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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敦妃竟一头撞死了
季瑾悠被十八皇子突然爆发的哭嚎声吓得一抖, 手里攥着的几粒葡萄都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她摊开两只小胖手,一脸错愕,两眼茫然:“我也没打你呀。”
大的那个在那扯着嗓子嗷嗷哭, 小的这个在这镇定无比地为自己解释, 七公主被逗得扑哧一声笑了, 把小奶团子抱进怀里, “不关我们小九的事。”
“又哭, 又哭,你看人家小九。”八公主一脸嫌弃地把十八皇子抱起来,不算温柔地拍着他的背, 往远处走。
季瑾悠实在不理解十八皇子为什么突然大哭着喊救命, 她坐在七公主怀里, 仰着小脑袋问:“七姐姐, 十八哥哥这是怎么了?”
望着那双懵懂天真的大眼睛, 七公主越发觉得好笑, 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脑袋, 敷衍道:“没事,十八就是胆子太小了。”
这样的嘛, 季瑾悠扭头看了一眼走远的八公主, 还是无法理解:【统统, 我不过就牵了一下他的手,他就吓哭了, 那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统统分析道:【许是你先前打十五皇子的时候,有点凶, 他这才怕你。】
【应该是这样,】季瑾悠觉得有道理, 深刻反省自己:【那以后,我还是不要随便打人了。】
八公主抱着十八皇子走出去好一段距离,才把他哄好,她耐着性子问了半天,才问明白,原来十八是把桶桶当成鬼了。
她翻了个白眼,伸手戳戳他脑门:“你个蠢蛋,敢情先前我那一大堆话全都白讲了是吧,我不都说了嘛,桶桶不是鬼,你就当他是神仙,没什么好怕的。”
十八皇子战战兢兢,眼泪汪汪,抽抽搭搭,“可他,他说咬,咬死我呀。”
八公主:“那是吓唬你的,桶桶是个好神仙,你和小九多玩几回,多听听他说话就知道了。”
想到刚才那个桶桶神仙说咬死他时那凶恶的语气,十八皇子不大相信,搂着八公主脖子,扁扁嘴又要哭:“八姐姐,我要我母妃。”
八公主失去了耐心,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再哭我揍你了啊。”
十八皇子不想挨揍,只好委屈巴巴憋了回去。
八公主又哄了一会儿,等他不哆嗦了,抱着小男孩回到凉亭,往地上一放,把他往前一推,命令道:“去,和小九玩一会儿。”
季瑾悠生怕他再哭,这回就站在桌边静静看着他,一动没敢动。
十八皇子等了好一会儿,见那个桶桶神仙没来咬他,他这才鼓足勇气走到小九面前,牵起她的小手:“小九。”
季瑾悠笑了,踮着脚尖从桌上拿了一块红豆酥递给十八皇子:“吃糕糕。”
十八皇子接过,咬了一小口慢慢嚼着吃了,一块香甜软糯的糕点下肚,他弱小的心灵就被治愈了,裂开嘴笑了:“甜的。”
见他笑得憨憨的,还挺可爱,季瑾悠抬起小手够着她脑袋摸了摸:“乖哦。”
一个小小孩还要去哄小孩,七八公主都被逗笑了,齐齐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脑袋,学着她的语气夹着嗓子说:“乖哦。”——
十五皇子离开御花园,磨磨蹭蹭走回秋华宫,可到了门口没有进,在门外犹豫了好一会儿,又转身跑走了。
他一口气跑出去好远才慢下来,耷拉着脑袋在皇宫里头绕上一大圈,腿都走酸了,才又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他特意找了个无人之处,躺在地上快速滚了几圈,弄得一身是土,这才回到秋华宫。
一进院门,就见敦妃正坐在廊下,望着院门口方向发呆。
他脚步一顿,远远站着,可等了好一会儿,敦妃也没有喊他,他硬着头皮上前请安。
敦妃看着面前的男孩,眼神复杂,许久未应。
十五皇子一直拱手弯腰,静静等着。心中暗暗期待敦妃发现他一身脏兮兮,把他拽过去拍两巴掌,再骂几句。
可好一阵子,敦妃也没出声,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可眼神却有些空洞,仿佛又不是在看他。
敦妃贴身嬷嬷见状不对,凑过去低声提醒:“娘娘,小殿下回来了。”
敦妃回神,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玩累了吧,回去歇着吧,我让人给你送点心和饮子来。”
“是,孩儿告退。”十五皇子心中失望,恭敬行礼,转身走了。
刚走几步,又停下,转过身来,扯了扯衣摆,撒谎道:“母妃,儿臣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衣裳弄脏了。”
敦妃轻轻摇着手里的扇子扇风,目光看向远处:“一件衣服而已,脏了就脏了,脱下来,让宫女拿去洗了就是。”
十五皇子眼中闪过落寞和难过。
许久之前,他也是从树上摔下来,那回衣裳还没有现在这么脏呢,母妃却立马把他抱进怀里,先是从头到脚检查一番,见他无碍,狠狠拍了他一巴掌,说他怎么那么顽皮,随后抱着他哭了,说吓死她了。
可这次,他浑身上下都是土,母妃却连问都不问一句吗?
母妃真的不关心他,也不再爱他了吗?
小男孩不甘心,又说:“母妃,孩儿最近没有认真读书。”
敦妃拿着扇子轻轻挥了下,面无表情:“无妨,去歇着吧。”
“您不责罚儿子吗?”十五皇子眼神变得黯淡。
敦妃身边的嬷嬷注意到这个细节,下意识看向敦妃。
可敦妃似乎没有任何察觉:“你开心就好,下去歇着吧。”
十五皇子眼中霎时间涌上眼泪,低下头,恭敬道:“是。”
望着那飞快跑走的小男孩,嬷嬷脚下迈了一步想去追,可看了一眼神情淡漠的敦妃,最后还是作罢,叹了口气,低声劝道:“娘娘,事已至此,您这又是何必呢。”
娘娘的妃位是靠十五皇子才得到的,陛下对娘娘的那份看重,也源于娘娘和淑妃的深情厚谊,还有对十五皇子如亲生母亲一般的疼爱。
淑妃已死多年,娘娘如今这么做,于事无补不说,还会把十五皇子推远,娘娘糊涂啊。
听嬷嬷又这般说,敦妃眼神晦暗,语气带着怨恨:“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一想到,原本我也能有个自己的孩子,我就不甘心。”
嬷嬷私下里劝了不知道多少遍,可敦妃就像魔怔了一般,一直陷在这件事情里面出不来,无论怎么劝都没用。
看来,娘娘这个心结只能等她自己打开了。嬷嬷叹了口气,低头站好了,不再说。
十五皇子跑回居住的偏殿,把门一关,一身脏污的外衫一脱,往地上一丢,鞋子一踹,扑到床上,钻进被子,缩成一团,呜呜哭出声——
御花园里,七八公主带着两个小的又玩了一会儿,见太阳越发毒辣,就带着小九起身,说要回去。
季瑾悠四下里瞅了瞅,也没瞅见有人来找十八皇子,就问他:“十八哥哥,你一个人敢回去吗?”
十八皇子摇摇头,老实回答:“不敢。”
想着他胆子那么小,季瑾悠便看向两个姐姐:“悠悠想送十八哥哥回去。”
七八公主想着也顺路,便点头说好,于是四人带着几个宫女出了御花园,往回走,先把十八皇子送回去,这才回了明珠宫。
刚坐下,芙蓉宫里的大宫女红雨就来了,请安之后笑着说:“七公主,八公主,娘娘给九公主做了几身衣裳,让奴婢来接九公主过去试试。”
八公主问:“母妃只让接小九一个,没说也让我和七姐也过去?”
红雨答道:“娘娘没有特意交代。”
七公主和八公主对视一眼,想着还要去皇后那里说敦妃的事,便点点头,把怀里的小胖姑娘放到地上:“小九,你先去母妃那里,晚一点我们来找你。”
“好。”季瑾悠乖巧点头,跟着红雨出门。
见胖乎乎的小姑娘腿太短,生怕她走得太累,红雨要抱,季瑾悠拒绝了。
金杏等在外头,见小主子出来,也上前来抱,季瑾悠还是拒绝了,“悠悠自己走。”
小姑娘愁得不行:【统统啊,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喜欢抱我,再这么抱下去,我要胖成球了。】
系统:【我们悠崽胖成球也可爱。】
对于系统无条件地觉得她可爱,季瑾悠已经习惯,摇摇小脑袋,不再说话。
一行人跟随小姑娘的脚步,晃晃悠悠,溜溜达达走到芙蓉宫。
皇贵妃正在榻上摆弄那几件小裙子,听到红雨禀报,一转头,见到矮墩墩的小姑娘从门口走进来,她立马笑了:“小九来了。”
“悠悠给娘娘请安。”季瑾悠规规矩矩行礼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皇贵妃看着歪歪扭扭的小胖姑娘,稀罕得不行,上前一把将人抱起,摸摸她的小手,又摸摸她的小脸,嗓子又夹了起来:“小九可想母妃了?”
又香又漂亮的娘娘谁不想呢,季瑾悠伸手搂住皇贵妃脖子,和她贴了贴脸,“悠悠想娘娘。”
奶呼呼的小姑娘甜甜地说想她,皇贵妃心花怒放,笑得一脸慈爱:“好孩子,母妃给你做了几条裙子,快来看看。”
皇贵妃抱着小姑娘到榻上,拿过一条新做的小裙子给她换上,大小肥瘦都刚刚好。
小姑娘家哪个不喜欢新衣服呢,季瑾悠穿着漂漂亮亮的小裙子转着圈给皇贵妃看,笑得见牙不见眼:“悠悠好看。”
见小姑娘笑眯眯夸她自己好看,皇贵妃和屋内几人都笑了,皇贵妃伸手捏捏小姑娘肥嘟嘟的小脸蛋:“好看,我们小九最好看。”
试完一件,皇贵妃又拿了另外几件,一一给悠悠试过,最后让她自己挑一件穿,季瑾悠就挑了件粉色绣了桃花的。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一件粉裙子,整个人都粉嘟嘟的,皇贵妃忍不住抱着亲了好几口。
对皇贵妃这毫不掩饰的真心喜爱,季瑾悠觉得她要做个懂得礼尚往来的好孩子,凑上去回亲了皇贵妃一口,亲得皇贵妃开怀大笑。
皇贵妃将小姑娘放在地上,牵着她的小手往外走:“走,母妃带你去看猫猫狗狗和鸟鸟兔兔。”
季瑾悠仰起小脑袋:“嗯?”
听着那声满是疑惑的小奶音,皇贵妃笑着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两个小揪揪:“去看了就知道了。”
到了院中角落,就见那里拿木板做栅栏,临时围起来一块。
皇贵妃松开小九的手,轻轻往前推她:“去吧,自己去看。”
季瑾悠走近,探着小脑袋越过低矮的栅栏一看,又惊又喜,皇贵妃没说错,真的是猫猫狗狗和鸟鸟兔兔,除了笼子里那只浑身绿色的鹦鹉,剩下的都是小崽崽。
没想到皇贵妃准备了这些,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转过身,小手指着栅栏里,奶声奶气问:“娘娘,是给悠悠的吗?”
皇贵妃笑着点头:“给我们小九的,看看可喜欢。”
小太监把栅栏移开,季瑾悠迫不及待走进去,先抱起那只在吃青草的小兔崽。
小兔崽还在嚼着青草,三瓣嘴一动一动好有趣,季瑾悠摸了摸它,把它放回装满青草的筐里,让它接着吃。
随后抱起那只哼哼唧唧,在她脚边拱来拱去的小黑狗,毛茸茸的小狗狗,她一抱起来就不叫了,老老实实趴在她臂弯里。
季瑾悠抱着它晃了晃,又蹲下去把那只橘黄色的小奶崽抱了起来。
皇贵妃见小姑娘喜欢,笑着说:“小九喜欢的话,就都养着。”
季瑾悠点点头,又摇摇头,依依不舍地把小猫和小狗放下,又蹲在笼子前看了看那只鹦鹉。
看了一会儿,起身,走回皇贵妃身边,仰着小脑袋,一本正经道谢:“悠悠喜欢,谢谢娘娘,可悠悠不要。”
小姑娘明明是喜欢的,为什么又不要,皇贵妃不解,可见小姑娘小脑袋突然耷拉下去,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便也没再多问,把她抱起来往回走:“不要就不要,改天母妃再让人找别的来给我们小九。”
季瑾悠在心底叹气:【统统,我好喜欢的,可我只能活六十六天了,回头我死了,它们该想我了,你说,要是我能一直活着,那该多好。】
小动物也是有感情的,短短几十天活头,又何必让它们认了她做主人,回头又被她抛下。
系统没有胳膊,不然肯定要抱一抱小姑娘,【我可怜的悠崽儿。】
一听小姑娘这话,皇贵妃心头一酸,原来小九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养的,这孩子,怎么这么善良啊。
她把小姑娘紧紧搂进怀里,找了个借口:“这些小东西瞧着怪有趣的,就先养在母妃这里,你七姐姐和八姐姐也喜欢这些小玩意,回头你们有空就过来陪它们玩。”
这样行,季瑾悠点点小脑袋:“好。”
皇贵妃把小姑娘抱进门,进到寝殿,把她小鞋子一脱,放进那一张围栏小木床里,笑着说:“这小床,是你八姐姐小时候用过的,如今刚好给我们小九用,往后玩累了,就歇在这里。”
小姑娘坐在铺了粉色被褥,挂了粉色帷幔的小床内,心中暖暖的,抱着小拳头朝皇贵妃作揖:“悠悠谢谢娘娘。”
皇贵妃坐在小床边,看憨态可掬的小姑娘,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小九瞧着可真像年画上的娃娃。”
红雨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嘛。”
皇贵妃又说:“小九,母妃还让人给你做了个秋千架,过两日就能装好,到时候你就多来母妃这里玩可好?”
季瑾悠当然愿意在芙蓉宫多露脸,点点小脑袋:“好。”——
七公主和八公主来到凤仪宫,拉着皇后把敦妃和淑妃的过节讲了。
皇后听得颇为唏嘘:“那回宫宴上,我瞧见敦妃对十五说话时,目光闪过冷意,我还当我看错了,原来竟是真的。”
“当年淑妃和敦妃两人形影不离,关系就像我和你们母妃,可谓是真心相待,没想到,背后竟还有这样的纠葛。”
想到那从来不哭的熊孩子坐地大哭的可怜样,八公主追问:“母后,那十五以后怎么办,还让他认敦妃做母妃吗?”
皇后叹了口气:“这事比较麻烦,十五是淑妃临终前亲手托付给敦妃的,玉牒上也做了记录。更何况,前些年,敦妃对十五那也是尽心尽力,一直拿他当亲儿子来对待的,不好冒冒然就把二人分开,那样对谁都不好。”
七公主有些着急:“母后,可是敦妃如今变了呀,她想害死十五。”
八公主:“是啊是啊。”
皇后:“你们先别着急,我量敦妃仍旧舍不得十五,不会,也不敢谋害皇子。”
七公主:“即便她不敢害十五性命,可要是一直这样下,可能真的像桶桶说的那样,十五就被她养废了。”
皇后见两个不省心的今日竟然懂事了,颇感欣慰:“好了,莫急,本宫知道了,容本宫想一想。”
七八公主点头,静静坐在一旁候着。
皇后略微思虑一番,喊了丹桂进来,吩咐道:“丹桂,你去秋华宫把敦妃和十五皇子喊来。”丹桂应声,出门去办。
皇后又吩咐七八公主:“你们俩去芙蓉宫,把小九接来,等敦妃听过桶桶说话,我再把这事摊开来讲,看到时候她怎么说。”
若是以前发现这种事,皇后许是会遮掩一番,尽力调和那母子二人的关系。
可如今不一样了,既然十五皇子听到了桶桶的话,保不齐哪天敦妃自己也能亲耳听到这些,那她就没必要在这浪费心力去琢磨如何应对,还不如干脆和敦妃挑明,之后看她怎么说再定。
七八公主一听,立马应好,起身去了芙蓉宫——
芙蓉宫,皇贵妃将小九抱在怀里,拿了各式各样的玩具哄孩子玩。
季瑾悠为了哄皇贵妃开心,特别捧场,不管她拿出什么玩具,她都拍着小巴掌说喜欢。
刚开始,皇贵妃见小姑娘欢欣雀跃的小模样,以为她当真喜欢,可后来看出来了,这孩子是在这哄她呢。
她感叹小团子小小年纪竟懂得人情世故,又赞叹她如此聪慧,转念想到小姑娘的处境,便了然。
有如嫔这个存在感极低的母妃,连带着小九在陛下面前也不受宠,可不就得从小学着看人脸色嘛。
皇贵妃心疼小姑娘,在她小脑袋上亲了亲,让人把堆了一榻的玩具收了,张罗着摆膳吃饭。
一顿饭下来,皇贵妃又是把小姑娘抱在怀里,从头喂到尾,季瑾悠连手都没动一下,只管张嘴。
小姑娘吃饱之后,抱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感叹:【统统,我现在不光不用自己走,连饭都不用自己吃了,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个小猪。】
【小猪也可爱。】系统说道,随后还惟妙惟肖地学了两声猪叫。
季瑾悠被系统逗得突然笑出声,笑完忙抿嘴看向皇贵妃。心道糟糕,她这么抽冷子笑,皇贵妃会不会起疑。
皇贵妃假装不知情,伸手摸摸小姑娘头上的小揪揪,给她找了个台阶下:“我们小九这是吃开心了?”
季瑾悠松了一口气,黑黝黝的眼睛弯了起来,小手拍了下小肚子:“悠悠吃开心了。”
话音刚落,七八公主就进了门,两人给皇贵妃请安,季瑾悠则站起来给两个姐姐请安。
“小九,吃饱饱没呀?”七公主抱起小九,和她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
八公主抱住皇贵妃胳膊假装撒娇,凑到她耳边把敦妃的事三言两语简单说了,末了说:“母后让我们来接小九过去。”
皇贵妃一听敦淑二妃还有那样一段纠葛,顿时来了兴趣,“我和你们同去。”
说罢,起身,“小九啊,母妃有点吃多了,咱们去母后宫里走走可好?”
芙蓉宫的饭菜实在太可口,季瑾悠吃得也有点儿多,点点小脑袋,“悠悠也走走。”
说罢,从七公主腿上出溜下来,自己穿好小鞋子,迈着小短腿就往外走。
“慢着些。”皇贵妃急忙去追。
被落在后面的八公主挎住七公主胳膊:“七姐,我怎么觉得母妃不爱我了呢。”
七公主斜她一眼:“你都多大个人了,还和小九争宠。”——
四人带着一群宫女来到凤仪宫,敦妃带着十五皇子先一步已经到了。
皇贵妃故作意外道:“呦,敦妃和十五也在呢。”
两人起身,给皇贵妃请安,季瑾悠又随着两位姐姐给敦妃请安,随后几个孩子又按照大小相互请安,见了一圈的礼,众人终于落座。
皇后对小九招手,笑得一脸温柔:“小九,到母后这里来。”
季瑾悠走过去,皇后把胖乎乎的小姑娘抱到腿上坐着,捏着她肉乎乎的小手,问了和皇贵妃同样的问题:“小九可有想母后?”
季瑾悠小脑袋往皇后怀里一靠,小奶音甜甜的:“悠悠想娘娘了。”
皇后贴贴她的小脸,笑着说:“好孩子,母后也想你。”
“小九可吃饭饭了?”
“吃过了。”
“吃的什么呀,跟母后说说。”
“肉肉,菜菜……”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毫无营养地聊了起来,皇贵妃带着七八公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听着,都在暗中打量坐在对面的敦妃和十五皇子。
小男孩没了往日里那幅作天作地的熊劲儿,红着眼睛,塌着肩膀,失魂落魄地坐在敦妃身旁,一言不发。
十五皇子心中忐忑不安,六神无主。想到先前八皇姐和他说的话,他大概猜到皇后娘娘喊他和敦妃娘娘来是为了什么。
他既怕皇后娘娘让他和敦妃分开他又怕皇后娘娘让他留在敦妃身边,他既舍不得敦妃这个母妃,也不想被她害死。
众人心思各异,全都沉默不言,静静等着小九和桶桶说话。
唯独敦妃,此刻还是局外人,面对眼下的情况一头雾水。
往日皇后若有事,都是只喊她一个,除非年节,不然很少会将她和十五皇子一起喊来。
可喊了她们来又不说话,只坐在那里逗九公主,先是不停问小姑娘很多废话,随后又拿了水果喂她,就把她们母子二人扔在这里干坐着,好像全然忘了她们一般。
皇后一向赏罚分明,却素来宽厚大度,几乎从未刻意刁难人,可今日突然这样,到底是有何用意?
难道是她敲打她?想到她对十五皇子的态度变化,敦妃心中一凛。可再仔细一想,她自认在人前,她做得和以前一样,并没有授人以柄。
还有皇贵妃带着两个公主,貌似是在喝茶,可那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充满探究,又是为了什么?
就在敦妃满心困惑不解,正准备开口问问皇后可有事要吩咐时,就听在那抱着个李子啃的九公主开口说话了。
【统统,那个黑着脸的,就是敦妃吗?】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礼数,竟然当面议论长辈。敦妃心中不悦,微微蹙眉,看向小姑娘。
系统翻了翻人物梗概:【对啊,就是她,悠崽我跟你说哈,后来十五皇子不是闯祸被贬为庶民了嘛,敦妃也因教导不利,被打入冷宫了。】
一道陌生的男子声音突然出现在耳畔,说的又是这么震撼的消息,敦妃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没端住,直接掉在裙摆上,得亏她反应快,立马捡起来,可温热的茶水已将裙摆打湿了一大片。
还不等她弄明白那男声是怎么一回事,就听九公主又说话了,不不不,她不是说的,她压根就没张嘴啊。
【那也没什么意外的。】想想原来十五皇子的结局,季瑾悠感慨。
系统又说:【后来十五皇子不是死在街头了嘛,消息传回宫中,又传到冷宫,敦妃后悔了,想想自己这失败的一生,竟一头撞死在她住的屋内,那时候阖宫乱糟糟的,没人留意到她,也没人给她收尸,等多日之后被人发现,她已经臭了,咦~】
季瑾悠正在啃李子,一听这话,想象力极其丰富的她不禁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胃里顿觉一阵翻江倒海,连忙趴在榻边:“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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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慧妃与人起了冲突, 孩子没了
敦妃震撼无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十五闯祸,被贬为庶民, 最终死在街头?
夜深人静, 她心中涌起不甘和愤恨时, 心里也曾冒出个念头, 就让那孩子没了才好。
可此刻当真听到这样的结局, 她脑中浮现出那个还抱在手里的奶娃娃,满眼都是她,软乎乎喊她母妃的情景, 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还有, 她被打入冷宫, 自己撞死, 还、还臭了?
略微想象一下, 敦妃胃里也是一阵翻涌, 立马拿帕子捂住嘴, 偏过头去,无声呕了一下。
见敦妃一副骇然的神色, 十五皇子习惯性跟着起身, 想去抱她, 问一声母妃你还好吗。
可脚下刚挪了一步,便反应过来如今的局面, 脚步顿住,再也走不动, 心中难过得不行。
原来不光他死了,敦妃娘娘也死了, 还那么惨,男孩寇口裙依五而尔期无二八衣追肉文补番车文心中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揪了起来,几乎无法呼吸。
方才那个桶桶说,敦妃娘娘后来后悔了,那就是说,她其实还是爱着他这个儿子的对不对?
一想到还有这个可能,小男孩的眼神又亮了,心中再次升起希望,眼巴巴看着敦妃。
系统见把悠悠恶心得快吐了,当即自责忏悔:【对不起悠崽,我错了,我一时忘了你还是个小崽崽了。】
【没事。】季瑾悠胃里难受得紧,趴在榻边又呕了一声,实在没力气多说话。
皇后忙伸手把小姑娘抱起,让她横趴在自己腿上,轻轻抚着她的背。
心中不禁怨怪那个桶桶,说敦妃死了就说她死了,怎么当着这么小的孩子说臭了那样的话,这是三岁的孩子该听的嘛。
皇贵妃也起身走过来,伸手把小姑娘小手里还攥着的李子接过来放一边,又从宫女手里接过水杯,等在一旁。
季瑾悠在皇后腿上趴了一会儿,缓过劲儿,坐起来,【统统,我突然这样干呕,是不是太不礼貌,要是大家问我,我该怎样说才能糊弄过去?】
系统犯了错,声音弱弱的:【要不,你再装个病?】
季瑾悠觉得不行:【不好吧,我前两天为了帮大嫂嫂喊太医,刚装过一回的。】
要是装多了,别回头哪天她万一真不舒服,到时候该没人信了。
见系统也没办法,小姑娘小脑袋里飞快运转,想给自己突如起来的行为找个合适的借口。
皇贵妃看了一眼皇后,赶紧把水杯喂到她嘴边,替她找好了托辞:“这破李子太难吃了吧,都把我们小九吃得快吐了。”
八公主配合地拿起一个李子咬了一口,呸一下吐了,脸皱巴成一团:“真难吃,难怪小九要吐,我都想吐。”
季瑾悠心中纳闷,刚才她吃的李子可甜了,一点都不难吃啊。不过她也没声张,赶紧就势点点小脑袋:“李子太难吃。”
这边几人围在榻边,对着小姑娘嘘寒问暖,关切地哄着。
敦妃和十五皇子静静在地上站着,各自心中百转千回。
皇后抬眼看了一眼二人,见小九喝了水之后脸色好了些,摸摸小姑娘的小脑袋,吩咐七八公主:“这屋里头太闷,你们俩带着小九出去透口气。”
七八公主知道,大人们这是要说事了,点头应好,抱起小胖姑娘就往外走。
皇贵妃叮嘱:“找个阴凉的地方,别晒着了。”
等三位公主离开,皇后转头看向还站着的母子二人。
敦妃被皇后探究的目光盯着,连忙跪地磕头:“皇后娘娘,嫔妾有罪。”
她不知道九公主和那个男子是怎么回事,可听了她们的对话,她瞬间反应过来,皇后几人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显然,她们早已经知道了她的那些事。
虽然现在十五还没出事,可事已至此,她那些肮脏心思已经人尽皆知,她只有请罪。
对皇嗣存了谋害之心,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皇后绷着脸:“说吧。”
敦妃跪地,把她和淑妃的恩恩怨怨,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包括她对十五的真心疼爱,以及后来心态的变化。
一开始,她还很平静,可后来讲到十五皇子那些事,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十五皇子跟随敦妃一同跪下,听她讲那些过往,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低声哭个不停。
好一阵子,敦妃讲完,静静跪在那里,等候发落。
皇后先问十五皇子:“十五,知道了这些过往,你可还愿意跟着敦妃?”
十五皇子丝毫没有纠结,当即点头,眼巴巴看向敦妃:“只要母、只要敦妃娘娘还肯要我。”
这孩子倒是重情重义,皇后感叹,决定再问明白些:“你也亲耳听到了,敦妃想过要害你,你还愿意跟着她?”
十五皇子抬起袖子抹了把脸:“我娘亲不小心害得敦妃娘娘落水,有错在先,她也没和敦妃娘娘道歉,母过子担,敦妃娘娘想找我来报仇,我不怪她。”
“更何况,那个桶桶说,我娘亲把我托付给敦妃娘娘,也是想让我孝顺敦妃娘娘,以此弥补她的过错。”
男孩攥紧拳头,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稚嫩的声音掷地有声:“所以,只要敦妃娘娘肯要我,我就还认她这个母妃。”
皇后和皇贵妃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赞赏。
十五这孩子皮归皮,熊归熊,讨嫌归讨嫌,可小小年纪却格外有担当,是个大丈夫。
“你的心意,本宫知晓了。”皇后温声说道,看向敦妃:“敦妃,你怎么说?”
“嫔妾、”敦妃一脸灰白,说了个嫔妾之后,便沉默不语。
她万万没想到,十五那孩子竟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这孩子虽然不是小时候那个软乎乎的小团子了,可他的心却如此赤诚。
那一瞬间,敦妃心中升起自豪。她想拉着这孩子的手,大声炫耀,看看,这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是她教导成这样的。
可一想到自己心中那些不可告人的污秽心思,她又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那一丝自豪感瞬间烟消云散。
这样纯真赤诚的孩子,她不配做他母妃。
见敦妃眼神忽明忽暗,面色几度变化,久久不语,皇后也不催促,反倒安慰:“事关重大,你好生想清楚再答不迟。”
敦妃点头,神情纠结,许久之后,她惶惶不定的目光安稳下来。
她俯身给皇后重重磕头:“皇后娘娘,嫔妾自问,心里那个坎还不曾过去,无法保证还能像最初那般对待十五皇子。况且,嫔妾心思肮脏,已无颜再做十五皇子的母妃,还请娘娘成全。”
十五皇子小身板一直跪得溜直,一听这话,瞬间佝偻了,脑袋垂到胸前,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皇后看了一眼小男孩,心中不忍,和敦妃再一次确认:“你当真想好了?”
听到身旁小男孩的低声啜泣,敦妃顿了片刻,才点头:“是,嫔妾想好了。”
皇后颔首:“十五皇子也大了,早该分宫独住。从今日起,十五就从秋实宫搬出来,搬到景明宫,和十三皇子十四皇子同住吧。”
敦妃跪地磕头:“嫔妾谢过皇后娘娘。”
事情至此,已经没有转圜余地,十五皇子心中所有希望全然毁灭,不再奢望敦妃能够改变主意。
他也不哭了,瞬间安静下来,跟在后头磕头,哽咽着谢恩:“儿臣谢过母后。”
皇后问小男孩:“十五,你可还有话对敦妃说?”
十五皇子挪动膝盖,转身,面对敦妃,庄重地磕了三个头:“十五感谢敦妃娘娘多年教养之恩。”
敦妃面对皇后跪着,并未侧过身来,闻言身体一僵,将头偏到另一侧,不看他,眼泪却瞬间涌入眼眶。
十五皇子直起身,见敦妃看都不看他,他难过的抬手擦了擦糊住眼睛的眼泪,再次重重磕了三个头:“敦妃娘娘,十五替我娘亲淑妃给您道歉,当年的事,对不住。”
八岁的孩子,声音稚嫩,可语气却那么成熟和沉重。
这一声稚气十足的“对不住”,像一把大锤,咚的一声将敦妃心里多年的枷锁凿碎,她再也忍不住,双手捂脸,失声痛哭。
十五皇子强忍着眼泪,起身,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足勇气快速抱了一下敦妃,像小时候那样,把脑袋搭在她的肩上亲昵地蹭了蹭。
随后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着皇后和皇贵妃行礼,“母后,母妃,儿臣先告退,回去搬家。”
皇后目露不忍,“去吧。”
十五皇子低着头,躬身退了几步,转身走出门去,规矩礼仪上,一点儿错处都寻不出。
皇后和皇贵妃从来没见他如此乖巧过,心里都有些堵得慌。
十五皇子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走出殿门,迈出门槛那一刻,小男孩却再也绷不住,大哭出声,撒丫子狂奔跑走了。
听着外头传来难过的哭嚎声,再看一眼委顿在地痛哭流涕的敦妃,皇贵妃和皇后齐齐叹气。造孽呀——
十五皇子一路哭着跑回秋华宫,一进门,看着熟悉的一切,回手把殿门一关,门栓一插,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惊天动地。
外头忙碌的宫女太监听到动静,连忙来敲门,询问发生何事,可他不管不顾只管放声大哭。
哭了好一阵子,直到哭得没力气,这才停下,捞起衣摆擦干眼泪,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捡着自己的衣物用品打了几个包袱,还不忘把床头一直摆着的布老虎拿上,那是他出生后,生母淑妃给他做的,后来旧了,敦妃又给他缝了一层布在外头,这个布老虎,缝着两个母亲的爱,陪了他整整八年。
可如今,他一个母妃都没有了,只有这个布老虎了。
十五皇子身边的小太监去领东西回来,一进院门就被宫人围上,七嘴八舌告诉他小殿下在哭,他忙去敲门,十五皇子把门打开,放他进来。
小太监一见屋里乱糟糟的,吓了一跳,“殿下,您可是在找什么东西,您告诉奴才,奴才来找。”
十五皇子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这才转过身来,看着这个陪了他好几年的太监,挤出一抹笑容:“常兴,我长大了,皇后娘娘让我搬出去住。”
常兴看出小殿下神色不对,想到敦妃娘娘对殿下态度上的变化,也不多问,立马跟着一起收拾东西:“殿下咱们搬去哪里?”
十五皇子:“景明宫。”
常兴点头说好,把两个大包袱背在肩上,又去拎其他的,十五皇子也往身上背。
片刻之后,主仆二人大包小包出了殿门,院中其他宫人见状上前询问,常兴笑着回应:“小殿下要搬去景明宫。”
众人不解。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搬出去?”
“是啊,殿下搬家这样的大事,娘娘不在怎么行,要不等娘娘回来再说?”
看着小男孩决绝的瘦小背影,常兴笑着解释:“殿下去年满了七岁时,就该搬出去住了,如今都多住了一年了,是皇后娘娘下令让搬的。”
众人一听是皇后娘娘的命令,便不再多说,笑着告别。
十五皇子一路低着头往外走,出了秋实宫的门,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转身就走,直奔景明宫——
七八公主抱着季瑾悠出了凤仪宫,刚走一会儿,就见小姑娘睡着了。
八公主看着怀里的胖娃娃,笑着低声说:“七姐你看,小九睡着了像个小猪。”
七公主笑着横她一眼:“你别说小九,你小时候也这样胖的。”
八公主不服:“七姐你不过比我大一岁而已,你怎么知道。”
七公主:“我听母后和母妃说的呗。”
八公主不信:“七姐你瞎说,我怎么没听说……”
姐妹二人小声吵吵吵,一路吵着回了明珠宫,把呼呼大睡的小胖姑娘放到床上,两人一左一右歪在小姑娘身边,也跟着眯了一觉。
等到睡醒,文昭帝那边就来人传话了,说让三人去崇德殿用晚膳。
七八公主连忙给小九重新梳了头发,抱着出门,季瑾悠想自己走,可两个姐姐不让,你抱一会儿,我抱一会儿,一路抱着走。
文昭帝忙完一天的政务,累得脑袋快炸了,于是把皇后喊了来,问问她今日小九和那桶桶可聊了什么。
皇后也不隐瞒,把敦妃和淑妃的事,还有十五皇子搬去景明宫的事都说了。
皇帝虽说平时对皇子公主们比较严厉,可却很护犊子,一听敦妃竟然起了害十五的心,当即黑脸,一拍桌子:“去,把敦妃给朕贬……”
九五之尊,金口玉牙,说出去的话很难再收回来,皇后急忙打断:“陛下,您先别急,先听臣妾说。”
皇帝:“你说。”
皇后:“陛下,此事敦妃做的是不对,可淑妃也有错在先,也不能全怪敦妃不是。”
作为一个母亲,今天看到十五哭成那样,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看得出,那孩子对敦妃还是有感情,是依赖的,可见敦妃以前对他是真好。
同时,作为一个女人,看着敦妃的痛苦,她也能感同身受,替她难过。
敦妃本性不坏,即便她一年前就已经知道事情真相了,可这一大年了,她也并未对十五皇子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来。
若是哪一日她幡然悔悟,而那时,十五仍旧愿意认她的话,说不定二人还可以做回母子。
毕竟,十五刚出生时,敦妃就帮着淑妃一起照顾了,整整八年的母子之情,无人能够替代,也没那么容易磨灭。
文昭帝一想到要是没有小九,十五可能就废了,他心里头就窝火,冷哼一声:“那你说怎么办?”
皇后耐心劝道:“臣妾是觉着,他们母子缘分,兴许还没尽呢。不如先这样,不做任何处理,就先这样放一放,本来按着年纪说,十五也早该搬出来了。”
“陛下,一想到桶桶说的,这阖宫的人都要排队领盒饭,最后也没剩几个,臣妾这心就发慌。”
“既然咱们生活在宫斗文里,臣妾觉得,大家到最后都死了的原因,可能关键就在这个“斗”字上,若是所有人都不斗,那是不是就都能活下来。”
“所以臣妾就想,往后遇到什么事,咱们先缓缓,别急着处置,陛下您说呢?”
文昭帝还没当够皇帝,他当然不想死,想都没想就点了头:“皇后说的在理,就依你。”
皇后松了一口气,“臣妾代敦妃谢过陛下。”
文昭帝扶起皇后,拍拍她的手:“这后宫,就是朕的皇后最能顾全大局,这么多年,多亏有你,朕才能安心于前朝。”
“陛下谬赞,臣妾没有您说的那么好。”皇后温柔浅笑,可在心里却学皇贵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要真觉得她这么好,守着她过不就完了,又何必左一个右一个不断地往后宫添新人。
文昭帝嗔道:“皇后何必过于自谦,在朕心中,皇后就是……”
薄情寡义的男人,鬼话连篇,皇后懒得听,突然哎呀一声打断他,“陛下,臣妾还忘了和您说了,大皇子妃有喜了。”
大皇子是陛下第一个孩子,第一个孩子的感情总是不一样的,何况大皇子文武皆能,恭谨孝顺,他还是颇为喜爱这个大儿子的。
只不过这么多年,他一直无所出,让他也颇为忧心。
听到这事,文昭帝心情大好,大手拍着皇后肩膀,哈哈笑着:“好,好,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文昭帝也是个能征善战的武才,力道不小,一高兴没控制好力道,一巴掌拍在皇后肩上,拍得皇后身子一矮,差点儿坐地上。
幸亏皇后下意识伸手抱住文昭帝腰,这才站稳,气得她嗔了一句:“陛下,臣妾哪能经得住您这样拍。”
随着两人年纪越来越大,皇后几乎很少在文昭帝面前露出这副小女人姿态,这样一句怨怪十足的话语,勾得文昭帝想起两人刚成亲那阵的温馨时光,心中一甜。
他哈哈笑着,牵着皇后的手往外走:“走,咱们去迎迎小九,若是过了这个重阳,小九好好的,朕就立太子。”
皇后猛地看向文昭帝,她刚说完大皇子妃有孕,陛下就说立太子,这说的可是要立大皇子?
皇后心中一喜,有心试探着问问,可想到陛下多疑的性子,又按捺下去,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往外走。
刚走到殿门口,就见那两个不省心的玩意竟然用四条胳膊搭成个椅子,抬着小九一颠一颠走进院门来。
胖嘟嘟的小姑娘两只小胖胳膊搂着两个姐姐的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光是看着,心情就跟着好起来。
帝后二人都笑了,齐齐松开牵在一起的手,不约而同朝着小姑娘伸出手去,异口同声道:“小九来。”
这该死的默契,让两人不禁对望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七八公主没想到皇帝和皇后竟然走出门来迎,立马把小九放在地上,三人行礼请安。
文昭帝喊了起,随后弯腰对着小九招手:“过来父皇这
忆樺
里。”
季瑾悠走上前去,仰起小脑袋,看着高大的皇帝,甜甜地喊了句父皇。
文昭帝乐得合不拢嘴,伸手掐着小姑娘的小胖腰把她抱起来,“小九,可有想父皇啊?”
季瑾悠点了点头,算作回应。陛下你昨儿还不认识我,今儿就想让我想你,那怎么可能的。
皇后在一旁见了,想起她问同样的问题时,小姑娘贴着她的脸说想娘娘,她不禁得意地笑了。
看吧,小孩子才最真诚,想谁的话毫不掩饰,不想就只点点小脑袋,连句话都不说的。
皇帝抱着小九往里走,皇后带着七八公主跟上,八公主左右看看,没见到皇贵妃,好奇问:“母后,我母妃没来吗?”
走在前头的文昭帝冷哼一声:“朕最近不想见到她,她来做什么。”
八公主想起先前自家母妃气得陛下差点儿叫太医的事,朝着七公主偷偷做了个鬼脸,不敢再说话。
七公主捂嘴偷笑,伸手掐了她一下,示意她乖点。
季瑾悠纳闷:【统统,你说昨儿陛下到底是为什么对皇贵妃发那么大脾气呀,竟然连见都不想见了。】
系统:【谁知道呢,老皇帝也好意思,亏得皇贵妃当年还真心爱慕过他,两人也曾浓情蜜意好一阵子的,没想到他最后竟为了别的女人把人家皇贵妃赐死了,可见也是个人面兽心的。】
季瑾悠感叹:【陛下的妃子们可真倒霉。】
文昭帝听着一娃一桶暗戳戳骂他,反省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不对。
毕竟,皇贵妃已经知道最后是他赐死了她,可却连闹都没闹一下,也不曾怪他,可见,她心中还是有他的。
文昭帝哪里知道,当一个女人连怪都不怪你的时候,那就是对你彻底死心了。
他自作多情地想了一番,吩咐梁全:“让人去趟芙蓉宫,把皇贵妃请来一同用膳。”
梁全应是,转身去吩咐。
很快,皇贵妃来了,先是走到陛下面前好一番请罪谢恩,那刻意讨好的姿态,和她往日的做派截然相反。
皇帝神经大条,可也从她那温柔小意的话里听出了阴阳怪气,气得一阵阵心梗,“行了,赶紧起来吧。”
众人刚落座,就听梁全匆匆进来禀告,说慧妃宫里来人报喜。
一个妃子来报喜,那就是怀上了呗。皇后和皇贵妃对视一眼,皆是蹙眉。
文昭帝心情不错,便点头:“进来吧,朕倒要听听,今儿还有什么喜事。”
慧妃宫里的嬷嬷进门来,挨个请安之后,笑着道贺:“老奴恭贺陛下,恭贺皇后,恭贺皇贵妃,慧妃娘娘有喜了。”
文昭帝一听,乐得拍掌,“当真,这可是大喜事。”
皇后和皇贵妃齐声道:“恭喜陛下又添龙子。”
这话文昭帝爱听,哈哈笑着起身,脚步匆匆往外走:“皇后,你带着孩子们吃,朕去瞧瞧。”
季瑾悠纳闷:【统统,这个慧妃到底有什么本事,为什么陛下这么喜欢她的。】
系统嗤之以鼻:【她哪有什么大本事,不过就是会拍马屁而已,每次老皇帝去她那,她都尽挑老皇帝爱听的话说,他能不喜欢她嘛。】
季瑾悠:【会说话也是本事,她知道陛下喜欢听什么话,也更是大本事。】
皇后看向皇贵妃。听听人家小九说的,三岁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竟然不懂,非得总跟陛下对着干。
皇贵妃不以为然。谁稀罕,委屈自己讨好一个男人,她才不干。
季瑾悠又问:【那这个慧妃到最后活下来了吗?】
系统翻了翻:【没呢,人物梗概提示,最终结局也是个死。】
季瑾悠:【那她的孩子呢?】
系统:【按照资料显示,这孩子压根就没生下来,说是与人起了冲突,孩子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没了。】
季瑾悠:【是和谁起的冲突?】
033
第三十三章:慧妃的孩子跪没了
文昭帝刚走出去几步, 还没出殿门,就听一娃一桶又聊起来了,聊的还恰好是慧妃,顿时来了兴趣。
他本想回去听一会儿, 可那样显得太过刻意, 于是放慢脚步, 大步流星改为小碎步, 背着手, 磨磨叽叽往外挪。
挪过屏风之后,立马不走了,侧身站在那, 耳朵贴着屏风, 仔细听。
听到桶桶说慧妃是因为会拍马屁才得他宠爱时, 他嘴角抽抽, 这话说的, 说他喜欢听马屁, 那岂不是说他昏庸。
他每天绞尽脑汁处理那么多政务, 在朝堂上还要和那些大臣们斗智斗勇,累都快累死了。
回到后宫就想找个地方歇歇, 找个人说几句体己话, 可皇后整日不是忙宫务就是忙孩子们的事, 很少有时间搭理他。皇贵妃又一天□□他翻白眼,说句话不噎死他誓不罢休。
慧妃就不一样了, 说话总能让他开心,他多宠爱她一些怎么了, 他就想图个心里舒坦,这有什么错, 怎么能算昏庸呢。
听到小九说慧妃会说话算是大本事,他不住点头,深表认同,心中很是高兴。
看看,这就是他生的闺女,心胸开阔,格局够大,要不是小九是个女娃,他都想立她为太子了。
文昭帝还没高兴一会儿,就听桶桶又说,慧妃的孩子不曾生下来,和人起冲突,没了。
不是,那个和慧妃冲突的人到底是谁啊?
不光文昭帝,就连皇后,皇贵妃,七八公主都是同样的疑惑。
系统认真翻了翻手上的资料:【梗概上具体没写是谁,但看这意思,应该是个大人物。】
季瑾悠分析:【大人物,那后宫比妃位大的,就是皇后,皇贵妃,和两位贵妃了,到底是谁呢?】
对啊,到底是谁啊?众人心急火燎。
系统:【不知道哎,目前为止,剧情还没解锁。】
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给他来个不知道?文昭帝这个气,恨不得回去,把那个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桶桶揪出来,摇着他的肩膀仔仔细细问清楚。
七八公主被吊起胃口,却又没了下文,也恨不得把桶桶薅出来打一顿。
皇后和皇贵妃倒算淡定,坦白地说,她们都瞧不上那个曲意逢迎的女子,不管她是怀了孩子,还是没了孩子,她们都不关心。
季瑾悠早已习惯了系统这样,也不再问,抬头看向桌上的美味佳肴,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统统,今天的饭菜好丰盛啊,不知道我母妃吃的什么,要是陛下能把我母妃喊来吃一顿就好了。你说,要是待会儿等大家吃完,我给我母妃打包带回去一些,皇后娘娘会不会让。】
系统鼓励道:【你问问呗,反正我们悠崽这么可爱,谁会忍心拒绝呢。我就是没有手,不然我们悠崽即便是要天上的月亮,我都能给你摘下来。】
七八公主齐齐翻白眼,没有手你在说什么大空话。
皇后和皇贵妃对视一眼,都有些心疼小姑娘,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还惦记着她母妃。
是啊,就像桶桶说的,这般可爱善良的小团子,这要是忍心拒绝,那得多么狠硬的心肠。
只是小姑娘太过聪明,送菜也不能送的太过刻意。
皇后略一思量,想起十五皇子,便吩咐丹桂:“陛下应该不回来用膳,这么多菜也吃不完,每样装一些,装上两份,一份给送去妙云轩给如嫔,顺便告诉她小九在陛下这用膳。”
“一份送去景明宫给十五皇子,那孩子今天刚搬出来独住,怕是心情不大好。”
其实皇后不是怕十五皇子心情不好,是考虑到,今天这孩子是哭着跑走的,敦妃走的时候也眼睛通红,后宫里头各个都是人精,估摸着一猜就能猜到个大概。
她担心那些个捧高踩低的,回头再慢待了那孩子,让他受了委屈,她这样看似简单送个菜,却也是告诉其他人,她看重这孩子,不得随意欺负和怠慢。
以前她着实不怎么喜欢那孩子,可今儿一看却是个性格率真,看重情义的,尤其是今日他竟代淑妃给敦妃致歉,那份担当,让人不由敬佩。
陛下方才说,过了重阳节要封太子,若当真是大皇子坐上储君之位,往后也需要兄弟们的辅佐,共同治理守护这江山,十五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值得用心培养。
皇贵妃虽然还不知道陛下要册立太子一事,但也觉得十五是个堪当大任的,至少比她家那个动辄撒娇不靠谱的小六强多了,点头附和:“多送些。”
丹桂应是,去拿碟子和食盒回来装菜。
没想到皇后还想着自家母妃,季瑾悠很高兴,转身对着皇后行礼谢恩:“多谢娘娘。”
皇后笑着握住小姑娘馒头一样的小胖拳头,笑得合不拢嘴:“小九乖,快吃饭饭。”
季瑾悠一直盯着丹桂的手,看她夹的都是平时妙云轩见不到的菜,放下心来。
皇后和皇贵妃见小姑娘一双大眼睛一直跟随丹桂的手,猜到她为何这般,都忍不住笑。
等丹桂提着两份食盒出门,季瑾悠为了感谢皇后和皇贵妃,笨拙地用筷子给两位娘娘分别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娘娘吃。”
“哎呦,我们小九有心了。”皇后笑着把小姑娘抱到腿上。
“我们小九好懂事,都知道给母后和母妃夹菜菜了。”皇贵妃夹着嗓子说,把菜夹起来放进嘴里,边嚼边点头:“我们小九夹的菜好香啊。”
皇贵妃夸人的语气实在是太夸张了,季瑾悠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
七八公主被皇贵妃细声细气的语调惊得寒毛直竖,筷子都差点掉了,八公主哀怨道:“母妃,您要什么时候和儿臣这么说话,儿臣指定乖乖的。”
皇贵妃看了一眼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当即翻了个白眼,“你看你,只顾着自己吃,可曾给本宫夹过菜?还想让本宫这么温柔对你,做梦。”
八公主当即放下碗筷,起身端起面前的汤盆,隔着桌子往前一送:“来,母妃,这一大盆儿臣都孝敬您。”
看着八公主耍宝,众人哈哈哈都笑了。
文昭帝趴在屏风上又听了一会儿,见屋里众人热热闹闹地开始吃饭,小九和桶桶再也不聊了,他抓心挠肝地走了。
走在路上,想到自己在的时候,气氛严肃沉闷,他一走,那屋里就一片欢声笑语,文昭帝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怎么感觉他是个局外人呢。
不过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去看看慧妃,顺便再叮嘱她几句,别和他人起冲突——
文昭帝来到落霞宫,一进院门,就见慧妃等在殿门口,正翘首以盼。
一见到文昭帝,慧妃立马笑意盈盈迎了上来:“臣妾给陛下请安。”
文昭帝扶起慧妃,怎么打量怎么舒心。
看看,慧妃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他,永远都是满眼崇拜,笑脸相迎,还怪他对她多有宠爱,怪得着嘛,真是。
慧妃一脸娇羞地望着文昭帝,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陛下,臣妾有了您的孩子。”
“朕知道了。”文昭帝拍着她的手:“慧妃辛苦了,走吧,进去说话。”
二人相携进殿,慧妃又关切地问:“陛下可曾用膳?”
文昭帝:“不曾,刚摆上,朕一听说你有喜了,立马过来瞧瞧你。”
慧妃一听,开心地笑了:“臣妾也不曾吃,那陛下就留下来用膳可好?”
文昭帝想着崇德殿里,皇后已经把他那一份送出去了,一句都没提要给他留,在心里冷哼一声,点头:“朕今日就留下陪你。”
慧妃眉欢眼笑,张罗摆膳,两人坐在一处,温情脉脉地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文昭帝拉着慧妃的手,隐晦打听她最近可与哪位嫔妃有过节。
慧妃说一切都好,最后忍不住问:“陛下,可是有哪位姐姐或妹妹去您那里告了臣妾的状?”
文昭帝见她目光忐忑,忙安抚:“不曾,你莫多想,朕就是觉着,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若是遇到什么事,你同朕说,朕替你做主,切莫直接与人起冲突,一切以孩子为重,可知?”
慧妃安下心来,窝进文昭帝怀里,抱着他的腰,笑得一脸甜蜜:“陛下您对臣妾真好,您就是臣妾的天,是臣妾的主心骨,要是没有您,臣妾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这直白又赤|裸的吹捧,以往总是会逗得文昭帝哈哈大笑。
可此刻,他却有些笑不出来,慧妃的这些话,细细一琢磨,还真听不出太大的诚意,可不就是那桶桶说的,拍马屁,慧妃这是把他当傻子哄呢?
这么一细想,慧妃的这些迷|魂|汤,还不如皇贵妃的白眼来得舒心呢。
慧妃小鸟依人抱着文昭帝劲瘦的腰,依然像平时那样,左一句右一句说着好听的话,全然没有察觉文昭帝脸上没了笑意。
文昭帝又听了几句甜言蜜语,把慧妃从怀里拉出来,淡淡笑着:“你如今有了孩子,早些歇息,朕还有些奏折没批,这就回去了。”
文昭帝常年忙于政务,陪她吃个饭就走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慧妃知道留不下,可还是撒娇地说:“陛下,您就不能留下来陪臣妾一晚吗?”
若是以前,文昭帝最喜欢慧妃这种撒娇粘人的姿态,总是要好声好气哄几句。
可今儿也不知是什么了,他竟觉得有些烦,竟有些怀念起皇后的端庄大气来,只撂下句朕忙,抬脚就走了。
那速度快的,等慧妃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出门去了,慧妃忙起身恭送。
等人走后,慧妃起身,喊了门口一直站着的贴身嬷嬷进来:“嬷嬷,我今儿可是有哪里不对?或是那句话说错了?”
慧妃自打进宫,每回陛下来她这里走了之后,她都要和自己的贴身嬷嬷复盘一番,总结当日的表现,以便下回能更好地哄陛下开心。
嬷嬷细细想了一下,答道:“不曾啊,娘娘今儿一切正常。”
慧妃也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捂着肚子纳闷道:“那陛下为何好像突然不高兴了?”
嬷嬷安慰道:“陛下不是说忙嘛,许是前朝有什么烦心事,您别多想。”
慧妃还是觉得不对,低头认真回顾自己的一言一行。
怕她多思伤神,嬷嬷又劝:“娘娘,方才老奴去崇德殿报喜的时候,那头刚摆膳呢,老奴听里头的动静,皇后和皇贵妃带着几位公主都在,可陛下一听您有喜,立马就过来了,可见陛下对您的看重。”
慧妃一听陛下为了见她,将皇后和皇贵妃都撇下,心中惊喜:“当真?”
嬷嬷点头:“老奴何时骗过您,您快好生歇着,莫要再多想,安安稳稳生下皇嗣才是顶顶要紧的。”
“嬷嬷说的是,”慧妃点头,又欣喜道:“方才陛下也说,让我一切以孩子为重,可见陛下十分期盼我腹中孩儿呢。”——
文昭帝回到崇德殿时,所有人都走了。
他喊来留在殿内服侍的小太监:“皇后可有留什么话?”
小太监摇头:“不曾。”
文昭帝挥手让小太监退下,走到罗汉床前坐了,他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轻轻叹了口气。他怎么突然觉得有些凄凉呢。
呆呆坐了一会儿,他出声:“梁全,去,把九公主给朕接来,陪朕下棋。”
梁全下巴都要惊掉,那么小的孩子,她会下棋吗?
惊讶归惊讶,圣命难为,梁全只得应是,转身往外走。
梁全刚走了几步,文昭帝又喊住他,“罢了,这么晚了,小九也该睡了。”
说罢起身,往书案那里走:“去给朕煮一壶茶来,朕要批奏折。”——
明珠宫,七八公主正围在一个大浴盆前,给胖乎乎的小姑娘洗澡。
季瑾悠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洗,可七八公主怎么可能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自己洗,待会儿呛着水可怎么办。
两人一个往小姑娘身上撩水,一个抓着小姑娘的头发以防打湿,配合默契,很快就给小姑娘洗好了澡,随后给小姑娘擦干,穿好寝衣,抱着回内室。
两人也轮番去洗了澡,换了寝衣,刚准备就寝,思画就进来禀报,说如嫔来了。
季瑾悠本来躺好了,一听这话,一个咕噜翻身坐起来,惊讶道:“我母妃来了?”
七八公主盛情邀请她留下住一晚,她想着要提醒七姐姐早睡,就答应了,让跟了一天的金杏回妙云轩和母妃说一声。
金杏回来时,说母妃知道了,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功夫,母妃竟亲自来了。
“快请进来。”七公主也有些意外,穿好外衫,抱着小姑娘去了外间。
如嫔看着七公主怀里的小团子,忙笑着上前,将人抱过来,冲七公主解释道:“悠悠长这么大,夜里从来没离开过我,我怕这孩子哭闹,过来瞧一眼。”
方才金杏回去一说悠悠被七八公主留在明珠宫,她第一反应就是替悠悠高兴,当即收拾了衣服让金杏带来,
可金杏一走,她在安安静静的屋内坐了一会儿,心里就开始没着没落起来,思虑再三,还是放心不下,决定来看一眼。
七公主理解如嫔,毕竟小九这么可爱,她们都舍不得,何况如嫔这个母亲呢。
她笑着说:“如嫔娘娘,是我和小八冒失,就这么把小九留下来了,让你担心了。不过小九可乖着呢,一点都没闹。”所以,可千万别说把她接走。
季瑾悠其实更想回妙云轩睡,可她还得提醒七姐姐,为了让如嫔安心,她伸手搂住如嫔脖子,和她贴了贴脸:“母妃,悠悠就和姐姐睡一晚,明天就回去。”
小丫头还算有良心,如嫔笑着拍拍小姑娘的小屁股:“好,那明儿一早母妃来接你。”
季瑾悠点头:“好。”
见到人好好的,如嫔放下心来,又叮嘱几句,把小姑娘还给七公主,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开。
还好,没说要抱回去。七公主松了一口气,抱着小九回屋,往床上一放。
八公主正趴在床上看话本子,见两人回来,抬头问:“如嫔娘娘来做什么?”
七公主伸手把她手里的话本子抢下来,往枕头底下一藏:“没事,就是来看看小九。”
八公主伸手去够话本子:“我还没看完呢。”
七公主按住她的手:“我也没看完,我们先哄小九睡觉,待会儿一起看。”
季瑾悠躺在两人中间,一听这话,立马翻了个身,眼急手快地就把七公主枕头下的话本子掏了出来,抱着话本子往床上一趴,用圆不隆冬的小身体压住了。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堪称迅猛,看得七八公主哭笑不得,两人侧身躺在小姑娘两侧,好笑地看着她。
八公主伸手摸摸小姑娘圆乎乎的小脑袋,故意逗她,“我们小九也爱看话本子,那你给姐姐念念好不好?”
七公主横她一眼,念什么念,小九还不识字呢。
季瑾悠侧头看着八公主,奶呼呼的声音格外认真:“悠悠不看,姐姐也不看,太晚了,睡觉。”
小小年纪,说的话老气横秋,八公主被逗得哈哈直乐,轻轻掐了掐小姑娘的小脸蛋,“七姐你看,我们小九好凶哦,姐姐好怕怕。”
七公主却反应过来,小九是在提醒她,她心头一暖,感动得不行,伸手将小姑娘搂住,在她毛乎乎的小脑袋上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好,七姐姐不看,我们早些睡。”
八公主也明白过来小九的用意,是的,七姐身体最重要,她立马躺好:“小九说的对,我们要好好睡觉觉。”
七公主怕小姑娘硌得慌,伸手把话本子从小姑娘身体下拿出来,唰一下撇出去好远,把灯一熄,躺回去,将软软糯糯的奶团子抱进怀里揉了揉,“小九,你真是七姐姐的小福星,以后七姐姐绝对不熬夜。”
季瑾悠不知道她怎么就成了福星了,不过七姐姐知道要早睡,总是好事,她一本正经点着小脑袋:“悠悠母妃说,熬夜会生病。”
七公主抱着胖团子又亲了一口:“不熬不熬,坚决不熬。”
为了让操心的小九放心,八公主也附和道:“七姐,往后我盯着你早睡,免得你整天带着黑眼圈,丑死了,别到时候看上个如意夫婿,人家再嫌你丑。”
七公主抬脚踹她一下:“你才丑。”
八公主不甘示弱,回踹一脚:“你丑。”
两个人隔着季瑾悠打起来,你一脚我一腿,你一巴掌我一拳头,打得热火朝天,最后还抢起了孩子。
季瑾悠被两个不省心的姐姐你抱过来,我搂过去,叽里咕噜滚来滚去,咯咯咯笑个不停。
黑灯瞎火的,三个小姑娘闹了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慢慢酝酿睡意。
季瑾悠和系统感叹:【统统,我好喜欢七姐姐和八姐姐呀。】
听着甜甜的小奶音说喜欢她们,七八公主不约而同凑过去亲了小姑娘一口,在心里默默说,姐姐也喜欢你。
【你看,姐姐又亲我。】季瑾悠嘿嘿笑了两声,两条小胖胳膊伸开,伸到两个姐姐脖子底下,搂住她们。
系统:【因为我们悠崽可爱呀。】
七八公主脑袋往过凑了凑,三个小姑娘的脑袋挨在一起。
季瑾悠年岁小,很快就睡着了,小肚皮一鼓一鼓,睡得酣甜。
七八公主小心翼翼把小姑娘伸到自己脖子下的小胳膊拿出来,一人攥着一只小胖手,舍不得撒手,就那么攥着,慢慢睡了过去。
睡得早,隔天清晨,七公主早早就醒来,晃了晃脑袋,只觉得浑身上下神清气爽。
她伸手把睡得四仰八叉的八公主拍醒,和她分享自己全新的感受:“小八,睡好觉的感觉可真好。”
八公主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这可是我们小九的功劳。”
“那当然。”七公主点头,轻声说:“让小九再睡会儿,我们俩起来,到院子里活动活动。”
八公主应好,摸摸小九的小手,下地穿鞋,两人洗漱过后,到院子里去,七公主绕圈,八公主则打拳。
两人刚练了一会儿,天空突然下起小雨来,两人连忙跑回屋。
季瑾悠一觉睡饱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两个姐姐正双手托腮趴在床上盯着她看。
两个姐姐漂漂亮亮,满眼爱意看着她,季瑾悠心情跟着很好,笑出一口小奶牙,小身子一扭翻身坐起来,甜甜地喊了句姐姐。
七八公主欢快地应,又一人抱着亲了一口,随后给悠悠穿衣裳,还为穿哪一件小裙子吵了起来,最后猜拳决定的。
穿好衣裳,两人又给小姑娘梳头发,为着戴哪朵珠花又吵了起来,最后谁也不相让,决定两人选的都给小九戴上。
季瑾悠乖乖巧巧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她们捯饬,闲来无事,她就和系统聊天:【统统,到今天我还能活六十五天了吧。】
系统:【正是。】
一娃一桶平平静静又聊开了,七八公主对视一眼,放慢了手上的速度。
季瑾悠:【今天有什么大事吗?】
系统:【我刚看了,就一件,慧妃的孩子没了。】
七八公主一愣,昨天刚知道有孕,今天就没了,这也太快了吧。
季瑾悠也是有些意外,忙问:【怎么没的?】
系统:【被皇后罚跪,跪没的。】
七八公主一听,齐齐变脸,还不待她们做出反应,就听外头思画禀报,说如嫔来接小九了。
两位公主相视点头,这样刚好,把小九先交给如嫔带,她们去阻止母后。
两人加快手上动作,给小姑娘戴了一脑袋珠花,穿好小鞋子,抱起就走。
到了外间,匆匆和如嫔打了声招呼,把孩子往如嫔手里一塞:“如嫔娘娘,您带小九在这里用早膳,我们有些急事出去办,办完就回来。”
七公主说完,又交代贴身大宫女思画留下来服侍,她们二人脚步飞快就出了门,直奔凤仪宫。
见外头还飘着零星小雨,思画忙招呼小宫女拿着伞去追。
主人都走了,如嫔自然不可能留下来,抱着季瑾悠出门,金杏跟在一旁打伞。
季瑾悠方才被打断,纳闷问:【统统,你知不知道七姐姐和八姐姐这么着急,是干什么去?】
系统说:【不知道啊。】
季瑾悠又问:【刚才你说慧妃的孩子是被皇后罚跪罚没的,那是在哪罚的,什么时候?】
系统接着讲:【在御花园,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季瑾悠想了想,【统统,我想去看看,想办法拦一拦。】
剧情现在已经渐渐脱缰,系统对小姑娘的任何行为都无条件支持:【加油悠崽。】
季瑾悠在如嫔怀里挣扎着要下地:“母妃 ,悠悠自己走。”
如嫔劝了两句劝不住,只好把小姑娘放下。
季瑾悠牵着如嫔的手,往前走,走到岔路口,她拽着如嫔的手就往御花园方向走:“母妃,悠悠要看花花。”
034
第三十四章:大皇子即将到手的储君之位飞了
这阵的雨也不大, 如嫔本也没什么大事,见悠悠很想去,便点头:“好,去看花花。”
季瑾悠着急, 松开如嫔的手, 两条小短腿拼命倒腾。
很少见小姑娘走这么快, 如嫔笑着说:“慢着些, 下雨天, 地滑。”
季瑾悠也不听,一个劲儿在前头跑。
三岁的小姑娘腿很短,又胖, 看着圆滚滚的, 可真要跑起来, 那速度也是够快的, 如嫔和金杏脚步匆匆, 到后来都小跑起来, 才堪堪追上。
如嫔想着先前太医叮嘱过, 小姑娘需得多活动,她也没阻拦, 只叮嘱当心脚下, 就和金杏两个一左一右紧紧跟着, 雨伞打在小姑娘头顶,为她遮雨——
昨天傍晚, 派去大皇子府打听消息的人回来禀报,说大皇子妃的母亲已经到了府上, 寸步不离地跟着大皇子妃,但大皇子那还没查出个头绪。
皇后忧心大皇子妃和孩子, 昨儿晚上辗转反侧,很晚才睡。
早上本想多睡一会儿,可嫔妃们又雷打不动来凤仪宫请安。
她不想见,可身为中宫之主,身体要是有个不舒服,势必又要引来多方关注。
不说嫔妃们要争先恐后来献殷勤,皇子公主们也要来问安侍疾,就连陛下也得来嘘寒问暖一番,说不定还要惊动常年礼佛的太后。
一想到那个场面,皇后心中就烦,思虑再三,只得撑着起来应付。
一屋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你说一句,我笑一声,皇后被吵得头疼。
又想到这一屋子的人,到最后差不多都死没了,而她们还在这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她就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待众人散去之后,郑嬷嬷和丹桂都劝皇后去睡个回笼觉,她却没了睡意。
本想喝杯茶就处理宫务的,可喝了两杯,却依然无法静下心,就带着丹桂和郑嬷嬷出来走走。
她想清静清静,便一个人打伞走在前面,让丹桂和郑嬷嬷跟在远处。
走到一处盛开的栀子花丛前,皇后停住脚步,看着那洁白的花朵,想到之前的茉莉花一事,越发烦躁。
忽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就是嫁给这样一个薄情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后院,归拢他后院的那些女人?
这么多年,她扪心自问,她算得上是个合格的皇后。
虽然为了稳固后位,对那些同她耍阴谋诡计的嫔妃们,她也下过狠手。
可她从来不曾主动陷害过谁,更没有害过哪一个孩子,更是下了死命令,伤害皇嗣者必定重罚。
所以,这么多年,但凡生得下来的孩子,除了几个生病夭折的,剩下的皇子公主们加起来一共二十多个,全都活得好好的。
可她这么费尽心力地维护这后宫的安稳和太平,到最后居然全都死光了?
那这么多年,她竭力做一个宽宏包容的皇后,拼命维持这表面的虚假和谐,又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只记得她是一个皇后,都快忘了她自己是谁了。
如果说那个桶桶能给个准话,那她也好有个防范,也能想出应对之策,可偏偏桶桶给的信息有限,又东一棒槌西一榔头的,让她干着急。
而眼下,她最担心大皇子妃,想守在儿子和儿媳身旁,护着自己第一个孙儿出生,可她却连随意出宫都做不到。
这一刻,她无比羡慕寻常百姓,至少一家老小可以时常聚在一起,团团圆圆。
而她身处这皇宫之中,看似享尽荣华富贵和无上尊崇,可她要和那么多女人共同分享她的丈夫,管着那么多不是她的孩子的孩子。
而她想守护自己的儿孙,却没法办到,想想一股挫败感就油然而生。
皇后心绪烦乱,盯着眼前的栀子花,久久伫立。
就在此时,前头月亮门外传来一声娇笑。
皇后蹙眉,抬眼望去,却看不见人影。
紧接着,那道听起来无比开心的声音再次传来:“嬷嬷,你看铃铛戴着这花可好看?”
皇后听出是慧妃的声音,皱了下眉,举着雨伞,转身就走。
她此刻不想见人,尤其不想见到这个只会溜须拍马,什么时候见到她,都要虚情假意恭维好一阵子的慧妃。
可还不等走出几步,月亮门那里冷不丁地蹿出一只黑猫来,咚的一下撞到她身上。
皇后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脚下一歪,身子往旁边一斜,险些摔倒。
手里的伞摔了出去,踉跄几下站稳,却还是崴了脚,疼得脸色一白。
“娘娘!”丹桂和郑嬷嬷俱是一惊,急忙跑过来,将虚虚抬着一只脚的皇后扶住,“娘娘您可还好?”
“铃铛。”听到动静,慧妃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下从月亮门追出来,见是皇后,神情一愣,都忘了请安。
她只当是哪个嫔妃,没想到竟是皇后。往日这时候皇后都在忙宫务,怎么今儿到这来了。
铃铛冲撞了皇后,这可不是小事,皇后会怎么罚她?
见皇后脸色煞白,脚不敢沾地,而慧妃还在那傻站着,丹桂当即绷起脸来,“慧妃娘娘,您的猫冲撞了皇后娘娘,害得皇后娘娘崴了脚。”
慧妃立马回神,当即下跪:“嫔妾该死,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本来就烦,脚上疼得厉害,心情更加不好,有心训斥几句,刚想张嘴,一想到昨儿桶桶说的那些话,当即脸色一变。
难道桶桶口中那个,和慧妃起了冲突,导致慧妃孩子没了的高位嫔妃,就是她?
这么一想,皇后当即把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起来吧。”
“谢娘娘饶恕。”慧妃叩谢之后,在嬷嬷的搀扶下起身。
皇后见她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可见她脸上丝毫没有歉疚之意,心下不悦:“你如今怀了龙嗣,安胎要紧,那猫就别养了,免得改日它不小心撞到你身上。”
说罢转身,扶着丹桂的手一瘸一拐往前走,“郑嬷嬷,本宫记得,月贵人和芳贵人喜欢养这些猫啊狗的,将那猫抓了,送到摘玉宫去。 ”
“是,老奴这就带人抓了给两位贵人送去。”郑嬷嬷应道,招呼远处站着的两个小太监,一同去追那只黑猫。
见状,慧妃脸色顿时变了,急忙再次跪地,语气焦急:“皇后娘娘,嫔妾知错了,还请您让嫔妾留着铃铛。”
她身边的嬷嬷也跪地磕头,帮着说情:“是啊,皇后娘娘,铃铛是我们娘娘从小猫养到大的,感情深厚,还请您开恩。”
丹桂在心底冷哼。心道,若这慧妃方才听到皇后娘娘的脚崴了,也这般焦急关切,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皇后停住脚步,转过身,冷着脸:“本宫说过的话不会收回,你起来吧。”
慧妃却不肯,眼泪汪汪看着皇后:“娘娘,铃铛犯错,是嫔妾管教不利,请您责罚嫔妾,可是不要把铃铛从嫔妾手里抢走。”
“抢?”皇后冷笑一声:“这么说来,本宫的一只脚,还抵不上你的一只猫金贵?”
这话说得就格外重了,慧妃身后的嬷嬷一个激灵,忙偷偷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劝:“娘娘,皇后娘娘没有怪罪您了,快起来吧,孩子要紧。”
慧妃心里却委屈得要命,不肯起。
她把铃铛抱过来养的时候,铃铛还是只刚断奶的小奶猫,陛下不来她这里的那些晚上,她就是搂着铃铛睡的,铃铛陪了她那么久,在她心里,铃铛就像她的孩子一样。
可如今铃铛不过就是撞了一下皇后,就要被抢走送人,她不甘心,也不舍得。
说不定她跪一跪,皇后看在她怀了身孕的份上,就答应把铃铛还给她了,毕竟,皇后和陛下一样,一直都很看重龙嗣的。
皇后心里本就憋闷,见一向最会见风使舵的慧妃居然也学起了孙才人,竟敢以跪相逼,她当即也来了气。
可理智迫使她冷静,最后重复一遍:“本宫说让你起来。”
慧妃一心想要回自己的小猫,也犯起了倔,再次跪地磕头:“皇后娘娘,请您开恩饶了铃铛吧,嫔妾愿意跪在这里替它恕罪。”
她的身体一向康健,就跪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皇后看着慧妃已经打湿的头发,登时怒火中烧。
一个两个的,这是见她和善的名头在外,不拿她的话当回事是吧。
这一刻,皇后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出了心中那口气,声音冰冷:“既然你这么喜欢跪,那就跪着吧。”
慧妃一愣,可此刻杠到这种地步,她又不想放弃她的小猫,也犯起了轴,应了是,就那么跪着。
偏偏在这时候,雨下的大了起来,淅淅沥沥落在慧妃身上,很快就将她的衣裳打湿。
皇后也不走,就那么在不远处站着,还把丹桂手里的伞推开,也淋起了雨。
丹桂一脸焦急,忙将伞再次举到皇后头顶。
皇后又是一把推开:“拿走,本宫的话,在你这里也不管用了是吗?”
丹桂惶恐,跪地磕头:“娘娘,请您保重凤体。”
可人有的时候情绪一上头,就是会不管不顾,不想考虑什么理智,不想考虑什么合适不合适,只想任性一回。
短短几日,皇后从桶桶那里得知孙才人的事,得知小七活不过十九岁的事,得知大皇子妃的孩子没了的事,还得知陛下为了一个妃子冷落她,她抑郁而终的事,可她却一直在极力挽救,想让大家都好好活下来。
众人都只看到她不骄不躁,沉稳如山的一面,无人看到她夜里辗转难眠,唉声叹气的一面。
这些天,她的神经就像一根琴弦,一直紧紧绷着,不得片刻放松,可对外,她还要做出一副从容自若,游刃有余的模样。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这么累。
既然这个慧妃如此不识抬举,自己都不知道珍重自己的身体,护着自己的孩子,那她也不想管了,这后宫的孩子已经够多了,多到快没地方住了,不差她慧妃这一个。
她倒要看看,等慧妃的孩子没了,那薄情的男人来了,到底会先扶哪一个,会怪罪哪一个,又会偏袒哪一个。
慧妃一向最会察言观色,阿谀奉承,可为了一只小猫,却破天荒头一次有了骨气。
皇后素来宽宏大度,可今日实在心绪不佳,所有事都压到一起,她也撑不住了,不管不顾豁出去了。
等季瑾悠迈着两条小短腿,吨吨吨跑到的时候,就见皇后和慧妃两个,一个站着,一个跪着,都在淋雨,看身上衣裳打湿的程度,显然已经淋了好一会儿了。
如嫔看到前面那剑拔弩张的场景,吓了一大跳,忙伸手去拉小姑娘,小声说:“悠悠,快回来,咱别去。”
可往日里看着笨拙的小姑娘,圆滚滚的小身子一扭,竟来了个灵活走位,轻松躲开如嫔的手,又躲开金杏的手,快速朝皇后冲去。
小姑娘像个小炮|弹,两只小脚啪叽啪叽踩在打湿的青砖路上,很快跑到皇后身边,伸手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脑袋看她:“娘娘,下雨了,回去。”
皇后没想到小姑娘竟然跑来,她朝地上跪着的丹桂伸手,丹桂立马起身,把手里的伞递过去。
皇后撑起伞,将落在小九身上的雨遮住,关切问:“下这么大雨,小九怎么跑来了?”
小九指了指不远处站着,不敢上前的如嫔:“悠悠和母妃来看花花。”
随后牵着皇后的手,拼命往外拽,“娘娘回去,不要淋雨,淋雨会生病。”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关切话语,听得皇后心中一暖,眼泪瞬间涌出来,泪水和着雨水顺着脸往下淌。
皇后转头,对着如嫔招手,如嫔连忙上前,行礼请安。
皇后让她起,温声吩咐道:“这天落雨,快把小九带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裳,再喝碗热汤。”
如嫔最怕事,见这场面一看就是有大事,打死她也不敢掺和,也不想让悠悠搅和,忙恭敬应是,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抱悠悠。
可悠悠事情还没办成,怎么肯走,她抱着皇后的腿绕到另一侧,和如嫔玩起了捉迷藏。
悠悠小,可以绕着皇后躲来躲去,可如嫔就不敢了,站在一旁尴尬又着急,嘴里连声说:“这孩子,今儿怎么这么顽皮,娘娘您莫怪罪。”
皇后怎么会怪罪,“无妨。”
季瑾悠拽着皇后的袖子,“娘娘,回去。”
皇后握住她的小胖手,“小九先和你母妃回去,母后还有事没办完,待会儿再回。”
季瑾悠急得不行:【统统怎么办?皇后娘娘不肯回去,她不回去,慧妃就不会起来,那孩子是不是就要没了?】
慧妃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前面那抱着皇后大腿的小姑娘,目露惊愕。
什么,她的孩子要没了?
系统:【对啊,剧情上是这么说的,皇后去给太后请安,路过御花园时,被慧妃的猫冲撞,崴了脚,皇后念及慧妃有孕,不欲与她计较。】
【可慧妃没有一丝歉意,气得皇后要把她的猫送人,慧妃赌气跪地,想以此相逼,把猫要回来。】
【皇后几番让慧妃起,她都不起,她寻思着皇后素来看重皇嗣,一定会妥协,把猫还给她。结果皇后也来了气,干脆让她跪个够。】
【最后,慧妃的孩子跪没,还绝育了,老皇帝为此对皇后离了心,大皇子即将到手的储君之位也飞了,反正闹到最后,谁也没捞着好处。】
皇后一愣。因为她的冲动和赌气,大皇子的储君之位,没了?
季瑾悠看了一眼跪着的慧妃,就见她脖子梗着,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个圈,活脱脱一个傻子。
季瑾悠急得要死,在心里吐槽:【跪吧跪吧,孩子跪没,往后再也不能生。】
她又仰着小脑袋看向皇后,就见皇后娘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回去,也不说让慧妃起来,就那么一直愣愣地站着。
季瑾悠急得跺脚:【罚吧,罚吧,慧妃孩子没了,陛下对娘娘离了心,也厌弃了大皇子,两败俱伤。】
035
第三十五章:青楼女子一事我好像知道是谁干的了
听到那诡异的对话, 慧妃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淋了雨冷的,捂着肚子打了个寒颤。
今天跪完之后,她的孩子没了?她还伤了身子, 以后再也没法生育?
那么多生了子嗣的嫔妃说被陛下遗忘, 就被陛下遗忘, 那若是她不能生, 她在这后宫里, 前途岂不是一片灰暗。
一瞬间,慧妃后悔不已,抬头看向皇后, 就见皇后也是一愣, 显然也听到了那对话。
皇后听着小九焦急又暴躁的小奶音, 瞬间冷静下来。
是了, 她可以不管那寡情的男人, 可以不管那些女人, 可她不能不管她的亲生儿子。
陛下昨儿刚说, 过了重阳节,就要册立储君。
虽然没有明确说一定会立大皇子, 可陛下这话, 是在听到大皇子妃怀了身孕之后, 当着她的面说的,又同她夸了一句大皇子文韬武略, 显而易见,这就是要立大皇子的意思。
听桶桶那句话, “大皇子即将到手的储君之位也飞了”,也正是这个意思。
可就因为她一时冲动, 没控制住脾气,和慧妃冲突,导致陛下改了主意,打消了立大皇子的念头?
皇后一阵后怕。
她压抑自己性格,隐忍这么多年,竭尽全力做个人人称赞的皇后,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大皇子能够坐上龙椅。
如今到了关键时刻,她万万不能为了一时意气,前功尽弃。
大皇子雄才大略,胸怀天下,从小到大又是那么孝顺的一个孩子,大皇子妃也是那么贴心,她不能拖累儿子和儿媳的后腿。
皇后陡然清醒,从汹涌澎湃的负面情绪里快速抽|身而出。
先前她钻了牛角尖了,她的人生怎么会没有意义,别人她不管,但是在她的几个孩子面前,她这个母亲,只要存在,那就是意义。
她若是个失德的皇后,那么一定会是大皇子登上帝位的阻力。
而恰恰相反,她努力这么多年,成了一个几乎无可挑剔的皇后。
所以,大皇子,大盛嫡长皇子,她的儿子,必须坐上储君之位。
皇后瞬间豁然开朗,身上包裹着的戾气突然消散,面上又露出了往日那种温婉的笑容。
她伸手摸了摸还抱着她腿的小姑娘,语气温柔:“小九说的对,淋雨会生病,你先到你母妃身边去,等母后一会儿。”
察觉到皇后态度的变化,季瑾悠猜到她应该是要饶了慧妃,立马松手,乖巧点着小脑袋,还特意叮嘱一句:“悠悠等娘娘嗷。”
“好,悠悠等母后。”皇后用手将小姑娘脸上的雨水擦了擦,把她往如嫔身边轻轻一推。
金杏有眼力见地把伞往前一送,将自家小主子挡好,如嫔则蹲到地上,将小姑娘抱进怀里,掏出帕子给小姑娘擦着打湿的小脸,低声问:“悠悠冷不冷?”
大盛地处南方,又正值夏日,天气炎热,淋点雨而已,哪里会冷,季瑾悠摇摇头:“母妃,悠悠不冷。”
皇后见如嫔和金杏把小九护得好好的,打着伞,在丹桂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走向慧妃,想去把她扶起来。
皇后边走,便劝解着自己。
她如今已四十有余,人生过了大半。
而慧妃不过才二十岁左右,和大皇子妃不相上下,花朵一样的年纪,却被母家送进宫来,跟了陛下一个比她大了二十多岁的老头子,想想也挺可怜的。
她犯不上与她计较,更犯不上为了她动气。
在这短短时间内,慧妃也冷静下来。
能猜到老皇帝喜欢听什么,还能说出合适的话哄得他开心,慧妃并不是个蠢人,轴劲儿下去,理智恢复,智商也回归。
她快速分析眼下的形势,展望她往后的人生,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最合适的决定。
她决定向皇后认个错,先保住孩子,保住自个身体。
至于铃铛,她眼下要不回来,那就先放在月贵人和芳贵人那里好了,往后她常去摘玉宫坐坐,总能找到机会再要回来的。
看到皇后向她走来,她猜到皇后应该是想要来扶她,她一个低位嫔妃,今天着实有些狂妄了,此刻更不能让皇后扶,她还得主动递给皇后娘娘一个台阶。
于是,在皇后走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时,慧妃率先磕头,恭恭敬敬,诚恳认错:“皇后娘娘,嫔妾冒失在先,违抗后命在后,铸下大错。还请您看在嫔妾怀了孩子的份上,格外开恩,饶过嫔妾这一回。”
呦,反应还挺快。皇后微微挑眉。
她知道慧妃素来有些小机灵,见她如此,知道她这也是听到桶桶和小九的话,才做出了明智的决定。
皇后原本以为她还要犯倔,这才打算亲自扶她起来,可见她自己醒悟,皇后便停住脚步,不想和她接触,只抬了下手,“罢了,起来吧。”
慧妃知道,皇后今日如此轻易饶过她,是因为那诡异的对话,若不然,她今日还真是没那么容易逃过这顿罚。
慧妃再次磕头谢恩,这才扶着身边嬷嬷站了起来,嬷嬷忙把地上的伞捡起来,给慧妃撑好。
慧妃感觉到双膝冰冷麻木,险些站不住,一阵浓烈的后怕瞬间涌上心头。
她心中懊恼又困惑,自己平日里是最能忍的一个,今儿这是抽哪门子的风,竟然为了一只猫和皇后杠了起来,可真是不怕死。
都听人说,女人怀了身孕,情绪多变,易怒,爱哭,难道还能是这个原因?
皇后看着一身湿透的慧妃,吩咐了句:“赶紧回去吧,喊太医过去瞧瞧。”
慧妃忙躬身应道:“是。”
皇后不再多看她,转身往回走,就见圆不隆冬的小姑娘正巴巴看着她,和她视线对上,小姑娘欢喜地踮了踮脚,还伸出一只小圆手,朝她招了招。
皇后忍不住笑了,心中的烦躁郁结消散许多。
是啊,她有儿有女,如今还有这么个贴心的小九,她为何要浪费精神在那些破烂糟糟的人和事上,多想想开怀的事不好嘛。
皇后快走两步,伸手牵住小姑娘软乎乎的小胖手,“小九跟母后回宫去,如嫔也来。”
“好,悠悠去照顾娘娘。”季瑾悠仰着小脑袋,乖巧应道。
皇后的命令,如嫔自是应好,更何况皇后对她一向照拂有加,她也愿意和皇后亲近。
皇后一手牵着小九,一手扶着丹桂,一瘸一拐往前走。
御花园门口,八公主拽着呼哧带喘,快要断气的七公主跑来了。
两人先前听话听了一半,以为皇后是在凤仪宫罚慧妃,把小九丢给如嫔,就往凤仪宫跑。
可到了凤仪宫才发现,皇后竟然不在,问宫人,宫人只说看见皇后带着郑嬷嬷和丹桂出去了,并不知道去哪。
两人又想着慧妃怀了身孕,这种下雨天应该不会在外面逛,既然皇后要罚她,那不在凤仪宫,大概率就是在落霞宫了,于是两个人又匆匆跑去落霞宫,结果到那一看,皇后和慧妃都不在。
后来是派去打听消息的思画找到两人,说皇后娘娘和慧妃都在御花园,两人这才又赶紧跑来。
两人一看,皇后一身是水正往外走,慧妃也一身湿透,不过没跪着了,安然无恙地站着。
两人再一看小九和如嫔,当即明白,这肯定又是小九劝服了母后,二人吊着的心安稳落地,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
皇后见两个不省心的跑出一脑门的汗,稍微一琢磨便明白过来,昨晚三个小姑娘是一起睡的,定是今早两个不省心的从小九那听到什么,四处找她来着。
可人家小九两条小胖腿那么短,都早早就到了,这俩蠢东西怎么现在才找来。
皇后心里骂了句蠢东西,可看着那俩蠢东西满头是汗,一脸担忧,她还是忍不住笑着冲她们点点头,示意她们放心。
没事就好,七八公主放下心来。两人发现皇后的脚跛了,忙又围着询问怎么回事。
皇后摇头说:“无事,就是不小心扭了一下,你俩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切莫着凉。”
见皇后一直笑着,脚上伤的应该不严重,两人点头说好,又叮嘱:“母后,您一定要喊太医看看脚。”
皇后笑着挥手:“好了,知道了,赶紧走,莫挡在路上。”
七公主已经跑岔气了,单手捂腰,另外一只手搭在八公主肩膀上,气若游丝:“小八,我不行了,快扶我回去躺着。”
八公主见这里这么多人呢,也用不上她们,应了声好,架起七公主就往回走。
两人跟一阵旋风一样,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皇后笑着骂了句:“两个不省心的,什么时候能稳重些。”
季瑾悠纳闷:【统统,七姐姐和八姐姐干什么了,怎么跑成那样?】
系统:【不知道啊。】
季瑾悠便不再问,见皇后踮着脚走路,忙伸着两只小手去扶皇后的腿,皇后伸手摸摸小姑娘的小脑袋:“我们小九真乖。”
郑嬷嬷去捉猫的时候,顺便叫人去传了软轿来,此刻她捉了猫回来,刚好几个太监抬着软轿也到了。
皇后先坐上轿子,随后伸手将小九也抱了上去,丹桂吩咐起轿,一行人往御花园外面走。
郑嬷嬷则抱着猫跟在轿子一旁,准备亲自送去摘玉宫给月贵人和芳贵人。
慧妃原本已经打算放弃铃铛,可那小黑猫从郑嬷嬷胳膊上探出脑袋,眼巴巴看着她叫了两声,她又舍不得了,试探着问了一句:“皇后娘娘,铃铛……”
话说一半,她又咽了回去,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忙偏过头,暗骂自己没出息,一只猫而已,有什么好哭的。
皇后抱着软乎乎的小胖姑娘,望着那双纯真干净的大眼睛,突然觉得方才那一幕好没意思,她挥了下手:“郑嬷嬷。”
“是。”郑嬷嬷闻言应道,转身回去,把猫还给慧妃,行了礼,就去追皇后,一句都不多言。
慧妃抱着失而复得的小猫,喜极而泣。
她紧紧抱着小猫,揉着它的脑袋,哽咽着叮嘱:“铃铛,你以后万不可再这般莽撞了,今儿是遇着皇后娘娘,娘娘心善宽容,不然你怕是连命都没了。”
这话是她的真实想法,她后知后觉醒悟,若皇后是个跋扈霸道的,比如像皇贵妃那样的,当场命人摔死铃铛都有可能。
而她却利用皇后的宽容善良,蹬鼻子上脸,着实有些不知好歹了。
慧妃没有刻意收着声音,郑嬷嬷听了个全,追上皇后原话转述,皇后听了微微点头,“还没蠢透。”——
一行人很快回到凤仪宫,丹桂立马张罗着准备热水,皇后找出给小九新做的衣裳,让如嫔带着小九去偏殿洗澡,她自己则回到内室去沐浴更衣。
等两边都收拾妥当出来,丹桂已经端了煮好的枸杞红枣姜汤上来。
一闻到那辛辣的姜味,季瑾悠立马皱起小鼻子。她可不爱吃姜。
小姑娘刚洗了澡,一张小脸还泛着水汽,粉粉嫩嫩的,此刻小脸快皱成一个小包子,还悄悄往如嫔腿后躲,看着就惹人喜爱。
皇后笑着伸手:“小九来,到母后这里来。”
那么漂亮的皇后,还那么温柔,季瑾悠当然不会拒绝,从如嫔身后出来,走了过去,主动伸手:“娘娘抱。”
皇后伸手将小姑娘抱起来,坐到榻上,让如嫔也坐,如嫔哪里敢和皇后同坐,谢了恩,坐到椅子上。
皇后抱着小九,端过一碗姜汤,拿勺子捞起来凉着。
季瑾悠一看这架势像是要喂她,吓得立马摆着小手表明态度:“娘娘,悠悠一点儿都不冷,不用喝的。”
“小机灵鬼,你怎么知道母后要喂你。”看着浑身上下都在抗拒的小姑娘,皇后忍不住笑,抬头看向如嫔:“小九不喜吃姜?”
如嫔点头,如实回答:“这孩子挑嘴,从不沾姜。”
皇后也不强求,吩咐丹桂:“去端碗不放姜的热汤来。”
丹桂应好,转身出门,没一会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豆羹来。
这回季瑾悠笑了,甜甜的红豆羹她喜欢喝。
皇后让丹桂给如嫔端一碗姜汤,自己则端着红豆羹喂小九,等小九喝完一小碗,这才把自己那份姜汤喝了。
刚放下碗,太医就来了,皇后让太医先给小九和如嫔诊了脉,太医诊过,说一切都好,皇后放下心来,这才让太医给自己看了脚。
太医说只是扭伤,并没伤到筋骨,敷几贴药,将养上个十天半月就能好了。
等敷了药,太医告退,皇后就抱着小九,和如嫔唠着闲话。
正说着,郑嬷嬷进来禀报:“娘娘,落霞宫那边来信了,说大人孩子一切都好。”
一听这话,季瑾悠很高兴,忍不住和系统分享喜悦:【统统,慧妃的孩子好好的,那皇后娘娘也就能好好的,大哥哥也能当太子了,这样真的太好了。】
小姑娘的话,说出了皇后的心声,她拿起小姑娘馒头一样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如嫔看着这一幕,心下欢喜。
要知道,皇后以前见着其他嫔妃的孩子,从来不抱的,可对悠悠却是又抱又亲,可见是真心喜欢悠悠的。
这样真好,有了皇后娘娘的照拂,悠悠长大以后一定能说一门好亲事。
如嫔对皇后感激不尽,想着要送些什么礼物,以表谢意,可她很穷,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最后决定,回去后给皇后娘娘做些绣品。
系统听出小姑娘的开心,连忙回应:【是啊,连储君立废这样的大剧情都发生了变化,那说不定悠崽你能好好活下来呢。】
系统也很激动,毕竟这是他统生第一次带娃,又是这样可爱的一个娃,他想和她一直绑在一起呢。
他听前辈们说,宿主的素质也都参差不齐的,有的系统运气不好,绑定的宿主十分讨厌,还辱骂系统呢,骂得可难听了,什么傻x,蠢货之类的都算文雅的,反正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那些宿主骂不出来的。
可你看,他的悠崽多乖啊,哪怕他时常不靠谱,经常不知道,可悠崽从来没骂过他一句呢,呜呜,想起来感动得要落泪。
系统一感动,就又夸起来:【今天幸亏悠崽你去御花园把皇后劝回来了,不然慧妃的孩子肯定没了,我们悠崽简直是太棒棒了。】
季瑾悠也以为皇后是听了她的劝,这才回来的,小奶音里带着满满的成就感。
【娘娘肯定是看我拼命拽她,心疼我淋雨,这才跟我回来的。统统,以后要是还有这种事,我还是得去拦一拦,说不定就拦住了呢。】
系统:【悠崽加油。】
小团子奶声奶气的话语充满了干劲儿,瞬间治愈了皇后,那一刻,她有些汗颜。
小姑娘不过三岁的年纪,明明知道自己只能活六十多天了,可却从来不哭不闹,反而不停地要劝这个,拦那个,想让大家都好好的。
而她四十多岁,都马上做祖母的人了,还在为了一个花心寡义的男人伤春悲秋,为了一些不知所谓的小妖精赌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刹那间,皇后如梦初醒,大彻大悟。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在意那个男人,也不会再去为了那些女人耗费心神。
她只要管好她自己,管好皇贵妃,再管好两个人的孩子就成。
对了,如今还多了小九,小九那么招人稀罕,又那么乖巧懂事,她也要管好小九,顺便也管好如嫔。
就这样,就这么多了——
皇后正想着,下了朝的文昭帝匆匆赶来。
还未进门,就关切地问:“皇后,朕听说你扭了脚,可严重,可喊了太医来看过?”
皇后嘴角闪过一抹讽刺的笑,可在皇帝进门那一刻,她立马露出了职业性的温婉笑容:“臣妾无大碍,劳陛下挂念。”
见文昭帝进门,如嫔紧张得不行,立马起身,跪地请安。
文昭帝许久不曾见到如嫔,也没想到一向跟个鹌鹑一样缩在妙云轩的如嫔这时候会在凤仪宫,一时没认出来,只当她是个宫女,理都没理,直接走到榻边去看皇后。
见到皇后怀里乖乖坐着的小姑娘,文昭帝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小九也在呢。”
季瑾悠从皇后怀里起身,像模像样行礼请安:“悠悠见过陛下。”
文昭帝笑着说:“这孩子,怎的跟朕生分起来,喊起陛下了。”
季瑾悠没搭理他,绕过皇后,走到榻边,趴着出溜下地,穿好小鞋子,走到还跪在地上的如嫔身边,也跟着跪下去。
皇后扑哧一笑。小人精,这是看她母妃还没起来,对陛下不满呢。
皇帝的视线顺着小胖团子的移动轨迹而移动,这才留意到,打头跪着的居然是如嫔,忙抬手:“都起来吧。”
众人谢恩起身,季瑾悠扶着如嫔一同起身,也不去坐,就陪着如嫔乖乖站着。
见如嫔拘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皇后便开口:“如嫔,你先带小九回去,本宫和陛下还有话要说。”
如嫔如蒙大赦,忙谢恩行礼,随后抱起悠悠就走,脚步匆匆,那架势,好像生怕慢一步就被会留下一样。
文昭帝摇头:“这个如嫔,怎么还是这般胆小。”
皇后没接话茬,挥手道:“都下去吧。”
屋内候着的众人鱼贯而出,丹桂顺手把殿门关上。
皇后从榻上起身,踮着脚就要跪地:“陛下,臣妾有罪。”
文昭帝急忙伸手将皇后托住:“有话就直说,你这脚还伤着,好好的作甚要跪。”
皇后只不过是做做姿态,见皇帝阻拦,便顺势坐回榻上:“陛下,今日在御花园……”
皇后一副懊悔自责的神态,把在御花园和慧妃冲突的事情讲了。
既然陛下一下朝就来了凤仪宫,那就说明他对御花园发生的一切,已经了解。
更何况,她了解慧妃那个人,但凡陛下一去落霞宫,慧妃就一定会和陛下讲今日发生之事。
这事瞒不住,所以,即便她不愿意说,可她还是得讲。
毕竟,当年皇帝刚登上帝位之时,他们夫妻二人曾经约定过,一辈子都不欺骗和隐瞒。
这么多年,虽说他们二人各有一些小心思,可在大事上,他们也的的确确做到了坦诚相待。
不过皇后并没有将自己大彻大悟的心历路程说出来,她的那些想法自己知道就好,万不可说与人听,因为人心最是难测。
讲完事情经过,皇后请罪:“陛下,是臣妾被那只猫惊着,一时气着,这才着相了。”
“后来小九赶来劝臣妾,桶桶说了后面的事,臣妾及时醒悟,这才没有铸成大错,还请陛下责罚。”
文昭帝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紧紧攥住皇后的手:“这个慧妃也是个不懂事的,怀着孩子呢,下雨天不在屋里好好呆着,出来瞎溜达什么,溜达就溜达吧,还带只猫,也不看好点,平白惊着你,让你崴了脚,回头朕教训她。”
这话说的跟哄傻子一样,皇后在心里翻白眼。
可还是拿出皇后该有的宽容和大度来劝说几句:“陛下,罢了,女子怀了孩子本就不易,慧妃年纪又小,贪玩些也正常,陛下切莫为了臣妾对她说重话,回头她哭个不停,对孩子也不好。”
皇后这话说的文昭帝内疚不已,“皇后,朕对不住你。”
皇后神色惶恐:“陛下说的是哪里话,折煞臣妾了。”
话虽这样说,皇后心中却道,你可不就是对不起我嘛。
死男人一副深情款款的死德行,皇后懒得看,却不得不装做一副感动的模样,和他对望。
好一会儿,在她眼睛都快瞪出眼泪了,这才一脸惶恐地问道:“对了陛下,桶桶说,您为了慧妃冷落臣妾,您还为了此事,厌弃了大皇子……”
文昭帝还不等皇后说完,立马否决:“那个桶桶纯粹胡说八道,朕怎么可能冷落朕的皇后,大皇子是朕的亲儿子,嫡长子,大盛最有出息的皇子,朕更不可能厌弃他。”
皇后见他如此信誓旦旦,暂且信了,笑着说:“陛下,臣妾就知道,那桶桶是胡说的。”
说罢,推了推文昭帝:“陛下,你去看看慧妃吧。”
文昭帝:“朕看她做什么,朕陪着你。”
谁稀罕,赶紧走,走了她好睡觉,都要困死了,皇后暗自腹诽。
为了让文昭帝早点滚蛋,皇后继续劝说:“陛下去看看吧,女人怀胎,心绪多变,她又是头胎,今儿又是跪又是哭的,难免心慌,陛下去瞧瞧她,好让她心安。”
虽然皇后说这话,并非诚心诚意,可作为一个过来人,说的却是实话。
文昭帝本也有这个打算,见皇后不断劝说,便就坡下驴:“既然皇后如此说,那朕就去看一眼。”
皇后推他:“去吧。”
文昭帝叮嘱几句,起身走了。
他人一走远,皇后就毫无形象地歪在了榻上,“丹桂。”
丹桂进来,见皇后这样,吓了一大跳,两三步扑上前:“娘娘,您可是哪里不适?”
皇后摆手:“本宫乏了,要歇一歇,不管谁来,都给本宫挡了。”
“把那些宫务搬去给皇贵妃,跟她说本宫要睡觉,让她全权处理。”
丹桂应是,心中心疼不已。
娘娘这是得多累啊,才头一遭这么不注意仪态,居然还翘起了二郎腿了。
丹桂去拿了一件薄被来给皇后搭在腰间,“娘娘,您睡吧,奴婢就在门口守着。”
皇后点点头,闭上眼睛,又想起叮嘱一句:“要是九公主来找本宫,就让她进来。”
丹桂应是,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芙蓉宫内,六皇子黑着脸匆匆而来。
一进门,就让皇贵妃把人都打发走,随后他握拳砸在桌上,咬牙道:“母妃,青楼女子一事,儿臣好像知道是谁干的了。”
036
第三十六章: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全都指向老五
芙蓉宫, 正殿内,只有皇贵妃和六皇子母子二人。
六皇子阴沉着脸,紧握拳头狠狠骂着:“卑鄙,无耻, 小人。”
皇贵妃慢悠悠喝着茶, 欣赏着自家儿子那五彩缤纷的脸, 心中倍感欣慰。
她这个蠢儿子, 总算支楞起来了。只不过城府还不够深, 定力也不够,瞧瞧把他自个儿给气的。
但看着自家蠢儿子一路成长,未尝不是一件趣事呢。
六皇子气愤地骂了一阵, 一抬头, 见自家母妃悠哉悠哉喝着茶, 脸上还带着笑, 他气不过, 噌地一下站起来, “母妃, 儿子都气成这样了,您怎么还笑我呢。”
皇贵妃哪能承认她是笑他, 当即否认:“这你可冤枉我了, 我不是笑你, 我是想起一些有趣的事。”
“哦。”六皇子坐回去,可随即反应过来, 更加不高兴了,他都快气死了, 母妃还在这想别的事儿,不好好听他说话, 有这样的娘嘛。
见自个的傻儿子又要炸毛,皇贵妃收敛笑意,“说来听听,到底是哪个活的不耐烦的,敢如此设计我们六皇子。”
六皇子:“儿子暂且还不能十分确定,但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全都指向老五。”
五皇子?皇贵妃眉头微蹙:“指向老五,那就是指向老三了。”
六皇子点头:“儿臣也是这般想的,老五那猪脑子怎么能想出这么缜密的计划,背后定然是老三,可儿臣还没查出证据来,无法证明是老三。”
皇贵妃:“那青楼女子那里可曾问出什么来?”
六皇子气恼:“问了,说的都是一些废话,什么有用的都没问出来,原来假扮她爹娘兄弟的那户人家全都消失不见,宅子铺子也都是租的,如今全都人去楼空,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那女子只是被老鸨从南边送入京城的,背后之人她不知道是谁,一回都没见着。”
皇贵妃:“这么说,她是被强迫的?”
六皇子摇头:“也不全是,她自己也贪图荣华富贵,想做皇子妃。”
皇贵妃不解:“既然贪图荣华富贵,那为何后来又会图谋害你?”
六皇子:“这就不知道了,这还没发生的事,我问她也问不出,不过她赌咒发誓的,说她绝对没有害我之心。”
皇贵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沉默片刻之后说道:“也是,如果当真是老三在后头谋划,他心机那么深沉,定然不会轻易暴露身份,也不会那么快就把底牌亮出来,大招估计是打算等你成亲之后再出。”
“想必他们就是这么打算的。”六皇子答道。
说了这么半天,他也渴了,从桌上拿起一个香梨,咔咔啃了起来。
皇贵妃见他没心没肺吃起水果,知道他这气头是过了,又问:“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六皇子咽下嘴里那口梨,答道:“暂且还没头绪,不过我找我大哥说了,我大哥说让我先不要轻举妄动,暗中接着查,拿到能锤死他的证据再说。”
皇贵妃点头:“你大皇兄多谋善断,你听他的没错。”
六皇子咔又咬一口梨,不满道:“母妃你总夸我大皇兄,你怎么不夸夸我。”
皇贵妃憋不住笑:“我们小六生龙活虎,天真无邪,光明磊落,赤子之心,文武双全……”
皇贵妃几乎把她所有能想起来的好词全用上了。
六皇子被夸得心花怒放,嘻嘻笑:“母妃,儿臣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了。”
皇贵妃翻了个白眼,赶人:“你赶紧走吧,你母后崴了脚,歇下了,把宫务都送到我这来了,我这一大堆的事呢。”
“总赶我,我有这么讨人嫌嘛。”六皇子嘟囔一句,起身,行了礼,就往外走:“那我去给母后侍疾。”
皇贵妃喊住他:“今儿别去,你母后累了,睡下了,别去打扰她。”
“哦,知道了。”六皇子应了一声,啃着梨走了。
看着六皇子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皇贵妃无奈摇了摇头,“这些个不省心的,咋就没一个有人家小九乖巧。”
红雨抱了一摞账册进来:“娘娘,接着看账吗?”
皇贵妃点头,接过一本账册来,翻了几页又撂下,问道:“最近五皇子可有进宫来见纯妃?”
皇贵妃协理皇后打理后宫诸多事宜,红雨作为皇贵妃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平时主要一项职责就是打探后宫所有嫔妃的动向,虽做不到了如指掌,但大的事情都是清清楚楚的。
闻言便答道:“昨儿下晌刚来过,来的时候急匆匆的,好像有什么急事,不过走的是倒是神色如常了。”
皇贵妃冷笑一声。
这是阴谋败露,找纯妃来出主意了,就纯妃那榆木疙瘩的脑袋,能想出什么主意。
想到之前六皇子受的那些委屈,伤的那些心,她把手里的账册往桌上一撂:“让人去把纯妃喊来,就说本宫要誊写账册,让她来给本宫磨墨。”——
妙云轩。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如嫔坐在榻上给皇后绣扇面,悠悠靠在如嫔身上看着她绣,一只小胖手还指指点点,奶声奶气地提出建议:“母妃,这个花花好看,再加一些叶子更好看。”
如嫔左右打量团扇上一枝独秀的牡丹花,笑着点头:“我就说这好像缺点什么嘛,好,就听悠悠的,再加几片叶子。”
自己的意见被采纳,季瑾悠很高兴,嘿嘿笑了。
小姑娘弯着眼睛,露出一口小奶牙,憨态可掬,惹得如嫔也跟着笑,抱起来亲了一口。
季瑾悠礼尚往来,抱着如嫔的脖子和她贴了贴脸,随后又乖巧坐在一旁看着。
如嫔边绣边问:“悠悠,昨儿皇后给娘亲送了菜来,可是你说了什么?”
季瑾悠摇头:“悠悠没说,是皇后娘娘自己提的,还给十五哥哥送了一份。”
“那就好。”如嫔放下心来,又温声叮嘱:“悠悠,娘亲知道你孝顺,总是惦记着母妃,可你在别人宫里哪怕再受人喜欢,那也是客人,切莫开口给母妃要东西,如果连吃带拿,会惹人厌烦,知道吗。”
季瑾悠点着小脑袋:“母妃放心,悠悠知道的。”
如嫔知道小姑娘素来乖巧听话,怕她做的太过,又说:“不过,若是皇后娘娘,皇贵妃,还有姐姐们给你什么的话,你就拿着,不用一味拒绝,不然太见外了。”
季瑾悠再次点头:“好。”
“悠悠真乖,”如嫔凑过去亲了下小姑娘,随后抱着她起身往外走:“走吧,咱们吃饭饭去。”
吃过晌午饭,季瑾悠去睡午觉——
落霞宫。
文昭帝进了门,脸色不算太愉悦。
慧妃自知今日犯下大错,回来之后一直惴惴不安,见文昭帝果真黑着脸来了,越发提心吊胆,拎起裙摆就要跪地请罪。
文昭帝念及她有孕在身,又想起皇后的叮嘱,伸手将人扶住,一同到榻上坐了。
文昭帝问道:“今儿淋了雨,可喊太医瞧了?”
慧妃忙点头:“多谢陛下惦记,太医看过了,孩子好好的。”
文昭帝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自打慧妃进宫以来,文昭帝每回来她这里,都是面带笑容,哪怕有时候沉着脸来的,可她哄上几句便也好了,这还是头一遭臭着一张脸对她。
慧妃惶恐不安,伸手拽住文昭帝的袖子:“陛下,嫔妾今日犯了大错了。”
若是往日,胆敢纵猫伤了皇后,文昭帝就直接开训了。
可慧妃怀了孩子,他一时不好开口,就等着她主动坦白,一听这话,点了点头:“说说吧,错在哪里。”
慧妃试探着从小错处开始讲:“嫔妾怀有身孕,这等雨天本不该出去瞎逛,可那阵嫔妾也不知怎么了,就觉得这屋子闷得慌,就想出去走走,这才没管住自己的脚,不过陛下放心,往后嫔妾一定好生待在屋子里安胎,没事一定少出门。”
见她说到这份上,再想到皇后说的女子怀孕,心情时有不佳,文昭帝脸色稍微缓和,“这都是小事,总闷在屋子里也不妥,你要出去便出去,朕不是怪你这个。”
听出话里的言外之意,慧妃立马接话:“多谢陛下开恩。嫔妾还错在不该把铃铛抱出去,抱出去就该管好,可这两件事嫔妾都没做好,这才让皇后娘娘受了惊吓,还崴了脚。”
慧妃边说,边小心打量文昭帝的面色,见他眉目稍微舒展,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了,也瞬间猜到,陛下想来是先去了皇后那里,已经把事情经过了解清楚了。
她不敢隐瞒丝毫,深刻反省自己:“凤体金贵,嫔妾铸下大错,却不知悔改,还违抗后命,以跪相逼,想把铃铛要回来。陛下,嫔妾真的知错了,您能原谅嫔妾这次吗?”
见慧妃所说,和他听来的,以及皇后说的都没有出入,又肯老老实实认错,文昭帝脸色缓和了。
抓过她的手拍了拍:“皇后宽容大度,一向又看重皇嗣,这是你们这些妃子的福气,你们要懂得感恩,多体谅皇后,她一个人管着这么大个后宫,事事操心,也够累的。”
一听这话锋,慧妃就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心头一松,眼泪差点儿掉出来。
可她哪里敢哭,她一个犯了错的人,她有什么资格哭,那样陛下一定会嫌她矫情。
皇宫里头那么多女人,陛下为什么喜欢到她这里来,无非就是她从不抱怨,从来都是笑脸相迎,陛下在她这里待得舒心而已。
若她和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一样,她万分肯定,不出几日,陛下就会厌弃她了。
她忍着泪重重点头:“陛下,嫔妾知道了,嫔妾往后一定不给皇后娘娘添麻烦。”
见慧妃精神不济,眼眶通红,文昭帝点点头,“行了,这事就算结了,你莫多想,好生歇息吧。”
说罢,起身就走。
这一次,也是头一次,慧妃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恭敬行礼:“陛下慢走。”
等文昭帝走远,慧妃转身回屋,扑到床上就呜呜哭了起来。
嬷嬷吓了一跳,忙把门关上,走过去低声安慰:“娘娘,这一劫这不是过去了嘛,您莫哭,对孩子不好。”
慧妃趴在床上哭得伤心:“陛下问我可瞧了太医,我说、孩子好好的,陛下就放心了,可他都没问一句我好不好。”
“陛下可是天子,娘娘怎能奢望寻常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嬷嬷叹气,伸手轻轻去扶慧妃:“娘娘快起来,这样趴着,压着孩子了。”
一听这话,慧妃赌气捶床:“孩子孩子,好像我就是个生孩子的傀儡,早知道就干脆在御花园跪没了好了。”
这话大逆不道,嬷嬷吓得连忙看向门口,见门关的好好的,她松了一口气,上前用了个巧劲把钻牛角尖的慧妃扶着躺好。
慧妃仰面朝天躺着,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流个不停,也不去擦,低声喃喃不语:“嬷嬷,你说,当初要是我不听我爹娘的,不入宫,就找个寻常人嫁了,是不是会更好一点。”
“娘娘,咱莫要回头去看,毫无用处,人哪,得往前看。”嬷嬷好声好气地哄:“今儿这话,往后切莫再说,被人听了传出去,那可是掉脑袋的死罪。”
慧妃短暂地悲观过后,快速调整心情,点了点头,扯过被子擦了擦眼睛,伸出手,露出一抹笑容:“嬷嬷,快去把铃铛抱出来吧,关了这么久,快闷坏了。”
想着文昭帝很有可能来兴师问罪,她怕他见了铃铛再下令把铃铛处置了为皇后出气,一回来就把铃铛送到偏殿藏好,还特意拿竹筐扣了起来。
嬷嬷见她笑了,放下心来,应好,转身出去,很快把铃铛抱了回来,送到慧妃手里。
慧妃抱着小黑猫在脸上贴了贴:“铃铛,我的小铃铛,委屈你了。”
说罢,翻身,面朝里躺好,吩咐一句午饭不吃了,就那么抱着猫睡了过去。
嬷嬷扯着薄被给她盖好腰身,默默退了出去——
季瑾悠一觉醒来时,雨停了,天放了晴,天空出现了彩虹。
见没人来找她玩,她就决定自己出去溜达溜达,如嫔忙着绣花,就让金杏跟着。
想到御花园里那一丛丛开得好看的栀子花,季瑾悠便往御花园走,想去摘一些回来插到花瓶里。
没想到路上遇到十五皇子,见他耷拉着脑袋贴着墙根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的出神,俩人都错身而过了,他都没看见自己,季瑾悠便拽住他袖子,打了个招呼:“十五哥哥。”
十五皇子回神,一看是小九,他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小九,是你啊。”
季瑾悠眼尖,一下看到他胳膊上露出的一块青紫,她一把抓住,撸起袖子一看,不光青紫,还破了一大块油皮,伤口还浸着血珠,一看就是新伤。
她仰着小脑袋看他:“你打架了?”
十五皇子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立马把手拽回去,袖子往下一扯,手往身后一藏,“不小心摔的。”
小姑娘往前走了步,歪着小脑袋仔细打量他,见他眼神躲闪,她立马拆穿:“你撒谎,你就是和人打架了。”
十五皇子哑口无言。
季瑾悠有些担心地问:“你被人给打了?”
先前母妃和金杏唠嗑,提到皇宫私下里都在传,说敦妃不知道突然抽哪门子的风,居然不要十五皇子了。
当时她还吃了一惊。
原本昨天在崇德殿吃饭的时候,皇后娘娘说的是,十五皇子到了年纪,才从秋华宫搬出来住的,没想到竟然是敦妃不要他了。
皇宫里头什么人都有,十五皇子没有母妃庇护了,想必是挨了欺负。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关心,让内心惶恐不安的小男孩突然不知所措,猛地转身过去:“没有,你别瞎说。”
听出他的哽咽,季瑾悠绕到他前面去,见他眼泪在眼眶里转,眼看着要哭,她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哎,可怜的孩子。想到自己以往那些无人撑腰的艰难日子,季瑾悠感同身受。
她想了想,抓住他的手,拽着就走:“是谁欺负你,我带你去找皇贵妃娘娘,让娘娘给你做主。”
先前凤仪宫传了消息出来,说皇后娘娘崴了脚在修养,有事就找皇贵妃。
不是她爱多管闲事,只是现在这剧情已经偏离很多了,她就想着,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她要是能管就管一下,说不定歪打正着就管对了。
十五皇子摇头:“我没事,我不去。”
季瑾悠踮着脚尖,伸手点了点他眼角的泪:“没事那你哭什么哭。”
十五皇子一向自诩大丈夫,被比他小那么多的妹妹看到哭鼻子,顿觉丢了大脸,“你玩你的去,不用管我。”
他小脸紧绷,把那只紧紧抓着他袖子的小胖手拽下来,撒腿就跑,八岁孩子的腿脚不是一般地快,嗖嗖嗖,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季瑾悠气得跺脚,奶凶奶凶的:“熊孩子,不听话,看我以后还管不管你。”
小小年纪,说话老气横秋的,金杏在一旁憋不住笑。
季瑾悠想管闲事没管成,只好继续往御花园走,边走边问:【统统,今天十五哥哥那里有什么剧情吗?】
系统:【没有的。】
季瑾悠:【那你知道敦妃为什么不要他了吗?】
系统也困惑:【不知道啊,原剧情里头也没这回事啊。】
季瑾悠:【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敦妃不要十五哥哥了,没人故意纵容他,他就不会变坏了。只是,没娘护着的孩子太可怜了,哎。】
系统在绑定悠崽之前,对她有过了解,知道她叹气,大概率是又想起她上辈子做孤儿的那段过往了,忙安慰道:【抱抱我们悠崽。】
季瑾悠:【统统,你真好。】
系统:【不,悠崽是你真好。】
【是你好。】
【你也好。】
季瑾悠和系统相互夸了起来,走到御花园那片栀子花从,伸手去摘花。
可她高估了她这双小胖手的力道,折了半天愣是一枝就没折下来,只好转身看着一旁笑着等她的金杏,招招小手:“杏杏,帮忙。”
“来了,小主子。”金杏最喜欢听小姑娘喊她杏杏,笑着上前,在那只小手的指点下,折下几枝半开不开的花。
折好了花,两人拿着往回走,走到一处花墙,就听前头有两个男孩在小声说话。
“十三皇兄,我们刚才打了十五,他会不会去告我们的状?”
“告什么告,敦妃娘娘都不要他了,他往哪告去。”
“可皇后娘娘昨儿还特意让人给他送菜了呢。”
“不过就是送了一次菜而已,就他那样的废物,不好好读书,也不好好习武,就连以前那么喜欢他的敦妃娘娘都不要他了,你以为皇后娘娘会高看他?不过是见他刚搬出来,给他个面子罢了。”
“那他当真不会去告状?毕竟,昨天那些菜我们抢过来吃了。”
“不会,放心吧,哪怕以后我们天天抢他的饭菜,天天打他,他也不敢说出去,不信我们现在就回去揍他一顿试试。”
说罢,这个男孩幸灾乐祸笑了起来。
恶劣,缺德,欠打!
听着那恶劣的笑声,季瑾悠气死了,她生怕他们两个真的回去打十五皇子,赶紧迈着小短腿跑过花墙,跑到两人面前。
小姑娘两只小手往圆卜隆冬的小胖腰上一叉,凶巴巴放狠话:“你们的话我全听到了,十五哥哥不敢告状,我敢,我现在就去告诉皇贵妃娘娘去,我还要告诉父皇,你们俩给我等着。”
037
第三十七章:十三皇子被小质子丢在鱼池喂鱼了
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乍一见到有人跑出来, 都吓了一大跳,可一见是矮墩墩,连路都走不稳的小九,当即放下心来。
十四皇子见小姑娘长得圆乎乎的实在可爱, 语气还算和善:“小九, 这是我们和十五之间的事, 你玩你的去, 不要多管闲事。”
十三皇子则恶劣地嘎嘎直乐, “小九,你都好些日子没见过父皇了吧,父皇还记不记得你啊, 你还想着管别人, 先管好你自己吧。”
十四皇子见十三皇子笑得开怀, 再看看可可爱爱的小姑娘, 觉得这样好像有些不大好。
可他一向没什么主见, 从小就跟在十三皇子身后, 早已习惯了十三皇子做什么, 他就做什么,虽然觉得不妥, 可最后还是咧着嘴跟着一起傻笑起来。
季瑾悠哼了一声:“胡说, 早上我刚见过父皇, 父皇还想抱我呢,我都没让。”
十三皇子看了一眼十四皇子, 这下更是笑喷了,“小九, 你是想见父皇想疯了吧,你还敢不让父皇抱你?你巴不得呢吧。”
季瑾悠哼了一声:“我就是没让, 不信你们自己问父皇去。”
十三皇子十岁,十四皇子九岁,都还是孩子心性,整天就知道吃吃吃,玩玩玩,对后宫大事从来都不上心。
他们二人独
弋㦊
自居住在景明宫,他们的母妃也没有想起把最近宫中发生的变化及时告知他们,所以他们的消息可谓十分滞后。
两人只记得以前宫宴上,小九和她不受宠的母妃坐在角落,陛下都不曾喊小九到身边去。
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悠悠这几日频繁出入崇德殿、凤仪宫,芙蓉宫,还有明珠宫,后宫局势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三皇子笑得前仰后合,十四皇子在一旁也一个劲儿傻笑。
“喂,我和你们说话呢。”
“喂,能不能不要笑了。”
季瑾悠喊了两声,可他们俩就当没听见,继续笑。
见自家小主子先被嘲讽,后被忽视,金杏有些生气,可她只是一个下人,也没法说什么去维护自家小主子。
只得蹲下去,凑到小姑娘耳边,小小声地劝:“小主子,咱们回吧,不理他们。”
“悠悠不走。”季瑾悠摇摇头。
随后在心里问:【统统,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这么坏,他们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
什么样的结局?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十三十四皇子觉得小九这话有些不对,可神经大条的两人也没太在意,就跟被点了笑穴的鸭子一样,嘎嘎嘎嘎笑个不停。
【好的悠崽,给我点时间,让我翻翻人物梗概。】
系统听到召唤,立马开始工作,翻了一会儿,习惯性和悠悠玩猜猜猜:【悠崽你猜,他们俩都是怎么死的?】
什么,死?谁们俩?是说他们俩吗?
一听这话,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的笑声戛然而止,转动脑袋,四下张望,想找出说话的男子,可瞅了一圈,也没看到个人影。
还不等他们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小九说话了,不不不,小九她不是说的,因为她的嘴一直闭着。
【怎么死的?】听到系统说他们俩最后也死了,季瑾悠一点儿都不惊讶。
皇后,皇贵妃,七八姐姐,还有母妃,那样好的人最后都死了,他们俩这么恶劣的性子,最后不把自己作死才怪了。
系统娓娓道来:【原剧情是这么写的,十三皇子又蠢又坏,三番几次受人挑唆,陷害小质子,被小质子丢在他养的鱼池里喂鱼了。】
季瑾悠一惊:【喂鱼?什么鱼还吃人的?】
十三十四皇子还在转动脑袋,试图找出那说话的男子,闻言同样震惊,对啊,什么鱼啊,怎么还吃人呢。
系统:【食人鱼呀,小质子特意养的,但凡他恨之入骨的仇人,就往鱼池里一丢,鱼群呼啦啦涌上来,咔咔咔一顿啃,一会儿功夫,就剩下一堆白骨了。】
听着系统生动的描述,季瑾悠想起以前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些食人鱼的视频和电影,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顿时汗毛直竖,她伸手搓了搓胳膊:【是活着扔下去的吗?】
系统:【那当然啊,要是死了再扔,那还怎么解气。】
季瑾悠又问:【那小质子那随从的药,还有他的米,是不是都是十三皇子下的手?】
系统:【抱歉悠崽,暂时还没解锁,看不到。】
十三皇子一听到他被鱼吃了,再也无暇去听二人接下来的对话,脑中不由之主浮现出那血腥惨烈的场面,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他张嘴想问问小九,和她说话的男子到底是谁?他为什么知道这些还没发生的事情,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可一张嘴却发现,他居然发不出声音来,吓得他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眼神惊恐,两只手紧紧捂住嗓子。
季瑾悠被他们两个气到,抱着两条小胳膊,压根就懒得看他们,视线落到一旁尚带着雨水的月季花上,继续问:【那十四皇子呢,他是怎么死的?】
系统:【十四皇子素来没有主见,是十三皇子的跟屁虫,在十三皇子的带领下也做了不少坏事,算是个帮凶,不过他没有活到长大,梗概上写的,他十二岁就死了。】
【在十三皇子的撺掇下,他们两个一起暗地里做了什么坏事,暴露了,他就被十四皇子忽悠出来顶罪了。】
【他到临死,都还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死的,还为自己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深情厚义自我感动得不行呢。】
季瑾悠:【十二岁,那他今年九岁,不是活不了几年了。】
系统:【好歹还能活三年呢,比我们悠崽好多了。】
他只能活三年了吗?十四皇子猛地看向十三皇子,一脸的难以置信。
十三皇兄居然害死他了?可是,十三皇兄不是一直拿他当亲弟弟的嘛。
季瑾悠意识到两人突然不笑了,她转过头来看,见他们俩都是满脸惊惧,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她纳闷,可也没多想,只当他们俩抽风抽完了。
她已经不想和他们沟通了,也不想拯救他们。
但是她得管十五哥哥,和这两个嘲笑她的缺德鬼比起来,十五哥哥可爱多了,刚才见到她,还摸着她头,亲切地喊她小九来着。
季瑾悠牵着金杏的手,转身就走:“杏杏我们走,去告诉皇贵妃娘娘去。”
小姑娘这架势当真是要去告状,十三十四皇子却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傻呆呆愣在原地,都忘了拦一拦。
等小姑娘消失在视线中,他们俩才反应过来。
十四皇子两只拳头紧紧攥着,盯着十三皇子,愤愤不平质问道:“十三皇兄,你以后会害死我?”
十四皇子没什么心眼,十三皇子经常耍着他玩,一听这话有些心虚,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害他性命。
但是他清楚,要是当真遇到什么事,需要牺牲他们其中一个,他是会把十四推出去,保全自己的,因为母妃一直告诉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望着那双饱含了委屈的眼睛,十三皇子知道自己不能承认心底那些心思,当即黑脸否认,倒打一耙:“怎么小九说什么你信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你这样问我,是想和我绝交吗?”
“不是小九说的,是那男人说的。”十四皇子说道。
两人的母妃关系要好,他们又只差了一岁,从小就玩在一起,一直到搬出各自母妃宫中,也是住在一起。
他一直以为,他们两个虽不是同母所生,可感情上和那些同母所生的兄弟比起来,丝毫不差什么的。
以往,十三皇兄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几乎对他言听计从,若他说这样的狠话,他立马就会认错,主动哄他,和他和好。
可这次,他没有轻易相信他的话,也没有被他的话吓得立马道歉,他盯着十三皇子看了好一会儿,扭头就跑——
十四皇子一口气跑到他母妃顺妃那里,一见到人,都顾不上请安,扑上去就抱住她,声音惊慌又委屈:“母妃,孩儿听到人说……”
十四皇子张着嘴不停地说,可却没了声音,他又惊又怕,双手捂住嗓子,瞬间想到先前十三皇子捂着嗓子的模样,反应过来,不只他一个人说不出,心里稍微放松一下。
顺妃见自己儿子突然慌里慌张跑来,刚说了一句就捂着脖子,干嘎巴嘴不说话,还以为他吃什么东西卡着嗓子了,忙把他带到门口阳光下仔细查看:“吃了什么,快咳嗽两声。”
十四皇子咳嗽两声,又喊了句母妃,见恢复正常,又试着再说先前听来的事,可几番尝试都不行,他就放弃了:“母妃,我没事,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说着,他伸手抱住顺妃,把脸埋在她怀里。
一想到自己活不了几年,再也见不到母妃了,他就难过得眼泪直流。
顺妃也是个胸无城府,心思简单的,听十四皇子那样说,便信以为真,轻轻拍着自家儿子的背,笑着说:“好了好了,这么大了,还撒娇,若让你十三皇兄看去,该笑话你了。”
听顺妃这样说,十四皇子下意识就想解释,可试了一下还是不行,在顺妃怀里蹭了蹭眼泪,抬起头来,强颜欢笑:“母妃,我回去了,今天的字还没写完。”
“那是该回去,学业不能耽误。”顺妃牵着十四皇子的手,将他送到门口,目送他走远——
十四皇子恹恹地回到景明宫,进门之后,就见十五皇子在院内的梧桐树杈上坐着,依着树干,仰头望天。
他停住脚步,徘徊不前。
好一阵子,他才走到树下,仰头出声:“那个,十五。”
十五皇子没搭理他,继续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望着蔚蓝的天空。
斑驳的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小男孩的脸上,照得他一身孤寂。
十四皇子在树下站着,望着树上的男孩,百年不转一回的脑袋开始转动起来,想着这两日的所作所为。
终于,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十三皇子叫他做的事,他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妥,可也没拒绝的事,是不对的。
许久,他开口,“十五,对不住,我不该打你,也不该抢你的菜。”
十五皇子这回低头了,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跳下树来,往自己住的偏殿走。
十四皇子跟在后头:“那个,你有没有听过小九和一个男子说话?”
十五皇子停住脚步,眼神黯淡。
他不光听到了,敦妃娘娘也听到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敦妃才不要他的。
这几天,小男孩的心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无依无靠,想找个人说话都找不到。
眼下见十四皇子主动提起,他犹豫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开了口:“听到了,怎么了?”
十四皇子试探着说:“那男子说,我十二岁就死了。”
见自己竟然能和十五皇子沟通这事,十四皇子心中激动,忙不迭把自己听来的都说出来:“那男子说,我是被十三害死的……”
十五皇子静静听完,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那有什么稀奇,我也死得很早。”
十四皇子一愣:“你也死了?”
十五皇子耸了下肩:“这一皇宫的人都会死。”
“我母妃她,她也会死?”
“不知道,应该吧。”
十四皇子突然情绪崩溃,蹲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母妃,我不要母妃死。”
十五皇子见他哭得伤心,有心想上去安慰一下,可转念一想他们合伙抢他的菜,还一起揍他,他的手就收了回去。
他转身回屋,随手把殿门关上,凶狠道:“要哭滚回去哭,别在我门口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你哭我呢。”——
落霞宫。
慧妃一觉醒来,精神好了许多,心情也跟着好了。
她先是让人拿了小鱼干喂了铃铛,又传了饭食吃了,随后就抱着铃铛坐在榻上,望着窗外发呆。
她回顾着早上发生的事,突然想起九公主和那神秘男子的对话。
先前她怕皇帝责罚她,又怕他处置了铃铛,太过紧张,都忘了和陛下说这件事了。
不过想想当时皇后的神情和反应,她一定也是听得到的,既然皇后知道,那想必陛下也知道这事了。
这么一想,慧妃顿时就没了和陛下倾诉的欲|望。
可她想找个人说说,便喊了嬷嬷进来,问道:“嬷嬷,早上在御花园的时候,你可有听到一个男子说话?”
“男子?”嬷嬷仔细回想一番,摇头答道:“当时连个太监都没有,老奴没听到男子说话啊。”
慧妃纳闷:“那就怪了。”
嬷嬷好奇:“娘娘,那男子说了什么?”
慧妃:“他说……”没声音。
她清了清嗓子:“说……”照旧没声。
嬷嬷以为她嗓子干,忙端了杯水过来,慧妃接过喝了一口,又尝试,还是不行。
慧妃如今怀了孩子,嬷嬷可不敢大意,忙问:“娘娘,老奴去喊太医来瞧瞧?”
“无事,下去吧。”慧妃摆了摆手,心中却是困惑不已——
芙蓉宫,皇贵妃坐在案前看账册,时不时地写几个字。
纯妃站在一旁不停地磨墨,已经磨了一个多时辰,可皇贵妃一直不喊停,哪怕她胳膊已经酸麻,手腕都快抬不起来了,她也不敢停。
若是皇后,她还可以卖个惨,求个情,可这是皇贵妃,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连陛下都不知道遭她多少白眼。
再就是,她心虚。昨儿五皇子进宫来,和她说了一些他做的事,是针对六皇子的。
你说做就做了吧,竟然还败露了,她不知道皇贵妃今天突然喊她来磨墨,是皇贵妃心气不顺,就想随便找个人出气,还是在敲打她。
皇贵妃从容淡定,一边喝茶,一边看账册,时不时吩咐一件事下去。
她偶尔抬眼,扫一眼纯妃,见纯妃额头的汗直滴,她在心里冷哼一声。相对于她可怜的小六流的那些眼泪,纯妃流这点汗还真是便宜她了。
眼下是还没查到实质性证据,她也不能出手做什么,就先这么敲打一下,也算给小六小小出一口气。
皇贵妃换了本账册,刚翻开,红雨就笑着进来禀报:“娘娘,九公主在外求见,说是来告状的,有事要找您做主。”
皇贵妃扑哧一声笑了,起身往外走:“小小一个娃,有什么事要告到本宫这里。”
一走到殿门口,就见小胖姑娘乖巧站在门口等着,小脸蛋气鼓鼓的。
季瑾悠见到皇贵妃出来,忙行礼:“悠悠见过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见到小胖姑娘,心情就好,蹲下去将人抱起来,摸摸她的小胖手:“快跟母妃说说,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我们小九不开心了。”
“娘娘,悠悠没有挨欺负,是十五哥哥,十三皇兄和十四皇兄抢了皇后娘娘送给十五哥哥的菜,还合伙打他,胳膊都打破了,他们还想再去打他。”季瑾悠毫不隐瞒,全都说了。
一听这话,皇贵妃蹙眉:“两个混账东西,他们可打你了?”
季瑾悠摇头,如实回答:“没打悠悠。”
金杏想到那两个小皇子先前对自家小主子那恶劣的态度,实在没忍住,接了句话:“娘娘恕奴婢多嘴,两位皇子是没打我们小主子,可说的话却不怎么好听,十三皇子挤兑我们小主子不得陛下喜爱,还笑话我们小主子来着。”
她们小主子懂事,面上不显,可心里指不定多难过呢,这要是如嫔娘娘知道了,得多心疼。
皇贵妃瞬间冷了脸:“红雨,你去,把那两个小崽子给本宫喊来,对了,顺便把十五也一起喊来。”
“是,奴婢这就去。”红雨应是,喊上两个小太监,急匆匆就往外走。
皇贵妃抱着季瑾悠往屋子走:“咱们进屋等,放心,母妃一定给我们小九出这口气。”
季瑾悠伸着小胖手,朝金杏怀里够:“杏杏,给我花花。”
金杏忙把怀里抱着的花送上去,季瑾悠仔细挑了一枝,送到皇贵妃面前:“花花好香,给娘娘,娘娘也香。”
被一个小奶团子又是送花,又是夸的,皇贵妃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哈哈笑出声。
她伸手接过那枝栀子花闻了闻,凑上去亲了一口小娃娃,“真香,小九有心了。”
见皇贵妃开心,季瑾悠也开心,乌溜溜的大眼睛弯成月牙:【统统,娘娘笑起来好好看呀。】
系统:【那当然,在整个后宫里头,皇贵妃不光战力超群,颜值上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虽然不知道颜值是个什么东西,但根据前言后语,皇贵妃知道,这应该是夸她美的话。皇贵妃被一统一娃夸得心花怒放,一路哈哈笑着迈过门槛。
进门一眼看到还站在那里磨墨的纯妃,皇贵妃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嫌弃道:“行了,今儿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吧。”
可算逃过一劫,纯妃连忙行礼谢恩,躬身告退。
季瑾悠看着匆匆往外走的纯妃,好奇问道:【统统,今天有纯妃什么剧情吗?】
系统认真翻了翻今日剧情:【没有啊,没提纯妃,一句都没有。】
纯妃刚走出去没两步,一听到那陌生年轻男子声音,惊得她虎躯一震,猛地回头,眼中闪过错愕,又带着一丝丝八卦的兴奋。
皇贵妃房里,居然藏了一个野男人?
038
第三十八章:我先弄死你, 免的你以后害我
纯妃目光快速扫射四周,想把那野男人揪出来,可找了一大圈,别说野男人了, 连个野男鬼都没瞧见。
见纯妃神情兴奋, 两眼直冒绿光, 皇贵妃稍微一琢磨, 便猜到纯妃在想什么, 在心里冷嗤一声。
蠢货就是蠢货,脑袋都和别人长得不一样。
别说她从没那个心,即便她真的和那个男人勾搭, 又怎么会蠢到藏在自己寝宫, 更别说会让纯妃这个蠢东西听了去。
有意让纯妃听听一娃一桶的聊天, 皇贵妃也不赶人, 抱着小九径直走到榻那坐了。
金杏记着如嫔的交代, 没有跟进去, 就站在门外候着, 见纯妃走了一半猛地停下,回头东张西望, 她不解, 却也没多看, 低下头,盯着手里的栀子花。
季瑾悠也发现纯妃走一半突然不走了, 就那么站在地中间,跟逛集市似的左顾右盼, 她好奇问:【统统,纯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系统找了找, 兴致勃勃介绍起来:【套用皇贵妃一个词来形容纯妃,那就是“榆木疙瘩脑袋”,用原书里的话,头脑简单,愚蠢至极。】
纯妃脸上充满了好奇和打探,一听这话,脸上一僵,皇贵妃是这么说她的?
皇贵妃她怎么能这么骂人呢,她哪有那么蠢?
还有,“原书”是什么意思?
皇贵妃扫了一眼纯妃,见她一脸备受打击的蠢样,心情稍微舒坦了些。你那蠢儿子伤害我的小六,我就在你身上找回来。
皇贵妃不动声色,面带笑容抱着怀里的小姑娘狠狠亲了一口,小九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呢,快,再多问桶桶几句。
这几天下来,季瑾悠早已习惯两位娘娘和两位姐姐动不动就亲她了,她捧场地嘿嘿一笑,在心里继续和系统聊天:【那纯妃最后也死了吗?】
系统:【当然死了,纯妃和五皇子母子俩都是那种傻头傻脑的,压根没那个本事,却都自以为很聪明,非要搅和到储君之争中去,好像夺嫡大战还没真正开始呢,这俩炮灰就先后死了,我看看,啊,就是今年年底的事,算下来也没几个月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咔嚓一声直接劈在纯妃脑袋上,劈得她一个趔趄,踉跄了几步,扶着一旁的花架子才堪堪站稳。
她震惊无比。这野男人在说什么?为什么说她和她的宝贝小五都死了?还是在今年年底?
为什么九公主一直在和这野男人说话?他到底藏在哪,他能不能不要藏头藏尾的,不行,她要亲口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啊,皇贵妃像捡到什么宝贝似的,一直笑,一直笑,到底在笑什么?
纯妃满腹困惑,一脸茫然,转身就朝皇贵妃走来,“皇贵妃娘娘,您可曾听……”
竟然说不出话了。
她满眼愕然,忙伸手捂住脖子。
见纯妃像被卡住脖子的鸭子,在那不停抻脖子,皇贵妃心情好得很,“来人啊,纯妃身子不适,许是感染了风寒,快扶她回去歇着。”
芙蓉宫另一位大宫女青霜闻声应是,带着两名宫女走进来,扶起纯妃就走。
纯妃被两名宫女架着往外走,挣了几下挣不脱,只得扭着脑袋回去喊:“皇贵妃娘娘,嫔妾没有不适,嫔妾是想说……,想说……,咳咳,想说……”
皇贵妃摇头:“啧啧,可怜见的,看样子病得不轻,青霜啊,记得喊个太医给纯妃瞧瞧。”
青霜是皇贵妃身边另一位得力干将,精明强干,人狠话不多,闻音知意,“是,奴婢这就差人去请。”
皇贵妃又朝着纯妃背影说:“纯妃啊,接下来半个月,你就待在宫里好好养着,别出来乱走,宫里孩子多,切莫传染给孩子们。”
皇贵妃清楚知道,纯妃听了桶桶那些话,此刻心里必定百爪挠心,想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她就不让她搞明白,就让她憋着,最好憋死她去。
“皇贵妃娘娘,嫔妾没病,嫔妾听……,听到……”纯妃就这么断断续续地被架着出了芙蓉宫。
季瑾悠看着明显是被拖走的纯妃,又仰着小脑袋看了看皇贵妃,聪明地没吱声,而是在心里悄悄问:【统统,我怎么觉得,纯妃没什么病,好像还有话说呢。】
系统:【傻悠崽,这是宫斗文啊,斗一斗不是很正常嘛,你管那些干啥,你都只能活六十五天了,只管吃好喝好玩好,比啥都强。】
【也是哦。】季瑾悠觉得系统的话很有道理,看到桌上摆着一盘瓜子,她伸着小手抓了一把,笨拙地剥了起来。
皇贵妃小小收拾了纯妃一顿,心情明媚,抱着剥瓜子的小姑娘吧唧吧唧又亲了两口,随后从她手里接过那把瓜子,嗓子夹了起来:“小九乖乖,要吃瓜瓜是吗,母妃给你剥啊。”
季瑾悠:“……”
虽然她已经努力适应好几天了,可皇贵妃这冷不丁就变身夹子精,还是让她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
十四皇子丝毫没有理会十三皇子的呼喊,头也不回地从御花园跑走后,十三皇子气得咒骂了几句。
随后转身也往外跑,跑到他母妃丽妃那里,想把听来的话说给她听,可却还是说不出。
丽妃问他怎么了,他也没法讲,内心恐惧无法倾倒出去,就想干脆自己解决恐惧的源头。
他从丽妃宫里借了两个小太监,匆匆就往皇宫角落那最偏僻的小院走。
从安大病初愈,今儿精神头好了许多,就在院子里陪着薛翊礼练练拳脚,过过招。
两人各执一根木棍正打着,就听院门传来咚咚咚的响声,伴随着粗鲁至极的呼喝声。
他们这里地处偏僻,素来无人拜访,如若有人,那大概率就是来找茬的。
这才消停几天,又来?薛翊礼面色一沉。
从安同样蹙眉,高声问:“谁呀?”
十三皇子一脚踹在门上,语气暴躁:“给本皇子开门。”
“殿下,听声是那个十三皇子,”从安面色紧张,握紧手里的棍子:“怎么办?”
薛翊礼从容不迫,“去开门。”
从安小声提醒:“殿下,他好像来者不善。”
薛翊礼握着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顿,沉着冷静:“无妨,要打便打,最好闹大,闹到老皇帝那去,我倒要问一问,他是不是想弄死我,然后和大耀开战。”
一听这话,从安瞬间有了底气,腰杆一挺:“是。”
从安把手里的棍子往旁边的架子上一竖,走去门口,把破旧掉漆的院门打开,就见果然是十三皇子在外头,眼神凶狠,好像要吃人。
从安拱手行礼,不卑不亢:“不知十三皇子有何贵干?”
十三皇子看着这个比他高了两个脑袋的随从,伸手就去推他:“你给本皇子滚一边去,我找薛翊礼。”
从安身形利落往旁边一闪,躲过他那一推,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
十三皇子没想到从安居然敢躲,力道没收住,往前一个前扑,险些扑在地上,他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太监眼疾手快扯了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十三皇子自觉丢了大脸,抬脚就去踢从安:“狗奴才,本皇子打你是看得起你,你竟敢躲!给我捉住他。”
他带来的两个太监闻声立马上前去抓从安胳膊,从安轻易躲开,迅速后退。
他们殿下本就处境艰难,能不动手,还是尽量不要动手的好,即便要动手,也不能是他们先动手,不然不占理。
那两个太监以前也帮着十三皇子欺负过薛翊礼和从安,一下没抓住,哪里肯轻易放弃,撸起袖子就追上去,嘴里还不干不净骂着。
薛翊礼眼神一凛,飞奔上前,提起手里长棍,刷刷两下,精准点在两个太监的手肘上,点得他们整条手臂一阵剧烈酸麻,各自捂着胳膊不停跳脚。
“废物!”十三皇子暴躁骂道,攥着拳头就朝着薛翊礼扑过去:“小畜生,我先弄死你,免的你以后来害我。”
“我害你?明明是你一直在害我才对。”
薛翊礼不知道十三皇子这莫名其妙的话从何说起,可这又蠢又坏的东西一直看他不顺眼,这么多年,总是无缘无故找他茬。
说不定,从安的药,还有他们的米,就是这蠢东西暗地里动的手脚。
他不想再这么一直忍气吞声下去了,再忍下去,怕是命都要没了。
想到从安差点死了,薛翊礼眼神发狠,猛地挥舞胳膊,抡起手里长棍,直接抽在十三皇子肚子上,把他抽飞,跌到地上,痛呼出声,半天没动弹。
两个小太监胳膊刚缓过劲儿来,就见十三皇子猝不及防被打倒,两人嘴里喊着殿下,忙跑过去伸手要扶。
十三皇子连蹬带踹,不让他们扶,眼神恶毒:“不要管我,给我打他,狠狠打,往死里打。”
打死那小畜生,以后小畜生就不会把他丢到鱼池去喂鱼了。
两个小太监一愣,都有些犹豫。
欺负欺负这小质子,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也不止他们殿下一个人欺负,以往他们在小殿下的指挥下也没少干,也没出什么事。
可打死小质子,他们还是不敢。
十三皇子见他们两个磨磨蹭蹭不动手,气得咬牙爬起来,再次扑上去,不知道从哪里还摸出一把小匕首来,扔了刀鞘,就朝薛翊礼刺去。
匕首锋利,利刃在太阳光下的照耀下闪着寒光。
这是要出人命的节奏啊,两个小太监脸色一变,忙跟着跑,嘴里还哄着:“殿下,我们来,我们来,您别动手。”
要是真的让小殿下闹出人命,先不说回头殿下会不会被陛下责罚,但丽妃一定会把责任推到他们俩身上,先打死他们俩。
还不如他们动手,把那小质子打一顿,好歹他们手下有数,打得再狠,也死不了人,还能让小殿下消气。
见三个人都朝薛翊礼扑去,从安神色一慌,三两步冲到自家殿下面前,将他护在身后:“殿下你快回屋。”
薛翊礼从从安身后闪身出来,双手握棍,做好战斗准备,眼神幽深,语气狠厉:“你看好那两个奴才,不用管我。”
看着疯了一样的十三皇子,从安意识到,今天这事是没法善了了,眼下只能听殿下的。
他应了是,伸手从架子上拿起棍子,飞快上前,把棍子横着举在两个小太监的脖子高度,将他们拦住,推着他们后退,抵到院墙之上。
两个小太监虽然比从安要大几岁,身量高一些,体格壮一些,可他们不曾习武,以前他们欺负主仆二人总能得手,那是因为薛翊礼和从安碍于处境,不想惹事,忍着让着而已。
可当这主仆二人真的要反抗,他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两人被一根棍子卡着喉咙死死按在墙上,张着嘴,艰难呼吸,根本无力去管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被未来惨烈的死法吓破了胆子,一心想要先下手为强,先搞死这个拿自己喂鱼的小畜生,压根无暇顾及被从安制住的两个小太监,攥着匕首追着薛翊礼,一刀一刀猛刺下去。
十三皇子自幼习武,会些拳脚功夫,十岁的男孩,力气也不算小,疯了一样不停地刺,这要是被他一刀刺中要害,不死,也得重伤。
薛翊礼也不跟他硬拼,拎着棍子腾挪跳跃,溜着十三皇子在院子里跑了几圈,待看清他的路数,瞅准机会,一棍子抽过去,抽在他的膝窝。
十三皇子痛得跪地,可手里的匕首还没松开,挣扎着起来,再次朝薛翊礼扑上去。
薛翊礼再次挥棍,又将他抽得跪在地上。
三番两次跪在仇人面前,十三皇子觉得是天大的耻辱,啊啊啊怒吼着,爬起来再次冲过去。
薛翊礼再次挥棍,还不等落下,就听院门处传来几声惊呼,紧接着从敞开的院门处跑进来几个人。
薛翊礼扫了一眼,见是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带着几人跑来,他立马装作不慎,丢了手里的棍子,随后迎面朝着十三皇子站好。
“我杀了你。”十三皇子见机会来了,挥舞匕首,面目狰狞,叫嚣着朝薛翊礼刺去。
从安用棍子制住两个小太监,可目光却一直紧紧盯着薛翊礼这边,见自家殿下一直占上风,他没有太过担心。
可当他瞧见自家殿下不知为何突然扔了棍子,用身体正面迎上匕首,他再也不顾上去管两个太监,转身就朝薛翊礼狂奔:“殿下,当心。”
眼看着自己跑不及,他把手里的棍子掷了出去,情急之下失了准头,两人又都是在跑动,棍子擦着十三皇子的耳朵飞了出去,打空了。
薛翊礼在十三皇子冲到他面前那一刻,稍微侧身,脖子往后一仰,利落躲过,随后双手紧紧抓住十三皇子握着匕首的手腕,一个翻转,推着匕首朝着十三皇子的脖子刺去。
眼睁睁看着匕首马上要刺到自己脖子上,十三皇子眼睛瞪大,惊恐万状,双手角力不过,就想扔了匕首。
就在此刻,薛翊礼嘴角浮现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他使了全力陡然调转匕首,带着十三皇子的手朝着自己肩头一刺。
匕首刺穿布帛,扎入肩膀,殷红的血液瞬间流淌出来,浸湿了月白色的衣衫。
薛翊礼松手,仰面朝地上倒去,倒地那一刻,颤抖着手指着十三皇子,悲愤控诉:“你、你要杀我?”
“殿下!”从安撕心裂肺的嘶吼出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039
第三十九章:陛下, 悠悠要告状
从安跑到近前,跪在地上,双手哆嗦着想去抱自家殿下,可又不敢动他, 两只手不知所措地伸在空中:“殿下, 你还好吗?”
十三皇子原本一心想杀了薛翊礼以绝后患, 可到底只有十岁, 当看着薛翊礼肩膀上血流不止, 半边衣裳鲜红一片,他惊慌失措,手里攥着匕首都忘了丢, 眼神惊恐, 不住辩解:“我没有,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刚才薛翊礼特意调整了站位, 他背对着众人, 所以大家只看到十三皇子追着薛翊礼刺, 并未看到两人那短短的交锋和变故。
所以,即便十三皇子说的是实话, 也没人信他。
红雨冷着脸跑到近前, 上前一把抢下十三皇子手里还拿着的匕首, 吩咐带来的一个小太监:“快去喊太医,要快。”
小太监应是, 撒腿就跑。
红雨又吩咐另外一个小太监:“把十三皇子扶好了。”
芙蓉宫里没有蠢人,小太监顿时明白红雨是什么意思, 一步上前,将手上沾了血的十三皇子牢牢架住, 以防他再发疯。
十三皇子带来的两个小太监见真的闹出血案,吓得瘫坐在地,站都站不起来。
薛翊礼面色苍白,额头直冒冷汗,声音虚弱:“从安,我可能要死了,要是我死了,你就求陛下放你归家。”
从安放声大哭:“殿下,您死了,小的也不活了。”
红雨蹲下去,用手里的匕首轻轻割开薛翊礼肩头的衣裳,掏出帕子,小心翼翼擦了擦血迹,仔细检查伤口。
见只是皮外伤,红雨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松了一口气:“小殿下放心,没有伤到筋骨。”
从安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前后摇晃着身体不停地拜:“谢天谢地,殿下,你不会死,不会死。”
薛翊礼当然知道他不会死,他自己刺的,既控制了力道,又避开了要害,肯定不会让自己死或残,不然岂不是蠢到家了。
可他得装,他得闹。
他不知道还得在大盛待多久,他得闹大这件事,闹到文昭帝那老东西面前去。
不然,还和以前一样,今天这个来下点药,明天那个背后使个坏,日子没个消停,日夜这么防着,也烦得很。
“我不会死吗?”薛翊礼看着红雨,眼神惶恐不安。
“不会死,奴婢给您先上点药止住血,回头让太医瞧一下。”红雨安慰道,伸手从腰间解下一瓶药粉,拧开盖子,洒在薛翊礼肩头的伤口上,又用帕子按住止血。
薛翊礼点头:“有劳红雨姐姐。”
从安也对着红雨鞠躬,万分感激:“多谢红雨姐姐相救之恩。”
红雨点了点头,并未多说,手继续按着伤口处,等着血止。
十三皇子听到薛翊礼不会死,双腿一软,站都站不住,两个小太监干脆架着他胳膊,把他提起来。
十五皇子抱着胳膊,冷冷看着十三皇子。
十四皇子被十三皇子先前的疯狂举动吓到了,他呆呆地站到十五皇子身旁,看疯子一样看着他昔日追随的哥哥,心里一阵阵后怕。
他听到神秘男子说,十三以后会害死他,可他从没想过要先把十三弄死,甚至连和他断绝来往,他都在犹豫不决。
毕竟,那男子来路不明,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而且,他和十三一同长大,多年兄弟情义,让他一下就割舍掉,他真的很难过。
可没想到,十三竟然直接杀到这里来,要杀了小质子。
十三他、太可怕了。
不管那男子说的是真是假,从今往后,他都要远离十三。
过了一会儿功夫,薛翊礼肩头的血止住,红雨将手拿开,伸手想要将小男孩抱起来:“小殿下,我带你去屋内,我会喊太医过来。”
“红雨姐姐,我想去见陛下。”薛翊礼摇了下头,将手递给从安,从安小心翼翼将人打横抱起来。
红雨看着被从安抱起的小质子,确认道:“小殿下,太医应该很快就到了,要不先让太医看过,再去见陛下?”
薛翊礼摇头:“我暂时无碍,就这么去吧,免得耽误大家的事,回头我自己去太医院看一下就成,我这里偏僻,不好劳动太医跑这么远。”
红雨略微琢磨一下,就反应过来,这小质子是想把自己这副惨烈的样子给陛下看。
她觉得也行,反正这位十三皇子和他母妃丽妃都是那种又蠢又毒之人,皇后娘娘和自家娘娘一向不喜,既然这小质子想去见陛下,那她就帮他一把。
“也好,不过您得先跟我去见一下皇贵妃。”红雨点头,转身带头在前头走,小太监架着十三皇子紧紧跟上,十四皇子和十五皇子也跟着往外走。
从安抱着薛翊礼走在最后,走到门口,看着还坐在地上的两个太监,语气不善:“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见红雨带着吓傻的十三皇子要去见陛下,两人吓坏了,闻言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走出门去,贴着墙根就往回跑,赶紧去找丽妃。
红雨来的时候,他们两个被从安拿棍子制住没有做什么,红雨也就没管他们,即便他们有什么错,他们主子都在这,还能跑了不成——
皇贵妃抱着小九,边给小姑娘剥瓜子吃,边听一娃一桶聊天,不过这么会儿功夫他们也没聊到什么大事,都是闲扯淡。
扯着扯着,桶又开始夸娃,娃也开始夸桶,相互夸来夸去的,逗得皇贵妃忍不住笑。
正笑着,青霜回来禀报,说请了太医给纯妃瞧过,也开了药,皇贵妃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青霜刚出去没一会儿,红雨就回来了,脸色严肃进门:“娘娘,三位皇子来了,大耀那位小皇子也来了,他们……”
红雨言简意赅地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
季瑾悠听得一愣,【统统,十三皇子去杀小质子了,你快看看今天有这个剧情吗?】
系统:【没,今日剧情我已经看过好几遍了,绝对没有这件事。】
听桶桶这话,皇贵妃想都没想,抱着小姑娘起身就往外走:“走吧,一起去陛下那,此事事关重大,本宫可管不了。”
作为皇贵妃,她可以管教未成年的皇子。
可涉及到大耀质子,往小了说是小孩子之间闹矛盾,往大了说,那事情可就大了,一个处置不当就会埋下战事祸端,无论如何,都不该她一个宫妃出手。
到了外头,季瑾悠看向被人抱在怀里的小质子,见他衣裳上全是血,看上去血糊连拉,十分血腥,吓得她立马扭头,把脸埋在皇贵妃怀里。
皇贵妃暗道自己大意,忙抚着小姑娘后背,柔声安慰:“莫怕,母妃在这。”
金杏回头看了一眼小质子,赶紧错一个位,挡住小姑娘的视线。
薛翊礼见吓到小公主了,低声说:“从安,慢点走。”
从安见殿下的视线落在小公主身上,再一看小公主把小脸埋了起来,明白过来殿下的用意,放慢脚步,与皇贵妃拉开距离。
季瑾悠趴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好奇,从皇贵妃肩头露出小半张脸来,可金杏却挡在她面前不让她看。
想到小质子那被血浸红一大片的衣衫,季瑾悠担忧地问:【统统,他留了好多血,会不会死啊。】
系统:【应该不会,我看人物梗概到最后,他也没死呢。】
季瑾悠略微放下心来:【那就好。】
听着小姑娘和男子的聊天,薛翊礼不动声色,静静打量走在前头的众人。
他想看看还有谁听得到这对话,可看到的都是背影,也看不出什么来。
一行人很快到了崇德殿,梁全守在殿外,一看被架着的十三皇子手上都是血,被人抱着的小质子也很惨烈,吓得惊愕失色,简单询问过后,忙进去禀报。
若是平时,皇贵妃就直接进去了,可矫情男人还在生她的气,说不想见她呢,她还是守规矩一点儿的好。
很快,梁全出来:“娘娘,陛下让您和九公主先进去。”
“有劳梁公公。”皇贵妃冲梁全点点头,抱着季瑾悠进门。
梁全又朝着薛翊礼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客气道:“小殿下,请到偏殿歇息片刻,陛下已经吩咐去喊太医,太医很快就到。”
薛翊礼虚弱地拱手:“有劳公公。”
梁全在前头带路,从安抱着薛翊礼跟着进了偏殿。
皇贵妃抱着季瑾悠进了正殿,一进门,把小姑娘放在地上,两人给文昭帝请安。
“起来吧。”文昭帝看都没看皇贵妃,直接对季瑾悠伸手:“小九,到父皇这里来。”
皇贵妃也懒得和皇帝多说话,轻轻推推小姑娘:“小九,去把你先前和母妃说的话同陛下说一遍。”
既然都来了,那就把十三十四欺负十五的事也都丢给陛下好了,子不教父之过,既然都是陛下的种,让他自个头疼去吧。
小姑娘口齿伶俐,能说会道,等她说完几个皇子的事,她再把十三和小质子的事说了。
季瑾悠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可她知道这几天皇贵妃娘娘和陛下正两看两相厌,于是点点小脑袋,迈着小短腿走到文昭帝面前,抱着拳头鞠了一躬,抬起头来,软乎乎的小奶音格外严肃:“陛下,悠悠要告状。”
见圆滚滚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喊他陛下,文昭帝觉得有趣死了,“好,要告谁的状,说给父皇听,父皇给你做主。”
季瑾悠就把在御花园那一幕说了,还把看到十五皇子胳膊上的伤也说了,她实话实说,没有隐瞒,也没有添油加醋。
末了谆谆叮嘱道:“陛下,十三坏透了,你要狠狠打他。”
“还有十四,虽然他没有十三坏,可他也是帮凶,他们两个抢了十五哥哥的菜,还合伙打他,也得打一顿,这样他们以后才不敢欺负十五哥哥。”
文昭帝一开始觉得小姑娘歪着小脑袋讲事情很好玩,还笑着,可后来越听,脸色越发阴沉,等小九讲完,他冷声喝道:“让那两个孽障滚进来。”
皇贵妃忙拦住,低声劝:“陛下,这事先不急,三位皇子闹得再凶,关起门来,也是自家兄弟之间的事。可那位大耀质子如今还一身是血等在偏殿,您是不是先管管这事?”
文昭帝方才已经听梁全说了一下几人的状况,闻言皱眉:“对了,朕被那两孽障气的差点忘了这事,大耀那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皇贵妃三言两语把红雨的话转述,末了摊手:“这事臣妾可不敢管,也管不了,还请陛下做主。”
文昭帝气的猛拍桌子:“孽障,真是要气死朕。”
季瑾悠爬到椅子上,给文昭帝拍了拍背:“父皇不气。”
文昭帝伸手摸摸小闺女的头,心都要化了:“还是我们小九懂事孝顺。”
季瑾悠又问:“父皇,您不去看看小殿下吗,他流了好多血,好可怜呀。”
“是该去看看,”文昭帝点头,起身,把小姑娘抱起来就往偏殿走,“小九陪父皇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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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杀不得, 但可以养废他
文昭帝带着小九走向偏殿,皇贵妃则坐在正殿喝茶,没跟过去,她有自知之明, 此事涉及两国政事, 她还是少听为妙。
不是她爱多心, 而是她自己生有皇子, 虽然老四是个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 小六又是个扶不上墙的,可圣心难测,她们娘几个都没有争储之心, 她还是自动避嫌吧。
再者说, 她和皇后的关系人尽皆知, 几个孩子的关系也都亲密无间, 若她巴巴跟过去, 陛下再以为她是为大皇子打探什么, 那就不好了。
只要眼不瞎的都看得出, 大皇子是个极其优秀的储君人选。只要陛下脑袋没有进水,一定会立大皇子为储君, 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皇后早就和她私下里说过, 除非后宫里的嫔妃们插手皇子们的争斗, 不然她们两个切莫轻易干涉,以免坏了大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好感。
季瑾悠被文昭帝抱着进了偏殿, 一进门她就抬手把眼睛捂上,从手指缝里偷偷瞅了一眼罗汉床上躺着的薛翊礼。
见他身上盖着一件薄被, 遮住了那一身血迹,季瑾悠松了一口气, 把手从脸上拿下来。
从安给文昭帝请安,让到一旁。
“见过陛下。”薛翊礼见到文昭帝,挣扎着起身,一动,身上的被子掉落,露出那一身狼狈来。
季瑾悠不大敢看,小脑袋一扭,看向别处。
望着浑身血迹,脸色煞白的小少年,文昭帝抬手制止:“你有伤在身,不必起来。”
“多谢陛下。”薛翊礼拱手,在从安的搀扶下躺回去,自己伸手把被子扯了回去。
文昭帝拍拍小姑娘的后背:“好了,莫怕,小九自己下来玩可好,父皇谈正事。”
季瑾悠点头说好,文昭帝将小姑娘放到地上,坐到椅子上,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榻上的小男孩,语气平和:“说说吧,怎么一回事。”
薛翊礼便开了口:“我和从安在院内待着,十三皇子突然带人找上门来……”
男孩声音虚弱,说着说着,时不时伸手捂一下肩膀,痛得直吸气,缓过劲儿再接着说,中间停顿了几次,终于说完。
他的眼眶通红,眼泪在眼中打转,哽咽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恐惧,却倔强地梗着脖子。
“陛下,我就是想问一句,是不是大盛想要我的命了?若是要,您直接拿了去便是,我也不用这般日夜提心吊胆的。”
季瑾悠仰着小脑袋静静看着文昭帝,【对啊,统统,你说,小质子经常被人欺负的那些事,陛下知不知道?要是他知道还不管,那就太坏了。】
文昭帝一噎,小九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恶意揣测他这个父皇呢。
系统:【按照书上说的,文昭帝政务繁忙,连后宫嫔妃和他自己的孩子都顾不过来,一个敌国小质子而已,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要是没人在他面前提起,他大部分时间都想不起还有这么个人存在。这些事也无人特意告知于他,要说他有错,那也就是疏忽,就像他以前待你一样。】
季瑾悠:【也是哦,之前陛下连我都认不出来呢。】
说完,看了一眼文昭帝。
被自家闺女那双黝黑纯净的大眼睛盯着,文昭帝老脸一红,心虚不已,不敢和她对视。
薛翊礼仔细观察文昭帝的神情,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判断出,文昭帝也能听到小公主和那男子说话的声音。
他不动声色,仍旧维持着那种愤怒委屈的神情,静静望着文昭帝,等着他的回答。
文昭帝和薛翊礼对视片刻,见小男孩小小年纪,不卑不亢,沉稳有度,还敢当面质问他,心中不免有些赞赏,暗道可惜,若这孩子是大盛的,定是个可造之材。
见文昭帝盯着薛翊礼不说话,季瑾悠怕他把人家吓到,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提醒:“父皇。”
文昭帝语气郑重开了口:“你放心,大盛绝无此意,朕也绝无此意,此事是十三那混账一人所为,待朕问清缘由,会给你一个公道。”
薛翊礼点头:“多谢陛下。”
话音刚落,梁全在门口禀报:“陛下,太医来了。”
文昭帝招手:“进来,赶紧给瞧瞧。”
太医拎着药箱进门,给薛翊礼检查了伤口,说辞和红雨说的一样,没有伤到筋骨,随后清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好,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
见处理妥当,文昭帝点头,示意他先下去。
见太医收拾药箱要走,薛翊礼主动开口:“劳烦太医留下两瓶伤药,回头我让随从给我换药就好,以免劳动太医每日跑那么远。”
当年大盛和大耀打了数年,两国可谓交缠着无数生死仇怨的敌国,太医院的人素来对这位小质子不爱搭理,这么多年那主仆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是自己往太医院跑。
但这回是陛下亲自下令给小质子治伤,他自是不敢怠慢,本打算回头亲自跑几趟换药的,听到这话,看向文昭帝,文昭帝点头。
太医应是,留下两瓶金疮药,两瓶补气血的药丸,外加一些包扎用的棉布,这才提着药箱告退。
文昭帝将几位皇子喊了进来,三人跪地请安,文昭帝对十五皇子招了招手:“十五,你起来,到父皇身边来。”
十五皇子谢恩,起身走到文昭帝身边,挨着季瑾悠站好,还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小揪揪,季瑾悠朝他笑了笑。
文昭帝望向委顿在地不敢抬头的十三皇子,面色阴沉,“孽障,无缘无故,你为何要去伤人?”
十三皇子:“父皇,儿臣一时糊涂,儿臣是听说……,听说……,听到……”说不出来。
文昭帝立马反应过来,许是这混账东西听到了小九和桶桶说的什么话,按照先前的经验,小九在的时候,是没法说这些事的。
文昭帝低头看了一眼小九,就见小姑娘瞪着一双大眼睛静静听着,一副看热闹的小模样。
文昭帝好笑不已,揽过小姑娘,摸摸她的小脑袋:“小九啊,你年岁小,不好让这些混账话污了你的耳朵,你去找皇贵妃玩一会儿可好?”
季瑾悠不想走,她还想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摇了摇头,还往后退了一步:“悠悠不怕,悠悠是大孩子了。”
文昭帝也想小姑娘待在自己身边,可她不走,这话没法往下说,他朝一旁站着的十五皇子使了个眼色:“十五,你送小九去找皇贵妃。”
十五皇子明白文昭帝的用意,应是,连个招呼都没打,一把抱起矮墩墩的小姑娘就往外殿走。
季瑾悠气得想伸手抓他头发,可一想他也是奉命行事,只好和系统吐槽:【统统,你说陛下为什么不让我听。】
系统:【那肯定是看你年纪小,怕十三皇子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再把你给带坏了。】
十三皇子再次听到娃和桶对话,激动地伸手一指被十五抱走的小九:“父皇,就是这个……,这个……”
见小姑娘机敏地看过来,文昭帝冷声斥责:“给朕闭嘴。”
“皇贵妃娘娘,父皇让小九跟着您。”十五皇子抱着小九到外殿,送到皇贵妃面前,行礼过后,又转身回了偏殿。
皇贵妃笑着伸手将小姑娘抱起来:“来,小九,母妃抱。”
又香又美的娘娘,弥补了季瑾悠没有亲耳听到事情真相的缺憾,靠在皇贵妃怀里,还不忘小声告个状:“娘娘,父皇坏,不让小九听。”
皇贵妃扑哧一声笑了,摸摸小姑娘的小脑袋,低声附和着哄:“对,父皇坏透了。”
送走了小九,文昭帝又看向躺在罗汉榻上的薛翊礼,他回想方才小九和统统说话时,这小男孩神色如常,丝毫没有惊讶之色,心道,要么他是听不见,要么他是装作听不见。
按理说,一个看起来和十五差不多大的孩子,不该有那么深的城府才是,不然为何连他都丝毫看不出异样来。
再者说,这小质子本就不是大盛之人,他也不该听到才是,毕竟连如嫔都听不到。
可文昭帝自己年幼时就聪慧过人,不排除这孩子也是个天资聪颖之人,他琢磨一番,觉得还是试一试地好。
不过他那小随从还在,接下来有些话都是主子们的事,不好叫他一个下人听了去,文昭帝看向从安:“你先出去等。”
从安没应,看向薛翊礼。
薛翊礼点头:“你在外头等我就好。”从安应是,退了出去。
文昭帝看向十三皇子:“你接着说。”
十三皇子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再次开口:“父皇,儿臣听到小九和一个男子说话,那男子说这小……”
他习惯性就要说小畜生,可看到文昭帝警告的眼神,立马改口:“那男子说大耀皇子,多年后会将儿臣丢到鱼池去喂鱼,儿臣不想死在他手里,就想先下手为强。”
文昭帝心中略感惊讶,竟还有这样的事?
敢把大盛皇子丢去喂鱼,这小质子是不要命了吗,就不怕他这个皇帝扒了他的皮?
亦或是说,小质子得了什么势,不再惧怕他?
转念一想,按照桶桶说的,最后他们都死得差不多了,文昭帝就想通了。
那肯定是他已经死了,没人护着十三了,这小质子才如此嚣张,把十三这蠢东西给弄死了。
文昭帝看向薛翊礼:“你怎么说?”
薛翊礼当然否认:“陛下,我绝没有加害十三皇子之心。”
“你撒谎!”十三皇子炸毛:“那男子说了,就是你把我丢去喂鱼了。”
文昭帝见十三皇子不光能顺利说出口,还能和薛翊礼交流,心中有了数,这小男孩也听到了小九和桶桶的说话。
他打量薛翊礼,见他依旧泰然自若,不免感叹,这孩子年岁不大,城府倒是极其深沉,怕是他这三个傻儿子加在一起,也抵不过他一个的心机。
想当初,连他乍一听到桶桶说话,都骇了一大跳。
这孩子头一回听到,竟然能如此四平八稳,不露声色,连他都差点糊弄过去,假以时日,定是个不容小觑的。
文昭帝莫名生起一股危机感来。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得先收拾眼前这堆烂摊子,其他的稍后再说。
文昭帝抬手制止还要争执的十三皇子,扫视一圈,压低声音说道:“既然你们都听到了小九和桶桶的话,那么朕也就和你们说实话,那个叫桶桶的男子说的话,十之五六都是会发生的。”
至于那四五成没有成真的,大都是当事者听到小九和桶桶对话,做出相应对策,扭转了那叫什么来着,对,剧情的走向。
薛翊礼一愣,抬起头来看向文昭帝。
他能听见小公主和那男子对话这事,老皇帝知道了?他自认伪装的很好,是哪里暴露了?
小男孩略带震惊的样子,终于和他的年纪相符了。
文昭帝心里舒坦多了,琢磨着自己是不是高看这孩子了,莫不是他今儿被十三追杀,受了惊吓,吓傻了,这才反应过来?
十三皇子一听文昭帝这话,膝行着往前走了两步,求证道:“父皇,所以,儿臣还是很有可能被他丢去喂鱼的是吗?”
文昭帝盯着自己的蠢儿子之一,目光不悦。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小质子来了大盛这么多年,一直老实本分,从不惹事,这还是头一回闹到他面前来。
若说他有朝一日把十三丢去喂鱼,那估计也是十三这蠢货先做了什么事,把人家得罪狠了,不然他怎么不扔别人偏扔他。
十三皇子被文昭帝冷飕飕的目光盯着,心虚不已,撑一会儿就撑不住,“父皇,儿臣也没对他做什么,就是平时和他打打闹闹,下手有些狠了……”
十三皇子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直接俯趴在地上,闭了嘴,因为他做的那些事,若是陛下真的让人去查,瞒不住,他再这么敷衍着说下去,那可就是欺君之罪。
蠢货,废物,这么沉不住气,被他看两眼就不打自招,一丁点用都没有。文昭帝在心里狠狠骂道。
文昭帝十分肯定,若今日两人身份对调,是那小质子要杀十三,那小质子绝不会失手。
若十三当真将人杀了,他还敬他是条汉子,可人没杀成,还一副受了大委屈的窝囊样,看着就让人心烦。
文昭帝:“你就为了这还不曾发生之事,要去杀人?”
十三皇子反应过来,又抬起头来:“父皇,儿臣是想去杀他,可那一刀真不是儿臣刺中的,是他自己抓着儿臣的手刺上去的。”
文昭帝蹙眉,看向薛翊礼。
薛翊礼梗着脖子,头往旁边一偏,万念俱灰般苦笑道:“是,十三殿下说的都对,这一刀就是我自己刺的。”
十三皇子握紧双拳,气得要发疯:“就是你自己,你刺伤你自己来陷害我。”
薛翊礼转头盯着他:“那是我求十三殿下带刀来我院子的?也是我求十三殿下拿刀疯了一样追我的?”
十三皇子一噎,接不上话。因为薛翊礼说的这些,很多人都看到了,他没法反驳。
文昭帝的视线在两个男孩之间转来转去,一时不知道该信谁。
若小九不曾和他说,十三以后害死了十四,他倒是愿意相信自个那蠢儿子。
可这孽障连从小玩到大的亲兄弟都能下得了手,他对他的品行持严重怀疑态度。
文昭帝只觉得脑袋疼,也懒得再追问,直接出声喊人:“来人,将这孽障拖出去杖责二十。”
十三皇子十岁,杖责二十可谓十分严重,搞不好要打残,他一听立马哭出声,哐哐磕头求饶:“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吧。”
专门负责刑罚的侍卫进门,见十三皇子哭喊着求饶,两人没有动手,看向文昭帝。
文昭帝斥道:“还不拖出去,难道要朕亲自动手?”
两名侍卫不再迟疑,架起十三皇子就走。
很快,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板子声,还有十三皇子声嘶力竭的痛哭哀嚎。
季瑾悠坐在皇贵妃怀里吃点心,冷不丁一声杀猪一样的嚎叫传来,吓得她一抖擞,手里的红豆糕都掉了。
“不怕不怕,母妃在。”皇贵妃一把将小姑娘紧紧揽进怀里,双手捂住她耳朵,心里忍不住埋怨,陛下也是,怎么不拖远一点再打,看把孩子吓的。
丽妃闻信而来,一进院门见到这副场面,吓得腿一软就摔在地上,在身边宫女的搀扶下站起来,跑上前扑在十三皇子身上,死死护住,哭着求饶:“陛下,十三犯错,都是嫔妾没有教好,嫔妾愿替他挨罚,您打嫔妾吧。”
文昭帝听得眉头一皱,蠢妇,要不是她没脑子,能教出这样的蠢货来,“梁全,把丽妃拖开。”
梁全应是,带着两个小太监走到外头,道了句得罪了,便把丽妃强行架着拖到一旁。
被打断的侍卫们接着打,在板子打到第十下时,十三皇子就晕了过去,嚎叫声终于停止。
丽妃挣脱小太监,跪着爬了过去,有皇帝的命令,她不敢阻拦,在一旁心疼得不行,哭得嗓子都哑了。
季瑾悠被皇贵妃按住脑袋,可外头动静太大,她还是听到了,心里默默哼了一声。
十三不过就是被打了顿板子,丽妃就哭成这样。
可先前,要不是红雨去的及时,小质子的命都没了呢,那人家娘亲知道的话,该多难过。
板子打完,外头只剩下丽妃的呜呜哭声,文昭帝看向薛翊礼:“好了,朕罚了他,往后他不敢再去打扰你,你这身上还有伤,先回去歇着吧。”
薛翊礼见好就收,挣扎着坐起来,拱手弯腰行礼:“多谢陛下。”
文昭帝本以为他会趁机提出一些要求,可他什么都没说,就喊了从安进来,准备回去。
文昭帝有些意外,也很赞赏他知进退,喊了梁全吩咐:“准备一抬软轿,将小皇子送回去。”
梁全应是,出去安排,很快,软轿抬到门口。
薛翊礼道谢,让从安将他抱上去,两人离去。
外人一走,文昭帝的脸冷了下来,“把那孽障泼醒抬进来。”
片刻功夫,被一盆冷水兜头浇醒的十三皇子被抬了进来,他趴在地上,痛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呜呜哭个不停:“父皇,儿臣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文昭帝冷哼一声:“你可知那二十板子,都是为何而打?”
十三皇子强撑着抬起头来:“儿臣不该去刺耀国皇子。”
“蠢货,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文昭帝冷声训斥,随后解释给他听,“五板子是为你伤人这事打的,五板子是你和十四联手欺负十五,五板子是你以后会害了十四,还有五板子,你听到小九和桶桶说话这么大的事,不知道找朕来说,自己跑去杀人,你当朕死了?”
十三皇子上半身是水,屁股和腿上都是血,有气无力趴回地上:“儿臣知错了。”
文昭帝懒得再看他,“梁全,让人抬走,三个月不得出门,丽妃也禁足一月,好生反省。”
梁全应是,忙让早就候在外头的小太监抬着专门抬人的轿子进来,把十三皇子搬上去,抬走了。
丽妃在外头得了旨意,叩谢过后,起身,哭哭啼啼跑着去追十三皇子。
没想到,梁全又追出来,“丽妃娘娘,陛下旨意,十三皇子那里有宫人照看,让您直接回宫禁足。”
孩子打成那样,看都不让她看,也不让她去照顾,丽妃又气又急,可也不敢违抗圣命,哭着快步跑走,想趁着路上的功夫多看几眼。
闹腾了许久的崇德殿彻底消停下来,文昭帝看向从头到尾一直在地上跪着的十四皇子:“十四,你可知错?”
十四皇帝叩头:“父皇,儿臣知错,儿臣不该欺负十五弟。”
他主动坦白,把他和十三皇子如何抢了十五皇子的饭菜,又如何打了他都说了。
看着自己又一个蠢儿子,文昭帝头疼,又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十五皇子:“十五,他说的可是实情?”
十五皇子点头:“是这样。”
文昭帝点点头:“十四,你也去领五板子,以后长点脑子,别什么事都听十三的。”
十四皇子磕头:“儿臣知道了,多谢父皇开恩。”
说完,爬起来,往外走,自己去找侍卫打板子。
十五皇子想到之前十三皇子的惨样,犹豫一瞬,朝文昭帝行礼:“父皇,先前,十四皇兄已经给我道过歉了,还请父皇饶了他这回吧。”
文昭帝拍拍他的肩膀:“犯了错就要挨罚,不是道过歉就无事的,十五,莫要太过心软,免得以后害了自己,起来吧。”
“多谢父皇教诲,儿臣知道了。”十五皇子磕头,起来。
五板子很快,两人说话这功夫,外头已经打完了。
从头到尾,十四皇子紧咬牙关,一声没吭。
打完,自己从凳子上爬下来,朗声谢恩,随后也不用人送,拖着被血水浸湿的衣裤,一瘸一拐往外走。
梁全着急在后头喊:“十四殿下,您稍等一下,轿子马上来。”
十五皇子听到动静,看向文昭帝:“父皇可还有事吩咐儿臣?”
文昭帝挥挥手:“去吧。”
十五皇子谢恩,退了两步,匆匆走出去,追上十四皇子,钻到他胳膊底下,扶着他走。
两个小男孩默默走了一会儿,对视一眼,莫名其妙都笑了
文昭帝站在窗前,看着这一幕,满意地点点头。
皇家无亲情,亲兄弟之间自相残杀古来有之,他也是这么长大的,可看到自己的儿子们能和睦相处,他还是很高兴。
文昭帝回到正殿,皇贵妃抱着小九起身行礼,等文昭帝走过去坐了,她也不坐,抱着孩子就要告退。
文昭帝抬手往下压了压,不满道:“这么急作甚,坐下陪朕说说话。”
皇贵妃翻白眼:“那还不是陛下说不想见到臣妾的嘛。”
季瑾悠跟着点点小脑袋,帮腔道:“对啊,悠悠也听到了。”
文昭帝被这一大一小噎得心头一梗,横了一眼皇贵妃:“朕让你坐,你就坐。”
皇贵妃这才抱着小姑娘坐回去,客客气气道:“陛下有话请讲,臣妾洗耳恭听,绝不顶嘴。”
文昭帝懒得计较她的阴阳怪气,不然得活活把自己气死。
他端起已经冷了的茶杯喝了一口:“朕就是觉得,那小质子长大之后是个人物,若有朝一日他回去,对大盛是个威胁。”
皇贵妃本以为皇帝要唠叨他那些不成器的蠢儿子,一听他说的是这事,也正色起来:“那陛下怎么打算?”
一听这话,季瑾悠竖起小耳朵,静静听着。
文昭帝短暂思虑过后,开口道:“如今大耀日渐强大,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大盛打得狼狈求和的烂摊子了,他们正虎视眈眈,巴不得我们递个理由,他们好以此为借口开战,以报当年战败之仇。”
“这小质子,杀肯定是杀不得的,不然又要战火连连。”
季瑾悠松了一口气,不杀就好。
那小质子才九岁呢,这么多年总被欺负,过得那么不容易,而且也还没做什么呢,总不能因为他以后会是个人物,现在就把他杀了吧。
文昭帝靠在椅子上,拍着扶手沉思,许久,也没想出个头绪来,转头问皇贵妃:“爱妃怎么看?”
皇贵妃又翻了个白眼。这时候想起她是爱妃了,为了小贱人们赐死她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她是爱妃。
翻过白眼之后,她还是开了口:“这些国家大事,臣妾不敢妄言。”
皇贵妃平日跋扈气人,可在大事上一向拎得极清,不该插嘴的事,一句都不多言。
文昭帝深知她这脾性,摆摆手:“罢了,回头朕再想想。”
季瑾悠见机会合适,举起小胖手,奶声奶气道:“父皇,悠悠知道。”
他都想不出个头绪,奶呼呼的小娃娃竟然说她知道,文昭帝直接逗乐了,“好,小九你说。”
季瑾悠站起来,一本正经说道:“父皇,可以对他好,给他送好吃的,给他送好看衣服,他感恩父皇,感恩大盛,这样不就行了。”
按系统说的,小质子是因为被欺辱得太狠,而他的随从又被害死,这才黑化,长大之后回来报仇的。
如果大家都对他好一点,那他就没理由黑化,以后也不会来灭大盛了。
现在剧情已经发生了变化,说不定,她和母妃能一直好好活着呢,那她肯定也希望自己的国家好好的。
众人见小姑娘说完,还一摊小手,一副这么容易的办法你都想不出是有多蠢的嫌弃小模样。
“小九说的对啊。”文昭帝眼睛一亮。
杀不得,但可以养废他。
好吃好喝好用地供着他,直接将他养成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废物,即便他以后回到大耀,想必也成不了大气候。
回头等他长大,赐他一座府邸,再给他送一些美艳姬妾,说不定他舍不得大盛这安乐窝,都不肯回去了。
文昭帝哈哈大笑,喊了梁全进来,吩咐道:“从今往后,耀国皇子的吃穿用度,比照皇子们,不得苛待半分,你再从库房选一些物品送过去,再看看他住的地方可有需要修缮的,一应办好,对了,再选几个太监宫女送过去。”
梁全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文昭帝伸手揉了揉小九头上的小揪揪:“我们小九当真有治国之才,都能为父皇分忧了,如嫔教导有功。”
“梁全,再赏赐如嫔白银一千两,夜明珠十颗……,以表嘉许。”
季瑾悠听完那一长串的赏赐,乐得立马抱着拳头鞠躬:“多谢父皇赏赐。”
母妃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多赏赐,肯定很开心。
小姑娘笑眯眯,憨态可掬,皇贵妃喜欢得不行,提醒文昭帝:“陛下,您不赏赐我们小九点什么?”
文昭帝哈哈笑:“赏,当然要赏,小九想要什么?”
季瑾悠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笑着说道:“父皇,悠悠从来没见过外祖母,悠悠想见外祖母。”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听母妃唠叨几回了,说从打进宫以来,就没再见过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
如果她和母妃能活过重阳夜,那以后还有机会,可要是活不过,那母妃岂不抱憾终生。
文昭帝一听也不是什么大事,当即笑着应允:“好,那父皇就让人传你外祖父外祖母进京来,到时候让你见一见。”
想象一下母妃见到外祖母时开心的样子,季瑾悠开心地拍着小巴掌:“多谢父皇。”
谢完走到他面前去,破天荒主动抱了他一下,还拍了拍他肩膀,夸赞道:“父皇是悠悠最好的父皇。”
皇贵妃忍不住笑,小机灵鬼最会给人灌迷|魂|汤。
文昭帝被小姑娘的甜言蜜语哄得开怀大笑,将小姑娘抱起来,“我们小九往后就是父皇的殿前小谋士,什么时候早些起来,跟父皇一起上个早朝去。”
季瑾悠惊得瞪圆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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