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短信内容的刹那,顾菀按门铃的手骤然僵住,手心发麻,一时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大门在这个时候突然从里面打开,许西辞站在门内,看着她呆呆的在原处一动不动,向前迈了一步,勾手捏了下她的脸颊软肉,温声问她,“怎么啦?”
许西辞的动作让顾菀转瞬回神,她迅速收了手机,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塞到他怀里,不想许西辞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又转而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到家啦?”
许西辞一手兜住所有东西,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揽着她进屋,“楚临月微信说送你上楼了,我就算着时间过来给你开门。”
低头看到手里的打包盒,“给我带的?谢谢老婆。”
顾菀扯了个笑,心不在焉地陪他在餐桌边坐下,眼神呆滞地看着许西辞拆了打包盒坐下,脑子里反复循环刚刚那条短信的内容。
到底是谁这样无聊地给她发那么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对方想要做什么,仅仅为了败坏她的好心情吗?
“今天的电影不好看吗?”许西辞看的出来顾菀回来后的兴致不太高,和往常与楚临月出去玩后回来的状态全然不同,“怎么不开心?”
“没有。”顾菀用力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不过是个文艺片,基调比较压抑。”
许西辞点了点头,“那下次我们一起去看个轻松点的好不好?”
他倾身过来摸了摸顾菀的头发,“别受今天这个片子的影响,乖,有老公在呢,别不开心。”
“嗯。”顾菀朝他贴近了些,双手主动揽着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肩头,突然鼻子有些酸。
如果发短信的人是为了让她不开心,那好吧,对方成功做到了。
陪许西辞吃完晚饭后,顾菀强迫自己忽略掉短信的事,去书房接着走漫画情节,许西辞洗了水果装盘进来喂她吃。
中途,门铃响了,是他预约的快递寄件的收件员上门,趁着他离开的时机,顾菀又试着用他微信搜了下那个号码,不是好友,是个临时新号,微信还没有注册账号。
她手指移到拨号键上,有一瞬冲动地想要不直接回拨个电话过去,问问对方想要干什么算了,可转念又一想,既然对方特意用的新号码,又怎么可能会暴露身份同她通话呢。
思来想去,顾菀只能猜测会不会有可能是因为昨天的那一场同学聚会引来的误会。
那条短信传递的情绪很明显,发短信的人很不喜欢她,或者说很不喜欢看到许西辞和她相爱。
反思昨日她与许西辞的相处,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是不太妥。
大家是很多年未见面的同学,各自经历过什么都不得而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感情平顺,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楚临月那般无条件包容她,自然也会有对感情抱着悲观态度的人。
怪她因为多日未见许西辞,昨天一时冲动了些。就算夫妻平日里在家再恩爱,也不该在同学聚会上过多表现。
也许恰巧就是有见不惯的,对她和许西辞昨日的举动不光是有微词,更可能是厌恶至极,以至于结束了也要给她发这样的短信发泄下内心的不满。
冷静下来,顾菀并不准备将短信的事告诉许西辞,不开心的事情她一个人消化就够了,何况如果许西辞知道了短信内容,一定会追究到底。
顾菀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也不愿意去怀疑任何一个人,明明昨日大家聚在一起那么快乐,实在不值得因为这样的小事而毁了同学情谊。
她一向擅长选择性忘掉一些不愉快的记忆,匿名短信的插曲很快便过去。
—
自京市返回宁宜后,许西辞最近刻意未安排出差行程,他每晚按时下班,陪顾菀一起吃饭,晚上两人一同窝在沙发上,或是陪她看一些连载动漫,或是偷偷嫉妒地看着顾菀给苹果头准备生日贺册。
这样简单美好的生活让他倍感珍惜。
只是同时伴随着不安。
午夜梦回,许西辞常常回想起在京市的那晚,沈如云的手术结束后被推出手术室,她的脸色惨白得可怕,情绪却冷静得诡异。
莫名的,许西辞时常想起当晚她在知道自己可能以后很难怀孕后红着眼眶却是笑着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形容不出来的情绪,或许是凄败。
许西辞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怪自己。
第二日,对于许西辞要回宁宜的事,沈如云也没有阻止,不哭也不闹,直到许西辞离开前,她才开口问了他一句,“学长,你还记得我生日时许我的一个愿望吗?”
她似乎是在极力压制着哭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崩溃,“我想现在兑现,我希望学长能够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和任何人说,可以吗?”
终于能够离开京市,许西辞没有想象中的一身轻松,沈如云的这个秘密就此成为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时日推进,他也从刚返回宁宜时一直隐隐担忧沈如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歇斯底里地再次出现,到几乎忘记了那把悬在他头上的利刃。
就在这个时候,她出现了。
那天下了班,许西辞如往常般驱车回家,快进小区大门时手机突然进了个未存号码的来电,属地是宁宜。
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地接通。
“学长,惊喜吗?”沈如云的声音顺着车载蓝牙扩散到整个车厢,全方位强行破入他的耳膜,“我到宁宜了,突然感觉一切好陌生,好像在这除了你一个人也不认识。你能来接我吗?”
她浅浅夹着笑意的声线,却让许西辞那瞬像是被恶魔掐住了脖颈,一个猛地急刹,车子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如云,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叫车。”许西辞尽力压制着情绪,让声音听上去正常一点。
“可是我还是想要你亲自来接我诶。”沈如云声音依旧娇媚如丝。
“我不太方便。”许西辞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们明明应该有共识才对。在京市时候,他的确可以亲自去接她,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玩一整天也都行,但这里是宁宜。
既然逢场作戏就不该见光,更不该影响彼此原有的生活,“顾菀还在家等我一起吃饭。”
电话那端沉默一瞬。
“学长,宁宜天气不太好,好像要下雨了。”沈如云长长叹了口气再出声,“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下雨,我的刀口都会疼。”
许西辞顿时哑口无言,像被针刺破的气球,半月前的那些记忆尽数复苏。
“那我在这等你,不见不散。”沈如云说完这句,电话就断线了,许西辞再拨回去,显示手机已经关机。
突如而下的利刃让许西辞觉得自己快要被沈如云逼疯,他抬起头就能看到自家的那扇窗户,他能够想象到顾菀此刻正盘坐在沙发上等他回去一起吃饭的画面有多温馨。
许西辞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压制着情绪先给顾菀发了条临时需要加班的消息,然后调转车头往机场的方向去。
这段时间,他时常觉得自己像是暂时逃离笼子的鸟,获得了久违珍贵的限定自由。
紧绷的神经只有在将顾菀紧紧拥在怀里的时候才彻底放松,爱人的怀抱能治愈他忘记京市的一派荒唐,满心满眼只有他和顾菀的温馨小家。
只是此刻,家近在咫尺,可他却回不去。
星耀资本在宁宜所设分部框架已定,沈如云要常驻宁宜。许西辞载着她要去的是她在宁宜的住处,清河府。
很巧,离他的公司很近,不过三公里的距离。
出乎许西辞的意料,一路上沈如云并没有主动同他说话,好像真的只当他是个网约车司机。他心情更复杂,沈如云的种种举动他完全看不透,更招架不住。
车子停进清河府,沈如云松开安全带,转过头看向许西辞,淡淡低声道了谢。
许西辞看到她眼底泛红,眼神里的哀怨提醒着他一切是他先对不起的她。
沈如云也没有要求他帮忙把行李送上楼,自己利落下车取了行李,隔窗同他道别,“学长,谢谢你今天来接我,给你添麻烦真不好意思。手机没电关机了,我赶着上楼充电给爸爸打电话报平安,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许西辞沉着脸坐在驾驶位上,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羸弱的身影拎着笨重的行李箱,缓缓往单元楼里去,犹豫了下,还是将车熄火,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三两步追上去,接过沈如云手里的行李箱,“你才手术没多久,我来拎吧。”
沈如云松开手,缓步走在他边上,沉默片刻后开了口,声音虚浮,“我知道,晚上让学长去机场接我是我任性了,耽误了你和学姐的约会,我向你道歉。”
许西辞脚步顿了下,“没事。”
“我也不是故意的。”沈如云又继续,“以前朋友和我说,每次从外地返家都会有人接的感觉很幸福。学长,以后宁宜会是我的新家,第一次回家,我也想要感受一次,什么是有人接的家的感觉。”
许西辞垂首沉默,他同情沈如云的心境,也知是自己有愧于她,但他清楚地知道,家的感觉他给不了。
“像哥哥一样。”沈如云适时补了句,“学长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拎着行李箱跟着她上楼,到门口正准备开门之际,沈如云手里的东西突然洒落一地,她蹲下来捡东西的间隙,仰头对许西辞道:“密码是3078,学长你先开门。”
许西辞点了点头,手抬了下,指尖快要按到3的时候,犹豫了下又缩了回去。“还是你来开门吧,地上东西我来捡。”
沈如云拾东西的手顿了下,继而缓缓站起身,“也行,麻烦学长了。”
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许西辞连带着行李箱一起送进门口玄关处。沈如云去冰箱给他递了瓶水,问他要不要在客厅坐会儿歇一歇。
许西辞拒绝后她也没说什么,利落送他到门口。
回到车里,许西辞给顾菀打了个电话,算了下时间,大概二十分钟后到家。电话里,顾菀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不似平日那般轻快,只淡淡嗯了声。
许西辞自然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也知是自己的不对。
路过转角的花店,他停车下来,细心地替她挑了一束洋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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