能她跟凌霁两人捏着玩儿。
橙橙可是被这么多八十年代的大学生抱过的崽,以后一定能考上大学,而且是更好的大学。
同学们对季荞印象也很好,她成绩优秀,对象又是凌教授,文教授又经常提携她,他们原先都以为她会得到最好的工作。
可她却没有跟他们抢最好的工作,他们同学在竞争时她只是去了博物馆,她那么漂亮外向的人竟然愿意去修文物。
因此,同学们对她刮目相看,觉得她有理想有想法,她人缘本来就好,现在基本上全班同学都是她的朋友。
等橙橙再回到季荞手里,小口袋里已经多了糖、巧克力等不少吃的。
——
凌朵也被季荞叫来参加物理学院的毕业典礼,要不是季荞叫她,凌朵是不愿意来的,她二哥有啥好看的!
她说:“要说咱学校谁最崇拜凌教授,肯定是你。”
季荞语气自豪:“那是必须的。”
凌朵很想采访他们这么多年,两口子是怎样保持对彼此的热情的。
她很羡慕季荞,季荞那神情好像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她是怎么有这份信心的?
物理学院人多,毕业典礼比历史系的还要隆重,她们就坐在学校大礼堂的最后排。
季荞想一定是物理学院在用美男计,除了院长讲话,凌霁也给毕业生讲话,凌霁可比院长受欢迎多了,他一出场就掌声雷动,他讲每一句话都热烈鼓掌。
他简短的发言写的非常好,他用了本专业学生才能理解深意的物理学术语又饱含祝福,让这些毕业生热血沸腾。
现场气氛特别热烈。
她想物理学院一定是把凌霁这个才华横溢又相貌优秀的教授当做招牌吸引年轻学子报考。
橙橙遗传了季荞的部分性格,当凌霁讲话时,兴奋地扬着小手拍巴掌,还扭头跟他右边的叔叔说:“我爸爸,是我爸爸。”
旁边的学生看到长得漂亮脸蛋的小孩跟他说话,觉得自己简直是中奖了,这几天他都会有好运,凌教授的儿子可太可爱了,他连连点头:“嗯,嗯。”
凌霁当然看到了这个被季荞高高举起来的显眼包,这个显眼包小脸笑得像花一样儿,又是拍小手又是喊他爸爸。
旁边就是季荞的俏脸,顿时感觉人生因为他们俩很充实。
凌霁眉眼柔和舒展,唇角甚至噙了几分笑意,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卓尔不群。
气氛更热烈了,台下的学生都觉得凌教授在朝他们笑,他们觉得很受凌教授重视,凌教授的告别让他们如沐春风。
大学留给他们的最后印象是激情的,热血的,温情脉脉的。
散场之后,季荞跟凌朵从边缘逆着人流走,去跟凌霁汇合从小门出去。
可是他们走在楼道里,发现凌霁正跟一个女生在说话。
听对话内容,教室里明显只有两人。
季荞:她最爱吃学校的各种瓜,这次终于吃到她对象的瓜。
以前总觉得大学生活有点缺憾,感谢,大学生活终于完整了。
女生耍了点小心机才把凌霁叫住,或者凌霁觉得自己光明磊落,反正他们单独说话,教室门也没关,这个时间也不会有更多的学生及经过,季荞三人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听。
女生说:“这四年的大学生活非常愉快,感谢凌教授的教导,我跟别的学生一样,都很崇拜爱慕凌教授,你在我们心目中永远是最好的教授。”
凌朵先站不住了,迈腿就想往教室里冲,不过季荞一手拉着橙橙,一手大力把凌朵也拽住,甚至还弯下腰亲了橙橙一下,示意他安静不要说话。
橙橙听见妈妈噤声的手势,好像在玩儿什么游戏,小脸露出笑容,乖巧地紧紧抿起小嘴。
凌朵看了季荞一眼,她很意外,季荞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好像在听跟她没什么关系的八卦。
凌霁微微皱眉,这个女生满脸难色说她有大事儿活不下去,并说她的辅导员都管不了,她已经走投无路,他才同意跟她说话。
这种话凌霁无动于衷且不会回应,说:“你并不需要帮忙,我还有事。”
女生又用急切的语气说:“凌教授,谢谢你借给我钱,治好我妈妈的病,帮我渡过难关。”
凌霁想了几秒钟说:“不值一提,钱你已经还了,我已经忘了。”
见凌霁拔腿要往外走,女生连忙又说:“凌教授才华横溢,我写了首诗,拜托您在我离开学校前帮我提出修改意见。”
季荞可太了解这种事了,大概就是我暗恋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但有机会我一定要告诉你。
听到诗这个字,同样经历了施俊事件的凌霁头皮发麻,直接拒绝:“没兴趣。”
对方显然没有轻易放弃,那道女声里带了祈求,说:“凌教授,你就看看吧。”
他觉得有必要提醒女生,说:“诚实正直是优秀的品德,希望你以后任何事情都不要耍心机。”
不过他并没有教育那女生的兴趣,边说边往外走。
本来他们就在教室门口,凌霁两三步就走到教室门口,于是看到眨着闪亮大眼睛正在吃他瓜的季荞。
真是津津有味兴致盎然。
凌霁:“……”
他可太熟悉她的表情了,她脸上分毫看不到怒色,反而有种我吃瓜吃得正香怎么就突然断掉了的意味儿。
第 52 章
“爸爸, ”橙橙可听不懂是什么意思,扬着小手跑过来让他抱。
“橙橙。”凌霁轻声唤他。
女生觉察到楼道里的异样,失望、落寞地走出门。
面前的画面太美了, 凌教授这个优雅到骨子里的男人连弯腰抱孩子的动作都很美观,那张漂亮的小脸贴着凌教授英俊的面孔,父子俩长得那样像。
刚才季荞听了那些话,俩上毫无愠怒之色, 只是浅笑盈盈地看着父子俩。
一家三口站在一起像一幅养眼的画。
那女生只是想在临别之际表达自己的感情, 仅此而已,当然并不想影响她倾慕的凌教授的工作跟生活。
可是在这一家三口面前, 她觉得她的表白肤浅又可笑,还很丢脸。
只有季荞那样长相漂亮又成绩优秀的女人能配得上凌教授。
她自己跟季荞对比,只能自惭形秽。
她觉得自己很多余, 没必要再解释些什么不要让这夫妻俩生出误会,她觉得一切都没必要, 她只要离开就好。
遇到这种事情,季荞可不会不说话,她早就把女生打量了个遍, 说:“我可以看看你写的诗吗, 是什么内容非要给凌教授看,表达爱慕的吗,我认识杂志社的编辑, 要不找编辑给你看看?”
女生:“……”
她脸颊红红的又有点尴尬地捂着脸,飞也似的逃离了楼道。
季荞看着她的背影, 语气中带着戏谑说:“大学四年, 终于看到女生跟你表白了,我的大学完整了。”
凌朵感叹:“确实是挺完整, 你怎么就这样让她走了,知道凌教授有对象还表白,很不厚道。”
凌霁偏头看媳妇,看她好像一点都不生气,但他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说:“走吧。”
四人走在楼道里,季荞问:“以前没有人跟你表白吗,凌教授。”
凌霁摇头:“没有,绝对没有,你应该知道我已婚有娃男的形象在学校深入人心。”
凌朵说:“二嫂,就是有二哥也不会告诉你的。”
“被人表白感觉怎么样,觉得自己有魅力?窃喜?”季荞又说。
凌霁终于听出带着醋酸味的语气了:“……荞荞,你知道我不是这种人。”
走出后门人就多了,他们停止了交流,这一家三口又吸引来很多目光,长相俊美漂亮的三人走在校园里格外养眼。
至于凌朵不想当电灯泡,快步走在前面。
季荞四人去了凌霁的办公室,她带了相机,要给他们一家拍照片,凌朵就是被她叫来拍照的。
橙橙还是第一次来爸爸办公室,把办公室参观一圈后先爬上椅子,又把收拾得整齐纤尘不染的办公桌上爬。
凌霁把他抱上办公桌,小家伙坐在办公桌上搓着小脚美滋滋的。
季荞给父子俩拍照的时候,凌朵说:“二嫂,都有女生跟二哥表白了,你这是捉奸啊,你还有心情拍照。”
季荞说:“挺好的,这说明凌教授有魅力,他还这么年轻,如果没有女生爱慕那才不正常呢。要是我没跟凌教授结婚,说不定我也会暗恋,当然,是在凌教授未婚的情况下,说不定我也会表白呢。”
凌霁看她,分析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凌朵完全站在季荞这边,说:“可是二哥知道这个女生的名字,我们系好多老师教了四年课都不知道学生的名字,能叫出一半学生的名字就不错了,我二哥把那女生的名字叫得那么顺溜合适吗。”
凌霁连忙解释说:“我能叫出我教过的所有学生的名字,像你们那种上大课的学生除外,我觉得这是应该的。”
季荞突然觉得被暖到了,凌霁竟然记得每个学生的名字。
她说:“凌教授受欢迎是有理由的,要是年轻的长得这么帅的教授能记住我的名字,我会很感动,会认真上课,还会很喜欢他。”
凌霁觉得很欣慰,想不到季荞从这个角度解读,换成别的女人说不定真的会纠结他知道女生名字这件事。
凌朵说:“好吧,有道理,哪个老师能叫出我的名字我都会受宠若惊,不过,二嫂,你也太能替二哥说话了,你看我二哥美的。”
按照季荞的要求给一家三口拍了照片,凌朵又说:“二嫂,你不能总给二哥买衣服,你看他总穿得特别高档整洁,看上去都精神了不少,这样不是方便女生爱慕吗,不如让他不修边幅,他整天拾掇得这么光鲜干啥呢。”
季荞笑道:“我当然要让你二哥穿着得体,我自己看着养眼,我可不想让他变成中年油腻啤酒肚秃头男人,他就要有学识而优雅。”
她觉得年龄沉淀给凌霁的是更优雅的才华横溢的气质,他没有变成油腻大叔,而是越来越有魅力。
可凌霁感觉到了压力,他立刻想到他身边的中年男人,啤酒肚、秃头、身材发福变形的很多啊。
可季荞是个颜控,为了季荞的审美,他一定要尽可能的保持现在的外形。
凌朵啊了一声,说:“但我觉得你至少得自己把着钱了,我都没见过谁家是男的管钱的,你看我二哥还借给人钱。”
季荞觉得这小姑子真不错,处处为她着想。
季荞正色道:“我信任你二哥,因为他给了我绝对的安全感,不管有什么事情,我都会相信他。”
这是她的心里话,凌霁绝对是个稳妥的值得信任的男人。
凌霁感动坏了,他相信她说的都是实话,想不到她那么信任他。
凌朵:她感觉自己被喂了狗粮。
她为什么找不到这样能让她完全信任的男人,经历施俊那件事,她感觉很难信任任何人。
“可是学校一茬茬的学生,你以后又不在学校,找个教授当对象就这点不好。”凌朵说。
季荞笑道:“这里是我的母校,我也会经常回来看。”
凌霁说:“欢迎经常回来指导工作。”
季荞被他逗笑,难得他开玩笑,于是说:“然后我又撞见女生跟你表白。”
凌霁额角有汗,说:“坚决杜绝这种事儿。”
季荞笑道:“可别杜绝,我就是来抓你的,抓到了才好玩儿。”
凌霁:“……”
在办公室出来,偶尔遇到凌霁的同事他们会打招呼,只有一个在楼道里离得大老远就说:“凌教授,你媳妇孩子来玩儿吧。”
说着,视线在季荞跟橙橙身上逡巡,他非常羡慕凌霁,两人媳妇都是从农村来的,可一个是只会操持家务的黄脸婆,一个年轻貌美还是大学生,所以凌霁才这么高调的跟他妻儿一起在校内走动。
他自己,反正跟他媳妇说只能在家属院走动,绝对不能出现在校园里。
凌霁当然也觉察到了这种视线,不动声色地说:“我媳妇参加毕业典礼,你也可以让嫂子跟你家娃来。”
对方:哪壶不开提哪壶。
季荞在家属院住过,凌霁的同事她基本上都认识,她觉得这个人格外关注凌霁,不过双方也没多说什么,就擦肩而过。
——
按季荞要求,凌朵要给他们在办公室、湖边、学校门口还有其它学校显著地标拍照。
季荞觉得来这么一趟的目的达到,凌教授已婚有娃男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她自己脑补,简直能听见咔嚓、咔嚓的心碎的声音。
而凌霁的感受是他从来就没在校园里这么走动过,他觉得他们一家三口就是校园里的显眼包,引来好多视线,要不是季荞非常安闲自在,他还非常不适应这种走动。
在校园里拍照时,他们还遇到了陈竟成,季荞觉得他是特意跟他们遇到,虽然觉得有凌教授在旁边,陈竟成不太好开口,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季荞,咱们都毕业了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有空我请你吃饭吧。”
果然,这话一出口立刻感受到凌教授深邃眼眸里的灼灼目光,那目光那么犀利,像是能把他看穿。
他觉得自己做学生工作也是能控场的人,但一见到凌教授他就觉得局促。
陈竟成的汗都下来了,伸出手背掩饰性的抹了一下。
他真是吃了豹子胆……
可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啊,以后就见不到凌朵了,总不能贸然往她家里打电话吧。
真是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了。
季荞抿着唇笑,他明明只是想请凌朵吃饭,看来他们还没熟到随意请吃饭,还要找借口。
季荞说:“好呀。”
陈竟成马上说:“凌朵也一起吧,看看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
凌朵点头说好。
陈竟成马上松弛下来,很好,他还有通过季荞接触凌朵的渠道,他马上说:“那我先走了,季荞我给你打电话。”
等他走远,季荞跟凌霁解释,也是跟凌朵说:“陈竟成只是想请凌朵吃饭,他不好意思才叫上我,实际上陈竟成的人际交往能力特别强,他能在姑娘面前怂说明他重视这件事。”
凌霁点头:“我知道。”
季荞想不到,凌霁连这都知道,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关注这些事情。
凌朵脸色微红,说:“他请我吃饭干什么呀。”
季荞说:“你不知道为啥?”
凌朵反问:“你觉得他这人不错?”
季荞觉得陈竟成这人确实不错,他在学校里表现出色,人品也可靠。但她觉得婚姻是大事,即便陈竟成现在不错也不能保证他以后一直不错,她也不能两人能甜蜜白头偕老,她不想说什么影响凌朵的判断,于是说:“你自己看呢。”
凌朵说:“我现在不敢对男人有什么判断,我看不出来。”
“二哥,你觉得呢。”凌朵问。
凌霁一是对这方面没有心得,二是跟季荞一样不想影响到她,也说:“朵朵,你要自己判断。”
凌朵:“好吧。”
——
晚上睡觉前,凌霁郑重其事地说:“感谢你毫无条件地信任我。”
这种信任让他觉得踏实跟温暖。
从季荞身上,她感觉到了温暖。
季荞眨着清澈水润的双眸,讨价还价一样地问:“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本来应该是很深情的对话,可凌霁差点被逗笑,他还以为会听到她说咱俩是夫妻,相互信任是应该的之类的话。
凌霁唇角扬起,问:“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
季荞说:“随着时间流逝,我们都会变得跟现在不一样,我希望你对我能一直像现在这样。”
凌霁郑重点头:“我能做到。”
季荞莞尔:“但愿你能做到。”
不过季荞想起另外一件事,她转移了话题,说:“你要保护好你的科研成果,不要被别人窃取申请专利,卖了什么的。”
她想起书里写的凌霁自己带娃,又当爹又当妈很是辛苦。
他的工作有点懈怠,甚至他寒暑假很少工作,经常带橙橙出去玩,根本不像现在这样还经常加班什么的。
因为懈怠,他的研究成果被人拿去申请专利并卖给了企业,凌霁得知时对方带着老娘来请罪,说他老娘对他的教育极为严苛,知道这事儿要气死,另外钱已经给老娘治病用了。
凌霁可不是善良到轻轻揭过的那种人,不过他也只是把卖专利的钱要了过来,就没再追究。
他真要追究的话,对方的工作都得丢。
不过书里提及的内容非常少,她也不甚了了,不知道是谁做的,不知道具体情况。
但她想要提醒凌霁。
凌霁:?
他问:“怎么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
季荞早就编好了理由,说:“我最近听说有这样的事儿,我觉得你优秀,手里有各种研究成果,我就随口说一句。”
凌霁扬起唇角,伸手揉她发顶,说:“这个不用你担心,我的成果谁都拿不走。”
季荞点头:“你心里有谱就行,那我就不操心啦。”
——
凌霁跟他的青梅竹马又约在一起吃饭,他们要探讨的是婚姻家庭问题,都不带家属。
沈培初的烦恼是他对象小敏整天疑神疑鬼,怀疑女患者对他有好感。
不过他语气美滋滋的,说:“这说明我们家小敏爱我,重视我。我自由散漫那么多年,终于有人管了。”
凌霁跟任长安很意外地发现沈培初胖了,原来很注重身材管理的人居然有了小肚腩。
任长安说:“你是怎么胖的?”
沈培初说:“这叫幸福肥你们懂不懂,加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每日更新最新完结文你们没胖起来说明你们不够幸福,还不是小敏怀孕坐月子哺乳,我们家伙食好,我不就长了点肉吗?”
凌霁很毒舌地说:“你媳妇根本就不用担心女患者对你有好感,毕竟你都这么胖了。”
凌霁更加有了危机意识,他一定要保持身材,不能发福。
沈培初坚决不受这打击,说:“有没有可能是其实只是有一丁点胖。”
他反过来想要打击凌霁,说:“你们学校年轻女学生那么多,季荞就不担心?她也会跟你闹吧。”
凌霁马上很有优越感地说:“我们家季荞信任我,从来不跟我闹,因为我注意安全社交距离,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要不你们见到她的时候问问?不像你,让你媳妇觉得没安全感。”
沈培初说:“有没有可能是季荞不爱你?”
凌霁自信心爆棚:“我们家荞荞眼里只有我,我又不胖,身材保持得好。”
沈培初、任长安:凌霁真的是太有优越感了,但他们这次不会再让他秀下去。
任长安用沉痛的语气说:“霁哥,你理解错了,嫂子不跟你闹的话真的是不爱你,哪有女人那么大度,正常的应该像任哥媳妇那样,拈酸吃醋才是正常的。”
沈培初也极力撺掇凌霁:“对,像我媳妇那样越跟我闹,我越觉得她爱我,凌教授,原来你结婚这么长时间,你媳妇都不爱你。”
任长安说:“霁哥,你真得反思下你的婚姻,像你这样只沉迷于物理的人可能并不能透彻的理解婚姻。”
凌霁弯着唇角,气定神闲地说:“你们俩心虚了吧,越是这样说,越是羡慕、嫉妒我跟季荞。”
吃完饭回到家,橙橙已经睡了,季荞在工作室,等他一进屋看了他一眼,便问:“你好像有话要说,你们仨聊啥了,三个已婚有娃男聚餐。”
凌霁拉开椅子坐到她旁边,伸手摸她头发,说:“没,快看书吧。”
“不,你肯定有话,我可是给你机会了。”季荞说。
凌霁把椅子往她身边拉,凑过去,轻轻亲了下她的额头。
——
话说季荞对工作满意,不过她总感觉有位男同事想要跟她说话,季荞早就听说高奋斗非常优秀,虽然年轻,但是文物修复方面的全才,不仅能修金属文物,字画、钟表、陶瓷、木作都能修。
自从季荞师徒一来,他本来是修金属文物的,现在转去了字画组。
他们需要修的文物并不多,每个修复组都只有一两个人。
周六中午吃完饭,季荞走在花木繁茂的小路上,特意放慢脚步,果然见对方跟上来。
高奋斗说:“季荞,你是咱们博物馆第一个没走正式招工流程,直接由师父带进来的职工。”
季荞打量着对方,衡量对方说的话,虽然话中不带语气,但是说话不好听,他们只是普通同事,对方根本就没有这样说话的理由。
她眉心微凝,一点都不客气,说:“我是北城大学这几年唯一一界文物专业的学生,年年专业课第一名,你觉得我没有资格进博物馆?”
高奋斗说:“我不是说资格问题,我只是说流程问题。”
季荞脸上带笑,声音绵软,可话说得十分尖锐:“看把你嫉妒的,说话都一股酸味儿,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不过,你要是有个像我这样优秀的师父也能直接进。”
高奋斗:“……”
秦争鸣的徒弟果然跟他一样,说话都一个腔调。
季荞觉得高奋斗一定不是冲着她来的,毕竟她刚进博物馆,跟他毫无过节,那么说不定是冲着秦争鸣。
哪知道秦争鸣根本就不认识高奋斗这个小喽喽,不过他去打听,打听后才对季荞说:“高奋斗是我一个故人的徒弟,当年要不是这位故人冲在运动第一线,我也不至于过得那么差。这个故人你见过,你曾经拿着青铜镜去找他鉴定。”
季荞了然,说:“哦,知道了。”
就是那位看不出青铜镜是复制的专家呀,现在是某古墓的一把手。
既然大家都认识,那么她真有可能找合适的机会说出专家看不出复制青铜镜的事儿。
季荞没有经历过那些年月,她就简单粗暴地把那些年冲在最前面整别人的人认定为非善茬。
不过从对方角度,要是后来知道季荞是秦争鸣的徒弟,就会认为她是去砸场子的。
也会跟馆长一样,觉得非常没面子。
这天他们还争执起来,高奋斗虽然不再修金属文物,但他一定要发表看法,他说要把青铜器表面的锈蚀全部去掉,而季荞一点都没客气,说无害锈蚀要保留,让青铜器保留经历了岁月的美感。
季荞甚至觉得他是故意这样说误导她或者刷存在感。
当然秦争鸣能够做主,不可能听他的高谈阔论,还是保留了无害锈蚀。
连馆长都看出高奋斗对季荞很不友好,于是馆长为了让一潭死水的工作环境多点生动鲜活气息,在开例会的时候就出了个馊主意,他说:“老职工一定要关爱新人,高奋斗对季荞的实力跟水平一定有误解,刚好咱们这有两件青铜豆需要修复,你们俩比赛,看谁修复得更好。”
季荞:“……”
她都没修复过几件文物好吗?都是秦争鸣修,她只是个助手,连看带学习,她想怎么着也得胸有成竹才独立上手。
她马上看秦争鸣,她师父气定神闲地说:“可以,高奋斗一定是季荞的手下败将。”
季荞:赶鸭子上架是吗!
高奋斗明明有丰富的文物修复经验,秦争鸣是怎么看出他会是手下败将的?
对方看上去也很惊诧,觉得她水平不行,分明也不想跟她比赛,他说:“我不跟季荞比赛,我赢了的话胜之不武。”
但馆长显然要看乐子,说:“大家不要自命不凡,也不要妄自菲薄,就这样吧,你们俩去修复两件青铜豆。”
两件青铜豆很快摆放到了办公桌上,青铜豆是礼器,上部呈圆盘状,盘下有柄,柄下有圈足,用来盛放腌菜等。
季荞觉得他们谁都赢不了,这两件青铜豆都有盖,别看碎成七八片,可都没有缺损,常规修复即可,难度并不大。
她觉得两人修复的结果应该是不分上下。
本着灭他人威风,长自己志气的原则,等散会的时候,季荞脸上带笑,胸有成竹地跟高奋斗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一定会输。”
高奋斗:“……”
师徒俩的语气腔调一模一样。
不过下班时季荞跟秦争鸣往博物馆外走,在博物馆里季荞一直没说话,推着自行车走在路上,季荞才说:“师父,我比不过高奋斗,最好的结果是平手。”
秦争鸣完全相信小徒弟,说:“你不是看我修过吗,你不是还记了笔记,我怎么修的你照样做一遍。”
季荞说:“可我没上过手。”
秦争鸣说:“那也比高奋斗强,我观察过高奋斗做文物修复,高奋斗狂妄自大,说是所有文物都能修,哪样都不精,水平还不如你。”
季荞说:“师父,你不能盲目乐观。”
你对你徒弟带有很浓厚的滤镜啊。
秦争鸣动嘴,给季荞讲了一些关键点,又说:“去修吧,你肯定比高奋斗强。”
季荞在脑子里把青铜豆修复了好几遍,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第 53 章
等凌霁下班, 季荞正坐在沙发上给橙橙边念书边等饭。
他马上从季荞的表情中看出她略有心事,于是挤坐在沙发边上等她念完书,问:“想什么呢?”
季荞一向是个心态特别轻松的人, 期末考试都没见她有什么压力。
季荞说:“我要跟博物馆的一个同事比赛修青铜豆,你知道我都没怎么上过手,我可能赢不了他,但我今天跟他吹牛说他一定是我手下败将。”
她觉得她是做了个没有压力的工作, 虽然要以考试的态度对待每一次文物修复, 但只要水平够高就不会有压力,但没想到才入职不久就遇到挑战。
本来凌霁还以为要开解她, 没想到这话题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好笑。
她的这种说话风格会让对方生气,但自己人就觉得好笑。
他忍着笑,温声说:“那咱以后能不能事先少说两句, 等赢了再吹牛。”
季荞笑道:“先吹牛打击对方,另外再过过嘴瘾, 赢不了也无所谓,我已经想好了,输了就约下次再战, 总有一天能我超过他。”
凌霁简直为她的这种心态感动, 鼓励她说:“胜不骄,败不馁,再接再厉。”
季荞说:“败不馁, 但赢了我肯定要怼他。”
凌霁想了想,有心想要提点她人际关系, 便问前因后果, 得知还有师父辈的恩怨,跟季荞的为人处世关系不大, 就说:“比赛不重要,输赢也不重要,好好提升自己的水平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
季荞点头:“嗯。”
——
留给季荞的缓冲学习时间压根就没有,如果多留点时间,她还能自己上手临阵磨枪,可是周二早上他们就开始比赛,她被迫赶鸭子上架。
在金属文物修复室里,每个人面前都是青铜豆碎片。
虽然是第一次由她独立操作,可季荞熟知各种流程,无非就是焊接、粘接、整形、补配、纹饰雕刻、作色做旧,觉得并没有什么难度。
他们从早上就开始修复一直到下午,季荞知道对手比她速度快,修复完了他的就来看季荞。
本来对方春风得意,可看着看着,脸色逐渐沉下来。
季荞说:“你挡了光,我都看不清了。”
高奋斗:“……”
等到傍晚把青铜豆修复完,季荞觉得自己高估了对方的水平,对方的修复能看出修复痕迹,而她的则精致精细得多,肉眼看不出。
以前逛博物馆,她最爱贴着玻璃仔细看,分析文物最开始是什么样子,经历了哪些修复。
这个年代很多人坚持的修复理念是“修旧如旧”,极少直接把碎片直接粘接起来让大家看原本的样子,讲究看不出修复痕迹。
不过季荞在后世博物馆倒是看到很多简单直接的粘接品。
馆长就想看热闹,他已经等了一天,见两人都已经完成,就组织大家投票,觉得谁修复得好就投票给谁。
最后季荞以压倒性优势赢了,高奋斗只得到了两票,季荞看对方脸黑得像锅底,可他还要保持风度,说:“季荞,恭喜你,你的修复水平真的很不错,是我轻敌了,没有太重视这次修复。”
他其实觉得自己挺丢脸,毫无异议地输给新人,他可是单位里公认的最优秀的年轻人,丢大脸了。
非常意外。
要是知道季荞会赢,他绝对不会跟她比赛。
秦争鸣完全不顾忌别人的眼光跟评价,众目睽睽之下就说:“我早就说季荞会赢。”
在秦争鸣灼灼目光的压力下,馆长把季荞一顿夸,说他们博物馆本来就在国内名列前茅,现在引入了优秀新人,更有前途有希望,以后一定会办的越来越好。
当然,秦争鸣对这套又大又空的说辞不满,眼看他给的压力越来越大,馆长只好接着夸季荞,并说老人也要再接再厉,在新人身上吸取优点,不要搞内讧,秦争鸣这才作罢。
同事现在都明白了,秦争鸣的徒弟当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不过季荞知道这时候同事都看着呢,她要格外谦虚,所以她一直保持谦逊的态度,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下班时,秦争鸣说:“你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就知道你能修复得很好,你肯定赢得了他。”
季荞说:“师父,是对方水平差了点,要不我根本赢不了。”
回家路上,季荞自行车骑得格外轻快,走到路口,橙橙正在路口跟果果还有木子一块儿玩。
季荞停车把他抱起来,说:“妈妈今天修文物比赛赢了。”
橙橙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小脸上都是笑,他并不能很好的理解是什么意思,但妈妈的兴奋之情传染了他,他也跟着高兴。
“妈妈赢了。”他很能制造气氛地欢呼,搂住季荞的脖子,亲妈妈的脸。
母子俩在路口等凌霁,贾瑞雪的嫂子站在家门口大声喊:“木子,还在外面野,你写不写作业!”
木子跟果果马上往家里跑去写作业。
等凌霁身影一出现,季荞已经迫不及待,等他走近停车终于马上告诉他这个消息。
“你太棒了,荞荞。”凌霁很惊喜地夸赞。他完全没有想到他能赢,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很多安慰鼓励她的话,但他现在不用说了。
“你太棒了,妈妈。”橙橙学着爸爸的语气,软和的小手拉着妈妈的大手仰着小脸说。
季荞觉得有孩子挺好,笑脸特别治愈。
凌霁把橙橙抱上自行车大梁,三人踏着斜阳一块回家。
他很感兴趣地问:“你是怎么赢的?”
季荞说:“只是常规修复,那个对手对青铜器修复的精细度要求没那么高。”
凌霁了然,知道她需要夸奖,于是又夸她。
——
比试完,双方当然都有话要说,吃完午饭,季荞故意走得慢,高奋斗从她身后跟上来,两人又往小路上走,高奋斗说:“季荞,想不到你水平可以,你可能真的有点天分。”
说别人有天分,自己会心里平衡一些。
“我如果把修复活儿做得精细一些,你未必赢得了我。”对方继续说。
季荞一点都没客气,说:“这是我第一次完整修青铜器你信吗,不是我水平可以,全靠你衬托,是你水平差了点。我觉得修完文物最好用肉眼看不出来,你没做到。如果说你有能力但仍做得粗糙的话,就是你不尊重历史。”
高奋斗:“……”
季荞可真能怼人啊。
季荞又自我检讨:“其实我不应该跟你比赛,你是前辈,又是咱博物馆修文物的全才,公认的最有能力跟前途的职工,结果却输了,我一个新人不应该跟前辈比赛。”
高奋斗:又怼。
通过这次比试,季荞明白一个道理,她真的要靠手艺吃饭,只有手艺好,才能像秦争鸣那样当大佬,才能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怼谁就怼谁。
她一定要尽快提高手艺,让自己成为大佬。
——
一个月以后,陈竟成约季荞跟凌朵吃饭,询问过她们想吃什么,把吃饭地点定在火锅店。
在夏天吃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出点汗会觉得很爽。
陈竟成在北城市外事办公室上班,要是安丽的大学学籍跟工作不被取消,她也在同一个单位。
三个人都进了工作岗位,聊的是各自的工作。
陈竟成说:“我现在到了工作岗位不多管闲事,毕竟我是新人,大多数都是前辈,但有人愿意帮忙我还是愿意帮,适应工作环境也快,在单位人缘还挺好的。”
凌朵知道这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笑道:“知道啦。”
就吃这顿饭来说,季荞觉得陈竟成的表现很好,点菜不抠搜,先让客人点菜,一直在涮菜,看她们杯子里的茶见底就给添上,非常得体周到。
季荞感觉他像一只忠厚的金毛大狗狗,跟平时的形象不太一样。
以前他是学生会主席,再加上爱管闲事,总有股不太好形容学生干部气质,总煞有介事的端着架子,但吃饭的时候他就只是很殷勤的服务人员。
吃完饭走出火锅店,季荞让凌朵去买几根雪糕,凌朵秒懂,知道季荞要跟陈竟成说话,于是跑去买雪糕。
季荞便跟陈竟成说:“以后你想请凌朵吃饭,不用带上我。”
她是笑着说的,语气极其和缓,不会给对方压力。
为了避免对方误会在鼓励他,季荞又说:“我不想给当电灯泡,你们也不方便说话。”
最重要是她不能保证别人的恋爱婚姻美满,她负不了责,才不想掺和其中,不想牵线搭桥。
陈竟成觉得季荞聪明,能理解他的意思,不过他说:“这次不单纯是想请凌朵,我确实也想请你吃饭。”
季荞毕竟是凌朵二嫂,陈竟成很想知道她的看法,以此来推断凌朵的想法,于是问:“季荞,在所有同学里面咱们认识得最早,你觉得我怎么样?”
季荞笑道:“我的看法不重要,凌朵怎么看才重要,你可以自己问她。”
她觉得陈竟成应该很喜欢凌朵,要不不会这么小心翼翼。
季荞觉得凌朵很不错,她成绩优秀,长得也俊俏,除了谈了次不靠谱的恋爱,也是挺可爱的姑娘。
“那凌朵觉得我怎么样?她对我印象有所改观,但好像总体上还是一般。”陈竟成说。
季荞说:“其实你可以自己问问凌朵。”
陈竟成抓抓头发,为难地说:“我们还没熟到问这种话题,我怕我一问她就跑了。”
凌朵买来三根奶油雪糕,他们各自拿了一根,边走边吃,等到路口,分开各自回家。
凌朵很好奇,问:“二嫂,你跟他说什么了?”
季荞笑道:“还能说什么,不过是说他想请你吃饭的话,不用带我这个电灯泡。”
凌朵拖长声音说:“二嫂……”
季荞非常好奇,问:“你觉得陈竟成这个人怎么样?”
凌朵脸色微红,说:“还行吧,挺踏实的,有能力。不过我没想跟他谈对象。”
季荞说:“现在国家号召晚婚晚育,让年轻人二十五岁后再结婚呢,你年龄不大,婚姻大事也不着急,进入一段感情之前好好考察了解对方,好好掂量自己的内心。”
凌朵很感动,说:“二嫂我知道你为我好,我知道,会好好考虑。”
——
本来季荞以为安丽替考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她跟她爸都受到了该有的惩罚,没想到还有后续。
又是晚饭前贾瑞雪来叫季荞去吃瓜,季荞一听跟女主有关,顾不上等饭,放下手里的书就叽里咣啷就往外跑。
“快走,要不就赶不上了。”贾瑞雪催促道。
橙橙觉得妈妈跑得速度像一阵旋风,迈着小腿追到门口,发觉赶不上,就跺着小脚喊爸爸。
凌霁走过去拉起儿子小手,调侃说:“以前你妈去看热闹是我自己追她,现在是咱俩追她,儿子,咱不去,爸爸给你讲故事。”
橙橙嘟着小嘴被凌霁牵着手坐回到沙发上,他一点都不想听爸爸,他想跟妈妈一块去看热闹。
“哎,等等我呀。”凌朵速度稍慢。
三人跑出了五十米跑的速度,贾瑞雪还遗憾地说:“陈桃不在,要不咱们一块看热闹多有意思。”
跑到目的地,安丽正跟左向红吵得昏天地暗,旁边吃瓜群众正听得津津有味。
安丽忍不下那口气,坚持去查最开始谁贴的告示,结果就查到了左向红头上。
竟然是左向红贴的告示!
左向红没有证据,但她觉得安丽能考上北城大学英语专业这事儿一定有猫腻,她没有别的办法,就去贴告示。
是她继姐在她毕业分配要拿毕业证跟学位证的关键时期说她高考成绩有问题。
四年的大学生活付之东流,就像梦一场。
左向红在这个时候搞事,得有多缺德,多损啊,说不定她早就憋着等这个时候搞事儿呢。
反正家属院的人都知道她被学校退学,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件事也不觉得有多丢脸,她说:“我还以为是哪个疯狂嫉妒羡慕我的同学贴的告示,没想到是你。很好,你不会不记得当时你跟你妈过得有多难,是我爸一直照顾你们母女俩,你这个孝顺闺女成功让我爸丢了工作。”
吃瓜群众都知道姐妹平时关系是不怎么样,但也好歹貌合神离,实在想象不出俩人能互撕。
左向红义正言辞地说:“你这是作伪,是欺骗,对你来说就是定时炸.弹,早晚都会有引.爆的一天,你不可能一直隐瞒欺骗下去,越晚引.爆后果就会越严重,对你的影响也就越大,是我帮助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避免你再继续犯错误。你还年轻,以后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可以清清白白做人。”
听着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安丽都快要气炸了。
竟然有围观群众声援左向红。
更可气的是,施向东也认为他对象做得对,他语重心长地说:“安丽,这事儿确实得早点揭发出来,对你跟你父亲都有好处,你姐是个正直的人,她人品好,这是在帮你们,避免你们犯更多更大的错误,你可能一时半会想不通,但以后总有你感谢你姐的一天。”
安丽快要炸了,左向红竟凭借揭发打击她把她踩在脚下刷了一波好感,塑造了正直正义爱护妹妹的形象,施向东也对她另眼相看。
从安丽的角度,当初她继母为了讨好她爸,想把施向东这个优质男青年介绍给她,可是左向红把施向东抢走,施向东把左向红误认为是安丽,这才谈起对象。
本来施向东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也看不上左向红,可是谁叫他当时刚刚失恋呢,这才叫左向红捡了个便宜。
要不跟施向东谈对象的会是她。
安丽也爱慕施向东,她觉得这个男人那么完美,没先到他竟然认为左向红贴告示的行为是种优秀品质。
人品好的人能举报她继妹跟继父?
她快要被这两人气死。
这不是运动时那一套还能是什么!
她怂恿她爸跟左向红她妈离婚,可是她爸刚丢了工作,一定要绑定左向红她妈这个饭票,住房吃饭都得靠左向红他妈,当然不想离婚。
以前左向红住工厂宿舍,另外三人住继父分的家属房,可现在继父的房子要被回收,他们只能指望厂里再给分房。
左向红她妈想离婚,现在她又不需要对方帮忙养孩子,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价值,对方又没了工作,身上的污点肯定会影响到她,可奈何对方坚决不肯离婚。
这个重组家庭鸡飞狗跳。
——
凌霁一直很自律,他会坚持锻炼身体,季荞高考之前他想让季荞有个好身体,也拉着季荞跟他一起锻炼,之后就没再要求她,再加上她怀孕带娃,只有他自己锻炼。
现在他明显对自己要求更加严格,像之前给她制定学习计划一样,给自己制定了锻炼计划。
除了跑步,还加入了引体向上,打篮球还有俯卧撑。
季荞很惊讶:“除了跑步,你还要抽出时间做别的运动?”
“我可不想变成中年油腻大叔。”凌霁说。
这是季荞的说法,他觉得这个说法难以让人接受。
季荞抿着唇笑,他这样自律绝对是她的福利。
凌霁邀请她一起锻炼,季荞拒绝,她理直气壮地说她还年轻,有锻炼的时间不如好好睡觉。
因为他们的年龄差,凌霁觉得有点压力。
周六傍晚吃饭前,一家三口去家属院的篮球场锻炼,凌霁手里拿了个篮球,到篮球场上就被小团子抢了过去,小家伙根本拍不动篮球,只抱着跑来跑去。
夕阳如火照在篮球上上,人并不多,凌霁单杠上做引体向上,夕阳笼得他的身形修长有力,凌教授果然随时能保持形象,连做引体向上的动作都那么赏心悦目。
等他做完,脚尖轻轻点地,对在旁边看着他的季荞说:“你来。”
他伸出双臂抱起她,把她往高举,季荞只能伸手拉住单杠,以为父子俩也会观摩,可是凌教授追着橙橙跑了。
季荞吊在单杠上,大声喊:“凌教授救我,我快挂不住要掉下来了。”
小团子赶紧喊爸爸:“快救妈妈。”
小家伙把篮球一扔,撒开小腿就往季荞身边跑,那小短腿倒腾的速度,一般人都追不上。
“妈妈,橙橙来救你了。”小家伙喊得好大声。
凌霁跑回季荞身边,伸出双臂托举她,说:“说你自己下不来谁会信。”
季荞双脚终于落地,嘴角含笑无比柔弱地说:“太高了,真下不来。”
她蹲下来摸着橙橙的头说:“还是大儿子乖。”
橙橙吧唧在季荞脸上亲了一口。
只有父子俩锻炼,凌霁在带着橙橙玩篮球,季荞就在旁边当啦啦队。
估摸着晚饭差不多该好了,一家三口踏着一地碎金往家走。
晚上,他们在工作室里,他写论文,季荞看书,一个小时之后他就开始做俯卧撑。
凌教授身材笔挺颀长,做俯卧撑时身体绷得笔直,动作有力量感有美感。
“我想在下面。”
季荞给他数了一会儿,没想到他能做那么多个,她懒得数了,便如是说。
凌霁:“……”
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做不下去了。
他停下来,手臂撑着地面,顿了一会儿,站直身体,眸色变深看向季荞。
“你来。”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季荞:“……”
她也看着他,他的目光专注,带着几分调侃,还有几分认真,而她只是想逗他过过嘴瘾。
可凌霁这次是铁了心不让她过嘴瘾,他声音极其温润地叫她:“来,荞荞,你准备在哪儿,床上还是地上,在地上的话我铺垫子。”
有本事你别怂!
“我逗你玩呢,你继续锻炼,不用管我。”季荞笑笑,两团粉色蔓延上她的脸颊,延伸到耳垂。
凌霁看着她雪白中带两团粉晕的俏脸觉得有趣,她从来就没有这么纯情的时候。
他不打算放过她,仍循循善诱:“来吧,荞荞。”
他先把门反锁好,在地上铺好垫子,走到季荞身边,弯下腰,一手放在她后背,一手放在她腿弯,把她抱起来,大步走到垫子边,蹲下,轻轻把她放在垫子上。
季荞其实还轻轻挣扎了一下,但她仍然腾空而起,片刻就躺平到垫子上。
“凌教授,真的不用,这样不好。”季荞做最后的抵抗。
她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过过嘴瘾而已。
“没什么不好。”他的声音低沉好听,灼热的气息洒落在她的耳侧。
第 54 章
季荞想不到平时总是正色庄容的凌教授会来真的, 她只想看他红着脸拒绝,看他一本正经的俊脸因为她的玩笑裂开缝隙。
没想到他眸色愈深,真的俯身而上。
季荞屏住呼吸, 心跳加速,看着面前忽近忽远的俊脸,还有他越来越沉的呼吸,还有他时不时贴近又分开的身体, 觉得有点刺激。
“荞荞, 以后别乱开玩笑。”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说的吸引力。
感觉非常新奇。
再然后……
他简直是又粗暴又温柔。
第二天季荞醒得最晚, 她醒来时小团子跟凌霁都在楼下。
没一会儿凌霁洗漱好走进来,站在床边边擦脸边说:“今天你倒休,可以多睡会儿。”
季荞对他笑, 说:“不用打篮球什么的,其实我们可以用这种方式运动, 你看咱俩的运动时间好几个小时呢。”
这回轮到凌霁不好意思,季荞看红晕从他的耳朵尖一直蔓延,他把毛巾挂在架子上, 坐到床边, 伸手捋着她的乱发吐槽说:“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运动,你又懒又容易累。”
她最爱侧躺着,让他提供服务, 她又困又累,就会香甜入睡。
季荞说:“我下次好好运动。”
凌霁嘴角含笑:“等你表现。”
——
让季荞欣慰的是, 博物馆里的几件复制品跟他们推测的基本一致, 盗墓人员找人做了复制品,被海关抓住后他们交出了复制品, 真品仍在他们手里并伺机运出境。
因为公安得到是复制品的消息比较及时,盗墓者尚未来得及把真品运到海外,真品被找了回来。
博物馆为避免打草惊蛇,一直都按兵不动,展出的一直都是复制品,等真品追回来,才悄悄换上真品。
从始至终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多。
季荞看着展厅里三件文物真品还有追缴回来的另外一些文物,简直是心旷神怡。
她觉得有鉴定文物真品赝品这个技能真是好。
除了师徒两个,最高兴的人就是馆长。
这三件青铜器全都是国之重器,要是真运到了国外,他会愧疚,会遗憾终生,甚至他会觉得是自己失职,现在是师徒俩避免了损失跟遗憾。
季荞师徒最开始找馆长时,馆长虽然觉得特别没面子,可是真品追回来后还是非常高兴,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博物馆包括他自己也不会声张,因此私下里当着秦争鸣的面表扬季荞。
“赝品青铜器这事儿多亏了你们才没有造成损失,有老秦在咱们以后绝对不会打眼,季荞就不用说了,老秦的徒弟当然也非常优秀。”馆长说。
秦争鸣一点都不谦虚,说:“那肯定的,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
季荞觉得馆长的态度还挺不错。
既然受到表扬,季荞就大胆提建议,建议修复文物前写修复方案,并且给每件修复过的文物建立完整的修复档案,包括拍照片,她知道这在后世博物馆是常规操作。
他们现在并不会写修复方案,都是上手就修,记录也很简单。
馆长很痛快地说:“那你们师徒俩就出个方案给我看。”
当然秦争鸣是不可能动笔的,要由季荞来写。
本来试工六个月转正,季荞提前转正。秦争鸣压根就没有试用这个环节,他一入职就是有编制的正式工。
没有人会关心她转正的事儿,除了高奋斗。
高奋斗还以为是季荞比赛赢了自己才提前转正,他无意中给人做了嫁衣,于是找了机会去跟馆长确认这件事,哪知馆长重心长地说:“高奋斗啊,有空还是要多钻研文物,提高文物修复水平,不要总想跟工作无关的事情,这样才能不被新人赶超,当然我鼓励年轻人你追我赶,互相进步。”
高奋斗:“……”
馆长说得都对,可是好像在批评他!这是说他事儿多的意思。
——
季荞没想到馆长还是在例会上公开表扬了她,没说具体什么事情,只说:“你们都觉得季荞只是新来的大学生,并且是秦老师的徒弟才提前转正,其实她跟秦老师一起,为文物界,为咱们博物馆做出过贡献。”
同事们听馆长的语气中满是欣赏,都惊呆了,一是馆长矜持的很,架子拿捏得很到位,平时善用批评,几乎不表扬人,二是馆长也从来不这样表扬人,他一般只会说谁最近工作表现不错,绝不会说为博物馆做出过贡献。
季荞一个毕业生,学的全是理论,都没怎么实践过的,能做出啥贡献!
不过既然馆长这样说,他们看季荞的眼神都变得不太一样。
高奋斗更是惊诧不已,他之前得到过馆长表扬,但馆长也只是说:“小高啊,文物修的不错,好好干,有前途。”
馆长从没说过他给文物界,给博物馆做出过贡献这种大话。
季荞到底做了什么让馆长有这种评价!
季荞自己不怎么在意这种口头表扬,但是她知道这对她意味着什么,她进博物馆时间不长,馆长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决定同事的态度。
有了馆长的表扬,她的工作会更容易展开,跟同事的沟通交流会更顺畅,人际关系方面会更简单轻松。
她对馆长的印象改观许多。
——
季荞终于轮到周日休假,当然要充分利用,她早就跟秦争鸣说好要去古建筑博物馆,虽然叫古建筑博物馆,其实是由寺庙改建的,里面收集了大量古董。
凌霁现在放暑假,时间比较自由。
“又要去博物馆?黑咕隆咚。”橙橙问。
“要不然去哪儿呢。”季荞说,“博物馆是最能增长见识的地方,橙橙比妈妈更应该去。”
“好吧。”为了妈妈橙橙妥协了。
不过妈妈却在得寸进尺,居然说:“妈妈现在在北城博物馆上班了,等下周日我可以带你去博物馆看妈妈工作。”
橙橙的小脑袋努力运转,以前只看展品,现在都让他去看工作了,工作有什么好看的,他觉得妈妈有点过分。
“我可以去看妈妈工作,但你们得带我去公园,有电动车。”橙橙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提要求。
“有空去。”季荞随口答应。
“什么时候?我生日的时候行吗?”橙橙追问。
小孩子长大了就是不好应付,他现在还对自己的生日有了意识。
季荞他们都不过生日,谁过生日不过就是煮面条当长寿面,还有就是菜会做得丰盛一些。
以前孩子小懵懂无知,孩子的待遇也一样。
现在既然他提出来,来年务必得给他过生日。
“好,那就生日的时候。”季荞痛快答应说。
凌霁提醒她说:“橙橙生日还有好几个月呢,你一下就把他支到几个月之后了。”
季荞笑道:“谁叫他不懂月份呢。”
凌霁同情地看儿子。
橙橙眨着黑葡萄样的大眼睛仰头看爸爸妈妈:?
小家伙过上了几十年后的生活,那时候不管是学校还是父母都要敦促孩子去博物馆,周末博物馆人满为患,橙橙这个几十年前的小孩已经超前被老妈提溜着去博物馆。
秦争鸣周日一大早就见到一家三口。
季荞说:“我们仨都去,正好附近有能到古建筑博物馆的公交车。”
“秦爷爷。”橙橙亲热地叫他。
秦争鸣平时特别严肃,小孩平时都躲他远远的,橙橙愿意接近他简直让他受宠若惊,连忙进屋拿了块沙琪玛给橙橙,又说:“你妈会安排,遛娃看文物两不误。”
“谢谢秦爷爷。”橙橙拿着沙琪玛咬了一口说。
秦争鸣不爱吃糕点类的零食,这些零食都是给橙橙预备的,橙橙要是不来,他就只能自己吃掉。
四人坐公交车去了古建筑博物馆。
即便是周末,人也不算太多,季荞一家三口跟在秦争鸣身边,她感觉他们是个小型游学团。
有人大概把秦争鸣当做了导游,跟在旁边蹭听,可是秦争鸣还要给季荞讲真伪鉴定,他们还要分析经过了什么样的修复,这些不想被人听到,后来放低声音,就没人再跟着他们。
文物摆得高,凌霁得抱着橙橙他才能看全貌,父子俩跟在季荞身边蹭听。
凌霁感慨秦争鸣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这个毫无专业基础的人都听得清楚明白,再多蹭听几次他也能当专家。
——
从外面回来,意外发现家人都在客厅,凌志国四平八稳的坐在沙发上,一副长辈姿态,凌跃进就坐在他对面椅子上,一看就是在挨训。
作为一个敏锐度极高的优秀的猹,季荞闻到了属于凌跃进的瓜的气息,她赶紧拉着凌霁在椅子边坐下。
“大哥,凌跃进又犯事儿了?搞得咱爸要教育他。”季荞选了凌胜利打听情况。
凌胜利给解说了一番,说:“老三又要做买卖,他能拿到一批紧俏货,是自行车跟缝纫机,卖掉这批货能挣一大笔,咱爹觉得不靠谱,担心紧俏货的来源。”
现在物资供应依然不足,买自行车跟缝纫机这些东西都需要相应票证或者工业票,像自行车,二八大杠,一百八十块钱,还要搭上二十来张工业票,大家为了买大件会到处淘换票证。
凌跃进拿手捏着眉心,说:“我老爹太狡猾了,竟然在我身边的朋友中安排了卧底,以后我想做什么事儿他都知道。”
他以为那些都是他的好哥们,居然有卧底?是哪个?
他之前他以为他老爹能当上厂长不过是赶上了时代以及运气好一些罢了,现在看来,他低估了他老爹的实力。
凌志国态度强硬:“你绝对不能去倒腾这些货。”
凌跃进很不服气:“我这是正经生意,不是投机倒把,我有批文,正规渠道拿货,有这白白挣钱的机会还不去?就你这样一辈子都发不了财。”
宋义兰很着急,说:“刚好你们俩劝劝他,挣钱哪那么容易,听着就不靠谱,他估计被人忽悠了。他这天天的一点正行都没有,能听把我跟你爸气死。”
凌霁问:“能拿到这些货的人一定不一般,那为啥拉上你合作呢,人家自己不就把钱挣了。”
凌跃进说:“二哥,你在学校里呆着都不了解这个社会,你也太小看我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本事,为啥人家不能跟我合作,因为我有能力有人脉。”
对批评凌跃进的事儿一定要积极参与,季荞说:“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拿到这批货一定动用了很强硬的关系,有强硬关系的人图你啥呢,图你不靠谱?要么就是压根就没货,你不及时退钱人家就可以告你诈骗,现在几千块钱就能判刑,你缺这点钱吗?”
凌跃进认真看向季荞所在方向:二嫂居然猜出他想空手套白狼。
完了,今天不仅老爹颠覆他的认知,季荞也都是心眼子。
他有点得意,想要积极说服家人:“当然,我哥们有很硬的关系,合法,稳妥不会出问题。”
凌志国眉头紧皱:“利用手中权力给亲人批条供货,还是紧俏商品,这合理吗,早晚这样得出事儿,你小子怎么会掺和这事儿。”
“爸你看你这辈子谨小慎微的,有权不使,过期作废。”凌跃进嗤笑。
“逆子!”
凌志国气够呛,腾地站起来,麻利地解鞋带脱下脚下的皮鞋,高高扬起,冲到凌跃进面前就拿鞋底子招呼他。
凌跃进灵活极了,见势不妙脚底抹油赶紧开溜,他往院子里跑,凌志国就在后面追,嘴里骂着:“你这个混蛋看我不揍你。”
“爸,你就是个老古董。”凌跃进跑得飞快。
院子里一时特别热闹。
大鞋底子拍在凌跃进背上,可凌志国追不上他,还是凌霁身高腿长,追出院子把凌跃进提溜回来,把他按在椅子上让他好好听老爹训斥。
凌霁说:“爸,老三说的是官倒,现在有些人专倒紧俏的来钱快的商品,这是违法犯罪,早晚会被国家打击,你今天管他,他不做缝纫机生意,等过段时间他又有馊主意,不如让他进去接受改造他才会长教训。”
季荞在脑子中扒拉学过的历史,说:“你二哥说得对,估计马上国家就会严惩,会认定这种行为是滥用职权是腐败是经济犯罪,凌跃进你说不定会被人推出去当成替罪羊。”
凌胜利说:“看把咱爸气成啥样,那就别管他了。”
凌跃进:“……”
他现在兴致全无,家人竟一致认为他要走上诈骗走上经济犯罪的路。
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竟然不再劝说,竟然放弃他了,说他进去踩几年缝纫机出来就老实了。
本来气氛紧张焦灼,现在除了他所有人都放松下来。
他们甚至很开心地讨论起他进去后的惨状。
“听说里面主食主要是窝窝头,咱跃进最不爱吃窝窝头咋办啊,对了,跃进还不爱吃萝卜白菜,还不得给饿成皮包骨头。”
“三哥哪受得了失去自由,肯定得扒着铁栅栏默默流泪想他前女友。”
“也是好事儿,他在里面学会踩缝纫机,出来也能有个正经工作。”
“我可不去探监,你在里面吃窝窝头没钱买零食我也不会去给你送钱。”宋义兰说这话时语气轻松,一点都不伤感。
倒是小夫妻俩幸灾乐祸,季荞说:“我跟你二哥肯定会去看你,我们会告诉你前女友跟她现任过得有多幸福。”
凌跃进头顶似有无数乌鸦哇哇叫着飞过,他们说得那样开心那样热烈他都插不上话。
这像话吗?
他们给他泼了一盆又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他想要去做这笔大生意的热情。
他站起身,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大吼:“这买卖,我不做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不过片刻只会又热闹起来。
“去吧,为啥不去?多好的学习踩缝纫机技术的机会。”
“里面管饭,你进去了咱家少一个人吃饭,还能给家里省点饭钱。”
凌跃进:“……”
第二天,本来预计要参加的聚会他都没有去,好哥们来找他,凌跃进说:“那笔生意我不做了。”
好哥们不解:“多好的机会啊,简直是白捡钱,再也没有比这更容易的挣钱机会,跃进哥,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在忙别的,分不开身。”凌跃进完全提不起兴致,语气冷淡地说。
“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这可是你自己放弃的,到时候哥们挣了钱,你可别眼馋。”好哥们说。
“你们去挣钱吧,我现在对挣钱没兴趣,我已经失去了世俗的欲望。”凌跃进语气懒散懈怠。
对方拼命摇晃着他的肩膀:“跃进哥,你到底遇到啥事了这样想不开,你不是想要出家当和尚吧。”
——
九月份,橙橙从托儿所转到幼儿园,季荞很欣慰他长大了。
现在有弹性的运动衣已经很流行,季荞给橙橙穿得就是天蓝色运动衣,里面套短袖海魂衫,橙橙仍然是个不肯理发会被误认为是小姑娘的长毛小子,看上去格外精致漂亮。
是宋义兰给他报的名,一大早夫妻俩送他,小家伙牵着父母的手蹦蹦跳跳,在幼儿园门口,季荞蹲下来边给他整理衣领边说:“恭喜橙橙长大了,能上幼儿园了。”
橙橙娇嫩的小脸笑得跟花一样,说:“我想上幼儿园,幼儿园里有滑梯。”
凌霁把被褥递给老师,老师牵着橙橙的手说:“跟爸爸妈妈再见。”
说过再见之后,小家伙跟着老师进了幼儿园,边走还边回头朝父母笑。
——
凌霁暑假就在准备物理学院副院长的竞聘,等到秋季开学,忙完开学那一阵,副院长竞聘马上开始。
他自己更专注于科研,觉得负责什么岗位都不如多出科研成果,可他现在为了妻儿,他想竞聘学校的岗位,在季荞面前要树立积极正面的形象,对橙橙来说则是做个好榜样。
一共五个人参加竞聘,从递交竞聘材料到竞聘演讲到聘任仪式,凌霁如愿以偿当上了副院长。
一进家门,看季荞跟橙橙正坐在沙发上玩闹,凌霁马上拿出聘书递过来,说:“你看看。”
他觉得自己多少跟季荞变得有点像,取得了点成绩马上炫耀。
季荞接过比她的毕业证更豪华气派的证书,看上面的字,只有聘书两字。
打开,里面写着凌霁被物理学院聘任为副院长。
“哇,你当上副院长了?之前都没跟我说,一点动静都没有。”季荞惊喜地说。
橙橙挪到妈妈身边,捉急地说:“妈,快给我看看。”
“你爸当上副院长了,你爸很棒。”季荞热情洋溢地给儿子展示聘书。
橙橙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但很能制造气氛地拍小手,说:“爸爸真棒。”
凌霁冷静得不得了,说:“只是副院长而已,像我这样三十一岁的老同志,当上副院长有啥稀奇。”
季荞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说他老,笑道:“三十一很年轻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炫耀呢。”
客厅里家人们都凑过来,凌跃进说:“我二哥就是在炫耀。”
凌朵摇晃着季荞的胳膊说:“二嫂,我二哥该更有魅力了,这么年轻就是副院长。”
凌霁仍说:“真不算年轻,再说副院长有三个呢。”
凌胜利短暂地反思了下自己,说:“我现在还是科员呢。”
不过他马上放下了这种反思,他觉得当个科员挺好,工作毫无压力。
老两口还是那种态度,就这个儿子最有出息,他取得什么样的成就都是应该的,他们都不意外。
还是田慧芳最积极,说明天多买点菜给凌霁庆祝。
吃过晚饭回到楼上,凌霁郑重其事说:“荞荞,我知道我吸引你的是外表,其实我更希望能凭借才华吸引你,我才去竞聘副院长。”
明明他可以靠才华,却想不到靠的是脸。
他从来没想过他这个从来不看中外表的人,为了他媳妇,会注重自己的外表,可外表这东西持续不了多少年。
季荞绝对不承认自己肤浅,另外也不想他给自己上课,头摇得像拨浪鼓说:“我没看你外貌,我承认我刚好喜欢你的长相,但我是喜欢你的才华跟魅力,你年纪越大会越有魅力。”
凌霁唇角扬起,揉着她的发顶说:“但愿如此。”
第二天,凌霁收到很多同事的恭喜祝福,有的同事改称呼他叫凌副院长,甚至有的直接称呼他院长,他不太适应这种称呼,另外避免麻烦,还让人叫他凌教授。
上完课,跟他一起竞聘的同事也特意到他办公室来恭喜,这个同事一直把他当做竞争对手。
第 55 章
“凌教授, 恭喜你竞聘成功副院长。”许副教授一进门就说。
凌霁说照顾媳妇孩子,结果拿科研成果破格当上教授。平时表现得对行政职务不感兴趣,可是却竞聘成功副院长。
他自己当了好几年院长助理, 本来觉得有希望竞聘成功,没想到当院长助理这段资历对竞聘几乎没起作用。
学校还没组织教授评选,即使评选也是前途未定。
“许副教授,请坐。”
凌霁站起来, 请来人在办公桌面坐下。
凌霁知道取得一定的成绩后务必得低调, 尤其是面对把他当对手的人。
他不是很理解对方为什么会把他当做对手,在他看来, 对方科研成果不如他,科研水平跟实力都不在同一档次。
他淡声说:“这次竞聘的是学术副院长,如果竞聘另外两个更需要沟通协调能力的副院长, 你就可能胜出。”
对方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得到安慰,凌霁凭借优秀的科研能力跟教学水平, 即使不特意去搞人际关系,那些老教授也都对他另眼相看。
他科研跟教学很出色,人际关系方面也很出色, 总之这是一个很难超越的对手。
许副教授只能说:“凌教授可别谦虚, 不管竞聘哪个岗位胜出的都会是你,我是来恭喜你的。”
两人也没什么好聊的,随意聊了几句, 凌霁送客。
回到家,客厅里都飘散着浓郁香味儿, 田慧芳果然买了好多菜, 正在厨房里忙碌。
今天晚饭稍晚,不过是一大桌子菜, 主菜是板栗炖鸡,还有回锅肉、鲫鱼炖豆腐,还有必不可少的桔子汁。
“嫂子,多谢你做这么一大桌菜。”季荞致谢。
田慧芳说:“这不说好了给老二庆祝吗,咱就多做几个菜。”
在季荞言语跟眼神的压力下,老两口觉得他们有必要夸奖凌霁,于是凌志国说:“凌霁是咱们家唯一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我跟你妈都觉得非常骄傲,胜利、季荞、凌朵你们都上过大学也不错,即便文化知识水平提高不了,也得像凌霁这样,在各自的领域做出贡献。”
凌厂长的夸奖仍旧那么传统。
季荞觉得凌厂长说得不够尽兴,补充道:“凌教授在北城在咱们国家都是少有的高级知识分子。”
凌霁偏头看她,给她夹了一大块鸡肉,媳妇的夸奖果然是她的风格,有大格局,够气派,上档次。
“我爸很棒,鼓掌!”橙橙听懂了,制造气氛小能手巴掌拍得响亮。
果果这个小孩第二个鼓掌:“二叔真厉害,我长大要像二叔一样有学问。”
“我也是。”橙橙奶声奶气地说。
季荞拍着巴掌,当然要配合他们俩。
其他人只能跟着鼓掌。
凌霁脸上表情不多:可以了,真的可以了。
“快吃饭吧,菜都凉了。”表扬这段可以结束,他希望赶紧进入吃饭环节。
——
这几天凌跃进格外低调老实,饭桌上田慧芳问:“老三咋回事,一回来就没精打采的。”
凌胜利说:“对,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
凌跃进告诫自己一定要控制好情绪,可总是瞒不过家人们的眼睛。
果然,凌志国率先开口:“还不是他哥们倒腾缝纫机跟自行车,货没到,先收了人家的钱,本金倒是没花,但把利润那部分先给花了,现在钱都凑不够,现在正被人追着要钱,正灰头土脸筹钱给人家退钱呢,跃进虽然没参与,他这是物伤其类,也跟着受到了打击。”
凌跃进更受打击了,老爹那语气明显很开心。
更重要的是,他老爹居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季荞直接笑出声来,说:“当初是谁信誓旦旦有货的,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意外?”
凌跃进满脸抗拒:“二哥,你能不能管管二嫂,她笑得好开心。”
凌霁面无表情:“不能。”
凌跃进又无奈地转向他老爹:“爸,我有点啥事你都知道,你累不累啊,我都多大年纪了,能不能不监督我。”
凌志国干脆利落:“不能。”
“你们看我笑话是吧,我的事儿给你们吃饭增加了笑料是吧。”凌跃进没好气地说,他感觉餐桌气氛忽然轻松愉快起来,当然,除了他。
凌志国语重心长地教育凌跃进说:“没货是好事儿,说明你们并没有打通关系,或者以权谋私失败,你哥们退了钱就没责任,比倒卖秋后算账认定为犯罪强多了。你应该庆幸没有参与,吸取这次教训,以后不要想着当官倒挣钱,你做买卖可以,踏踏实实的找点稳妥的方式。”
凌霁说:“他应该能长教训,总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
凌胜利说:“对,总不能失败一次,还用同一种方式失败。”
凌朵还是一惯的风格:“你们别再说三哥了,他们没拿到货还被人追着要债已经很难过了。”
遭到群嘲的凌跃进:“……”
“爸,你能不能不在我身边放卧底。但是吧,我觉得卧底这事不可能这么简单,咱爸忠厚老实一辈子,绝对想不出这种狡猾的主意。”凌跃进继续纠缠卧底话题。
凌胜利说:“咱爸现在开窍了,他又借用了你的收录机去老战友办公室找他听歌,把人家给吓坏了,老战友现在对他特别客气,只要是工厂的相关工作一路绿灯。”
凌胜利惊得张大嘴巴。
“那还不是我二嫂出的馊主意,这两口子一样黑心。”
他又说:“但安插卧底这种事只能是我二哥做的,二哥,是你在我身边选的卧底吧,咱家就你心眼子最多,我觉得这么损的人不可能是咱爸。”
见凌霁不说话,凌跃进坚信自己的判断,说:“二哥!肯定是你,二哥你不要试图拿你的高智商碾压我。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否认那就一定是你,不是你的话你肯定会反驳我了。我中了你的圈套。”
他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第一感觉到跟高智商的人斗占不到什么便宜。
“别把馊主意用在自己人身上,二哥你为什么收拾我啊?”凌跃进不依不饶地问。
觉得他太聒噪,凌霁淡声说:“教育你而已。”
凌跃进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果然是他二哥,他这是毫无还手能力。
没过一分钟他就改变了策略,拖长尾音喊二哥,并摇晃着凌霁的胳膊,声音婉转悠扬:“二哥~~,求求你了,你就告诉我你安插在我身边的卧底是谁吧,我已经很老实了,你就不要整我了,要不我睡不着觉,二哥~~”
季荞鸡皮疙瘩遍生,这个凌跃进居然开始撒娇,男人撒娇可真是肉麻。
凌霁面沉如水,对这个大男人的撒娇无动于衷。
凌朵忍不下去了,说:“三哥,你别跟二哥撒娇了行不,你没看一点用都没有吗,二哥不吃这一套,只有二嫂撒娇才有用。”
凌跃进又喊季荞:“二嫂~~,你跟二哥说说吧。”
季荞:“……”
拜托不要跟我撒娇。
救命!
——
这天凌朵下班回到家,季荞正坐在沙发上给橙橙念小人书,凌霁也坐在沙发上闲闲翻书。
凌朵拉了椅子坐在旁边,耐心等季荞念完,马上兴奋地跟季荞说:“二嫂,我又有个大八卦。”
八卦这个词,还是她跟季荞学的。
“啥八卦?”一大一小齐齐看向凌朵,神情、视线看向的方向非常一致。
凌霁默不作声,视线在母子俩身上来回移动:“……”
小奶音跟清甜女声混在一起格外好听,两人睁着闪亮大眼睛的样子也很好笑,只是他儿子也被季荞带动得关心八卦?
季荞对八卦一如既往地保持兴趣,看凌朵这表情,她就知道有大瓜,根本没理会凌霁的注视,揽着橙橙肩膀问她:“快跟我说说,谁的事儿。”
“快说说。”小奶音又响起来。
橙橙偏着小脑袋等着听,他可能根本就听不懂。
“那几个人的事儿你爱听吗?”凌朵问。
“当然,不管是谁的我都爱听。”季荞催着她说。
“爱听。”又是奶萌的小声音。
凌霁伸手摸着儿子的小脑袋,唇角扬起,这小子还真有点可爱呢。
凌朵说:“曹红叶带着孩子来北城打工了,其实就是来找施俊,可施俊还是不愿意理会母子俩。这才刚毕业多长时间,她就找来了。”
季荞很乐意听到这三人的消息,她想要持续跟踪这三人恩怨纠葛的进展,她说:“意料之中,那说明曹红叶当初怀孕生子就是希望跟施俊成为一家人,她认为有个孩子他们就能顺理成章在一起,可她想不到施俊仍然不乐意。”
凌朵现在说这三人的事儿完全是置身事态看热闹的心态,之前的事已经彻底影响不到她,她笑着说:“是的,谁知道施俊到现在还宁死不屈呢,可曹红叶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她又问:“那施俊给母子生活费吗,曹红叶打什么工?她带着孩子在北城应该很难吧。”
凌朵全方位了解这件事,说:“施俊给生活费,不给生活费的话母女俩都过不下去,但施俊拒绝见她们俩,曹红叶只有初中学历,肯定不好找工作,在饭店做小工,就做端盘子洗盘子的活儿,母女俩就住饭店提供的宿舍。
她去找了施向东,施向东帮忙让盼盼进了幼儿园,但曹红叶还让施向东帮忙给她找个好点的工作,听说施向东也找不到她满意的工作,认为她得寸进尺,挺生气的。”
“左向红怎么看这件事儿?”季荞问。
凌朵说:“左向红还没说什么,倒是安丽特别同情曹红叶,说毕竟是堂兄弟,施俊能帮就帮。”
看来安丽经历了被取消学籍的事儿,还是不低调,还爱刷存在感。
季荞说:“曹红叶还真是个不寻常的女人,会去找施向东帮忙。”
凌朵点头:“我早就说过曹红叶不是那种自立隐忍的人,她的目标是施俊,会采取各种手段。”
季荞说:“真好,跟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凌朵最开心,说:“我现在很庆幸从这乱七八糟的关系中脱离出来,要不曹红叶心眼那么多,她冲我来的话我都斗不过她。”
想了想,她突然惊呼:“曹红叶看施俊不理他,会不会去他单位闹,那样会影响施俊的工作。”
季荞说:“一般人都会想到这一招,要么就让单位给他施压让他娶她,要么就搞黄他的工作,真要如此的话,施俊也会有对策,不会只当鸵鸟。”
她想,说不定施俊真会像书里那样出国。
“他会有什么对策?”凌朵非常感兴趣地问。
季荞说:“咱们持续关注,看热闹就行。”
凌霁的视线根本就没离开过母子俩,见儿子听得非常关注,心说他以后上课能这样专心才好,终于等凌朵说完,他把橙橙抱坐在腿上,说:“儿子,听懂了吗?”
橙橙的声音跟表情一样萌,说:“没听懂。”
“要不我跟你说八卦吧,很好玩的,你跟爸爸学,橙橙。”凌霁对他进行教育。
听说好玩,橙橙让爸爸赶紧说。
温和的男声跟小奶音在客厅里响起来,凌霁教橙橙的是乘法口诀,橙橙以为是什么八卦,学得起劲。
季荞在旁边看着,被逗得忍俊不禁。
吃过晚饭回到房间,凌霁马上开口:“荞荞,你说咱们橙橙总爱听八卦这好吗?女孩这样我觉得没问题,毕竟整天说东家长西家短的大多是女性,男孩这样行吗,我们是不是该教育他不要对别人的私事感兴趣。”
季荞笑道:“他还小呢,根本就听不懂,就是凑热闹。再说男的也需要八卦放松,增加生活乐趣。”
凌霁设想了一下他跟青梅竹马在一块儿说别人家八卦,他得不到乐趣,只会觉得浪费时间。
他退了一步,说:“要不等他大点再教育?”
季荞开玩笑说:“你不是跟他说乘法口诀就是八卦了吗?”
——
梁佩云再次回国,还是季荞跟秦争鸣一块儿把她接回来的,梁佩云很惊喜地说:“老秦看着精神年轻不少。”
她这次回来要在国内定居。
本来他们一家人都想让秦争鸣出国,季荞也说有很多文物流到国外,他去了国外也有事干,可以搞文物回流,但秦争鸣还是觉得他还是在国内更能施展所学,想要留在国内。
梁佩云理解秦争鸣,不爱跟人打交道,更不想适应陌生新环境,让他出国实在是为难他。
他们手头有钱,但她还年轻,不可能不工作,她在国内找工作比秦争鸣出国要容易的多。
是梁佩云做了妥协。
季荞说:“师母,师父以前总闷在家里不爱动,还不是你上次回来师父觉得你年轻漂亮,他压力特别大,怕跟你站在一块不般配,这段时间总跟我一块往外跑锻炼身体,这不就看着年轻鲜活了嘛。”
梁佩云眉开眼笑,说:“我就爱听季荞说话,说话好听,能有人不爱听吗。”
秦争鸣难得笑了笑说:“还不是季荞拉着我到处看文物,我们还当小贩,下乡去收古董,总往外跑,腿都快溜细了。”
梁佩云很是欣慰:“季荞,你以后有空还得拉着你师父出去跑,可得让他多锻炼。”
季荞笑道:“这段时间可把我师父累坏了,你们还是先二人世界,让我师父休息。”
秦争鸣吐槽:“生产队的驴都没那么干活的。”
季荞跟梁佩云一块儿大笑。
——
年后,在橙橙日复一日地我什么时候生日的询问中,他的生日终于来了。
要过生日就要买蛋糕,季荞下班马上出发,提前四天去老城关蛋糕店订蛋糕,已是下班时间现场还排着大队,店铺生意好,打烊也晚,这样她才能顺利订上蛋糕。
季荞又跟同事换班,换到周日休息,这样才能跟父子俩一块去公园。
早上一睁眼,橙橙的小脸贴近,黑黝黝的大眼睛正看着妈妈,看到季荞醒来,小脸漾满笑意,说:“妈妈,今天我生日。”
一大早上就能看到儿子亲昵的笑脸真是让人心情愉快。
季荞伸手刮他小鼻子:“对呀,橙橙,今天去公园玩电动车。”
“太好了,妈妈。”橙橙很开心,娇嫩的小脸凑得更近,连连亲了季荞好几下。
冬天太冷,要等天暖和一些再出去,凌霁先去蛋糕店取回蛋糕,等九点多钟太阳暖洋洋的,一家三口出发。
橙橙穿着厚防寒服像个小包子,戴着帽子系着围巾,帽子把头都遮住只露出小脸蛋,大眼睛乌溜溜转,显得他的脸颊鼓鼓的特别可爱。
明明不戴帽子的时候脸蛋没这么圆又鼓的。
季荞忍不住捏了又捏他的脸颊,还亲了几口。
凌霁也把季荞防寒服的帽子给她带好,为防止帽子滑落,又在帽子外系好围巾。
季荞:暖和是暖和,可这个打扮……
大妈不就这样嘛!
多少年了,他自己衣着得体有品位,可是一到她就主打暖和实用。
左手牵着妈妈,右手牵着爸爸,橙橙开心极了。
季荞评价说:“我觉得自己是个大包子,手里牵个腿很短的小包子,旁边是位说自己不冷穿着笔挺呢子大衣的优雅男士。”
凌霁被她逗笑。
可橙橙的小脑瓜在认真思索,腿很短?说的是他?
他仰头看爸爸妈妈,两人的腿都修长笔直,又低头看自己,他的腿是有点短。
幼小的心灵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
好吧,被打败了。
他们去的是离家最近的公园,公交车两站地,冬天光秃秃的没什么景色好看,他们直奔电动车场地。
橙橙跺着小脚,小手指着,声音欢快:“妈妈,电动车。”
电动车可不便宜,五块钱半个小时,不过可以坐一大一小,就由凌霁带着橙橙玩。
等电动车开起来,橙橙觉得很新奇,大喊:“妈妈看我。”
没玩几分钟,橙橙又招呼她:“妈妈也来呀。”
于是季荞也开了一辆车,两辆车一块儿开在公园的大路小路,橙橙快乐地大喊:“妈妈,快来追我们。”
之后又去玩滑梯,季荞怕他出汗会感冒,只玩了一会儿就让他下来。
快中午的时候凌霁去家里取蛋糕,季荞带着橙橙去附近饭店,季荞跟服务员熟,早就给他们留好了靠窗的位置,她点的都是橙橙能吃得不辣的菜,酱爆鸡丁,油爆大虾,砂锅羊肉丸子,还给她跟凌霁点了水煮鱼。
水煮鱼是北城刚刚引进的新菜,又香又辣,鱼肉鲜嫩爽滑,季荞觉得能在八十年代吃到水煮鱼特别幸福。
“我也想吃辣的?”橙橙看爸爸妈妈吃得香,也想试试。
季荞爽快地给他夹了块鱼肉。
“有刺。”凌霁说。
不过根本就没关系,橙橙只浅浅地添了一口小家伙就被辣的皱起小鼻子,连小脸都是皱巴的。
季荞的水杯早已准备好,赶紧给他喂水。
“辣死了。”橙橙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小奶音萌萌的。
看着橙橙可爱的小模样,季荞觉得坑娃也挺有乐趣。
“你还是老老实实吃不辣的菜吧。”季荞说。
橙橙这下乖了,甜甜地答应:“好的,妈妈。”
之前北城的生日蛋糕都不怎么好吃,奶油很硬,甚至还有咸的,这种新式蛋糕松软香甜,推出的时间并不长,她避开上面两朵质朴的粉色奶油花,给三人各分了一块。
橙橙还是第一次吃奶油生日蛋糕,吃得香甜。
吃完午饭,夫妻俩牵着橙橙的手回家,剩下的蛋糕拿回去给家人分享。
“以后我还要过生日。”橙橙对第一次过生日非常满意。
凌霁声音宠溺:“好,以后每年都给你过生日。
——
季荞这段时间工作轻松自在,工作量不大,不用加班,下班到点就走,高奋斗最近低调的很,见面正常打招呼,也没整什么幺蛾子。
直到有一天博物馆运来一堆青铜器碎片,足足有一千多片。
秦争鸣说:“看到了吧,我早就告诉你文物修复很难,这么多碎片就是一件文物。”
季荞看得两眼放光,觉得非常有挑战性,换成别的相关从业人员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有这么多碎片的文物。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有想法吗?”秦争鸣问。
季荞研究着那些碎片,说:“我想不出来。”
考古人员都没搞明白这些碎片是什么,但他们觉得一定是能当任何一家博物馆镇馆之宝的重器,一定要修复好。
季荞把画好的草图拿给秦争鸣看,她说:“师父,我觉得也许是这个。”
秦争鸣睁大眼睛:“哦?”
第 56 章
秦争鸣仔细看季荞画的草图, 说:“说说你的想法。”
季荞说:“我猜这些碎片可能是青铜树,主枝干比较粗壮,旁枝干形状不是弯曲的, 笔直的。但我只是想象,枝干位置跟朝向都是随意画的。”
秦争鸣问:“除了青铜树,剩下的碎片呢?”
听他这样问,季荞就知道他们想到一块儿了, 秦争鸣肯定也认为会是青铜树, 但有一些碎片不是青铜树,她还没猜出来是什么。
季荞肯定比秦争鸣等人更有想象力, 她看过的文物更多,三星堆出土的那些形状各异的青铜树她都看过,可是这时候还都没拼出来呢, 秦争鸣他们当然没看过。
另外除了三星堆的青铜树,别的地方也有青铜树出土, 时间上甚至更早。
季荞画的草图跟她在博物馆里看过的都不太一样。
果然秦争鸣说:“我跟你想的一样,我们还要分析剩下的碎片,剩下的碎片还挺多呢, 这些碎片图案更精美, 我们要判断是否是同一件,是什么形状。”
他觉得季荞确实是有天分,没天分在这一行也很难混出头, 她都能想象出是青铜树,并且能画出草图, 这让他觉得很欣慰。
季荞兴致极高, 她觉得青铜树特别美观、神圣,绝对的国之重器, 如果能够参与修复,即便花很多时间,她也愿意。
接下来,师徒两人做的工作就是继续研究那些碎片,并从各种书籍中查阅跟神树有关的资料。
馆长也在操心这些青铜碎片,这么一大件文物修复当然不只是金属文物修复组的事情,所有碎片都摆在一间空屋子的室内地上方便大家观看,馆长在例会上问大家都有什么想法。
“秦老师,你们应该有思路了吧。”馆长问。
秦争鸣淡定得很:“还在想呢。”
“这些碎片一看就不是青铜鼎啊,青铜尊啊这些常见造型,别人呢,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说。”馆长说。
没人提出有价值的想法,例会结束。
高奋斗特别羡慕季荞,她可以做到下班就走,甚至他观察过,她在五点半之前就收拾东西,到下班点立刻拿着挎包走人。
她不需要在她直属领导前表现,修复室主任职位空缺,每个修复组现在都是独立的,他也没有直属领导,但他想在馆长面前表现。
可惜馆长自己走得也挺早,好像不关注谁加班。
本来来了那么一大堆青铜碎片后他就知道师徒俩有活儿干了,还不得加班加点研究,没想到季荞依旧到点下班,跑得比谁都快,这下他有话说了。
于是这天下班时间,高奋斗在一楼门口守株待兔,果然见到季荞最先出来。
他笑着说:“季荞,又下班就走,你跑得可真快,一定是青铜器碎片的修复有想法了吧。”
季荞心说这人好一段时间没来找她说话,估计又欠怼了,说:“谁都知道你下班过后半小时还不走,你是咱们博物馆早来晚走的第一人,工作没完成吧,是不是得注意点工作效率,尽量在工作时间内把工作完成。不要无缘无故拉长工作时间显得你有多勤奋,说白了就是上班别磨洋工。”
没想要需要她一个零零后来整顿八十年代职场。
明明没有那么多工作,总有人要靠加班表现。
高奋斗知道季荞就得这样说,早有预期,但还是有点恼,不过并不表现出来,甚至脸上还带着点笑意,说:“我加班是因为不愿意把未完成的工作留到第二天,你们一定知道那些青铜碎片都是什么了吧,要不这么着急下班,秦老师在业内大名鼎鼎,这件青铜器可是冲着秦老师才运到咱们博物馆的,要真研究不出来可要让人笑话,有时候人也可能会为名声所累。
你们修复不了的话就等着别人来帮忙吧,或者这件国宝可能就要运到别处去了,你想想那后果。”
这次,他要好好看热闹。
季荞笑眯眯地说:“我倒不怕被人笑话,就等着高前辈的研究成果,不知道高前辈什么水平呢,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
高奋斗:反倒被季荞将了一军。
他们师徒明明压力应该很大,可季荞还有心情怼他。
“我们都等着秦老师跟你的研究思路呢。”对方继续保持尬笑。
季荞想快点回家,懒得回应他,临走前还是想要整顿职场,说:“高老师你愿意加班就自己表现,不要拉上别人。”
说完,转头就走,不跟这种人多废话。
高奋斗没占着什么便宜,反而挨了一顿怼,站在原地脸有点黑。
——
季荞这儿忙着工作,孟思乡也回了老家,他很有魄力地关掉了在海岛的生意,准备彻底落叶归根。
现在是八八年,海岛从去年开始放开省内居民回乡探亲政策,孟思乡现在不需要取道港城,直接坐船从海岛到厦门,再从厦门飞到北城。
至于他所有财产都换成了现金,想办法带回大陆。
在厦门时他就给季荞打了电话,季荞跟同事换班,提前给他买了长途汽车票,去机场接他并送到长途汽车站。
季荞说:“姑父,大姑一直等着你呢,她肯定特别高兴。”
孟思乡点头,说:“等我安定下来,回来北城考察,一起开金店。”
这天从回到家到吃晚饭,季荞觉得橙橙这个小豆丁好像有话要跟她说,她问了几次小家伙都欲言又止,娇嫩的小脸满是我想告诉我但我就不说的表情,甚至总跑到凌霁身边秘密说话。
季荞觉得他们俩在密谋什么。
等吃过晚饭,小家伙迫不及待地拉着季荞上楼,还朝凌霁喊:“爸爸快点啊。”
“橙橙是不是想要给妈妈看什么东西?”季荞看他小小一只,站在书架前,小手在那些书籍之间翻找。
“找到了!”小家伙找了半天,额角上汗都出来了,终于欢呼着拿出一张厚卡片。
他迈着小短腿扑到季荞身边,把卡片递到季荞手里,说:“这是我和爸爸给妈妈做的生日贺卡。”
季荞惊喜极了,这些天总想着青铜器,已经忘了自己的生日。
贺卡画得拙稚,用了水彩笔跟蜡笔,画的是一家三口,一看就出自橙橙手笔,还歪歪扭扭画着“妈妈,生日快乐”几个字。
“妈妈打开。”橙橙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还是开合贺卡,一打开,马上传出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声。
季荞莞尔看向凌霁,他脸部线条舒缓,正专注地看着母子俩。
现在很流行音乐贺卡,要好几块钱一张,父子俩用新卡纸一起改动,就成了现在这张。
“贺卡太可爱了,妈妈很喜欢。”季荞很惊喜,满脸笑意,把软软的小团子抱起坐到自己腿上,亲他的小脸。
真是难得他们有这份心意,“谁的主意啊?”季荞笑问。
凌霁最近工作也忙,再说他又对这些没兴趣,很难想象他会有耐心改造一张贺卡。
“我跟橙橙说你要生日,橙橙要给你画贺卡。”凌霁说。
“然后你就买了音乐贺卡对吧。”季荞说。
“爸爸还说要给你过生日,他订了蛋糕。”橙橙坐在妈妈怀里,漂亮的小脸上满是笑意,妈妈喜悦的表情鼓励了他,让他觉得自己画的贺卡特别有意义。
季荞莞尔,看向凌霁说:“我也有生日蛋糕啊,订蛋糕真是太麻烦了,我还没吃过自己的生日蛋糕呢。”
凌霁目光都没移开过,说:“以后给橙橙过生日,也给你过生日。”
“那你的呢?”季荞问。
凌霁说:“我的就不用过了,麻烦。”
“我们不嫌麻烦,是吧橙橙。”季荞笑道。
橙橙点头,马上暴露了吃货本性,说:“我想多吃几次生日蛋糕。”
第二天临下班前凌霁去取了蛋糕,一家三口去饭店吃饭吃蛋糕,这还是季荞第一次正式过生日,感觉生活都美好了不少。
——
季荞跟秦争鸣终于研究出剩下的青铜碎片是什么,于是师徒俩把画好的草图拿给馆长看。
“真是这个造型?这要是修复好绝对是镇馆之宝。”馆长说。
馆长的眼睛简直亮到熠熠生光!
壮观、漂亮、震撼。
虽然是碎片修复出来的,但有了这件藏品,他们博物馆能去申请国家一级博物馆。
这段时间他也有压力,他很想把这一大堆碎片留在博物馆,但他们没有修复能力的话,肯定要交给别的专家,别的文物单位。
“我会组织一些专家来开研讨会,包括发掘出这些碎片的考古专家,大家一起分析,要是大家意见一致,你们就可以开始修复,我会给你多安排几个人手。”馆长的兴奋程度不亚于季荞。
秦争鸣倒是很冷静,言简意赅:“好。”
——
工作上有进展,季荞的老家也传来了季保淑跟孟思乡结婚的消息。
季家庄并不是孟思乡的老家,他们这种情况不结婚反而不方便还会被人说三道四,不过俩人都有点腼腆,还是陈秀英还有族里的几个嫂子婶子积极推动,俩人终于走到领证结婚这一步。
婚礼季荞想去参加,再说她也想回老家看看。
凌霁正在放暑假正好回老家。
季荞没有请假而是跟同事换班,等轮到同事上班的时候季荞去上班就行。
橙橙对姥姥家充满向往,因为季荞跟他说村里有好多小朋友,都会跟他玩。
“妈妈,我能给他们带点吃的吗?”橙橙问。
季荞说:“好呀,妈妈去给你买。”
可能从小橙橙物质就比较丰富,他不护食。
城市里好像也没有特别的村里买不到的零食,她只能尽可能的多买一些品种,她想了想,可以买大白兔奶糖、高粱饴、酸梅粉、果丹皮、巧克力、蛋圆小饼干这些,糕点倒是比村里能买到的高级的多,另外还可以买几盒盒装饼干。
即使橙橙不提,她这个姑姑给家族里的小孩买点零食也是应该的。
橙橙拿到了一大包零食,搂着季荞的脖子连连亲了妈妈好几下,说:“谢谢妈妈。”
橙橙开始查看那些零食,季荞问:“你舍得把零食分给小孩子吗?”
橙橙点头:“嗯。”
不过带橙橙坐长途汽车有个大麻烦,长途汽车路上要走六个小时,默认只停车上一次厕所,但谁有内急可以告诉司机,司机会找个个人家修建在路边的茅厕停车,像橙橙这样的小孩肯定憋不了多长时间,总叫司机停车也麻烦。
季荞思来想去,决定带个酱油瓶,盖子能拧上,给橙橙尿尿用。
凌霁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由她如此。
下车第一件事,是赶紧带橙橙去厕所,这次是季更生开了辆皮卡来接他们。
“快让二舅抱抱橙橙,橙橙长得可真俊,像妹妹跟妹夫。”季更生弯下腰说。
橙橙很配合,马上递手让二舅抱。
季更生亲亲大外甥,又把季荞从头到脚打量,说:“看我妹妹这小脸白里透红的,比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好看得多,一看妹夫就对你特别好,凌教授,我代表全家感谢你照顾我妹妹。”
凌霁说:“自己媳妇,应该的。”
季荞对着他笑,说:“你看你说话越来越好听。”
“你二哥有车了,以后接你们方便。”坐上皮卡车后,季更生很得意地说。
驾驶室一共四个座位,凌霁坐副驾驶位,母子俩坐后排。一上车,季更生就拿洗好的苹果、梨递给他们吃。
季荞咬着苹果问:“二哥沙场开得咋样?”
季更生对自己当初贷款的决定非常满意,说:“买沙场的贷款早就还完了,早就开始挣钱了,我的客户也多,每天都忙得很,我现在正寻摸好地方,有合适地方再开沙场。”
“二哥一定要挑好场地。”季荞说,她知道开矿也可能赔钱。
季更生对自己很有信心,说:“你二哥眼光比别人都强,你不用担心,肯定能选好场地。”
——
一回村就有热闹看,孟思乡买了头大肥猪,杀了明天做酒席用,酒席是陈秀英在操持,杀猪地点就在季荞他们家门口,季荞立刻抱着橙橙看热闹。
橙橙本来被长途车颠簸得又累又困,看到杀猪,又精神起来。
陈秀英拿了苹果给女儿女婿,见到凌霁她格外亲切,说:“最好的苹果都给你们留着呢,等你们走的时候带上。”
三人都拿了一大大红苹果在手里。
凌霁第二次回村,他仍是婶子大娘关注的焦点,在他们眼里他就是大知识分子,满腹学识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看上去风度翩翩。
而且他个子高身姿笔挺,在人群中格外惹眼突出。
不过凌霁很快发现有个儿子真是好,本来他需要营业应付婶子大娘的各种问话,可现在有儿子,他儿子营业就可以,他省了很多话。
认清楚这一点后,凌霁立刻把儿子从季荞手里接了过去,橙橙本来还有点不情愿,现在视野更高,拍着小手开心得不得了。
橙橙本来兴致勃勃地看吹猪刮毛,可是不停有人拉着他的小手问他话,他倒也挺配合,姥姥、奶奶叫个不停,大家都夸他穿得干净、长得漂亮又有礼貌。
杀猪匠一步步操作,陈秀英她们也挺忙,把猪血端到锅边去熬煮,还把大块猪肉拿去煮,明天做扣肉用,另外还把猪头猪下水一起煮了。
院里院外都特别热闹,院里一会儿就传出了猪肉的香气。
囡囡现在有了弟弟,在季荞老家,头胎是闺女的能生二胎,头胎是儿子的也会想办法生二胎,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操作,反正计划生育之下,还是一家俩孩子的人家多。
弟弟由大嫂李月娥看着,囡囡就带着橙橙玩儿,她会看孩子,跟在橙橙身边不让他乱跑。
村子的孩子都是沾亲带故的,得知有小孩从城里来,好多小孩都跑来看橙橙,他们觉得很新奇,城里来的小伙伴很干净很好看,说话还文绉绉的都是书面用语。
橙橙也觉得有趣,农村的孩子晒得黑跑得快,还有狗跑在小主人身边,他把糕点分了一部分,他有想法,要留给囡囡跟弟弟一半儿,其余的还要等他们再来找他再分。
得到零食他们就算是熟悉起来,橙橙就成了小朋友的团宠,他们都围在他身边说话,从他口中打听大城市的事情,还跟他说农村的趣事。
季荞没想到第一个来找她的是来娣,来娣打听到季荞回来时间,估摸着她已经到了就来找她。
凌霁还记得来娣,见季荞跃跃欲试要八卦就在旁边听着。
来娣的目光被凌霁吸引,她很羡慕季荞,凌霁看季荞的眼神专注而温柔,她那个傻呵呵的丈夫绝对不会有这种眼神,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不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现在怀里抱了个大胖小子,整个人红光满面,一看就生活无忧,精神状态非常好。
“也就是我这种能考上高中的智商,能给他们家生出健康的大胖小子来。”来娣放下对季荞的种种羡慕,志得意满地说。
季荞看那小孩白白胖胖,眼睛很灵活地朝四下看,一看就是正常孩子,没有遗传父亲的傻基因。
“挺好的。”季荞说,“你现在在婆家很有地位吧。”
来娣一副母凭子贵的架势,说:“那当然,全家都得把我供起来,可你不知道,以前没生出孩子来的时候,这家人还不是又想给他们儿子找小老婆,又骂我是不下蛋的鸡,我能怎么办,只能忍气吞声,现在我扬眉吐气了,一下子跟他们要了这个数。”
她伸出三根手指:“要了三万,我之前受的气太多,要了三万才算气顺。他们家还给我们家盖了五间大瓦房,现在十里八村哪个不羡慕我们家。”
三万块钱在这个时候的农村绝对是笔巨款。
季荞觉得来娣还挺清醒,只是她要来的钱都补贴了娘家,她自己觉得挺好。
“你们家的房子是靠你盖的,你的兄弟也靠你娶媳妇发家致富。”季荞说。
来娣对这种牺牲自己,幸福全家的行为接受良好,甚至她不认为她是做出了牺牲,说:“这不是挺好的,要不我们家还得是全村最穷,现在是十里八村最富,婆家也愿意给钱,就是找个不傻的对象又能咋样,一辈子都赚不来这么多钱,说不定还会搞外遇打老婆,现在挺多人都羡慕我嫁得好。
不过季荞你肯定不会羡慕我是吧,你对象有文化,长得也俊。”
季荞:“……”
她觉得来娣看得通透这一点挺好。
她想要告诉来娣钱会贬值,等以后三万块钱压根就不值钱。
来娣是聪明人,起码到现在为止,她知道她的婚姻是交换,她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并且对目前的处境满意。
在她们聊天这个语境下,季荞如果说钱会贬值这个话题,来娣一定会认为她话中有话,会追问更多,可季荞不想多说。甚至万一来娣根据季荞的只言片语做出什么大的举动,农村碎嘴子多,说不定会认为是季荞挑唆来娣,所以季荞现在不能说钱会贬值的话。
但她还是想让来娣知道这件事。
她想了想,她可以让季更生在聊天时随口说几句,来娣接收到这个信息即可。
等来娣走后,季荞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凌霁点头:“不错,你八卦的时候还能提点别人。”
他觉得他媳妇心地很好。
就小半天时间,橙橙就弄得满身都是土,脸也蹭的很脏,季荞花了点时间才把他给洗干净,给他换上干净衣裳,脏衣服带回家用洗衣机洗。
橙橙又变成了干净小孩。
晚饭是季保淑、孟思乡跟他们一家人一起吃,新鲜猪肉做的菜特别香,肋排炖的特别软烂,夹到橙橙跟囡囡碗里,俩小孩直接用小手拿起肋排开啃。
另外还有蒜蓉溜猪血,炒腰花,炒猪肝,焦溜肥肠等菜,一顿饭超级美味。
陈秀英还不断热情地给凌霁跟孟思乡夹菜,让他们多吃点。
——
农村的夜晚很安静,季荞边给橙橙换睡衣边问:“喜欢姥姥家吗?”
橙橙连连点头:“明天还要跟小孩一起玩儿。”
他觉得村里的小孩很热情,很轻松就能熟悉起来。
第二天,陈秀英他们四点多就起来去季保淑家准备酒席。
凌霁仍保持早起习惯,跟季远安还有孟思乡他们上了山,季荞带着橙橙睡到七点多,醒来先吃早饭,早饭是玉米粥、肉饼、煮鸡蛋跟咸菜丝,季荞觉得大铁锅熬的玉米粥特别好吃。
吃完饭,季荞带着橙橙去季保淑家。
第 57 章
季保淑家有变化, 大门前墙边开垦了两个花坛,满植上了月季花,院子一半盖上房子给季保淑打金用, 另一半种菜种花,非常整齐干净。
陈秀英跟几个大嫂大婶做饭,她们不用季荞帮忙,季荞就边看着橙橙边跟陈秀英聊天。
又有好多小孩来找橙橙玩儿, 站在大门口往里看, 还喊他的名字,橙橙兴奋地撒欢, 迈开小腿就想往门口跑,不过被季荞一把拉住,小家伙跺着小脚喊:“进来呀。”
橙橙收获了不少玩具, 火柴壳皮,烟壳皮, 他很珍惜地拿在手里,学着别的孩子的样子蹲在地上拍,玩得很开心。
陈秀英说:“不知道啥时候你二哥跟你那个同学姜露好上了。”
季荞没想到书里苦命的一对儿还是会有缘分, 就问:“姜露爸妈乐意吗?她爸妈都在城里上班的, 姜露自己也上过中专,是老师,他们肯定想找有学历的, 有正式工作的女婿吧。”
陈秀英说:“你说的还真对,那两口子就是那样想的, 姜露爸妈特别宠闺女, 再说你二哥开沙厂手里有点钱,他们也不算是太反对, 就是给她介绍了不少对象。姜露看上你二哥,但你二哥受打击,说她爸妈不乐意就算了。”
季荞笑道:“其实我二哥自尊心挺强的。”
陈秀英说:“人家姜露还没退缩呢,就怕你二哥倔脾气一上来就黄了,让他们俩随便谈吧,我也管不了,反正你二哥开了沙场后给他提媒的多的是。”
季荞又问:“妈你觉得姜露咋样?”
陈秀英说:“姜露模样俊俏,性格也好,又是个老师,我觉得她不错,不过好像跟你二哥确实不太配。”
聊完季荞去屋里看季保淑,陈秀英坚持让她穿了身红色的新衣裳,看着还挺喜庆。现在时间还早,一会儿等客人陆续来,她就得出去招呼客人。
孟思乡有颗强烈的要落叶归根的心,他觉得他大半生漂泊,老家才是他的家,要不是如此,他在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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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有事业,可能真不愿意回来。
俩人结婚的事儿要靠外力推动,陈秀英就是媒人,有媒人在就显得结婚这事儿非常正式。
男方的老家也没有特别亲的亲人,将来要在季家庄生活,当然要结婚比较方便,当然也不只是方便,两位当事人想结婚。
婚礼来的大部分都是季家人,男方亲戚不多,再说他们都这个岁数,当然不会大操大办,说是婚礼,不过就是领张结婚证,摆几桌酒席请族里走动得近的亲戚吃顿饭。
季保淑特意把结婚证拿给季荞看,心中五味杂陈,说:“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这个岁数了,我跟你姑父都不熟,主要是生活差异太大。”
季荞笑道:“姑姑你就过夕阳红的小日子吧,以后不就熟了嘛。姑父事业有成,大老远的愿意跑回来,当然是冲着你回来的,这就说明了他的态度。”
季保淑觉得季荞说的有道理,但仍有些忧虑,说:“我们俩都是觉得订了亲没结婚,就算是没完成的事儿,总惦记着,有合适的机会就了了心愿,可万一不合适,过得不好可咋整?”
虽然双方都愿意结婚,可季保淑觉得未来还是有点不确定。
季荞说:“大姑你自己能挣钱,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不能比你年轻时差,现在时代不同了,女人都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你想想你有手艺,这就比别的女人强。”
季荞的话特别有说服力,短短几句话就让季保淑豁然开朗,她觉得自己从狭隘的思维中走出来,喜上眉梢说:“荞荞还是上大学管用,你说得真有道理,你真说到我心坎上去了,大姑一直都这么独立,只是没意识到,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有了你姑父,我还要跟以前一样挣钱,就只会过得更好。”
她又对季荞说:“我知道你以后想开金店,才收那么多徒弟,要不我开打金铺就行,收那么多徒弟干嘛。”
季荞猜过季保淑招好多徒弟就是为了她开金店的事儿,其实季保淑独立生活这么多年,很有能力很有想法。
“大姑,你是十里八村最有能力的女人,咱们一定能把金店开得很红火。”季荞说。
跟季荞简单聊过,季保淑觉得生活充满希望。
季荞想季保淑的状态很好,虽然结了婚,男方又有点钱,但她都这个岁数了,又有吃饭的本事,绝对不会变成老娇妻。她以后一定会跟男方携手共进,而不是从此就倚靠男人,这样就挺好。
季荞很难想象一结婚就靠男人该会什么样儿。
大姑非常棒。
——
她们刚聊完回到院子里,姜露就来了,她知道季荞回来,应该是季更生告诉她的,她带了一套碗盘餐具当贺礼,既是来找季荞,也是来参加季保淑婚礼,因为她跟季更生只是谈对象,就以季荞朋友的身份参加。
两人找人少的地方聊天。
季荞半开玩笑地问:“我二哥哪里好啊?”
姜露脸色羞红,说:“你二哥跟别人不一样,他人品好,有头脑,踏实肯干,再说你二哥长得挺精神的。”
自从季更生开了沙场,村里人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以前都觉得他不务正业,现在都觉得他脑子灵活好使,但姜露对他的评价也挺高,能评价季更生人品好真不容易。
至于长相,季更生确实是村草级别的,城里青年也比不上他。
看来姜露也是个颜控。
“你爸妈给你的压力大不?”季荞又问。
姜露满不在乎,说:“是我找对象,又不是我爸妈找对象,再说我爸妈不怎么干涉我。”
中午吃了一顿丰盛热闹的午餐,就算是婚礼酒席了,吃完饭,亲戚们各自散了,该干嘛就去干嘛。
橙橙从小伙伴口中得知抓兔子好玩儿,就想要上山抓兔子,于是季更生抽时间带他上山。
季更生把橙橙夹在腋窝下,另一只手拿了个筐,说:“走啦,橙橙,二舅一定给你逮活兔子。”
于是季荞两口子还有姜露都跟着一起上山。
季更生水平还真不一般,抓了一窝小兔,个个都是灰色的,圆滚滚的很可爱。
从山上回来季更生要送姜露回城,姜露是骑车自己来的,回去的时候季更生要把她送回城里。
橙橙忙得很,在院子外面拔草喂兔子,还跟季荞商量要带上兔子,季远安宠外孙,马上给他用铁丝编笼子。
“都带上。”小家伙说。
季荞可不想都带,万一有公有母会繁殖成好多只,橙橙不愿意处理会很麻烦,于是跟橙橙商量说他找不到那么多草,只能带一只。
小家伙这才担心兔子饿死,答应妈妈只带一只回去。
等季更生回来,季荞跟他开玩笑说:“二哥表现不错,还知道送人家姑娘回去。”
季更生扬起下巴:“你笑话我。”
“二哥你们怎么谈上的?妈说你以前都不跟姜露说话。”季荞问。
季更生笑道:“当然是因为你二哥有正义感,姜露教初中,他们班有个小子是个小流氓,特别横,欺负同学,也不把姜露这样的年轻老师放在眼里,上课的时候他捣蛋把姜露惹哭了,我就出头去找他谈话,那小子到现在都老实着呢。姜露从那时候起就看上我了。”
季荞知道八九十年代的小县城学校初中好多校霸,到高中就好了,这些校霸大都考不上高中。
“你没动武吧。”季荞问。
季更生说:“你看你,又想哪去了,你二哥就是只动嘴都能镇住那些小流氓,他们搞的那些都是我玩剩下的。”
季荞又说:“可是那些小流氓应该很难缠吧,不是轻松能唬住的。
季更生说:“你看你还是不放心我吧,怕我跟他们起冲突是吧,还是妹妹关心我,你不用担心,降住他们还不容易!我一出马,反正这些小混混都不敢当着姜露的面调皮捣蛋。”
“行,我知道我二哥很棒。”季荞说。
季更生美滋滋地说:“这还差不多。”
原来还有这回事,原先季荞还担心两个差别太大的人很难靠感情维系在一起。既然这样,季荞想他们在一起就有了更深厚的基础,姜露对季更生的心意一定很坚定。
中午的饭菜基本光盘,剩下不多的被亲戚拿饭盒装走,晚上他们吃的是鲜肉馅饺子,另外还有凉拌猪耳朵,猪头肉,拌猪舌等爽口凉菜,都超级美味。
还是跟季保淑两口子一起吃晚饭,孟思乡问季荞对开金店有什么想法。
孟思乡才五十多岁,可不愿意这个年纪就退休在村里种地,恰好,开金店是个极好的项目。
季荞觉得孟思乡是个有事业心的人。
她愿意跟这样有实力有能力又有事业心的人合作。
季荞当然有想法,分析说货源当然就是自己搞加工厂生产,至于开店,她说最省力的方式是等百货大楼招租。
“我听说百货大楼也会招租,允许个体商户入驻,开在百货大楼里安保也最省力,据说百货大楼改革进行招租很快了,到时候抓住机会租铺面就行,最轻松省力显档次,客流还能保证。”季荞说。
在没有监控的年代,把金店开在路边,一是位置不好选,二是安保很难搞,请人夜里看店并不一定尽心安全,在百货大楼里有统一安保再给店铺上个保险就可以了。
“好,季荞有想法就行,咱们一定能把金店开起来,现在让你大姑先多培养一些打金匠,到时候咱们轻松组建工厂。”孟思乡赞道。
他觉得季荞年纪轻,可能只是有这么个理想,简单聊完才发现她有明确且合理的想法,这让他觉得季荞是个合适的合作人选。
季更生说:“小妹,可以呀,毕竟读过大学,有想法有思路。”
孟思乡又说:“先吃饭,季荞,到时候我会去北城考察。”
季荞说:“好的,姑父。”
饭还没吃完,就有小孩在门口喊:“橙橙,去看电影不?”
听到有人喊,橙橙很兴奋,赶忙大声回答:“去,等我。”
现在乡里的电影放映队也创收,谁家有什么喜事,给几百块钱就能把放映队请到家门口放电影,孟思乡就把放映队请过来,他们家门口是乡村主路,刚好电影幕布可以挂在他家门口。
橙橙已经被囡囡带了出去,季荞问凌霁:“你也去吧。”
凌霁对看电影压根就没兴趣,但明显陪着妻儿更重要,于是说:“陪你去,我还没看过露天电影呢。”
他们出去时,幕布已经挂好,好多人聚集在那儿等着电影开映,不少人吃着花生瓜子在侃大山,气氛轻松又热闹。
橙橙这个小家伙还是第一次看电影,更别说这种露天电影,他兴奋得很,跟别的小孩一块儿在幕布前追逐嬉戏,不过一会儿功夫人就更多,他们没有场地可跑,就安静下来。
农村夜晚很安静,边磕瓜子边看场电影感觉特别轻松惬意,橙橙坐在凌霁怀里睁大眼睛看着幕布,不过他跑了一天很累,倚着老爹宽阔的胸膛打瞌睡,但他又强撑着想看电影,在与瞌睡做了好一会儿斗争后终于睡着。
于是一家三口提前离场先回家。
这一天还挺忙,直到晚上临睡前,季荞才有机会跟凌霁说话,“早上你们上山看果园去了?”她问。
“没去果园,我们把附近的山头都转了转,你二哥很有想法,他想挖铁矿石,他说你们县城有些地方往外卖矿,你们附近的山上也都是铁矿,现在都没往外卖,还是生产队的时候零星挖过,等以后你们附近也往外卖矿,他要承包矿山。”凌霁说。
“我二哥还真的有想法。”季荞说。
他们县城遍地是铁矿、金矿、银矿等各种矿,她知道等以后他们附近的山头都会被挖空,他们县城甚至有些山沟的地下会全被挖空。
毕竟哪里都是矿,趁着办采矿证价格不高的时候挖矿可行,但等到晚些时候立一个矿井需要三百万的时候就不一定能回本。
这都是书里提到季更生的悲惨遭遇时的背景介绍。
凌霁看她赞同这件事,就说:“我跟更生说,他想挖矿时我会找地质方面的专家来做勘探,看储量大致有多少,这很容易。”
季荞眼前一亮,说:“原来还是凌教授更有想法,高智商有学问并且有人脉资源的人就是不一样。”
说这么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他还能那么平静。
季荞激动地抱住他连亲好几口,他真是太棒了,很难不崇拜他。
他要以高智商还有满腹学识碾压当地的土老板。
这样开铁矿的话那不得万无一失不会亏本。
她非常期待。
第三天一大早,他们就要出发返回,走的时候,橙橙的小手里拎了个笼子,里面装着小灰兔。
他依依不舍地跟囡囡告别,说:“以后我还来。”
知道他要走的小孩都跑来看他,橙橙把口袋里剩下的奶糖都分了,说以后还来。
橙橙舍不得走,小伙伴们也舍不得他。
一家三口带着农产品回北城,半蛇皮袋苹果,剩下半袋子都是核桃红枣之类的,要不是说拿不了,陈秀英会让他们拿得更多。
车辆开始颠簸,橙橙就昏昏欲睡,季荞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小家伙睡得超级香甜。
回到家是下午三点多,母子俩一块儿补觉,等睡完觉,橙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妈妈去院子里拔草喂兔子。
第二天,橙橙没去幼儿园,他要休养生息养足精神,季荞去上班,主要工作还是那堆青铜碎片。
馆长邀请了别的单位的十几名专家还有当初的考古人员一起分析青铜碎片,几天之后,所有人一起开研讨会。
馆长当然要请请来的专家优先发言,他先邀请其中一位,可对方不肯,好一番谦让之后说:“我就不在大家面前班门弄斧,秦老师是我的前辈,我想参考下秦老师的意见。”
其他专家也都非常谦虚,既然大家都这么谦虚了,馆长也得如此,有点担心秦争鸣马上回答说好,于是他说了一通废话之后才让秦争鸣发言。
秦争鸣很冷静,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口才不如季荞好,再说他也不想讲,于是说:“让季荞来说。”
季荞觉得由她来说挺好,进可攻退可守,即使错了也不尴尬。
她这种小喽啰是没必要谦逊的,于是她落落大方地站到大会议室最前面,先讲碎片的绝大部分是青铜树。
前几天大家已经沟通过,对青铜树部分大致无异议,然后季荞又拿出她画的图纸,高高举起说:“剩下的碎片可能是金乌负日,这个金乌负日尺寸大,在青铜树顶,双翅舒展呈对称形,长度从头到尾预估有一米多,太阳在金乌胸口位置。这棵青铜树粗壮,金乌负日的造型比较轻盈,青铜树能够负担得住。”
会议室里非常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季荞身上,就连最开始心不在焉的几位都开始认真听讲。
青铜树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金乌,关键是金乌长什么样子。
不过季荞也说了这是他们的推测,实物可能会有很大出入。
先不说是否是青铜碎片本来面貌,起码画得非常有想象力,让人感觉非常美观震撼,让他们这些专业人士看得血脉贲张,几乎想迫不及待看到修复后的作品。
这是大件青铜器,造型气派美观,工艺复杂,让人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绝对是不俗的国宝。
只可惜,现在只是一堆要破译起来难度非常大的残片。
图纸被大家传看,刚才会议室里谦逊的气氛一扫而空,顿时热闹起来。
“出土的青铜树里面,还没有这种造型的,非常独特,如果实物真是如此,将是独一无二的。”
“秦老师的推测很有说服力。”
就凭这个草图,他们就特别佩服秦争鸣,大师就是大师,水平远在一般人之上。
同样在参加研讨会的高奋斗简直惊呆,他以前觉得季荞作为女性,做修复这种手工活精巧细致很正常,没想到他们画的成品那么有想象力。
看来他们早就有思路才那么着急下班。
秦争鸣是大师,季荞也不一般,她怎么那么幸运认识了这样一个师父!
等都发表完看法,他们又一起去残片室,季荞拿一些比较独特的残片讲解大概是什么位置,听得专家们频频点头。
到最后,这些专家也没给出更有说服力的思路,倒是认同他们这个思路的专家不在少数。
三天之后,送走专家们,馆长非常兴奋,说:“你看,你们的思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有一件事稳了,就是这件青铜器一定会留在咱们博物馆修复,以后会是咱们博物馆的藏品。”
季荞当然想参与修复这种规模宏大的青铜器,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她问:“什么时候我们可以清洗这些碎片?”
这是修复的第一步。
秦争鸣马上看小徒弟,她眼睛亮晶晶的倒是积极,可能她低估了修复难度,到时候真正修复要用上个三年五年八年的看她能不能持续保持热情。
馆长说:“不着急,文教授跟老秦最熟,我还请了他,他也会组织人过来看,到时候再听听他们的看法,文教授忙得很,还是看在老秦面子上才来的,到时候你们老朋友也可以趁机叙叙旧。如果专家们都对青铜树部分无异议,起码这部分可以先开工。”
季荞兴致很高,反正青铜碎片能留在他们博物馆就行,只要能参与并作为主力,她以后在青铜器修复领域就算是通关了。
——
这天凌霁下班稍晚,先挤坐在媳妇孩子身边看他们讲故事,片刻之后听凌跃进屋里传出流行歌曲的声音,便走到他门口招呼他:“老三,我送你一盒现在最流行的歌的磁带。”
凌跃进马上开门,很惊讶地说:“二哥,你好像从来不听流行歌曲吧,还能送我磁带?”
连季荞都觉得意外,问:“啥磁带?你真知道啥歌最流行?”
凌霁确实对流行歌曲没兴趣。
他点头:“当然知道。”
凌跃进兴致勃勃地接过磁带看了一眼,震惊,讶异,饱含各种内容的声音响起来:“二哥你给我买这个磁带是啥意思?好像别有深意啊。”
季荞秒懂磁带含义,笑道:“想不到凌教授对潮流有把握,还真是现在最流行的歌。”
第 58 章
铁窗泪!
凌霁拍拍三弟的肩膀, 声音平静:“这歌流行,你没听大街小巷都放吗,你多听几遍。”
季荞直接笑出声来, 说:“凌跃进,你是得好好听听,歌词简直是写给你听的。”
听到客厅里的动静,凌朵也从自己房间跑出来凑热闹, 说:“三哥, 看吧,还是二哥用心良苦。”
凌跃进:“……”
“快放啊, 这歌好听。”凌胜利忍着笑,撺掇说。
凌霁去凌跃进屋里放歌,先进高档的进口录放机他操作起来毫无难度。
歌声传了出来:“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 手扶着铁窗望外边……”
别说,这歌还真挺好听。
凌跃进黑着脸说:“不是, 二哥,你这是啥意思啊。”
循环播放了两遍,凌霁关了录放机, 指了指椅子, 让凌跃进坐下,凌跃进当然是不肯配合,他就把对方按在椅子上, 自己坐在对面沙发上,启动教育模式, 说:“中央下了文件, 严厉打击官倒,报纸上经常能看到谁谁被抓的消息。这事儿你知道吧。”
全家都围在沙发边听凌霁教育老三。
凌跃进感觉全家人都在虎视眈眈看着他, 老实地说:“这我能不知道吗?”
凌霁说:“你以为自己是站在时代潮头的人,其实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喽啰,那挣钱的买卖要是做着现在肯定被抓紧去顶罪,你们这属于顶风作案,你就真的会吃着窝窝头踩着缝纫机。”
凌跃进张口结舌:“……”
季荞抿着嘴笑,凌教授绝对名副其实,教育人的水平一流。
凌志国回来得稍晚,弄清楚屋内状况后说:“老二,你这样就对了,就是得好好教育老三。”
宋义兰轻声呵斥:“老三,你老实坐着。”
凌霁那雄辩的口才把凌跃进教育了个灰头土脸,逻辑严密,滴水不漏,凌跃进连解释、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他已经听傻了。
季荞觉得教书育人的凌教授可真太有魅力了,表情沉静,声音低沉平缓有力,在搭配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听他训斥人简直是享受。
眼看晚饭做好,连田慧芳都坐到沙发旁边听讲。
果果、橙橙两个小家伙更是听得津津有味。
凌霁问:“以后还干这种不靠谱的事儿吗?”
凌跃进也觉得后怕,耷拉着脑袋说:“知道了,凌教授你就别骂了,以后一定凡事三思,老实低调做人。”
凌霁拍拍他的肩膀,说:“行了,吃饭吧。”
季荞带头鼓掌:“凌教授的思想教育课太棒了。”
屋里一片热烈掌声。
果果的小巴掌拍得更响,欢呼着制造气氛:“爸爸的思想教育课,我爸爸超棒超厉害。”
小家伙嘴唇抿得特别好看,美滋滋地说:“我怎么有这么棒的爸爸啊。”
凌霁看了媳妇一眼,他儿子夸赞他那个劲头跟她媳妇倒是很像。
凌志国做总结:“老二讲得非常好,你们都听到了,这也是给你们的教育课。”
田慧芳缓和气氛说:“老三这回应该长教训了,咱们先吃饭,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凌跃进:“……”
红烧肉不香。
——
自从上班后,季荞跟秦争鸣工作日见面,周日还会拉着他下乡收古董。她现在很少去秦争鸣家,不过橙橙说要去看秦爷爷,季荞知道他是想去秦争鸣家的大院子玩儿,他们才找了个季荞不上班的周日,一块去秦争鸣家。
一家三口刚转弯,季荞就看到冯老太正站在门口跟一群人八卦。
很明显她正在显摆什么事情,已经炫了旁边的老头老太一脸。
梁佩云也在人群中,她早就找到工作,她充分发挥双语优势,以前在国外是中文杂志主编,回国后在英文期刊当编辑。
她不缺钱,主要是找个事儿干。
她本来很反感冯老太撮合她小闺女跟乔治的事儿,但后来冯老太觉得没戏,主动闭了嘴,再加上老太太不进她家院子闲聊,不会烦到秦争鸣,梁佩云这个归国有气质有文化的女性也乐意跟人在胡同里聊会儿了解当下的风土人情。
作为邻居,她们还比较熟。
本来她想招呼三人进院,可季荞想听八卦,于是又拉着梁佩云站定。
橙橙有任务在身,难得没跟着妈妈一起凑热闹,拎着一网兜给两口子准备的炸丸子往前跑,凌霁赶紧跟上。
刚跑到大门口,橙橙就大喊:“秦爷爷,我给你们拿丸子来啦,好吃的丸子。”
秦争鸣迎出来,招呼他说:“橙橙最乖了,慢点跑,可别摔倒了。”
见到新听众,还是铁嘴钢牙毫不留情怼她的小媳妇,冯老太简直神气活现起来,她非常想把小闺女嫁到国外这件事告诉季荞,这不她来了。
冯老太立刻招呼她说:“嘿,秦老师的小徒弟来了,我正跟你师母说呢,我小闺女嫁到国外去了。”
对方虽然一副显摆的架势,季荞先看了眼梁佩云,见她还在继续听八卦呢,于是好脾气地说:“那不挺好的吗,你们娘俩不都想去国外吗?听说在国外刷盘子攒钱,回到国内都是万元户。”
因为季荞好好聊天,没怼她,冯老太心情愉快,兴致勃勃地把小闺女嫁到国外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嫁出去对很多女性来说是出国最容易的方式,冯老太小闺女听过姐姐介绍,嫁给米国三十七岁的农场主,虽然年龄比她小闺女大了点,可全家都非常满意。
“那当然,现在有点本事的都出国,我仨闺女都长得俊俏又有本事才能都嫁到国外,我小闺女说等她在国外安定下来,就带我去享福。”冯老太得意洋洋地炫耀。
季荞提问:“美国的农场主是不是有种不完的地,咱们北城好歹是大城市,那些出国的都愿意去大城市。”
冯老太说:“农场可跟咱们这儿农村不一样,咱们这才几年不挨饿啊,人家是发达国家,机械化作业,又不用像咱们这农村似的下地干活,比在大城市上班挣的还多房子还大。”
梁佩云举了几个例子,跟她说去国外不一定能过得很好,冯老太又是一阵唾沫星子乱溅幻想了半天。
总之冯老太对她这个未来女婿以及对以后可能的生活都非常满意。
季荞对冯老太显摆到没多大恶感,她不羡慕也不嫉妒,只要她不聒噪烦人,听听别人的八卦,倒是觉得挺轻松解压的。
“就没有我这仨闺女这么有出息的,小徒弟你这模样长得比我仨闺女还俊呢,你不想出国?”冯老太得意地问。
季荞说:“我不是靠模样挣钱嫁人,我是靠才能。”
梁佩云没有保持住仪态,被逗得哈哈大笑。
众人也是一阵哄笑。
冯老太:“……”
这话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找回自己的思路后,她又说:“等我小闺女在米果站稳脚跟,我就把这房子一卖,去发达国家享福。”
季荞兴致更高,冯老太竟然要卖房!
这是这聊天里唯一有价值的信息。
季荞想要评估冯老太卖房的可能性,问:“你仨闺女都很孝顺吗,都愿意把你接出去养老?”
冯老太更得意地炫耀闺女,说:“当然孝顺,把一般人家儿子强得多,我把她们养得这么好,都能嫁到国外,当然都会给我养老。”
“你真能下决心卖房彻底移民?”季荞问。
冯老太说:“那当然,我早就想出去。”
“冯大妈的思想可真新潮。”季荞说。
冯老太终于知道秦争鸣夫妻俩为啥喜欢小徒弟了,她不怼人的时候会很热情地聊天,让人有炫耀发挥的余地。
冯老太于是又说了一通她家旧时的风光,以及她当年也是大家闺秀。
众人听着冯老太吹嘘,表情各异,但都非常精彩。
还要数季荞最有耐心。很好,她现在就要坐等冯老太卖房。
等八卦完进院,橙橙吐槽:“妈妈又去凑热闹了,她总爱凑热闹。”
奶声奶气的声音把几人都逗笑。
梁佩云笑道:“季荞这样挺好的,热爱生活。”
——
季荞最近的工作非常轻松,她本来以为拿到一件文物只要有时间会尽快马上修,但明显所有人对这堆青铜碎片的慎重程度超出她的想象。
还是在等更多专家论证,文教授去了一处考古现场也没时间过来,这段时间她就按部就班工作非常轻松。
她对自己的工作非常满意。
闲的时候当然要八卦。
这天凌朵回来略晚,家人已经都坐在饭桌前,差点就要给她留饭,凌朵边往饭桌旁走边说:“有个特大八卦。”
宋义兰看了眼闺女,不满地说:“凌朵,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总关心东家子长西家子短,跟贾瑞雪差不多了。”
凌朵满脸八卦表情:“施俊的事儿。”
全家人都很感兴趣,都支起耳朵听,宋义兰说:“那就快说啊。”
凌霁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但他关心儿子,他马上偏头朝橙橙看,果然是一家人,橙橙正睁大眼睛等着小姑说八卦,表情跟他妈妈很像。
不过凌霁没说话,默默地把橙橙碗里的玉米红豆粥用扇子扇凉。
“施俊出国了,据说不准备回来了。”凌朵说。
季荞发出啊的一声,原来即使情况有变,但有些人的做法还是跟书里一样,这事遇事当鸵鸟的男人还是选择了最轻松的远离曹红叶母子的方式。
凌跃进说:“别说这一句啊,谁听得懂,你总得说说前因后果。”
凌朵看全家人都兴致勃勃地吃瓜,她自己兴致也很高地说:“二嫂你推测得对,曹红叶还真去找施俊所在的杂志社社长,想让社长说和他们结婚,社长其实不愿意管这事儿,但文人圈都知道施俊致使女青年未婚先孕还拒绝承认母女,他的名声越来越差,他不想在国内呆,就出国了。”
季荞说:“这样看来,曹红叶想以孩子当筹码让施俊跟她结婚还是失败了,曹红叶肯定没能力追到国外去。”
宋义兰皱着眉头庆幸地说:“我看这俩人人品都不咋样,多亏咱凌朵抽身及时,没跟他们掺和在一块儿。”
凌志国眉头也皱得紧,说:“现在年轻人怎么这样!”
凌朵说:“妈,我早就跟他们没关系看热闹了,现在曹红叶又是难过又是生气。”
“曹红叶把孩子当筹码,现在她还愿意养孩子吗?如果她不养孩子,孩子会给谁养?”季荞很关心这个问题。
毕竟书里她就不自己养孩子。
凌朵惊诧:“她总不会不养孩子吧。”
“那总是她的孩子,总不能不养吧。”田慧芳唏嘘道。
宋义兰也说是她把孩子生下来的,她肯定会养。
季荞说:“那咱们就拭目以待,我倒希望她能自己养孩子。”
“有了最新消息我告诉你们。”凌朵说。
终于等饭吃完,凌霁把橙橙提溜到沙发上,问他:“小姑说的八卦你听懂了吗?”
橙橙摇头,很诚实地回答:“没。”
凌霁弯着唇角,说:“小姑说的八卦不好听,爸爸给你说好听的,你要跟爸爸学。”
橙橙睁大眼睛等着爸爸好听的八卦,小奶音超萌:“好的,爸爸。”
凌霁这次教橙橙念的是历史朝代歌,橙橙觉得朗朗上口,学得特别带劲。
果果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都快坐不住了,他们要上初中才学历史,才会学到朝代歌,他也不知道二叔念的是什么,但绝对不是八卦。
那么橙橙这个小孩就是被二叔忽悠了!
果果抓耳挠腮,看着小文盲弟弟被忽悠很捉急,他特别想说出真相。
可是二婶也坐到沙发上,朝他做了个保密的手势,果果立刻就明白了,立刻就生出他没被糊弄的优越感,像他这种有文化的小学生是绝对不会被糊弄的。
被优越感支撑,果果跑到自己屋里写作业去了。
直到橙橙背熟,凌霁说:“爸爸教你的八卦好玩吗?”
橙橙玩得很开心:“嗯,特别好玩儿。”
“以后只听爸爸说八卦。”凌霁说。
“好的,爸爸,要说好多八卦。”橙橙请求说。
父子俩甚至还拉了钩。
季荞别过脸去,笑得连肩膀都在抖,她不能看着这对父子,要不会露馅,不过还是被橙橙发现,他爬到季荞这边,挤在爸爸妈妈中间,抱着季荞的胳膊问:“妈,你笑什么?”
季荞随口答:“橙橙是个可爱的小孩,妈妈开心。”
橙橙抿着小嘴:“我也开心。”
等到睡前,季荞看着橙橙安静的睡颜说:“总要一天橙橙会发现你在忽悠他。”
凌霁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儿,说:“发现了再说,橙橙应该会觉得很有趣。”
季荞想橙橙被忽悠这件事等他长大一定会成为他回忆中的快乐部分,但是像书里那样的单亲家庭,加上知道妈妈不爱他跟爸爸,这种被忽悠就不那么美好了,世界观坍塌很正常。
不过在现实中,橙橙会一直拥有温馨幸福的家庭。
——
凌跃进因为倒腾缝纫机跟自行车的事情经历过打击,老实低调得不得了,他才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没多久,这回又被吓坏了,他二哥说的对,他肯定会被抓紧去。
他开始反思自己,本来已经活泛起来,又开始沉寂。
凌跃进在家人的一致怂恿下,做了个谁都想不到的买卖。
他开了家包子铺卖包子!
起因是他得到了包子配方,按他自己的话说,这是宫廷配方。
田慧芳按照他得来的配方做了包子,家常包子直接提升了好几个档次,直接变成美味的商业水准。
“我这包子配方好吧,一般人可弄不到这配方,只有我能弄得来。”凌跃进很得意地说。
凌志国灵机一动,说:“老三,你这个配方真不错,要不你开店卖包子吧。”
“嗯嗯,这主意好,你就卖包子吧。”
全家人一齐怂恿凌跃进卖包子。
凌跃进最近受打击非常低调老实,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踏实安稳做一件事,还很好奇他这个包子配方到底怎么样,于是就开了包子铺。
凌跃进也有点本事,现在还需要用粮票,他申请了特别供应,这样就可以用供应粮、肉的价格买做包子用的食材。
厂里那些外租的商铺本来就有一家卖包子的,人家挣到了钱生意做大了,不开包子铺开饭店去了,凌跃进就把这家店铺租了过来,继续卖包子。
凌志国到很乐意他做这个买卖,租金低反正赔不了钱,即使挣不到钱也无所谓,他觉得以前凌跃进干得都不是正经生意,他很乐意凌跃进干点正经营生,顺便磨磨性子。
凌跃进作为厂长三儿子,女主前对象,也算是个公众人物,大家一开始都怀疑他这包子不行,尤其是人家原先的包子铺做得挺好,珠玉在前有比较,可没想到,新包子铺的包子竟然还挺好吃,甚至比原来那家包子铺的包子味道还好。
这个包子铺还挺挣钱,不过还人员安排上总不顺利,包包子的大妈不是这个有事儿,就是那个有事儿,包子铺忙不过来,凌跃进居然自己上,动手包包子。
周日中午,季荞夫妻俩带着橙橙去包子铺。
包子铺在门口包包子蒸包子,店铺前面氤氲着雾气,很有烟火气息。还没到饭点,可后面不多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
凌跃进跟三个大妈一起,都穿着干净的白衣戴着白帽,正马不停蹄地包包子,另外还有一人收钱捡包子外加收拾桌上的盘碗,除了猪肉大葱、猪肉三鲜、牛肉大葱等肉馅包子,还有小米粥、大米绿豆粥等粥类跟豆浆。
“你们吃啥馅的包子?”凌跃进问。
季荞说:“猪肉大葱馅吧。”
包子就用裁剪好的黄色点心包装纸垫着,凌跃进给他们拿了六个包子,小店里没有位置,但橙橙马上就想吃,他们只能站在包子铺前趁热吃包子。
包子皮上的褶皱像花一样好看,很喧软,包子馅干净,蜜色的肉馅鲜嫩多汁,八十年代人们吃过的美食少,这包子更显得格外鲜美,偶尔吃顿美味的肉包也算打牙祭了。
季荞觉得这肉包比一般人家的包子都做的好吃,也难怪生意好。
橙橙无愧于宇宙无敌干饭乖这个称号,他有时会比季荞能吃,能吃仨包子。
季荞当然也吃得香,就凌霁吃得优雅绅士,他无论时间地点都能恰到好处地保持形象,就连吃包子的动作都能让人感觉他从骨子里自带优雅,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这没有你的熟人,同事学生之类的,凌教授不用吃得这么优雅好看。”季荞笑着对他说。
凌霁从裤兜里掏出叠得四角尖尖的手绢,给橙橙擦完嘴,翻了干净的一面,又给季荞擦嘴。
凌跃进觉得自己受了刺激,有点羡慕地看着这一家三口,就站路边吃个包子,他们都能秀恩爱!
他已经很惨很苦很努力的在包包子,可是这夫妻俩还狠狠地往他嘴里塞狗粮。
单身狗惹谁了!
包包子已经够惨了。
看了这一家三口他觉得自己更惨了。
这还不够,最惨的是他们仨都长得那么俊,吃得又香,简直是店铺的活招牌,于是路过的人都要买包子!
他跟几个大妈更忙了,忙不过来,真忙不过来。
“橙橙,味道怎么样?”凌跃进问。
“三叔,好吃。”橙橙吃得香喷喷。
“你以后得好好学习,像你爸那样当教授,找个别的轻松工作也行,不好好学习就得像三叔一样包包子。”凌跃进说。
橙橙这个小吃货的小脑袋想了想说:“我想包包子,吃包子方便。”
“三叔给橙橙包包子吃就行,以后橙橙每天放学都来三叔这儿吃三个大肉包。”凌跃进的语气中充满对命运的控诉。
“好,三叔。”橙橙点着小脑袋答应。
“带点包子回去吧。”凌跃进说。
凌霁说:“嫂子做饭了,不拿了,等你有空在家里包包子。”
凌跃进:“……”
救命。
他现在看见包子就想吐,要不是能挣到钱他肯定不会卖包子。
从包子铺离开,季荞看橙橙的小肚瓜都鼓起来了,她猫腰揉着他的肚子说:“好可爱的青蛙肚啊,圆溜溜的。”
橙橙抿着小嘴等妈妈给揉小肚肚,等妈妈揉完,立刻伸小手让凌霁抱。
凌霁拒绝:“大儿子,吃那么多,你还是走两步吧。”
橙橙只能迈开小腿往前走,走得特别起劲儿。
孩子在不生病,不吵闹乖巧听话的时候是很好玩的大玩具。
第 59 章
季荞的工作终于有进展, 多位专家多方论证那一大堆青铜碎片,认为他们这个修复思路没有问题,至于修复过程中到底是什么样, 只能工作启动后再说。
不过有这么多专家看过之后,季荞也觉得很踏实。
文教授终于带着助手来了北城,秦争鸣说:“你多研究研究,我巴不得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可文教授也认同这种修复思路, 说:“老秦, 这件文物运来给你修绝对是个英明决定。”
秦争鸣在老朋友面前很谦虚,说:“年轻人就是不一般, 还是季荞有想象力。”
季荞连忙说是师父的想法。
文教授对季荞很满意,邀功说:“还不是当初我给你找的徒弟。”
季荞翻旧账:“我师父当时还不愿意收我呢。”
秦争鸣:“……”
秦争鸣还带文教授回家里吃了顿饭,夫妻俩做了满桌饭菜招待他, 文教授说等他们做完除锈,只要有时间他就会过来帮忙。
最振奋的是季荞, 有两个大佬带她,修复完这件青铜器她绝对也算得上是大师。
馆长提议秦争鸣来当修复室主任,这个职位本来就是要给他的, 之前秦争鸣不愿意做, 一直空缺。
“修复青铜树需要不少人力,你当修复室主任调派助手更名正言顺。”馆长说。
他觉得一山不容二虎,秦争鸣本来就是北城博物馆馆长, 之前要不是运动,肯定还在这个位子上呢, 再说秦争鸣的专业水平远在他之上, 让他这个馆长当得不踏实。
要是有好的机会的话,他想调到文物管理局这些单位去, 或者调到京城更大的文物单位也行,把馆长的位子给秦争鸣。
“馆长让我当修复室主任?你觉得怎么样?”秦争鸣问季荞意见。
季荞眼睛亮晶晶的,说:“师父,可以啊,你有实力为啥不当。”
她师父当了修复室主任她以后就方便接触别的品类文物修复,她要当青铜器文物修复大师,但别的品类也得精通,关键时候绝对不能露怯。
秦争鸣知道她就会这样说,又考虑了一会儿说:“那行吧。”
他以前不想当,一是处理同事关系麻烦,二是增加工作量,但小徒弟既然想多学点知识,那就勉为其难地扛下这个职位。
终于开始动工,对那些青铜碎片做清洗、除锈工作。
秦争鸣给她打预防针,说:“不要低估工作量,短则三年,长则五年,甚至可能是八年,你要有心理准备。”
季荞知道三星堆有棵青铜树修复了十几年呢,点头说:“嗯,我有耐心,绝对没问题。”
反正不耽误她到点下班就行。
——
贾瑞雪往包子铺跑得最勤,这天傍晚她要去买包子,于是跑来凌家。
“去凌跃进那儿给你说个好玩儿的!”贾瑞雪特别想让季荞跟着一起去。
“在这儿说,让我们都听听。”季荞说。
“得去凌跃进那儿说。”贾瑞雪坚持说。
宋义兰说:“去吧,去拿点包子,你大嫂少炒俩菜。”
小团子正在玩积木,闻言马上扬起小脑袋说:“妈妈我也去,爸爸也去。”
他最近最大的爱好是跟爸爸妈妈一起去三叔那儿吃包子,当然要跟着,还要叫上凌霁。
凌霁可不想总往包子铺跑,只是儿子这点小小的请求不忍心反驳,于是一行四人去了包子铺。
从家属院大门出去拐上大道,远远地就看到左向红站在包子铺前面,看来正跟凌跃进说话。
季荞笑道:“刚好,两个前女友相见分外眼红。”
凌霁本来被橙橙拉着走在前面,听到这话回头看季荞,见她果然加快了脚步,一副要吃瓜的架势。
贾瑞雪朝前看着说:“跟凌跃进没啥关系,我也去做销售,她还以为我是为了跟她竞争才去的,她的业绩前几名,但不如我,有时候她会跟我找茬,反正我看她也不顺眼。”
季荞说:“想不到你做销售还做得挺好。”
“歪打正着吧。”贾瑞雪对自己的工作现状非常满意。
再说左向红听说凌跃进的包子铺生意红火,开始还不屑一顾,后来忍不住想亲眼来看看。看到包子铺顾客盈门,她不得不承认包子铺的生意很好。
但,她觉得卖包子很低端。
别人卖包子不低端,但凌跃进卖包子低端。她以前觉得凌跃进是做大生意的,虽然不太靠谱但总觉得他很高大上,现在直接成了最接地气的卖包子的。
她说:“凌跃进,想不到你会卖包子。”
不仅卖包子,他还在跟大妈一起包包子。
大老板变成小吃店的小工,感觉真滑稽。
要是换成别人,只会觉得这是一句很普通的寒暄,但凌跃进不是一般人,他们俩的关系也不一般,凌跃进从中嗅出了嘲讽、贬低、看不起的意思。
他也不想自己动手做包子,但他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自己动手嘛,要不是他生意好包子不够卖,每包一个包子他都能嗅到人民币的气息,他才不自己动手。
他眉头紧皱说:“卖包子怎么啦,劳动致富,谁还能看不起我吗!”
自他卖包子以来,哪个不夸他勤奋踏实!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想。
这个女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庸俗势力,跟贾瑞雪比都差远了,他当初怎么会跟她谈对象!
左向红把一块钱放在桌面上,说:“拿五个包子尝尝。”
凌跃进马上很高傲地拒绝,说:“不卖给你。”
左向红:“……”
这个舔狗不是在欲擒故纵吧。
见凌跃进脸很臭,她只能把钱拿回来,感觉到有视线集于她身上,转头去看,看到她的对手贾瑞雪正笑眯眯地以看笑话的神态看她。
怎么这么尴尬的事情被她看了个正着。
还有那个从农村进城攀高枝的季荞,高考落榜生,村姑,农业户口,连供应粮都吃不上,跟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可居然翻身嫁了教授考上大学还有了事业单位的工作!
而她自己,工作感情都没什么进展。
他们一家三口看起来格外和谐融洽,不会是装出来的吧,村姑跟教授真能过得那么幸福吗?
再看她对象,左向红觉得他以前不过就是个大学老师,可抛下对施向东的滤镜能正常地评估身边人后,她突然发现凌教授眉眼俊朗、气质出众,不起眼的包子铺更衬托得他是气度不凡的谦谦君子,不对,他看过来的眼神为什么那么犀利,那是充满智慧的穿透力的眼神,让人觉得所有心思都能被看穿!
看到左向红在看他媳妇,凌霁幅度不大地往旁边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形遮住季荞,手里牵着的小团子已经在奶声奶气地喊:“三叔,我来吃包子。”
“你要啥馅的?”凌跃进看到小侄子,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猪肉三鲜。”小团子一点都不矜持。
生意太好,他们还稍等了一会儿,每人手里就各多了两个包子。
左向红站在附近的面馆前,好像在打量木板上的价格表,看到贾瑞雪手上的包子,愣了一下。
她都没给钱,凌跃进直接给了她包子?
贾瑞雪对凌跃进勤奋地包包子这事儿非常满意,眉开眼笑地说:“凌跃进,你知道你现在的外号是啥吗?”
凌跃进板着脸说:“看你乐成这样,肯定不是啥好外号。”
贾瑞雪神采飞扬地说:“你现在是包子西施。”
凌跃进正在包包子,手上动作不停,可脸更臭了,说:“我就知道不是啥好听的,不是你给我起的吧。”
贾瑞雪哈哈笑个不停,说:“不是我,绝对不是我,你长得还凑合,担得起包子西施这个外号。”
她拉着季荞的胳膊,说:“你觉得这外号咋样?”
季荞:“……那就希望包子西施一直干下去吧。”
凌跃进调用他那可怜的书本知识,说:“叫我包子潘安行吗,我勉强能接受。”
贾瑞雪笑得更厉害了,说:“你脸怎么那么大呢,你能跟潘安比吗,你还是叫包子西施吧。
凌跃进:“……”
左向红看着俩人开玩笑都惊呆了,这俩人不会死灰复燃了吧。
贾瑞雪买了包子,一家三口也装了两饭盒包子放在网兜里,一行四人又往回走。
“是不是看凌跃进顺眼点了?”季荞问。
贾瑞雪笑道:“我就是没想到他能坚持卖这么长时间包子,他还会包包子,包得还挺好看。”
晚上凌跃进回家稍早,一回家看大家还都在客厅里就说:“今天快把我累死了,每次我二哥一家子去包子铺我都能被累死。”
凌霁淡声问:“为啥?”
凌跃进瘫在扶手椅上吐槽:“你们一家子都长得好看,包子吃得又香,搞的路人都要买包子,包不完,根本就包不完,我看有人排队我就着急。”
宋义兰说:“生意红火还不是好事儿,看你这点出息。”
橙橙听懂了,很体贴地说:“我长大帮三叔包包子卖包子。”
凌跃进噗嗤一声笑出来,说:“看来我不用结婚生孩子,突然就后继有人了。”
凌霁双手扳着橙橙的小肩膀朝向自己,语气一本正经:“大儿子,你长大真想卖包子?”
橙橙鼓着小脸认真说着自己的理想:“嗯,卖包子,边吃边卖。”
凌霁看了季荞一眼,又转向橙橙,开启教育模式:“卖啥包子,你三叔卖包子就行了,你不如去研究火箭,爸设计的火箭发动机搭载在你设计的火箭上。”
橙橙马上睁大眼睛看着老爸。
季荞看着儿子萌萌的表情笑道:“他还不到四周岁呢,不要给他压力。”
凌霁算了算,说:“等你二十,我还不到五十,完全来得及,儿子,要不要去看图纸?”
橙橙眼睛睁得圆溜溜:“……”
凌霁很向往这种父子搭档,说完,他扛起橙橙往楼上走。
凌跃进朝着三人背影喊:“别走啊,卖包子要从娃娃抓起。”
橙橙被凌霁圈在怀里,俩人坐在桌旁看图纸,看着那些复杂线条符号,他已经懵了,虽然觉得爸爸厉害,很崇拜爸爸,但控制不住上下眼皮直打架,于是伸出小手可怜巴巴地向妈妈求助:“我困了,要睡觉。”
季荞从凌霁怀里抱起橙橙放在床上,给他拿了睡衣让他自己换。
凌霁吐槽说:“你看刚才他听故事的时候还精神着呢,怎么跟你似的一学习就困,长大不会真的卖包子吧。”
季荞佯装不满:“你不能说我好话吗,我怎么着也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呢,他老妈会给橙橙攒钱,橙橙以后不仅可以卖包子,想干啥都可以。”
橙橙可不想再看图纸,压根不参与两人的对话,一骨碌翻滚到自己的小床上,蜷着身体背向父母装睡。
季荞觉得蜷成一团胳膊腿都肉乎乎的小屁股圆圆的团子真可爱。
凌霁温声喊他:“橙橙。”
橙橙稳当当的装睡不动,不过嘴里说:“我睡着了。”
“有包子吃。”凌霁又说。
小团子这回连话都不说。
季荞忍俊不禁,说:“有包子吃都诱惑不了他了。”
只装了几分钟,小团子就真的睡着了。
夫妻俩趴在床边看他安静的睡颜,季荞有了主意:“以后他不肯睡觉的时候就给他看图纸。”
对这个坑娃的想法凌霁欣然接受,说:“这个提议好。”
——
一晃就到了年后,季荞他们的金店设想提上日程。
听说靠近市中心经营不善的国营百货大楼重新整改装修,等装修好会面向社会招租,季荞马上去询问情况,然后告诉了孟思乡。
季荞想开金店还是最开始打金时的想法,那时候她还没热爱上修文物,不过有了主业之后,依旧想开金店。
这是她最初的理想,从未想过放弃。
修文物是上了大学才逐步成形并日益坚定的理想,可以说是凌霁跟她一起开发出来的,是她的工作跟乐趣所在。
场地是大事儿,孟思乡立刻来北城一趟,他海岛老兵加成功商人的身份很好用,见到商场负责人,负责人甚至担心场地不好租,让他们预定了一个显眼的居中的位置。
这个百货大楼是最早要对外招租的,有四层,人流量大地理位置好,负责人有思路有想法,他们对百货大楼的前景很有信心。
接下来就是组织生产。
他们一直想的都是自己开厂自产自销,没想过要加盟。
季荞对排名前十的珠宝公司都有了解,在平行世界,她学珠宝设计,大学毕业后也有开珠宝店的打算,因此把前十名的珠宝公司能否加盟全了解了一遍。
排名第一的那个品牌只有直营店,但在十八线小城市可以开加盟店,在季荞咨询的年代,投入成本大概要六百万,品牌还要派驻经营团队。
另外还有的品牌要求钻石拿货达到一定数量,钻石是高利润产品,经销商拿货价二点五折,像在北城这样的大城市钻石还能卖得出去,在小城市只能等着压货。
前十名全问过一圈之后,适合加盟的也就一两家。
他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有能力自产自销。
季荞做设计,在北城开店,孟思乡、季保淑、季自力他们生产产品,季更生也会加入负责产品运输,另外她负责店铺,各司其职,两拨人马都会很轻松。
至于金店,最开始肯定只开一家试水,孟思乡跟她一起先开起来,再找可靠的人看店就行。
他们县城大大小小的金矿跟金炼厂不少,但金炼厂生产出来的金砖不能随便卖,只能卖给银行。他们要从银行购入金砖当原料。
现在金饰售价八十多远一克,金砖批量购买价格是五十多元一克,他们至少需要铺货六公斤,每人先出七万块钱。
孟思乡觉得侄子侄女手头都没啥钱,不够的部分他先出。甚至也可以把股权的钱先垫上。
季更生有钱,他帮季自力出了六万,然后问季荞是不是也没钱。
“你要是没钱我也先给你垫上。”季更生说。
“二哥都这么财大气粗了吗?”季荞问。
“那当然,你二哥手里开着好几个沙场呢,咱附近就我的沙场规模最大。”季更生有点自豪,但季荞听了出来,他有钱之后反而低调了不少。
季荞:最穷的居然是她?
他们夫妻俩手头只有三万块钱,大头还是卖打金设备的钱,剩下五千多就是靠工资攒下来的。
但她绝对不会让人给她垫钱,她早就有挣钱思路,说:“我手头很不少古董,我卖古董。”
要不她总往乡下跑干什么!她有动力。就是为了作为开金店的启动资金跟买冯老太家的房子多收一些古董,然后卖掉。
不然靠工资的话,很难攒钱。
“真不用二哥先给你出吗?”季更生问。
“不用,二哥你这样问我觉得自己好像穷鬼。”季荞说。
在旁边听着的凌霁被水噎到,连咳了几声才恢复过来:“……”
橙橙觉得很好玩,拉爸爸袖子,瞪大眼睛萌萌的,说:“爸,妈说她像穷鬼,穷鬼是什么意思?”
凌霁回看儿子,觉得有必要给他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电话那头季更生说:“跟你二哥有啥不好意思的,好吧,没钱就跟我说。”
——
季荞发现一个不好的趋势,橙橙一点点长大,原来七点多酝酿睡觉,八点一定睡着的小团子睡眠时间逐步后移。
这样属于她的晚上的安静时间大大减少。
就比如今晚,她想去看古董,可是橙橙让她讲故事,直讲得季荞口干舌燥。
她眼巴巴地看向凌霁,说了声:“你儿子怎么还不睡!”
凌霁看了眼母子俩几秒钟,从抽屉里拿出图纸,大步走过来,说:“橙橙,爸给你讲火箭发动机。”
橙橙睁大眼睛看爸爸,图纸上密密麻麻的线条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听懂了吧,橙橙。”凌霁问。
橙橙:“……”
爸爸你觉得我听懂了没有!
小家伙马上躺下,几个轱辘就翻到自己小床上躺好,说:“别吵,我睡着了。”
季荞给他盖好被子,忍着笑不说话,屋里静悄悄。
几分钟后,凌霁说:“你忙自己的吧,他睡着了。”
季荞马上进工作室开始拾掇那些古董,她把保险箱打开,里面的收藏全都拿出来,桌上地上摆了不少。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攒了这么多。
季荞看着这些古董只觉得心旷神怡,精神世界非常富有。
“古董好卖吗?”凌霁问,他看季荞看着她的这些宝贝两眼放光,又补充,“不太好找买家吧。”
季荞很有信心:“好卖,懂行的人多的是,我把这些卖给懂行的人,轻松凑够几万块。”
只是现在古董不像后世那样升值那样厉害,她只是把捡漏来的按现在的市场价格卖给懂行的,跟等后世升值了再卖,简直是吃大亏。
不过她坚信她以后会有更多的,更有价值的古董,需要用钱的时候,即使价格不高,也要变现。
看季荞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看那个,百般不舍的样子,凌霁又问:“舍不得卖吧。”
季荞笑道:“还真舍不得,我要好好想想卖掉哪些,要不就卖掉以后升值空间小的,升值空间大的还有最喜欢的不能卖。”
凌霁看她沉迷其中,特别享受的样子。
他就在她旁边看她翻来覆去地看,欣赏,考虑,纠结,对她来说很难做决定。
她脸上不时出现肉痛的表情很好笑。
等她摆弄完这些古董又一一仔细收好,凌霁问:“想好卖哪个了吗?”
季荞摇头:“没有,姑父不着急让我出资,我慢慢想。”
一想到后世的价格,她就舍不得现在卖。
凌霁提议说:“既然都舍不得卖那就别卖了,入股的钱我来解决。”
季荞眨着清澈双眸问:“你怎么解决?”
凌霁在她纠结的过程中已经想出办法,这个办法当然比季荞卖古董好的多,他不想剧透,只说:“你猜?”
季荞想了想说:“借钱?”
凌霁:“……”
他的思维中就没有借钱的概念。
她又说:“真不用借钱,我可不想借钱做生意,还不如我卖古董呢,反正我还会去农村收,还会去捡漏,以后我手头的古董只会多不会少。”
但凌霁不想让她忍痛割爱,他要给她惊喜,现在一点都不想透露。
凌霁:“反正你不用折腾你那点古董,好好收着吧。”
“你快点告诉我,要不我急。”季荞催促他。
凌霁唇角噙笑,伸手捋她的长发,说:“那你就急吧。”
季荞:“……”
第 60 章
金店的筹备工作在有序不紊的进行。
孟思乡在组建工厂, 把村里搞集体企业失败留下的地毯厂场地租了下来,购入机器,注册“夏商周”商标, 招聘可靠的打金匠到工厂来上班,季保淑则要培养更多打金匠,等工厂筹备好就马上生产。
卖金子的缺点是利润低,远远不如银饰跟钻石、玉石等利润高, 但好处是即便亏钱的话, 也绝对不会亏掉货品成本。从现在起到零零年初,金价平稳, 一直都是八十多一克的售价。
而季荞最近在画图纸,周日有时间一家三口去百货大楼看金首饰,记住在售款式, 回来画图。
他们主要有四五家竞争对手,一家算是老字号, 还是民国时开的店,经历风风雨雨后很受信赖;另外几家就是在百货大楼里的国营老店。
他们要卖当下最流行的款式,比如男士戴的超级宽圈上面印着繁体“发”字样的戒指, 再比如龙凤手镯, 另外季荞还要设计新鲜时髦的款式看看能不能受欢迎。
“你们看看怎么样?”季荞拿过来一堆画稿给父子俩看。
橙橙看得认真又会制造气氛,瞪大眼睛哇了一声,又说:“妈妈你还会画这些, 画得太好了吧。”
“这些吊坠像橙橙一样漂亮又可爱。”季荞对自己的设计很满意。
凌霁看她设计出来的各种款式的长命锁还有生肖吊坠都特别精致可爱,萌萌的, 显得别的金店摆在柜台里款式很老旧质朴。
他媳妇一定是有天分、有绝佳的想象力才能设计出这样的款式来, 让他觉得很惊喜。
“顾客能接受这样的款式吗?”凌霁问。
他觉得这些款式像他媳妇孩子一样可爱,颠覆了他对黄金饰品的印象, 但实在太与众不同,因此怀疑销路。
季荞当然也不知道现在百姓的接受度,说:“反正我什么风格的都可以设计,可以试销看看。”
季更生特别操心季荞的资金问题,这天又打电话来问她是不是筹够钱了,“我先给你垫上,你跟我客气啥,我一遍遍往邮局跑给你打电话也挺麻烦的。”他说。
季荞说:“二哥你就别操心我了,我都想不到二哥这么有钱了,没钱的时候可以吹牛,有钱了一定要低调,可不能让人知道你有钱,村子里的红眼病多的是,让他们知道你有钱就会有各种麻烦。”
季更生倒觉得不是啥大问题,说:“你看十里八村的万元户哪个不是名人,我又不是狂妄自大,也没到处树敌,不怕人知道。”
季荞了解这种情况,现在的老百姓还算淳朴,成了万元户生怕别人不知道,但到后世就不好说了,有钱最好还是低调。
她说:“二哥,你知道有句话叫闷声发大财不?”
季更生笑道:“好啦,我知道,我跟人说沙厂挣不到多少钱总行了吧。我问你资金准备好了没有你倒教训起我来了。”
季荞也笑:“好,我不说你,你也不用担心我没钱。”
挂掉电话,季荞又问凌霁:“你到底怎么筹钱,要不我还是卖古董吧,我卖掉升值空间不大的,一点都不可惜。”
凌霁完全是一副沉稳胸有成竹的模样,抚摸着她的发辫说:“别太着急,你得给我一些时间。”
“我是怕你为难,我觉得你是对钱没什么兴趣的人,要不是为了我,你绝对不会去筹钱,你还是专心做你的科研,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季荞感慨颇多地说。
“不难,比你卖古董容易多了。”凌霁说。
季荞说:“时间上不急,我的资金可以晚点到位。”
凌霁点头:“我知道。”
宋义兰听到季荞打电话,等夫妻俩聊完,她说:“差多少钱,我们先给你出。”
季荞马上说:“妈,不用真不用,我的事儿你们就别操心了。”
老两口都是拿工资的,平时又负担一家人的米面粮油,手里应该没有多少钱,再说即使公婆有钱她也不会在他们那儿拿。
难得的是婆婆有这份心。
晚上等橙橙睡后,季荞又在摆弄她的古董,凌霁看她看古董的眼神格外专注温柔,真跟看大宝贝一样,这更坚定不能让她卖古董的想法。
他问:“橙橙跟你的古董比,哪个排在前面?”
季荞看了他一眼,想都不想地回答:“还用问吗,当然是橙橙。”
他又问:“那我跟古董比呢,估计我得排后面。”
他指着一枚铜钱说:“你看你拿铜钱都带着手套,不会我连铜钱都比不上吧。”
听着他难得的带着醋意的语气,季荞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连古董的醋都吃。
她说:“橙橙排第一,你排第二,古董完全没办法跟你们两个比,你们两个绝对是最珍贵的大宝贝,你是我捡过的最大的漏儿,以后再也捡不着这么大的。”
凌霁听她说得情真意切,虽然像开玩笑但一点都没敷衍,他的表情极其柔和,唇角带了一丝笑意说:“这还差不多。”
——
凌跃进坐实了包子西施这个外号,包子好吃,老板长得又精神。
甚至有些女青年特意来看他包包子,凌跃进只有之前在舞厅里才有这个待遇,他觉得自己又成了女青年的爱慕对象,心里美滋滋的。
不过让他最烦恼的是大家都来看包子西施,肯定要买包子吧,生意太红火,他每天包包子几乎包到手抽筋。
凌志国第一次觉得三儿子孺子可教,他从没对他这个包子铺抱有什么期待,只要凌跃进能安分几天就行,哪怕他失败得次教训也行,没想到他三儿子的包子铺生意还挺好。
凌跃进牛皮吹得更大了,他说只要他肯干,没有他做不好的生意。
不过,从来没干过体力活的他快要累死了,包子铺四点多就开门准备发面还有馅料,晚上七点多关门,可他八点多才能到家,回到家后终于沙发没被季荞跟橙橙占着,他瘫在沙发上问:“妈,又有一个大妈走了,说是找着了别的工作,是不是你给安排的工作?”
宋义兰惊诧,说:“我知道你那人手不够,巴不得你那多几个人包包子,我怎么会把人给弄走?”
凌跃进绝对怀疑是他老妈,说:“你还不是想让我多动手干点活,包子铺那几个大妈今天这个有事儿,明天那个有事儿,我给她们开那么高的工资,说不干就不干,妈,也只有你有本事给老大妈介绍工作吧。”
宋义兰极力否认:“我巴不得你的包子铺生意红火,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现在好多人小年轻都下岗了,我哪有本事给老大妈介绍工作。”
凌跃进说:“那这几个大妈是咋回事?”
宋义兰说:“你就好好干吧。”
刚好凌霁下楼,凌跃进脑子中灵光一闪,从沙发上爬起来说:“二哥,是不是你出得把大妈弄走的主意,你想把我坑在包子铺,二哥,你怎么这样对我?”
凌霁没理会他,从桌上拿了季荞的茶缸就往楼上走,凌跃进急了:“说,二哥,肯定是你,是你想办法让我包包子!你怎么不说话,不说话就是你出得馊主意。”
凌霁在楼梯口停下脚步,气定神闲地说:“你好好包包子吧,你挣到钱了,爱慕你的女青年都多了,你还能安分守己,这是一举三得。”
“二哥,你不要坑我啊。”凌跃进觉得非常不妙,如果是她妈坑他他还能反抗,他二哥会用智商碾压他,他斗不过。
宋义兰说:“你偷着乐吧,谁要坑我让我挣到那么多钱我也乐意。”
——
家里最近还有件大事,田慧芳原来一直都是任劳任怨给家人做饭的老黄牛,她终于罢工了。
除了季荞有心里准备,其他人都很意外。
起因为田慧芳的二弟生孩子,她请了几天假,忙前忙后伺候了好几天,好吧,田慧芳在娘家也是老黄牛。
她累得够呛,回家做完一家人的饭,凌胜利依旧像是个大老爷一样让她给端洗脚水并剪指甲、捏肩膀,田慧芳一下就炸了。
平时贤良淑德的田慧芳说她以后不管做饭,并且语气格外坚决,压根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季荞则知道田慧芳早晚有一天会觉醒不愿意给全家做饭,但大概是宋义兰给她们的金子,这金子可是大鸡血,让这种觉醒延后。
季荞觉得自己是个受益者。
眼瞅着做饭的任务要落到自己身上,宋义兰当然也要跟着罢工,她说:“既然这样,公平起见,以后大家轮流做饭,每个人都得做。”
现在轮到田慧芳意外了,没有人反对她,劝她继续做饭,反而婆婆提出了轮流做饭的提议。
她感觉虽然之前她做饭伺候一大家子,但她在这个家里是受尊重的,这让她心情舒畅。
没人能想到宋义兰能提出这个主意。
凌朵马上举手,说:“妈,我也得做饭吗?”
宋义兰说:“当然,最该学做饭的就是你,要不你嫁了人,不会做饭婆婆也挑你理。”
凌朵说:“妈,好老套的说法,你以前也没这样说啊。”
宋义兰强权压制凌朵必须学做饭。
凌跃进第二个提出质疑,说:“我是不可能做饭的,我吃包子。”
宋义兰说:“那你就不包包子的时候轮到你做饭。”
“不是吧,妈,这样对我最不公平。”凌跃进抗议。
“当然很公平。”宋义兰笑眯眯地说。
全家都看向宋义兰,感觉她胸有成竹,好像已经盘算这事儿很久了。
最感动的人是田慧芳,她想不到会有这样的解决方案,表态说:“妈,我同意。”
“就这样决定了,谁的反对都无效,从明天开始执行,我做一个排序表。”宋义兰说。
田慧芳跟宋义兰这两个女人非常快乐,轮流做饭感觉非常平等,虽然家里最近伙食水平直线下降,但跟做饭的麻烦相比可以忍。
以前田慧芳工作并不忙,下班就走,走几步路几分钟就能到家,再加上做饭水平高速度快,她能做丰盛饭菜。
可其他人回家晚,做饭又慢,像轮到季荞两口子做饭,他们就做炒土豆片、家常豆腐、炒青菜。
不过谁都不用说谁,大家都差不多,起码他们俩做的饭菜味道还可以。
凌胜利最惨,这个被媳妇伺候惯了的大老爷们发现媳妇不再给他倒洗脚水,不给他剪指甲,轮到他做饭时也拒绝帮他。
开始的时候他都没当回事,以为他贤惠的媳妇很快就能回心转意,他们又能回到之前的生活,发现田慧芳拒绝提供服务后他开始服软,好话说尽。
他搜肠刮肚一辈子都没说过那么多好听的话,试图打动田慧芳,试图说明他们夫妻关系其实很好,他很卑微地说:“工资不是都交给你了吗?你一个月就给我五块,抠抠搜搜的我根本就不够花,你还想怎么样啊。不就是倒洗脚水,你又少不了块儿肉。”
田慧芳说:“既然少不了肉,你给我倒洗脚水啊,你就是大男子主义,我以前竟然没有发现,伺候你那么多年,你以后休想让我再伺候你。”
凌胜利车轱辘话来回说:“可是我把工资都交给你了,不乱花钱,没有不良嗜好,能找到我这样的对象也是你的福分。”
他举例说哪个男人酗酒,哪个男人家暴,哪个男人出轨,可田慧芳压根不为所动。
田慧芳说:“你看看你,在单位安心当个科员,回家当大老爷让我伺候,你就不能有点上进心,你这个年纪怎么也得当个科长吧。你看你二弟,榜样就在你身边,你二弟可是教授、副院长,他还得了那么多奖项,拿奖跟玩儿似的。”
凌胜利惊愕,说:“慧芳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最近是不是接触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了,谁给你传播的这种思想,当个科员不好吗,不是有句话叫悔教夫婿觅封侯,我觉得安安稳稳工作就挺好。”
田慧芳说:“好像我逼你当多大的官似的,我就是让你上进,你就在单位混日子,以后你们单位的小年轻都是你领导,你想想这些小年轻给你分配工作,你得向小年轻汇报。你这样注重脸面的人应该觉得很没面子。”
凌胜利:“……”
小年轻已经是他的领导了好吧。
伙食最好的时候是轮到凌跃进做饭,他从饭店买菜,用饭盒装了回来吃,于是他们就能吃上红烧肉、红烧排骨,四喜丸子这些菜。
凌跃进很得意地说:“最近家里就是在吃草,要不是我你们根本就吃不上肉,你们都得感谢我。”
别人当然不会接这茬,就橙橙毫无心理负担,美美地吃着红烧肉说:“谢谢三叔从饭店买菜。”
凌跃进简直受宠若惊,赶紧又给他夹了一块肉,说:“还是橙橙会说话,那就多吃几块,有空三叔带你下馆子。”
橙橙马上约时间:“啥时候?”
凌跃进本来只是随口一句,没想到小孩子不好糊弄:“……明天放学?果果一起去。”
橙橙满口答应:“好,三叔太好了。”
叔侄三人热烈讨论要吃什么。
“我想吃鸡腿。”橙橙说。
凌跃进立刻答应下来。
季荞在旁边默默听着:嘴甜的孩子有肉吃!
——
这天傍晚凌霁一回来,看到季荞正搂着小团子坐在沙发上嬉闹,招呼她说:“走,跟我上楼。”
橙橙其实算不上胖,也不壮,但抱起来显得肉嘟嘟的。季荞放开小团子,说:“等着妈妈。”
见爸爸妈妈都往楼上走,小团子赶紧迈着小腿跟上。
三人到了房间,凌霁关好门,马上从公文包里拿出几摞钱摆在桌上说:“这不是有钱了吗,都给你,作为你开金店的启动资金。”
厚厚的一摞百元大钞,一沓沓捆好,季荞数了数足足有八万块。
好大一笔巨款。
看着巨款觉得赏心悦目,但季荞声音很冷静,问:“这么快就有这么多钱。哪来的?不会真的是借来的吧。”
凌霁连忙说:“上哪借这么多钱!我从来都没想过借钱,当然不是,我的钱。”
季荞着急地问:“你哪里来的钱,快说啊。”
橙橙站在妈妈旁边看着桌上的钱,萌萌的小奶音跟着问:“爸爸,哪来的钱?”
凌霁说:“你还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科研成果不要被盗取吗,我的科研成果是绝对不会被人盗走的。你当时说过被盗卖专利,这也提醒我了,我手头有几个专利,之前也有公司找过我,我本来没想卖,到咱现在需要钱,我就给卖了,整个流程很快很顺利,对方支付转让费也很快。”
季荞问:“你是学校教授,专利可以随便卖吗?”
凌霁肯定点头:“当然,专利属于我,不属于学校,我可以自由转让,不过学校有规定,专利转让费用百分之十给学校,百分之十五给学院,我拿百分之七十五。”
季荞了然:“哦。”
这个专利也许就是书里那个被别人拿着科研成果申请专利又被卖了的,看来书里的事情并不会发生,想到这儿就让人心情畅快。
她非常感动,说:“因为我要开金店,你都去卖专利了,你本来不想卖想留在手里对吧,凌教授,你可真好。”
她立刻简单算了算,他们原先有三万块钱,算上这八万一共有十一万,金店投入七万还剩四万,如果金店不需要持续投入的话,足够买冯老太那院子,连买房也不需要卖古董,如果冯老太真会卖的话。
手里有钱就觉得非常踏实。
凌霁倒觉得不是啥大事,说:“专利能用到工厂的生产中去也挺好。以前只是没想着挣这份钱而已,现在把钱用在需要的地方挺好的。以后咱们要是需要钱,还可以卖专利,那几个专利估摸着转让费会更多,你以后不用为用钱的事情担心,跟我说一声就行。”
凭借学问也能发家致富!但是得向凌霁这样有大学问,或者像她这样有别人不会的技能。
季荞其实也没想到还能用这种方式挣钱,抱住凌霁狠狠亲了几大口,她说:“你太厉害了,找个有学问的对象就是好,以后我们金店肯定能挣到钱,你的这笔启动资金,一定能帮我们开成连锁金店。”
橙橙仰着小脑袋:“……”爸爸妈妈亲亲,没带上他。
他立刻抗议,拉着凌霁衣摆说:“你们俩忘了还有个儿子吧。”
凌霁弯腰把他抱起来,不过橙橙没亲他,马上斜着上半身凑到季荞身边,连亲妈妈好几下。
凌霁说:“荞荞,无论做什么都得稳扎稳打,不能急功近利,你有理想是好事,最好不要把挣钱当做唯一的追求跟目标。”
虽然有教育她的倾向,季荞还是很感动,说:“可你还是拿这么多钱支持我,没有一丁点反对,你真是太好了。”
凌霁温声说:“我觉得这事儿合理靠谱,肯定会支持你。”
季荞担心他又开口给她上思想政治课,马上说:“挣钱当然不是唯一目标,我从事的工作跟开金店都是我感兴趣的,工作是情怀,开金店是要挣钱。”
凌霁赞同说:“你能这样想挺好的。”
这时听橙橙说:“爸,你真有钱,能不能给我买麦芽糖?”
凌霁抽出一张纸币告诉橙橙:“能买五百个麦芽糖,可以摆满你的小床。”
这几乎超出橙橙的想象力,他眼睛瞪得溜圆,差点流口水,说:“可真多。”
凌霁问:“儿子,知道爸爸是怎样挣到钱了吧。”
橙橙当然听懂了,说:“卖专利。”
凌霁趁机教育他,说:“有知识有文化才能卖专利,你不是想吃麦芽糖吗,得自己挣钱,你要好好学习才能挣到钱。”
橙橙眨巴着大眼睛,两只眼睛像小逗号一样看向老爹:“……”
小家伙突然哧溜一下从爸爸怀里钻下来,跑到自己床上,盖上小被子,闭上眼睛说:“我睡着了。”
凌霁转头对正抿着嘴笑的季荞说:“挺好,你看他这不就主动去睡觉了吗,他都这么大了,不要惯着他还总哄睡,不用管他,你可以去画图纸了。”
季荞笑道:“就是,那小子怎么那么美呢,睡觉越来越晚,哄睡也太费妈了。”
她先把钱收到保险箱,一部分作为租场地跟打制柜台等的费用,一部分要汇款给孟思乡,她边关保险箱边说:“我去画图了。”
橙橙:“……”
啥意思,爸爸只是想让他赶紧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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