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一路上,许西辞心里一团乱麻。
工作关系经常出差,他在京市也一直有固定的落脚点,君豪的商务套间就是他常驻点之一。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会儿沈如云能进他住的房间,更不知道她这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知道如果沈如云在他的落脚点出了问题,那他和沈如云之间就更洗不清,即便他自觉清清白白,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就是会不自觉浮想联翩。
又一次因为红灯停下,许西辞一拳砸在了前座的椅背上。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许西辞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又多嘴开口宽慰,“许总,您别太担心,我觉得沈小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在京市这几日,一直是他给许西辞开车,也不止一次载许总与沈小姐一起。
他不知这位沈小姐是何背景,老板也没表过态,但他猜测这位年轻貌美的沈小姐,或许是许总养在京市的小情人。
他知许总已有家室,也常听这圈子里给老板们开车的同行们私底下议论他们这些有钱人私生活很乱,女人为了争宠上位更是什么方法都能使。
“许总,您这是关心则乱了。您想啊,如果沈小姐真有什么紧急事的话,找您也是来不及的,不如报警或者拨120更快一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关心则乱?
许西辞一时百口莫辩,他对沈如云是关心吗?他明明只是被架在这个位置,迫不得已而为之。
他不是没想过这可能又是沈如云的小把戏,可转念又想毕竟沈如云又不是傻子,堂堂沈家大小姐,怎么会以伤害自己为代价而仅仅是换他暂时上不去这班飞机呢?
他不敢赌这种不合理的可能性,如果他明明接到了沈如云的求救却无动于衷地按计划赶往机场,到时候她真出了什么事,他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我这么说也是宽慰您。”看许西辞脸色好像更难看了,司机觉得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赶紧又转了话锋,“许总,您放心,下个路口就到了。”
许西辞点了点头,一时沉默,没再说话。
五分钟后,车在君豪门口稳稳停下,许西辞推开车门一下车,竟就有酒店工作人员迎了上来。
“许总,沈小姐正在您住的套房里,不过她好像出了很严重的问题,我们尝试了提供帮助,但是她一直反锁着门,不给我们进去也不准我们报警。您快去看看吧,我们也只能干着急没办法了。”
说话的时间有人已经提前按了电梯,许西辞走到电梯间的时候电梯门已经打开,那工作人员引着他进了电梯,帮他按下了楼层就先退了出来。
出了电梯又继续有人接应,引着他直奔之前的套房,还不忘跟他汇报沈小姐最新的状况。
许西辞被人簇着站到门口,立马有人轻敲房门向里面喊道:“沈小姐?您快开开门吧,许总他过来了,您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得马上送医院。”
里面一片安静,没有回应。
边上敲门的人又看着许西辞道:“许总,要不您说句话吧,沈小姐她不相信我们。”
许西辞只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从下车到现在,他什么都来不及做,每一步都有人帮他做好,又簇着他快些做出下一步的回应。
他本能抬手,轻扣了两声房门,声音有些发涩,“如云?我来了,不要闹了,先开门好吗?”
众人屏息等了几秒后,只听到门内“咔哒”一声,房门从里面拉开一半。
许西辞看着沈如云苍白着一张小脸,全身虚浮,眼尾通红,她软着声垂首道歉,“对不起,学长。”
这句话好似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下一秒,沈如云双目一合,整个人摇摇晃晃就要倒下来。许西辞慌忙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拦腰抱起。
抱着人往电梯间去,身后一众慌乱的“沈小姐,您没事吧?”的声音此起彼伏,吵的许西辞头疼。
电梯到一楼,酒店的车子已经准备好了,许西辞抱着人直接坐上后排,急促道:“快,去最近的医院!”
接诊的医生一直冷着脸,看不出情绪,慢条斯理地安排沈如云做了一长串的检查,最后才推进vip病房。
沈如云被妥善安置,一切算是尘埃落定,许西辞终于从一片混乱中抽身,向医生询问沈如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挺严重的,要是送的再迟些可就不是现在这个结果了。”那医生错开视线,垂首看着手里的病历,“患者身体一直比较虚弱,脾胃状态也不好,急性肠胃炎又撞上生理期,当然疼晕了。”
所以她不是装的。
许西辞面色凝重地重回病房,医护已经给沈如云挂上了吊瓶,她昏昏沉沉睡着。
许西辞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会儿,终于缓过劲儿来,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人给他定今晚最晚一班飞宁宜的机票。
过了一会儿,病床上有窸窣声响起,许西辞收了手机,走到床边,看沈如云已经转醒。
“好些了吗?”他站在床边,垂眸淡淡地问沈如云。
沈如云手捏着被子,双目无辜又可怜地看着他,“学长,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回宁宜去了吗?”
许西辞抿唇没否认,“如云,你醒了的话就给家里打个电话,我没办法陪你很久,今晚我必须回宁宜。”
“我、我不知道还能打给谁。”
沈如云眼眶再次蓄起眼泪,泪眼婆娑地看着许西辞的眼睛,声音虚弱,“爸爸心里只有公司,他才不会关心我在哪里,哪怕知道我在医院也只会随便派个助理过来。”
“我妈妈也不要我了,学长,我没有能依靠的人了。”
许西辞面色紧绷,没有接话。
沈如云又道:“学长,就一晚、一晚行吗?这里这么大,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冷漠脸,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我一个人真的好害怕,你就陪我一晚上行吗?”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你怎么能——”许西辞没有回答,但她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房间出事,这事需要一个解释。
沈如云咬唇看着他,声音极低地向他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你别怪酒店工作人员,是他们以为……”
她没继续说下去,但许西辞听得明白,在京市的几天沈如云天天出现,也难怪酒店的那些员工会误会。
“我只是想在你离开京市前亲自给你煲个汤的,真的,我煲汤技术可好了。”
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就从她眼角滚落,沈如云语气委屈极了,“可是我不知道你走都不告诉我,我一直在等你,结果——”
许西辞一时无言,这几日在京市被折磨的厉害,离开京市他的确没和沈如云打招呼,说起来也算是他没有礼数。
“学长,你真的要丢下我一个人吗?”沈如云颤着声又问。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沈如云泛红的眼眶,他不想答应,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顾菀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过来,许西辞这才意识到,按照正常的行程,他早该落地宁宜了。
他紧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不知道该怎么向顾菀解释,刚刚那一点对沈如云的负罪感荡然无存。
他罪该万死,竟然因为沈如云的突发状况,就忘记跟顾菀说没上飞机,到现在还没有到家,她一定很担心自己。
沈如云看着他一脸焦急地出了病房,不复之前的楚楚可怜,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对不起老婆。”
电话接通后,许西辞好像除了这句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他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他的情绪几近崩溃,这段时间在京市,他已经骗了顾菀不知道多少次。
他该如何和顾菀开口说自己是因为沈如云的原因才忽略了她的事,他明明知道顾菀需要他,她一个人回了新家,明知道她有心理障碍,可自己却不能及时回去陪她。
他开不了这个口,更不敢提沈如云的名字。即便他真的问心无愧,对沈如云没有任何想法,可也还是觉得自己今晚的行为伤害了他最爱的人。
他连真话都不敢说,借口漏洞百出,顾菀还是无条件信他,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明明受委屈的是她,却还是她温柔地安慰自己工作要紧,她没关系的。
电话挂断,许西辞绝望地捂着脸,眼眶湿濡。沈如云的事他真的不想再管了,明明顾菀才是他想要负责任的人,他对顾菀才是真正的满心愧疚。
他彻底情绪崩溃,黑着脸重回病房,告诉沈如云自己现在就要离开回宁宜。
沈如云哭的越发凶了,一个劲儿地求他别走。
许西辞面上没有松动,转身想要离开病房,身后突然扑通一声,沈如云从床上跌落,连带着输液架一起哐当倒地。
门外碰巧是之前接诊的医生经过,迅速推门进来查看情况。
许西辞无措地站在一旁,沈如云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再次痛到晕厥,医生不知道检查出了什么问题,要求立刻将沈如云推往手术室紧急手术。
许西辞请医生联系沈如云的直系亲属,却被告知患者提供的联系方式无法联系上人,所以他作为陪护不能走,必须在现场等进一步结果。
现场混乱,许西辞终究还是没能踏上回宁宜的航班,手术室里的情形也不容乐观。
手术后,医生单独找了许西辞谈,告诉他沈如云是因为情绪崩溃引发的宫颈大出血。
对方向他暗示,沈如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下午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入院也没有得到充足休息,再加上情绪持续崩溃,才会酿成悲剧,她很有可能以后都没办法生育。
离开前,对方再次叫住他,“你该对她负责。你明明清楚,这其中你要担着什么责任。”
许西辞脑子一片空白。手机里,顾菀的消息再一次发了过来,许西辞没接医生的话,垂眼去看手机屏幕。
【老公,别担心我哦,你在京市安心工作就好,明天的校庆我会帮你跟老师们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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