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走到洗手间, 将门关上后，捂着脸，直接哭了起来。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上一次哭似乎还是父母去世的时候。那时候宋念才十三岁, 刚上初中。
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言，失去父母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哪怕父母平时工作很忙, 并没有多少时间陪她, 但只要父母在那里，对孩子而言就是天然的安全感。
宋念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毁了,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哭了很久, 不管谁叫她都不出来。
直到后来她哭累了睡着, 再醒来的时候，她偷偷出来, 看到宋池一个人在灵堂和亲戚们对峙。
那时候父母尸骨未寒，其他人已经惦记上了家里的财产。她在房间里痛哭，宋池却连痛哭的时间都没有。
也是那时候，宋念觉得自己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她走过去站到了宋池身边, 将一个离哥哥最近, 声音叫得最大的人挤开，她仗着自己年纪小, 胡搅蛮缠, 要把他们全部赶出去。
之后是一场硬仗，她一直站在宋池身边, 哪怕她能做的其实并不多。除了父母下葬，她再也没哭过。
此时此刻,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为什么会停不下来，可能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 也可能是因为……她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几年前那个什么也做不了，依旧只能当一个累赘的小女孩。
宋念并没有放任自己哭太久。
她打开水龙头，将头发随意地扎起来，用双手捧起清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肤白胜雪，只有眼睛因为哭过而发红，像兔子似的，比平时更多了些我见犹怜的味道。
但宋念根本没心思照镜子，她抽了张纸巾，将脸上的清水擦了，双手在脸上拍了拍，又努力眨了眨眼睛。
直到那些哭过的痕迹淡下去，才深吸了一口气，往外面走。
钟泽还坐在原来的位置，看到宋念，视线在她的眼睛上停顿了一会，道：“抱歉，我刚刚说得可能重了些。”
宋念摇了下头，已经冷静下来：“你说的是对的，是我考虑欠周。”
“其实你才十九岁，根本不用想这么多。”钟泽开解道，“你给自己太多压力了。”
宋念喝了口咖啡，咖啡已经有些凉了，以至于她什么味道都没有品出来。
冯舒桐在午餐时间才赶过来。
她在宋念旁边坐下，端过水杯喝了一大口水，道，“你们怎么来这么早，点完餐了吗？”
“点了，在等你做最后的确认。”钟泽将菜单递了过来，“有标记的是我们已经点过的，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
三个人高中就认识，互相熟悉彼此的口味。钟泽又是个细心的人，该点的都点了。
冯舒桐没有再加。
钟泽将菜单合上，挥手叫了下守在门口的服务员：“开始上菜吧。”
服务员走过来将菜单拿走。
宋念喝了口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钟泽今天也难得的沉默。
冯舒桐进来之前原本是憋了很多话要说的，但她再心大，也察觉到了另外两个人的不对劲。
“你俩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冯舒桐看了看钟泽，又看了看宋念，脑洞大开，“钟泽，你不会是向今今表白了吧。”
“咳……”饶是钟泽这种时时都很得体礼貌的人，也被冯舒桐这句话呛到了。
他缓了好一会才道：“不要胡说。我要表白，高考结束就该表白了。”
“也是。”冯舒桐松了口气道，“这我就放心了。”
她想到什么又道，“想当初我有个前男友还吃过你的醋呢，说什么，男女之间怎么会有纯友谊。”
“笑死，我们当然不是纯友谊啊。我们是父女情好不好，钟爸爸可是我们的男妈妈。”
冯舒桐虽然打小顶着父母的光环生活在闪光灯下，但她和家里关系并不好。她的父母对她十分严格，生怕她哪里做得不好丢了他们的面子。
冯舒桐小时候也和父母服过软，试图修复和父母的关系。但是服软之后是更多的课程和父母变本加厉的控制欲，她就再也没有和家里和平共处过。
经纪人裴姐也是父母给她选的。裴姐能力很强，是业内人人艳羡的金牌经纪人，对她也关心，但裴姐很忙，而且事业心极强，时常也会让她觉得喘不过气。
相比之下，跟宋念和钟泽在一起，她就要舒服很多。
宋念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宋念都会认真思考并且回答。
哪怕是她抽风提出来的奇思妙想，宋念也不会觉得她胡闹，而是陪她一起做计划。
比如她有段时间很郁闷，一度很认真地想要移居火星。宋念陪她查了几天资料，虽然移居火星暂时无望，但是她们发现了很多与火星有关的趣事。比如火星的外表是橘红色的，又叫荧惑，古代认为大凶的天象“荧惑守心”就跟火星的运动有关等等。
等她们兴致勃勃查完资料，冯舒桐早就忘了自己当初的郁闷，而是真的开始对火星有了些兴趣，还去看了有关火星的纪录片。
有一次电影发布会，正好聊到相关话题，她还因为言之有物被夸了。
而钟泽是三个人里面脾气最好的，又喜欢照顾人。以前经常给她们带早餐。
他也是三个人里唯一一个记笔记且文化成绩优异的，她们每次考前几乎都靠钟泽划重点。
尤其是冯舒桐。可以说，她高中文化成绩没有拉跨，里面有钟泽大半功劳。
她刚刚还担心钟泽和宋念出点什么感情纠葛，而宋念又和程总在一起，那他们的铁三角不就岌岌可危了。
好在并没有，那她也就放心了。
“所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冯舒桐问道。
“抱歉，舒舒。”宋念道，“是我的家事，我下午就不去唱K了。”
“啊？”冯舒桐惊讶。
她立刻反应过来，道：“没事，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她看着宋念，又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确实有。”宋念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下午帮我狠狠宰钟泽一顿。”
“就这？”
宋念点头。
冯舒桐拍了拍自己胸口：“那肯定没问题啊。”
直到宋念走了，冯舒桐才问钟泽道：“今今家里怎么了？”
钟泽摇了下头：“我俩帮不上忙的。”
他道，“不要去问她，让她自己静一静。”
*
宋念从餐厅出来，被外面的风一吹，打了个冷颤。
街道两旁堆满了落叶，原来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是深秋了。
宋念站在路边，打算打辆车回去，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从旁边驶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程介降下车窗，墨色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会，问道：“咖啡喝完了？”
宋念没想到会骤然看见程介，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连忙低下头去。又过了一会，才“嗯”了一声。
“你那竹马怎么没送你。”程介阴阳道，显然对钟泽还是很在意的。
外面起了风，宋念的穿着不算厚实，她身形纤细，看起来尤显单薄。程介本想再板会脸，又没法放任她在外面吹风，无奈将车门打开，道：“上来。”
宋念犹豫了一下，沉默上了车。
见程介仍望着她，便解释道：“他们去唱K了。”
“你没去？”程介发动车子。
“身体不太舒服。”宋念随便找了个借口，“想回宿舍休息。”
宋念的脸色看起来确实不太好，程介拿起手机直接给家庭医生打电话，刚说了一句，被反应过来的宋念制止：“不用。”
“我……”她一时还没想好借口，但欲言又止的模样让程介误会了。
想起女生都会有的月事，程介将电话挂了，看了眼地图，道：“前面有超市，我给你买点红糖？”
宋念：“……”
她知道程介误会了，但她一时也编不出更好的理由，只能含糊道：“我、我宿舍有。”
“我想回去睡觉。”
宋念说话的声音很软，再加上她此时的状态，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程介原本是过来查探敌情外加喝了点醋打算过来宣示一下主权的。
但这会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彻底将情敌抛诸脑后，连语气都柔和了下来，“我送你回去。”
车子开到北门，在老位置停下。
外面的车子是不能随便进B大的，需要进行一些繁杂的登记。程介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频繁出入B大，车子之前没有让人登记，现在也懒得去弄，直接停在外面。
宋念下车，正要和他告别，程介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伸手，将自己的外套直接裹在了宋念身上。
这件外套是程介穿过的，上面都是属于他个人特有的气息。宋念感觉自己被他整个围住，呼吸间都是程介的味道。
她嘴张了张，想说什么，程介已经强硬扣上了外套最顶上的扣子，并且细心地将她的头发从外套里拿出来：“不是不舒服？披着，别感冒了。”
程介的动作强势且不容拒绝，宋念低下头去，看着身上的外套，眼眶莫名发酸。
“这么疼？”程介一直注意着宋念，“都快哭了。”
他皱了下眉：“要不还是去找医生看一看。”
“不用。”宋念连忙道，“是有点困了，我、我不舒服就容易犯困。”
宋念不肯看医生，程介也没有强求。他是男生，对这些事到底没这么熟。好在宋念的宿舍离得近，很快就到了。
程介一直送她到了宿舍楼下：“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不舒服也和我说。”
宋念点头应下，甚至不敢看程介的眼睛。
她将身上的衣服解下来还给程介：“我上去了。”
程介还想说什么，宋念将衣服塞给他便转身跑走了。
宋念上楼，等她回到宿舍从窗户往下看，程介还在楼下，过了好一会才往回走。
宋念在窗前站了好一会，直到程介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她才收回了视线。
手机响了一声，是程介的消息：“缺什么记得直接给我打电话，我给你送过来。”
又道：“我对B大很熟。”
“过来一趟很快。”
其实并不快。
不管是从宸颂还是望月湾过来，都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如果是以前，她根本想不到程介可以为她做这些，会和她说这样的话。
他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现在却被她拉了下来，拉到了她一伸手就可以够到的位置。
这明明就是自己之前最想要的。
可是因为钟泽的一席话，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她也害怕，担心这件事的后果最终会反噬到宋池身上。
她不害怕自己受到反噬，但是她不能连累哥哥。
然而……即使她现在将计划停下来，她要怎么和程介交代。
告诉他，结束了，自己改变主意了，不想再和他联系了，这和玩弄他的感情有什么区别。
自始至终，哪怕她一开始的接近确实别有目的，她也从没想过要去伤害或者玩弄他。
她也玩弄不起。
脑海中有好几道声音不停地打架，他们各持己见，谁也不能彼此说服，宋念的脑袋嗡嗡地响，最后连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她干脆爬到了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在床上躺了一下午。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一会是哥哥知道后对她失望痛心的表情，一会又变成了程介注视她时的双眼。
这几个月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反复浮现。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什么捏住了，她感觉到了一种陌生的钝痛，时不时出现，拉扯她的身体和心神，把她往深渊里拽。
脑海中却又茫然无措，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最后这些情绪彻底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
后面几天，她依旧正常上课下课，课后则把时间都花在了练舞上。中间程介联系过她几次，也被宋念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
直到B大论坛开贴。
【楼主：李涛，校花和程总是不是……后面跟了一个心脏破碎的表情包。】
【一楼：LZ不要造谣，我们凤凰CP好好的，程总这周才来学校看过我们校花好吧，还送她回了宿舍。】
【二楼：你们不觉得校花这几天状态很不对劲吗？就一下子回到了那种冷美人的状态，很像失恋啊，和她前阵子的状态明显不一样。】
【三楼：她手好像受伤了，我上次打饭站她后面，她一开始是习惯性用右手拿的餐盘，手明显颤了下，后面换成了左手。】
【四楼：她手确实受伤了，跳舞摔的，别问我怎么知道。】
【五楼：楼上知道就多说一点，她和程总没事吧，我很嗑他俩，凤凰cp千万别be啊。】
【六楼：有没有可能她状态不对是因为摔了手呢，什么都能联系到失恋也太搞笑了吧。】
【七楼：有没有可能楼上搞错了因果关系，就是状态不对才摔到手呢。】
【八楼：你们观察也太细致了，我每次遇到校花都光顾着看脸了，一如既往的好看，哪里还能注意什么状态啊。】
【九楼：+1。】
【十楼：美女的私生活你们少管，美女好看养眼就行了（图）（图）（图）】
【十一楼：既然有人发图，那我也不得不拿出我压箱底的神颜图了（图）（图）（图）】
……
这个帖子因为没有实锤证据，大家闲聊了十几层后就逐渐走偏，变成了宋念的图楼飘在首页，然后被恰好浏览论坛的程介看到了。
此时程介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因为宋念已经将近一周没有联系过他了。不光不联系他，每次程介试图去找她，也都被宋念找各种理由搪塞。
程总也是要面子的，被拒绝了几次就暂时按捺住了，转而去搞起了事业。
程介这一周都在忙着挖坑对付朱裕庭，还抽空和朱裕庭的弟弟见了一面，商谈了合作意向和细节，等他将这些全部搞定，然后意识到宋念就是在躲着自己的时候，他都要气笑了。
现在宋念期中考核刚结束不久，最近也并没有演出和比赛，根本不存在没有时间这个问题，那么就只可能是她在故意躲着他了。
他这一周忙来忙去都是为了谁，小没良心的。
程介也是这时候才想起了B大的论坛。
宋念之前给他分享过论坛的链接，程介后来自己无聊也去看过几次，尤其是知道论坛里还有不少他和宋念的cp粉之后。
宋念在B大人气很高，论坛里的娱乐闲聊板块时常飘着和宋念有关的帖子。
程介在点进去前其实还是有些生气的，毕竟自己为了宋念努力加班，而宋念之前和竹马出去吃饭，现在还直接消失了。
好消息是钟泽前几天就已经出国，而宋念还在B大。至少说明宋念消失的这些天不是和自己的竹马私奔去了……
但这股气在看到帖子里说宋念的手受伤后，很快消失不见，继而转化成了担忧。
看帖子里的留言，宋念最近状态不对。
其实上次他就觉得宋念状态不好了，不过他以为是月事，就没多想。
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程介几乎立刻想到了钟泽。
宋念开始不对劲应该就是在和钟泽见面之后。
程介皱了下眉，看着手机上宋念的头像，直接给她打了个电话。
“喂。”电话倒是还接。
宋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恹恹的。
“在忙？”程介问道。
宋念拿开手机，看了眼备注，才意识到电话是程介打的。
她攒着手机的手不由得握紧，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最后“嗯”了一声，“练了会舞。”
不是手受伤了吗？
程介有些生气，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道：“今天佣人清理房间，发现你有东西落在了望月湾，我送过来？还是你自己要来拿。”
“东西？”宋念愣了下，她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东西落在望月湾了。
“嗯。”程介笃定道，“我送过来，你现在应该在学校？”
“还是我来拿吧。”宋念几乎是立刻道，又顿了一下，才补充，“我有时间。”
她不能再麻烦程介了。
“也行。”程介说完就挂掉了电话，不给宋念任何反悔的机会。
直到电话传来“嘟嘟”声，宋念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先问东西是什么的。说不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就不必过去一趟了。
宋念顿时懊恼。
自从那天程介送她回来之后，宋念就没有再和程介见过面了。
她脑子里很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又似乎，她不管怎么做都不对。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程介。她想不清楚干脆不愿意再去想，而是将自己关在了舞蹈室里，短暂地逃避了一下现实。
但她不能一直逃避，事情总要解决的。而且，不管她将来想要做什么，程介都是她绝对得罪不起的。
她想了想，给程介发了条消息，问他东西是什么，但程介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故意的，他没回。
宋念只能回去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打了辆车去望月湾。
宋念来望月湾也算熟门熟路。
程介就站在门口，等着她下车。
宋念走过去，看到程介，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很多，最后只道，“你说的东西是什么？”
她来的路上又仔细思考了一遍，确认自己并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总觉得程介是不是故意骗她。
“你自己来拿？”程介转身进屋，“我放桌子上了。”
宋念跟着进来，她在门口换了鞋，进门后第一时间朝桌子上望去。
只见桌子上躺着一个可爱的hello kitty的购物袋。
程介正好走到桌子旁，顺手将购物袋拿了起来：“这是你之前拿过来的。我看了，这是可循环利用的购物袋，并不是一次性用品。”
宋念：？
程介淡定道：“我觉得你之后还可以继续用。”
宋念：？
第32章 晋 |江|首|发
宋念看着这个超市普通的购物袋, 这一瞬间，她的心情难以言喻。
她对这个粉色的hello Kitty还有点印象，是她们学校附近的一家超市提供的, 好像是两块钱一个，比一次性购物袋更结实, 确实是可以循环利用的。
应该是她某次来望月湾时提过来的。
当然,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看向程介, 这几天混乱的思绪里第一次有了点想笑的情绪。
程介将购物袋收到了门口的柜子里, 道：“回去的时候再给你。”
“先吃晚饭？”程介道。
用的是疑问的语气, 动作却并不像是和她商量的样子。
她后知后觉, 闻到了房子里水煮鱼的香味，是从厨房传出来的。
程介打电话给她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 她过来花了大半个小时，现在已经五点多了，确实到了晚饭时间，宋念肚子也饿了。
程介将晚餐端了出来, 是宋念最爱吃的鱼。
程介煮了一大锅, 乳白色的汤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程介的厨艺又好, 几乎只是看到这锅鱼的一瞬间, 宋念已经口舌生津。
东西都做好了，现在就走显然更不礼貌吧。
而且, 她毫不怀疑，她现在要是走出去, 外面的门肯定又是“坏”的，而且只有程介能修……
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宋念于是坐了下来。
程介先给她倒了一碗汤。
汤里放了不少食材，除了鱼，宋念还看到了几种菌菇类食物，都是新鲜的，煮在汤里，味道浓郁香甜，比宋念之前喝过的所有鱼汤都要好喝。
“里面都放了什么呀。”宋念没忍住问道。
“菌类，不过主要是豆腐。”程介抬头，“你不是最喜欢吃豆腐？我特意放的。”
宋念：“……”
她不敢说话了，默默喝汤。
她和程介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是她话比较多。但她今天很安静。
她安静的时候十分淑女，仪态也很好，依旧赏心悦目，但程介还是更喜欢看到她眼睛发亮的样子。
他没有多说什么，两人一起静静吃完了这顿晚餐。
吃完东西，宋念想收拾碗筷，被程介制止了，“你先坐着。”
他用的是祈使句，程介严肃的时候会给人很威严的感觉，其他人很容易在他这种语气下服从于他。
这是他的身家地位带给他的，但似乎他从来没有向她展示过自己这一面，导致他这么严肃地对宋念说话的时候，宋念彻底愣在了原地。
程介自己将东西收拾走。
宋念坐在沙发上，因为不清楚程介的态度而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不一会，一个医生背着药箱进来了。
程介也在这时候从厨房出来，对医生道：“给她看一下手。”
宋念震惊地抬头，程介走了过来，看向她：“不是受伤了？”
“你……你怎么知道。”宋念小声道，又补充，“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有点淤青，并不算受伤。”
前两天确实有些疼，现在已经没事了。
医生走过来，他是个看起来很有经验又很和蔼的医生，对她温和道：“宋小姐不介意的话，卷一下袖子。”
宋念被两个人盯着看，只能将袖子卷了起来。
她的皮肤白，手腕上的一大片淤青显得十分触目惊心。程介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只是看着吓人罢了。”宋念见他神色不虞，小声道。
程介没说话，看着医生检查。
医生的检查十分细致，宋念按照医生的要求做动作，又回答了几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医生才结束检查。
“没有伤到骨头，但是有大片淤血。”
医生在病历本上写了几行，最后给宋念开了一瓶药油。药油早晚涂两次，用手指按摩揉开，胳膊酸痛的时候也可以用，不限次数。
宋念道谢。
医生帮她看完手臂就离开了。
程介将药油拿过来，仔细看了说明书。
宋念坐在沙发上，程介半蹲下来，将她的手腕举了起来。
“不疼吗？”程介问道。
宋念摇摇头：“不疼了。”
程介没有放开她，指腹很轻地按了下，宋念顿时疼得直吸气。
“小骗子。”程介道。
宋念想要将手缩回来，但她力气根本没有程介大。程介看着没用多少力气，但将她的手腕牢牢握住了。
程介的手温度比她高很多，温热的触感从手腕处不断传来，宋念往里缩了缩，手指都蜷了起来。
“别动。”程介道。
程介出来的时候已经洗过手，他按照说明书的指导将药油倒在自己的手心，揉开后覆到宋念的伤口处，慢慢揉开。
他的动作很轻柔，并不疼，被揉捏的地方因为药油的作用而微微发热，宋念感觉自己的耳尖也开始发热。室内的热空气似乎在一瞬间朝她涌来，将她裹在里面，让她浑身都烫了起来。
程介按照说明书上说的足足揉了五分钟，让药油彻底被揉开吸收。
程介很高，此刻因为帮宋念涂药而只能蹲在沙发前的一角。宋念只要抬头就能看见他放大的俊脸和低垂的脑袋。
因为身高原因，宋念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仰视程介的，这是她第一次以这个视角看他。
程介的头发是纯黑色，发质很好，头发丝充满了光泽，看起来比她的粗，头型是现在大家都很羡慕的圆头，也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触感。
宋念鬼使神差的，趁程介不注意，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摸了一下。
程介抬头，眯了眯眼睛：“你在干什么？”
宋念立刻缩回了手，眼睛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你头发上刚刚沾了点东西，我帮你拿掉了。”
“哦。”程介似乎是信了。
药油涂好后，他帮她将袖子放下，用旁边的湿纸巾将手上残余的药油擦掉，然后站了起来。
宋念正要跟着站起来，程介道：“别动。”
宋念顿住，程介俯身过来。宋念看到他越靠越近，整个人僵住，睫毛忍不住紧张地颤了颤，然后程介伸手，在她耳垂上捏了捏。
宋念抬头。
程介缩回手，指尖似乎还停留着刚刚柔软的触感，他捻了捻，道：“看错了，以为你耳朵上沾了东西。”
程介笑了声，道，“原来是颗小痣。”
宋念的耳垂上确实有一颗痣，有些淡，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清楚，但是当她耳朵变红的时候会变得十分明显。
宋念忍不住捏了下自己的耳垂，那颗痣于是变得更明显了些，小小的一个淡色墨点，偏偏因为长在宋念身上，而显得十分可爱。
程介感觉自己的手又痒了，很想再捏一下，但是宋念估计就要爆炸了，只能遗憾作罢。
宋念红着耳朵低下了头：“没其他事的话，我……我回去了。”
她过来一趟吃了顿饭，还看了医生开了药，她什么都没有带，感觉就是过来白嫖的。
但是继续呆下去显然也很奇怪，尤其是，在她根本没有想好以后要怎么办的情况下。
程介没有接话，而是转而问道：“那天钟泽和你说了什么？”
宋念惊讶地抬头。
“这么明显的事，难道我会猜不到？”程介道，“他说了什么？让你躲着我。”
宋念摇头：“没说什么，就说了一些学业上的事。”
“什么学业问题让你这么忧心。”程介看了她好一会，道，“看着都没以前开心了。”
宋念低下头去。
宋念不想说，程介也没有再问。其实不需要问他也能猜到。
宋念最初接近他就是为了联姻，现在既然躲着他，就是对联姻这件事情产生了怀疑。
朱家还没有破产，不是外部原因，那就只能是内部原因——因为宋池。
托凌之寒的福，程介高中的时候就知道宋池这个人了，虽然并没怎么和他见过面。
但作为凌之寒心里的头号情敌，很长一段时间，凌之寒对宋池的了解甚至可能超过了暗恋宋池的文婧。
而程介也被迫得知了很多关于宋池的事。
以宋池的性格，是不可能让自己妹妹出来联姻的。一开始宋念的刻意接近，就只是她的擅作主张。
现在在钟泽的劝说之下，她动摇了。
换做其他人，敢这么耍着程介玩，他已经被程介换着法子整死了。
但偏偏这个人是宋念，是他心里唯一的那个例外。
他纵然心里满腔的情绪，在看到对面宋念低落的眼眸之后都化为了一声叹息。
宋念才十九岁，一个很迷茫的年纪。哪怕是程介，在十九岁时也并不是一个多成熟的人，甚至干出过很多远比如今的宋念出格的事情。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宋念的目的。是他自己一步步放任事情发展到了如今的模样。
所以现在，他又能责怪宋念什么呢？
在决定接受自己内心的欲望时，他便做过了很多设想和预案。
如今这种情况，也不过就是其中一种。而且，还不算最糟糕的一种。
至少，宋念是不排斥他的。
“你之前不是想买我的套餐？”程介在她对面坐下，换了副懒散的神色，玩笑道，“程老师从业多年，特别擅长开导不开心的年轻人。”
“看在熟人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只收你两块钱。”
宋念抬头，程介注视着她，顿了下，又道：“一块钱，不能更便宜了，程老师也是要面子的。”
宋念看着他，忽地有点想笑。
其实从进来开始她就感觉到了，程介似乎一直在顺着她，哄她。
现在还给她骨折价。
程总大概是第一次收费这么便宜了。
原本萦绕在心头的烦郁像被风吹过的云朵般悄悄散开了一会。
然后，宋念真的给程介转了一块钱。
程介收了钱，身子坐直了些，正襟危坐，当真摆出了一副靠谱的人生导师的架势。
宋念也跟着不由得坐直了些。
“我不是不开心。”宋念垂眸，“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没用。我好像一直是个累赘。”
她出生的时候并没有赶得很好，正好是父母事业最好的时候。母亲怀上她是个意外，但是最后还是把她生了下来。
因为父母工作太忙，她从小就是保姆带。
有一次她发烧了，父母回来看见她恹恹躺在床上，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母亲应该是心疼了。以为她睡着了，便对父亲道：“等忙完手头的事情，我就退下来吧。今今都这么大了，我还没好好陪过她。”
“是我的疏忽。”父亲也道，“钱是赚不完的。等公司稳定了，我也好好休个假，陪你们去玩，以后的事情就等以后宋池这个当哥的去忙。”
那次之后，父母果然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回家陪她，带她去游乐园、水族馆……还会去看她比赛。
父母出车祸那次，他们原本是前一天就要走的。宋念察觉到了，所以那天她特别粘人，一直和母亲说话，还给他们表演节目。
其实在父母眼里，小孩子的心思是很容易猜的。他们感觉到了她的小心思，又心疼又无奈，所以最后多留了一天。
第二天，父母离开不久，宋念便得知了他们车祸去世的噩耗。
之后的很多个夜晚，宋念都会忍不住想，如果那天不是她缠着他们，如果他们按照计划前一天就走了，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她不知道。
但是这件事情始终煎熬着她。
她甚至不敢和宋池说，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
父母去世之后，宋池也开始变得很忙，宋念从来都不敢打扰他。
她努力去当一个合格的妹妹，尽量懂事、体贴，不给他添麻烦。
有一次她去公司看宋池，听到几个公司的员工在茶水间偷偷议论宋池的八卦。
“那位姜小姐走了吗？”
“走了，看样子被拒绝了。”
“竟然连姜小姐这样的白富美都被拒绝了，他们看起来好般配，还以为他们会在一起呢。”
“小道消息，宋总还是处哦，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啊？不会吧，宋总这么好的条件。”
“他还有个妹妹啊，还没成年，宋总又要当爹又要当妈，还要参加家长会，宋总没心思吧……好在宋总有钱，要是普通家庭，带个这么小的妹妹肯定是大减分的。”
……
宋念站在外面。她觉得自己不该在意的，她甚至不认识她们，她们的看法对她也无关紧要，但她就是忍不住会记住，会回想，会在某些瞬间，被这些话刺痛，因而感到深深的自责和内疚。
所以，她才会那么想要做点什么。
她想要自己当一个有用的人，可以分担压力。可是，她好像还是做错了。
父母的事情，哥哥的事情，这些事情积压在宋念心里很久，她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却不知道为什么说给了程介听。
说完之后，她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明明早就不喜欢哭了的。
程介伸手，用指腹将她的眼泪擦掉。
“看着我，宋念。”
宋念眼泪汪汪看着他。
程介心里软成了一滩水，他根本见不得宋念哭。
“你当然不是累赘。”程介道，“你是仙女，是铭宏和B大的校花，是被很多人喜欢和崇拜的人。”
“你父母的事情我深表遗憾，但是你的想法是没道理的。”程介缓缓道，“车祸的发生就在一瞬间。按照你的说法，如果那天他们早走几分钟或者晚走几分钟会不会也不一样？”
“如果那天司机可以将车子晚开出来几分钟，如果厨师在那天将东西做得更好吃，让他们多吃了一会，如果管家或者助理汇报工作的时候，说得更久或者更快，如果宋池因为不舍拉着你父母多说一会话……结果会不会都不一样。”
“那天和你父母接触了的人，所有的事件，但凡有一件改变后续可能都是不一样的，大家难道都有责任？”
“可是……”宋念抿了下唇，她的思路似乎被程介带偏了，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还有你哥哥的事。”
“如果你未来的嫂子因为他有个妹妹而嫌弃他，你觉得这样的嫂子会是你哥的良配吗？”
“不会的。”程介道，“你清楚你哥的为人，他绝不可能喜欢这样的人。”
“如果你哥有了女朋友，她应该至少先试着和你相处。如果你真的是个刁蛮不讲理的人，你哥还处处护着你，那她有意见是应该的。但你不是。薛柔和文婧就很喜欢你，正常人和你相处之后只会把你当作你哥的加分项，而不是减分。”
事实也是如此，圈子里很多人可能不认识宋池，但几乎都知道宋念。
“我想，在你出生的时候，你的家人期待的应该是让你成为快乐或者幸福的人，而不需要是一个有用的人。”
“真要说起来。”程介顿了一下，“我觉得自己也很没用，不然，我就不需要用那么蹩脚的理由把你骗出来了。”
宋念抬头，一下子对上了程介的视线。
程介看着她，目光不闪不避，让宋念有一种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烫到的感觉。
这似乎是两人认识以来，程介第一次说这么大一段话。
不知道是程介的劝说格外有效果，还是因为她终于把憋了很久的心里话说出来，而程介对她的偏心又如此明显……心脏的位置微微发热，原本压在心里的大石似乎松动了一些，宋念感觉到了一阵久违的轻松的感觉。
她于是拿出手机，给程介又转了五块钱。
“小费。”宋念擦了擦眼睛，看着程介，道，“给程老师的五星好评！”
程介又恢复了原本懒散的模样，大长腿交叠在身前，将这五块钱收了，眉稍微挑：“程老师从业多年，第一次收到小费。”
“所以决定额外送你一项VIP服务。”
程介说着，突然靠近，然后伸手，在宋念头上轻轻揉了一下：“以后不开心或者被欺负了都可以和我说。”
“程老师罩你。”
第33章 晋 |江|首|发
程介的动作很轻柔, 落在宋念的头顶，让宋念有一种被小心翼翼呵护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眼睛有点酸了。
她愣了好几秒，才道：“怎么办, 我忘记录音了。”
程介被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又揉了一下她的头发：“放心, 程老师从不赖账。”
宋念顺从地坐着让他揉了两下, 头低着，露出小巧玲珑的耳朵和白皙的颈项, 很乖的样子。
程介感觉心尖泛痒, 很想再欺负一下, 最后克制收回了手, 问道：“想不想出去玩。”
他拿出Pad点了几下，道：“附近有家新开的游乐场, 还可以滑冰，或者可以去逛商场，顺便看个电影，还是你有其他想玩的都行。”
宋念看向程介, 他划拉着手里的Pad, 正在看附近的评分，神情看起来很专注。
宋念知道, 他是怕她这几天把自己闷坏了, 才会提议出去玩。
那种心脏微微发热的感觉又来了，像是微小的电流涌过, 带来一阵陌生的麻痒。
“游乐园晚上也开门吗？”宋念问道。
“嗯。”程介道，“想去？”
宋念点了下头。
她上次去游乐园还是父母去世之前, 她小学的时候，家里人一起去的。
突然就很想去。
程介换了衣服, 两人一起去游乐园。
出门的时候，宋念想了想，将那个Hello Kitty的购物袋叠起来装到了自己的小包里。
她抬头，眼神清澈：“东西我拿到了，谢谢程老师。”
程介：“……”
宋念低头，弯了下眸子。
游乐场离望月湾不算远，程介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这家新开的游乐场很大。晚上为了安全，儿童区的室外项目和部分太刺激的项目是关门的，但是其他项目，比如摩天轮、鬼屋、旋转木马、滑冰场……这些成年人热爱的项目都是开着的，一直开到晚上九点。
整个游乐场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彩色的灯光，游乐园里人流如织，都是出来玩的成年人，尤其以情侣居多。
至于小朋友……可能都回家写作业了。
程介和宋念一起去买了夜场票。
相比白天，夜场的人还是少了很多的，至少不用排队。
程介问道：“想玩什么？”
宋念看着手上被工作人员发的游乐园地图，指着前面：“我们去鬼屋吧。”
她还从没有晚上来玩过鬼屋。
既然出来玩了，不如干脆玩一点刺激的。她似乎也极需要这种刺激人肾上腺素分泌的场合好好释放一下。
程介微微挑了下眉：“不怕？”
“怕。”宋念道，她抬头，“不是有程老师罩我吗？”
“行。”
两人一起去了鬼屋的入口。
没想到晚上的鬼屋十分受欢迎，前面竟然排了不少人。
这里的光线相比其他地方也格外暗淡些，入口处点着几盏鬼火，散发着幽绿的光，再往里还透着深红，仿佛一张通往幽冥地狱的血盆大口。
原本跟在宋念他们身后的还有两个女孩子，她们也是要来鬼屋的，到了地方之后，又被这里恐怖的氛围吓到，最终放过自己，去玩其他的了。
宋念和程介进入到排队的队伍里，里面时不时能听到尖叫声传来。
宋念其实也有点怕，她看了眼身边的人。程介倒是显得很淡定的样子，宋念不自觉挨近了些，深吸一口气，和程介一起等着。
两人并没有排太久就排到了。
宋念跟在程介身边，和他并排走着。
从入口进去是一条昏暗的长廊，只有鬼火照亮，长廊的石壁上留着不少血手和骷髅头，地上还有已经风化多时的蜘蛛和白骨。
宋念紧张地走着，一步都不敢离开程介，哪怕知道是假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突突地跳。
忽地，头上突然倒吊下来一张鬼脸，直接横在了宋念面前。
宋念大叫一声，急忙往旁边抓，抓到了程介的一截衣摆。
程介将她拉了过去，安抚道：“别怕，是头套。”
熟悉的气息传来，宋念总算冷静下来。
那个鬼脸确实是个头套，套在工作人员身上，事先埋伏在这里。他只露了个面，吓到人之后，发出“嘻嘻”的怪叫声，然后跑远了。
宋念还抓着程介的衣摆，她原本应该松开的。但是被这么一吓，她现在还有点惊魂甫定，于是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些。
程介看到了，但也没有说什么，任她抓着。
两人继续前行。
入口处这一段还算太平，后面越往下走各种意外更多。耳边还飘起了阴气森森的音乐，像是恶鬼在耳边的低语。
宋念紧紧抓着程介的衣摆，脸色发白，但鬼屋还没走完，只能强撑着。
程介则完全是闲庭信步，鬼屋讲究的就是一个气氛，其实各种道具都很拙劣，根本吓不到他。
他看了眼旁边的宋念，明明已经很害怕了，但还在努力强撑着，除了抓着他一截衣摆，甚至没有其他更多的动作。
“你再拽下去……”程介道，“我的衣服估计要坏了。”
宋念回神，看了下程介被她拽住的衣摆。衣摆已经被扯皱了，显得皱巴巴的一团。
宋念下意识松开手，尴尬道，“我……”
还没说完，程介伸出手来。
“不如抓我的手？”程介道，“比衣服结实。”
程介的手修长有力，手臂上有健身锻炼出来的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优美流畅，看起来不光结实，比起一截衣摆，显然更能给人安全感。
宋念犹豫了一下，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宋念低头，和一节阴森的头骨对视上了。
宋念：！
她再顾不得犹豫，吓得一把抓住了程介的手腕。
原本打算牵手的程介：“……”
不知道是不是程介手上的温度特别让她安心，后半程宋念走得顺利了很多，和程介一起从出口走了出去。
直到出到外面，宋念才松了口气，然后意识到自己还抓着程介。
没有了鬼屋那种让人害怕的环境，羞涩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宋念掩饰般将自己的侧发撩到耳后，顺便将手收了回来。然后不给程介反应的时间，指着前面：“我们去玩碰碰车吧。”
程介走在后面，看着几乎是逃到前面去的宋念，半晌，笑了声。
碰碰车并不需要排队，两人很快就进去了。
宋念坐进车子里，她现实中不敢开车，这会倒是开着碰碰车横冲直撞。
程介就开车跟在她旁边，每次宋念撞完了人，别人回来撞她，程介便开车往前一横，和人撞上。
旁边两个一起出来玩的大学生笑道：“你男朋友好霸道。”
另一个道：“好帅，第一次见人开碰碰车开出了跑车的架势。”
宋念张了张口打算解释，但是对方已经开远了。
不过，程介确实挺霸道的。
他杵在宋念旁边，像一只大螃蟹，然后宋念就被自己生动的比喻逗笑了。
“笑什么？”程介问道。
“笑你。”宋念道，“像一只大螃蟹。”
程介看着她笑，然后砰地一脚踩下去，直接正面撞上了宋念。两人面对面，宋念被他卡死在了角落里，动弹不得。
始作俑者程介神情悠然：“再好好想想，像什么？”
宋念：“霸道的大螃蟹。”
程介眯眼。
“我的意思是，全场这么多人就你最厉害，可以横着走。”
“……”
玩完碰碰车，两人又玩了其他项目，直到游乐园关门，才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外走。
依旧是程介送宋念回B大。
宋念心情复杂地坐在车里。
原本，她只打算将东西拿回来就走的。但是她不光留下来吃了饭，还和程介出去玩了。
似乎遇到程介，她很容易就会被他牵着走。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不想得罪他……但其实她心里知道，这只是个借口，更大的原因是因为——
她喜欢和他呆在一起。
她似乎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的……被他吸引。
即使在心里再怎么想着应该离他远一点，还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放任了自己的私心，想和他呆得更久一点。
宋念紧紧地抿着唇，心里油然生出了一种巨大的挫败感。
车子停在北门前。
宋念下车。
经过一晚上的疯玩，虽然思绪还是有些混乱，但宋念至少此时看起来比原来开心了很多。
出于礼貌，宋念每次离开前都会先和程介挥手道别，这次也不例外。
转身的时候，程介叫住了她：“宋念。”
宋念回头，程介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想起还有话忘了和你说。”程介走过来，站到她的面前。
“不知道那天你那位竹马和你说了什么，但如果有和我相关的部分……”他注视着她，认真道，“其他我不敢保证，但有一点，我希望你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宋念愣住，她抬头看向程介，程介就这样低头注视她，任她打量，墨色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模样。
心脏的位置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宋念不自在偏移了视线。
程介下车似乎只是为了和她说这一句话，离开之前，他想到什么又道：“明天可能会降温，记得多穿一点。”
“程老师。”宋念突然道。
程介看她。
“就算……”宋念听到自己有些犹豫而僵硬的声音，“就算我对你做了很混帐的事，你也不会怪我吗？”
“嗯，就算你对我做了很混帐的事。”程介回道。夜色中，他的神色显得十分的温柔，让宋念莫名感觉眼眶发烫。
“我会先问你理由，然后和你一起解决这件事。”他说完轻轻笑了一下，声音似乎有些无奈，还有一种不自觉的纵容，他道，“谁让我是你的人生导师呢。”
直到和程介分开，宋念的脑子里几乎还全是程介。
他说话的声音，他看她的神色，他对她说的话。
钟泽说的是对的。程介什么都知道，她的一切动作在他眼里几乎都是透明的。
她当初接近他的目的，她现在退缩的理由，他全都知道。
但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也没有追问，甚至没有责怪她。而是开导她，给了她一个很重要的承诺。
一个可以让她不用那么不安的承诺。
他永远不会伤害她。哪怕她就此退缩了，撩完就跑，他也不会怪她。
程介只会……靠自己，把人重新追回来。
宋念难以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像泡在了温暖的泉水里，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暖暖的水汽包围而显得有些轻飘飘的。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半夜辗转反侧，不是因为第二天有比赛而激动，也不是因为对生活或是未来的担忧，只是因为一个叫做“程介”的名字。
第34章 晋 |江|首|发
第二天, B城果然降温了。
大家纷纷翻出了压箱底的棉袄和羽绒。
宋念也换上了冬装。
她想了想，又给程介发了条消息，感谢他昨天的提醒。
她已经想清楚了, 她以后不会再怀着目的刻意去接近他，但也不会躲着他, 一切顺其自然。
哥哥不支持她联姻, 但也并不会反对她和人正常的来往。这样的话，就算哥哥将来知道了, 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了吧。
宋念有些迷茫地想着, 呼出了一口气, 顿时在镜子上形成一片白雾。
“好冷哦, 学校什么时候给我们开暖气啊。”关倩倩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将自己几乎裹成了一个蚕蛹。
“看下面的通知, 好像这周就会开。”梦娆回道。
“那就好，不然我会被冻死的。”她说着看向了床下的宋念，“咦，宋念,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嗯？”宋念抬头, 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你当然有。”关倩倩道, “我看到了。说真的, 你前几天的状态让我还以为你要羽化登仙了呢？”
“让你们担心了。”
“你现在没事就好啦。”关倩倩道，转过头又去和梦娆说话了。
宋念看向手机上自己刚刚和程介的对话。
程介：“学校有厚衣服没？”
宋念回道：“有。”
程介发了个叹气的emoji表情包。
程介：“去B大的借口又少了一个。”
宋念将手机收进口袋里, 没忍住又笑了一下。
程介此时正在车上。
由政府牵头，联合B城商会在今天举行了一个B城商业高峰论坛活动。
论坛的目的除了促进B城企业间的交流合作, 带动当地经济和就业，政府有时候还会透漏一些政策上的意向。看在政府的面子上, B城的企业家、高校学者、银行代表还有政府相关负责部门只要有空的都来了。
都说冤家路窄，宋池和朱裕庭也都来了，而且还在门口的回廊就遇到了。
朱裕庭最近诸事不顺。
作为朱家的太子爷，他平时仗着家里的势力横行无忌惯了，宋池是第一个敢触他霉头的人。
本以为以自己的能耐，捏死宋家这样靠运气崛起的暴发户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谁知道蚂蚁还没捏死，自己快要扛不住了。
朱家本就不是铁板一块。虽然朱老爷子死后，目前掌权的是朱裕庭的父亲，但其他旁支偏房各有各的主意。
而且朱裕庭的父亲对他意见也很大。当初朱父想要自己的夫人帮忙争权的时候，说了以后他的一切都是朱裕庭的。
现在地位稳固了，私生子回来表演了一下无怨无悔好儿子的苦情戏码，他又开始动摇，甚至想要收缩朱裕庭的权力，将朱弈容安排到公司里去。
因为这件事情，朱裕庭的父亲和母亲已经吵了很多轮了，就差直接打起来。
朱裕庭自己也是干啥啥不顺，反而宋池开始莫名其妙顺风顺水了起来，甚至和宸颂达成了合作。
朱裕庭也不是傻子，一查就查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现在两人狭路相逢，宋池只当看见了什么脏东西，理都懒得理会，抬腿就走。偏偏朱裕庭还不乐意，看见宋池就跟了上去。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爱管闲事的宋总啊。”朱裕庭带着助理追上宋池，“宋总气色不错啊，攀上了程家这根高枝，宋总最近日子不错吧。”
他说着话锋一转，“就是没想到你比我还不要脸。我呢，好歹欺负的是不相干的人，没想到宋总这么狠心，直接把自己的亲妹妹送到了程总的床上。”
朱裕庭还没说完，被旁边原本根本没打算理会他的宋池直接抓住了衣领，“你胡说什么？”
朱裕庭扯他的手：“这么生气做什么？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认账？想和宸颂合作的企业这么多，怎么就精准掉到了你的头上？”
“不过你妹妹也确实有点本事，程总的床也不是谁都能爬……”
朱裕庭话还没说完，宋池直接一拳头砸在他的脸上。朱裕庭摸了摸嘴角，出血了。
“你他妈……”朱裕庭没想到这种场合宋池也敢动手，袖子一撸就要上去干架，脚步还没迈出去，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上次被宋池压着打的惨状，立刻将助理往前一推，“给我揍。”
助理：？
他一个文科高材生，他……他揍什么？宋总一看就很能打的样子，好害怕，现在离职还来得及吗？
助理自然是不敢上，不过朱裕庭躲在助理身后至少暂时躲过一劫。
他正要开骂，周围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以至于程介的一声轻“呵”显得十分明显。
程介是直接被商会会长请进来的，身后除了助理还跟着两个保镖。
朱裕庭一心想要恶心宋池，以至于都没注意到程介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位……朱总。”程介抬头，语气十分客气，但眼里的情绪却极冷，“狗可以乱吠，但人呢，最好不要乱说话。”
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看到宋池，坦然道：“我确实对令妹很有好感，所以我俩现在是单纯的追求与被追求的关系，等宋小姐答应我的追求，我会亲自上门提亲，宋总不用担心。”
宋池：？
你说什么东西？
朱裕庭脸色难看。本来以为程介和宋念最多只是玩玩，结果你特么竟然连提亲都想好了。
说好的不近女色呢？
程介说完又转向朱裕庭：“至于宸颂和宋景的合作，我和……朱总这样的疯狗不太一样，我一向公私分明，合作是因为能给公司带来利益，而且也并不是由我经手。”
“但也不怪朱总会有这样的想法。”程介缓缓道，“朱总以己度人，自己上班只会给公司添麻烦，自然认为其他人也同样无能昏聩。”
他“啧”了声，“难怪你父亲宁愿花时间精力去培养私生子。”
“你……”朱裕庭敢怒不敢言，他敢公然怼宋池，却不敢怼程介。
因为程介他得罪不起。
而且程介也是个疯子，看看其他程家人现在的下场就知道了，他不敢惹。
朱裕庭躲在助理后面，助理被迫卷入大佬们的大型修罗场，还被朱裕庭拿着当挡板，一个人瑟瑟发抖。
他感觉自己已经承受了不属于他拿的工资该承受的一切。
离职，回去就离职。
朱裕庭今天本来是为了好好在父亲面前表现，好把私生子比下去，这才只带了一个助理过来。免得他父亲见了又觉得他排场太大而不喜。
谁知道自己竟然又挨揍了。朱裕庭简直气死，每次碰到宋池就没好事，他恨恨瞪了对面一眼，扯了下助理：“我们走。”
“朱总。”程介叫住他，好心提醒，“我看你印堂发黑，像是要倒霉的样子。”
“出门记得当心。”
朱裕庭赶紧走了。
朱裕庭一走，回廊里就剩下宋池和程介，当然，还有被迫看了场八卦的商会会长。
“那我就先去忙了，程总和宋总如果有需要尽管找会场工作人员，或者随时找我。”会长和他们握手之后，很有眼色地先走了。
“宋总，别来无恙。”程介率先伸手。
宋池抿着唇，脸上的表情不算好看，碍于场合，只能礼节性地伸手，和程介握了一下。
“一起走？”程介道。
“不了，程总先走吧。”宋池客气道，“我想起来还有点资料没拿，得去接一趟。”
这明显就是托词，程介也没恼，道：“那我先走一步。”
宋池道：“程总请。”
程介率先离开，宋池皱了下眉，找了个地方给宋念打电话。
上次程介无缘无故给宋念送玫瑰他就有些担心了。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并不多余，程介竟然真的在追求宋念。
想到自己上次还在他面前炫妹，宋池现在后悔极了。
电话很快接通。
“哥？”宋念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听着很清亮，像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宋池的心情也下意识和缓了些，问道：“要去上课？”
“嗯，和室友们一起，正在路上。”
宋池看了眼手表，他时间不多，便直入正题道：“程总最近有来找你吗？”
“啊？”宋念愣了下，犹豫道，“没、没有。”
昨天是她去找的程介，应该、应该不算程介找她吧。宋念心虚地想。
“那联系你呢？”宋池继续问道。
宋念听到这也反应了过来，哥肯定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才会来问她。
“……有。”她犹豫了一下，在宋池继续追问前，回道，“就提醒了我一下今天会降温，要我多穿点。”
“我感觉，他人还挺好的。”
宋池：？
这么拙劣的搭讪方法，你看不出来？
宋池也不好直接说程介在追她，万一宋念本来不开窍的，被他点醒了呢？
即使站在宋池的立场，也不得不承认，程介的条件十分优秀，重点是外形条件优秀。宋念又处在十九岁这个极有可能会憧憬爱情的年纪，被这么一个人追，宋池没法保证她可以完全不心动。
但是站在宋池的角度，程介完全不是什么理想的妹婿人选。齐大非偶，更别提程家的家风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他是不可能让宋念去踩这个火坑的。
“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宋池快速道，他看了眼时间，里面的活动快要开始了，只能匆匆交代，“程总是个大忙人，以后他要是给你发消息，你随便敷衍他一下就行了，别耽误他的时间。”
宋念：？
哥哥，你这样说……真的好吗？
“你先去上课吧。”
宋念：“……好。”
宋池挂掉电话。
第35章 晋 |江|首|发
宋池没有耽搁太久, 打完电话便进去了。
去会场的路上，他同周凯交代道，“回去以后, 把和宸颂的合同都调出来再仔细看一遍，有不妥的地方及时处理。”
又道, “宁愿多让点利。”
周凯应声, 将事情记下，道：“不过应该没问题吧, 当初不是法务部仔细看过几遍才签的合同？”
最近非常时期, 他们的合同都签得十分谨慎, 和宸颂的合同也是一字不漏仔仔细细看过才签的, 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也并没有占宸颂的便宜。签的几个项目都是能赚钱的，合作共赢的事情。不过确实算是借了宸颂的势, 免了不少麻烦。
说话间，两人进入了会场，便及时终止了谈话。
这场商业论坛持续了一整天。
朱裕庭原本是想要好好表现的。但他没想到他父亲竟然真的把私生子带了进来，还带他见了不少合作伙伴, 大有要放在身边好好培养的架势。
朱裕庭简直气死。
他不好过自然也不能让其他人好过。于是找了个机会, 直接将朱弈容堵住了。
“真可惜，你这野种怎么还没死呢？”朱裕庭拦住朱弈容, 面色狰狞地说道。
朱裕庭其实长得并不丑, 但声色犬马的生活掏空了他的身子，让他显得油腻又虚浮, 在气质的负面加成下，朱裕庭的颜值可以说直线下降。
相比之下, 朱弈容长得要出色很多。他母亲年轻时也是娱乐圈有名的美女，原本星途顺遂, 后来突然就没了音信，网上各种传言都有，传得最广的是说她得罪了人被封杀退圈了。
谁知道几年之后竟是直接传来了死讯。
朱弈容并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母亲的长相还是通过她以前演过的电视剧，但毫无疑问，他遗传到了自己母亲的好相貌。
这可能也是他回来装好儿子再卖个惨，他那个渣爹竟然会有所反应的原因之一。
这让朱裕庭愈加的不平衡了。
朱弈容看见他显得很镇定，甚至还好声好气叫了他一声：“大哥。”
这一举动无疑更加激怒了朱裕庭，朱裕庭顿时跳脚：“谁是你大哥。”
“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争？”朱裕庭威胁道，“别异想天开了，小心和你那短命的母亲一样，死得不明不白，到时候可没人给你收尸。”
朱弈容的眸光在听到这句话后几乎是瞬间便冷了下来，嘴巴却是微微上挑，逼近朱裕庭，低声道：“大哥都没死，我怎么会死呢？我还要看你们一起下地狱呢。”
这声音仿佛地狱索魂的恶鬼，朱裕庭猛地抬头：“你这贱种！”
他怒道：“你果然是装的，你有本事就去当着父亲的面说。”
朱弈容却是已经退开了，又恢复了原本端方的模样，劝道：“大哥，慎言，这种场合，脏话还是少说为妙。”
“我给你脸了。”朱裕庭简直气笑了，“你一个野种哪来的胆子敢和我这么说话。”
朱弈容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动物园杂耍的猴子。
又是这种表情，朱裕庭很气愤，明明对方才是私生子，他却敢经常露出这种高高在上的神情，仿佛自己才是被看轻的那个。
不等朱裕庭再度开骂，朱弈容对着前面喊了一声：“父亲。”
朱裕庭回过头，朱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愤怒地指着朱裕庭：“你又在做什么？你什么时候才能干点正事，这是让你胡闹的场合吗？”
“你自己呢。”朱裕庭几乎是口不择言，“你带私生子进来就是正事？你敢带他，我就敢骂！”
“你，反了，反了……”朱父气急，差点直接动手，考虑到场合，才生生忍了下来。
朱弈容看完了戏，适时上前劝慰，“大哥肯定是昨晚没睡好才会口不择言，并不是他的本意，父亲别气坏了身子。”
本来他不说朱父还没注意，现在一看，才发现朱裕庭眼下的青黑，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昨晚肯定去哪鬼混了，原本快要消下去的怒气顿时又冲了上来，指着朱裕庭：“你这混账。”
“李总好像过来了。”朱弈容劝道，“家里的事可以回家再说，父亲，我陪您过去吧。”
朱父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大儿子，再看一眼小儿子，简直是对比鲜明。
他“哼”了一声，和朱弈容一起走了。
朱裕庭无能狂怒，见自己助理在远处站着，也不知道过来帮忙，怒道：“还站那干什么？赶紧滚过来。”
助理：“……”
总觉得我老板有点什么精神上的大病，好害怕，我要离职……
程介并没有呆完全程，意思意思露个面，没多久就走了。
走的时候还在会场门口遇到了朱裕庭。
“朱总。”程介停下了脚步，“你印堂怎么黑得更严重了，出门可要当心。”
朱裕庭：“……”
我他妈……
程介说完就走了。
朱裕庭根本不信程介说的鬼话，他在会场呆得也不开心，下午的活动结束后连后面的party都没参加，直接离开打算找个地方快活。
然而刚下车就感觉到了眼前一黑。
朱裕庭被一个麻袋兜头罩住，然后是一阵拳打脚踢。
对方显得十分专业，事情从发生到他们离开，只花了不到十分钟，而朱钰庭的脸已经肿成了一个猪头。
而且，这地方是朱裕庭常来的某个声色娱乐场所，灰色地带，根本没监控。
想到程介那三番两次的提醒，他敢肯定这就是程介干的。他愤怒报警，警察查看了附近能查到的所有监控，根本没找到可疑人选。
麻袋上也没有指纹。
至于程总？程总已经回公司了，现在还在好好上班，警察疯了才会听他的指控去找程介的麻烦。
程介此时确实正在公司……翻看保镖发回来的朱裕庭的猪头照片。
他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转而发给了宋池。
他和宋池是交换过名片的，在一起观看宋念的期中汇演的时候。
宋池此时正在车上，然后就收到了程介的消息。
宋池：？
宋池一开始压根没认出朱裕庭，还以为程介发错了或者在搞什么恶作剧。
等他察觉到不对，觉得这身衣服眼熟，看出是谁的时候，宋池：“……”
不得不说，大快人心。
宋池刚点出来，朱弈容也发了消息过来，这次是一段视频，是朱裕庭顶着这个猪头回家之后的事，是朱家一个被买通的保姆拍的。
朱夫人从朱裕庭口中得知朱父带私生子去论坛的事，勃然大怒。朱裕庭在旁边煽风点火，朱父死要面子还被骂，也不能忍，他不敢朝朱夫人动手，转头看到朱裕庭这副鬼样子，矛头顿时直指朱裕庭，一家三口很快变成一场大戏。
朱弈容：“下午茶，给学长配点心吃。”
宋池：“……”
*
程介发完照片之后，看了眼时间，起身下班。
宋念此时还在上最后一节课，收到程介的消息：“我算了算，发现你还欠我几顿饭。”
程介：“不介意晚上请我吃饭吧。”
宋念想了想，她确实欠了程介好多顿饭，不说在影视城他请她吃的一个星期，光是昨天她就欠了一顿。
她正准备答应，脑海中忽地闪过了程介昨晚对她说过的话，于是心血来潮又把原本的回复删了，而是回道：“要是我赖账呢。”
宋念发现，自己似乎很擅长在程介面前得寸进尺。
他昨天才说过自己不会生她的气，她今天就忍不住生出了一点叛逆的小心思，偷偷试探。
程介回道：“那我就不得不使出一点追债的手段了。”
“哦？”宋念好奇问道，“什么手段？”
程介笑了声，回道：“等你下课。”
程介：“死缠烂打。”
宋念弯了下唇。看到“等你下课”的时候，她蓦地心念一动，下意识望向了窗外。
这节课已经快要结束，大家都在独自练习，宋念刚刚喝了口水，看到手机震动，所以顺便看了手机，回了程介的消息。
她将自己的手机放下，走到窗边，往窗外看。
程介就在教学楼下。
他站在楼底下一棵大树旁，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在给她发消息。
程介身高十分优越，因为降温，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脖子上系着一条深色的围巾，从这个角度，宋念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和面容，然而只是这样一个身影，就让宋念有种被帅到的感觉。
心脏砰砰地跳。
程介等了一会没等到宋念的回复，下意识抬头。
他其实并不知道宋念在第几层，抬起头的时候，视线快速地扫过，然后迅速锁定了在窗前的某个身影。
宋念扎着丸子头，一张脸白净漂亮，十分好认。
然后程介笑了声。
宋念第一次发现，男人笑起来也是很要命的。宋念发现自己身边就纷纷响起了吸气的声音。
是的，现在不光宋念发现了程介，楼里的其他人也都发现了，正一个个趴在窗户边朝底下看。
现在离下课也没几分钟了，就连老师都看起了热闹，笑着走了过来：“你们在看什么呢。”
“看帅哥。”
“看程总。”
“看我们B大的女婿。”
“看宋念的男朋友。”
……
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宋念被调侃得耳朵尖都红了，脸上仿佛不小心染上了胭脂。
对于程总又双叒叕出现在B大这件事，大家其实已经很淡定了。就连论坛开贴都懒得取震惊的标题了，直接就是一句“嗑糖的进，懂的都懂”。
但是，程总竟然在等宋念下课哎！
从宸颂本部到B大并不近，程总这个时间到达，那至少四点就得走了。
跑这么远过来等人，还有这标准等女朋友的姿势，他超爱！
其实等女朋友下课这件事，在大学可以说十分常见，但这件事情发生在分分钟能赚一个小目标的程总身上效果显然是石破天惊的。
窗户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有人起哄叫宋念的名字。
就连搞清楚状况后的老师都道：“那这节课我们就上到这里……那个，宋念。”
宋念抬眸。
老师笑着调侃道：“别让我们程总等久了。”
其他人哈哈大笑。
当然，也有心情复杂的。
班上不少人都暗恋过宋念，比如奚弘。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楼下，再看向宋念。宋念平时给人的感觉很清冷，这会被人调侃得面若桃花，耳朵尖都红了，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样子。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机会了。
宋念收拾自己东西后便飞快下了楼，直接跑到了楼下。
程介看见她，迈开长腿走了过来，勾起她的书包：“重吗？帮你拿？”
“不重。”宋念道。
被很多人注视着，她略有些不自在，“我自己拿就可以。”
其实她平时在学校也被很多人看，她早就习惯了。但这次又有些不一样，她似乎格外的在意些。
虽然宋念这么说，程介还是一勾就将宋念的书包勾过去了。
“还是我拿吧。”程介道，“毕竟程老师年纪比较大，需要书包装嫩。”
宋念：“……”
她发现程介最近似乎变得格外恣意了些。
他以前其实也是这样的性格，但是要更加内敛，偶尔还会端点霸总的架子。现在倒像是将包袱都脱了，露出了内里的本性，完全放飞了自我，显得格外的张扬肆意。
也格外引人注目。
教学楼边不一会就聚集了不少的人，宋念连忙拉住程介就往前走：“我们快点走吧。”
“嗯？”程介看她。
总不能说自己被看得害羞了吧。
“不是要我请你吃饭吗？”宋念佯装淡定，“那个，你对我们B大可能不太了解，大家除了学习拼命，吃饭也是很拼命的。”
“不快点走的话，就抢不到好吃的饭菜了。”
“这样啊。”程介低头，视线落在自己被握住的手腕上，伸手，反握住了她的手。
“我拉着你。”程介牵住她很自然地说道，“走得更快。”
手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宋念的手被程介整个包裹在了手心，源源不断的体温传来。
宋念睫毛抖了抖，红润不自觉蔓延上脸颊，手不自在地动了动，又被程介更紧地握住。
顿了一下，他似乎才想到应该先问一下宋念的意见，于是问道：“这样牵手的话，你介意吗？”
“……”
“我第一次追人，没有经验。”程介语气诚恳的说道，“如果节奏把握得不对，你记得提醒我。”
“我努努力……克制一下。”
宋念：“……”
第36章 晋 |江|首|发
此时下课时间已经到了, 教学楼前一下子围满了人。
宋念看到还有人拿出了手机偷偷拍照。
B大论坛上此时也热闹极了。嗑糖的、看热闹的，庆祝B大和宸颂联姻成功的。
甚至还新发展了一个失恋者联盟……
而主人公宋念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烫熟了。
顾不上自己还和程介牵着手这件事，拉着他就跑, 严肃道：“我们去校外吃。”
程介笑。
直到找到餐厅坐下来，宋念的脸还是红的。
程介好整以暇地坐在对面, 盯着宋念看。
宋念在他的注视下逐渐不好意思起来, 硬着头皮道：“你看我干嘛？”
“你好看。”
宋念连忙低下头，拿起桌子上的水灌了一口, 原本脸上快要褪下去的红润瞬间卷土重来。
好在服务员在这时候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宋念连忙接过菜单, 两人也暂时结束了对话。
这家餐厅就在B大附近, 物美价廉，很受学生欢迎。宋念之前来过几次, 和程介简要介绍了这里的招牌菜，两人很快点好了餐。
将菜单还给服务员后，程介问道：“你哥今天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你怎么知道？”宋念惊讶抬头。
“今天在商会论坛遇到了宋总。”他神情自然地说道，“多说了几句。”
“说了什么？”宋念好奇道。
能让她哥给她打电话, 还说了那样一通话, 总觉得程介做了什么刺激到了她哥的样子。
“说我在追求你。”程介实话说道，“等我们在一起了, 我就去提亲。”
宋念猛咳。
程介想了想, “我应该没说错话吧。”
宋念：“……”
她应该庆幸自己现在不在喝水。
程介是怎么从追求一下子过度到提亲的呀……
这就是他说的克制一下？
宋念脸颊发烫地想着，难怪她哥明显一副压抑着情绪的样子, 显然是被程介的“多说了几句”刺激惨了。
她看向对面的程介，忽地想到, 他既然知道她哥会给她打电话，定然也是知道这几句话是会刺激到宋池的。
但他还是说了, 将两人的关系在宋池面前一下子定了性——是他追求她，而略过了前面她别有目的刻意接近他的那一段。
他之前还当着宋池的面给她送过玫瑰花，在宋池眼里，这大概就是一个程介见色起意的故事，而宋念则完全隐身了。
从小到大，宋念其实被很多人追过，里面不乏条件很好的，但从来没有人可以像程介这样，让她觉得自己被他如此的纵容和偏爱。
好像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止她，也不会怪她，只会陪在她身边，默默帮她扫尾，让她没有丝毫的后顾之忧。
她端起水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将眼睛里快要蔓延出来的水汽眨掉。
这顿晚餐最后还是程介结的账。
宋念拿着钱包站在收银台前，看着程介淡定收回钱包，愣愣道：“不是说我请？”
“抱歉，手滑了。”程介神色坦然回过头来，“我记一下账吧，嗯，你又多欠了我一顿饭，下次再找你请回来。”
宋念：“……”
下次复下次，下次何其多，宋念毫不怀疑，短时间内，她这笔欠款是根本还不清了。
从餐厅出来，外面已经被夜色笼罩。
现在已经十二月，因为降温的关系，天色也黑得格外的早。
两人慢慢踱步回B大。
其实沿路的风景并不算好，道路两边的树木叶子都掉光了，天上也没有星星和月亮，但宋念却感觉自己心情莫名的雀跃。
她的脚踩在落叶上发出声响，心里无端出现了音乐，让她有点想要跳舞。
她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程介跟在她的身后。
这一段路没什么人，路上有零星的落叶，路灯打在她的身上，形成浅浅的光晕，程介看着她，只觉得这一幕无比的美好。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很多年前，他曾经问过凌之寒，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凌之寒正在学校的车棚当雷锋，帮文婧修坏掉的自行车链条，程介在旁边闲闲看热闹。
凌之寒当时略微沉吟，然后道：“大概就是，只要她一出现，你就知道，世界上最美的风景就在这里了。”
程介彼时完全不以为意，但没想到，很多年后，真的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当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就知道，世界上最美的风景已经被他看入了眼中。
*
因为最近的突然降温，边野特意挑时间攒了个局，在自家的场子，请大家一起吃火锅。
边野脾气好，平时和大家也处得来，大家都愿意给他面子。程介也去了。
火锅是一人一锅的形式，每人旁边都站着一个服务员帮忙烫菜，烫好了再放到旁边的碟子上。不需要烫菜的时候就在旁边站着，帮着倒个酒或者递一下东西。
他们的包厢是最受服务员欢迎的，因为小费给得多。里面的少爷一个比一个家世好，而且修养也好，不会乱发脾气或者无缘无故拿他们撒气。
平时这个包厢的活大家都是抢着来。
这么多少爷里面，程介是最受欢迎的。上次有个服务生帮他打牌，程介自己原本就赢了很多，服务员替上去后打输了，但是因为程介赢得多，全部算起来还是赢了不少。
换做其他包厢一些脾气不好的，早就冲着他们撒气了，更别说小费，但是程介很大方，一点没有生气不说，最后剩的筹码他也没要，权当小费给了那个服务员。
其他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今天他们老板攒局，大家也是拼了命想要挤到这个包厢里来服务。当然，谁来谁不来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得经理安排。他们有人甚至还因此悄悄给经理送礼。
当然，包厢里正在吃火锅的几位爷对此并不在意，对他们而言是谁都无所谓，只要干活利索，不碍眼就行。
今天被安排在程介身边的是个女服务员。会所的服务员有统一的制服，男服务员是蓝色西装加领结，女服务员是白色衬衫加上套裙。
程介平时根本不会往服务员身上看。今天也不例外。不过他和人聊天的时候，对方的手臂时不时在他眼前晃过，程介无心探查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挥手道：“换个服务员。”
边野是会所老板，这些人都是他苦心经营的人脉，根本不敢怠慢，没有问原因，直接将经理叫过来，让对方将人换下去。
被换下去的服务员脸色惨白。她从小就长得好，身边追求者也多，虽然读书不行，但凭着一张漂亮脸蛋一直过得顺风顺水，进了会所也颇受经理照顾，免不了有些心高气傲。
今天她运气好被安排在了程总身边，便忍不住想多表现，想要一步登天。但一步登天的机会没有，反而弄巧成拙。
老板虽然脸色看着还好，但这次事情之后，肯定不会留她。
小插曲很快就过去。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猜也猜得到，无非就那些事情。
边野这次亲自选的人，给程介换了个干活利索，没什么存在感的男服务员。程介没有再说什么。
火锅吃得慢，他们开了几瓶酒。
边野叫的都是平时一起出来玩得比较多的。大家平时相处得不错，有时候会一起打打球、吃个饭或者玩玩牌。
纪家的少爷纪琢今天就明显喝得有些飘了，道：“这人真是没眼色，程总是要守男德的。我们程总的眼光至少也得是B城第一美女宋念那样的，珠玉在前，程总哪还看得上其他人。”
其他人看了眼程介的脸色，见他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便跟着调侃，说了些他和宋念的吉祥好话。
前几天商会论坛的事大家多少都有听说。程总冲冠一怒为红颜，直接和朱裕庭对上了。朱裕庭至今还顶着张肿脸。
放在以前，他们根本不敢想象。
大家不敢过多调侃程介，于是你一句我一句，话题又转到了朱裕庭。
朱裕庭最近日子很不好过。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和宋池打擂台，没把宋池打垮不说，现在宋景和宸颂还达成了合作。
朱裕庭再刚愎自用也知道自己惹不起程介，已然要偃旗息鼓了。
“所以说朱裕庭还是太嫩了。”纪琢大着舌头，语气轻佻，“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一个漂亮女人，三十六计里还有一招叫美人计呢，美女用得好……”
他话还没说完，凌之寒便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他一脚。纪琢龇牙咧嘴地中断了自己的话，抬头对上程介的目光，酒顿时就醒了。
一瞬间，后背上冷汗都出来了。
纪琢偶尔确实有些口无遮拦，但他平时还是有分寸的，这会喝酒上了头，完全忘记了场合，也忘了程介就在自己对面。
宋念和程介本就是大家津津乐道的人物，如今联系在一起，桃色新闻本就引人遐想。他刚刚多喝了几杯，没想到竟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纪琢脸色惨白。
“怎么不说了。”程介的眸子里黑漆漆的，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纪琢讪讪道。端起桌上的酒，倒满，一饮而尽。
程介看着他喝完，没有回应。
这是不满意。
纪琢一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想再说句什么，程介开口：“你说我，可以。我不在意。”
程介在外的名声并不好，程介从来都懒得管，也不介意别人说他坏话。
“但是宋念不一样。”他站起来，猛地一脚直接踹到纪琢的椅子上，纪琢连人带椅顿时翻倒在地，带动周围翻倒的酒瓶劈里啪啦地响。
程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眸子里的温度极冷，“她再怎么折腾，折腾的也是我。”
“我都没说过她半句。”他冷冷道，“更轮不到你来置喙。”
第37章 晋 |江|首|发
接到程介电话的时候, 宋念正抱着书包，从舞蹈室的台阶上下来。
听到手机铃声，宋念将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 接通了电话。
“在做什么。”程介问道。
“在舞蹈室练了会基本功。”宋念回道，“正要回宿舍, 你呢。”
程介已经从溶月出来了。
吃火锅遇到扫兴的事, 他也没了胃口，出完了气便索性离开。
纪琢被人送回去了, 他自己今晚作了个大死, 其他人可不敢再留他。倒是程介离开的时候, 边野和凌之寒都跟了出来, 还想再转圜转圜。
程介让他们回去了，他并不会无故迁怒, 只是今晚确实没了吃东西的兴致。
他们见他这么说也没有强留，边野是老板，剩下的烂摊子还需要他回去收拾。凌之寒和程介认识这么久，知道自己现在凑上去也没用, 同样回去了。
程介此时正站在会所外面的路灯下给宋念打电话。
外面华灯初上, 街道两旁的树木叶子已经落光了，而显得有些萧瑟。
宋念的声音软乎乎的, 带了些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俏, 程介的心情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便明朗了很多，回道：“在溶月, 和他们吃了火锅。”
“好吃吗？”宋念问道。
“不好吃，没吃几口。”
宋念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声音里并不明显的情绪, 似乎不是很高兴。
“那你还想吃吗？”宋念已经下完了台阶，走到了教学楼前面的广场上, “我知道学校附近有一家好吃的火锅店，很受学生欢迎。”
“正好我还欠你很多顿饭。”宋念道，“我们现在去，人应该不多，你想去吗？”
顿了下，她又道：“吃其他的也行，我也饿了。”
“我过来要半个小时。”程介看了下手表，“你饿了就先吃东西。”
“没关系，我宿舍就有吃的。”她略微沉吟，声音忍不住低了些，仿佛不好意思似的，“我等你。”
程介低笑了声，进了车子。
吃火锅的时候虽然开了酒，但程介并没有喝。
他让李叔提前下了班，自己开车到了B大北门。车子停靠的时候，他看到了等在路边的宋念。
今天天气冷，宋念里面穿了暖和的羊绒衫，外面套一件红色的中长款外套，脖子上围了两圈围巾，看起来毛茸茸的。
外面风很大，将她的围巾和衣摆都吹了起来。
宋念站在路边。她的头发没有扎，而是披散在肩头，只两鬓的侧发用一个珍珠发卡别在了脑后，明明是很简单常见的发型，因为在她头上而显得格外好看。
周围不少学生朝着她张望，还有人偷偷拍照。
宋念目不斜视，目光专注地看向马路，只偶尔因为冷跺一下脚，是在等他。
原本因为纪琢而惹出来的一点不愉快在看到宋念的时候自然而然就烟消云散了。
程介的车刚停下，宋念就注意到了。她小跑着走过去，敲了敲程介的车窗，然后蹲下身子在车窗前露出个脑袋，朝程介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程老师~”
连尾音都是飘的，像钩子一样。
程介的嘴角已经忍不住翘了起来。
“吃火锅的地方不好停车。”宋念和他商量道，“离学校不远，我们走过去吧。”
“嗯。”程介下车。
程介今天穿得并不算多，里面穿了一件毛衣，但看起来并不厚的样子，外面的风衣还没扣扣子。
宋念停住脚步，很严肃地站在程介面前。
程介低头看她：“怎么了？”
“程老师，虽然你这样穿风衣很帅，但是容易感冒。”宋念说着伸手，将他的风衣扣子从下往上一粒一粒全部扣上了。
“好了。”
“……”
她帮程介扣完扣子，看了下自己手套、围巾齐全的装备，又看了下程介身上光溜溜的装备，问他：“你的手冷吗？”
宋念比较怕冷，一降温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程介本身体质就不怕冷，手也是温热的。
他看了下宋念手上用绳子系在一起的一双手套，回道：“如果我说冷呢？”
宋念只有一双手套，她想了想，脱了一只手套下来，递给程介，自己的另一只手则放到了口袋里。
这双手套中间是用带子连起来的，而且恰好是红色，两人一人戴一只，中间用红线连着，像是牵着月老的红线。
程介弯了下唇，看了下眼前小巧的女士手套，戴是不可能戴得上的，还可能把手套撑坏。
程总于是不动声色地抓起手套，和手一起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牢牢抓住了这跟红线。
宋念带程介去的是离学校不远的美食一条街。
两人走了过去，远远便闻到了美食街上传来的各种各样美食的味道。
这条街上除了火锅，烧烤、小吃、奶茶……什么都有。
宋念原本只打算来吃个火锅的，但既然来都来了，喜欢的奶茶得买一杯，不是，买两杯，关东煮也可以顺便吃几口，炸串也好吃。
当然，并不是宋念自己嘴馋，主要是想带程总尝尝鲜……
宋念的手套已经取了下来，两个都挂在了程介身上，自己手里则拿着一大堆吃的。
执着于红线的程介：“……”
等两人走到火锅店，宋念都快吃撑了。
程介道：“饱了就不吃了。”
老板正好迎了上来，看见两人便道：“情侣套餐是吧，学生证打八折。”
程介不动声色地改口：“那就吃几口？”
他理由充分：“有打折。”
“……”
两人最后还是吃上了打折的情侣套餐。
宋念之前吃了不少零食，这会不怎么饿了，便主要在旁边帮程介烫菜。
他们只有两个人，并没有要包厢，就坐在大堂里。
周围有不少出来吃火锅的同学，有一宿舍一起来的，也有朋友或情侣一起来的。
火锅汩汩冒着热气，正好凌之寒发来消息，问程介：“你去哪了？我去望月湾，没找到你人。”
程介于是拍了一张火锅的照片发给他：“吃火锅。”
程介：“给你推荐一下这家火锅店，情侣套餐打八折。”
又道：“哦，忘了，需要学生证，看来你是享受不到优惠了。”
凌之寒：？
我缺这点钱？
过了一会，他忽地反应过来，不就是想秀一下他和宋念去吃了火锅店的情侣套餐吗？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
点亮了“秀恩爱”新技能的程总发完消息后心情莫名的好。
火锅吃得慢，宋念一开始没打算再吃的最后不知不觉也跟着吃了不少。
两人散步回B大消食。
进入B大的时候，程介问她：“你的手怎么样了，药涂了吗？”
他之前观察了一下，至少看是看不出来异样了。
“好多了。”宋念道。
药油很有效果，才涂了几次淤青就好了很多，原本偶尔会有的刺痛感也没有了。
正好两人走到了一个长凳椅旁边，程介便道：“我帮你看看。”
他拉着她在长凳上坐下。程介自觉挡在了有风的方向，他比宋念高大很多，高大的身躯将风严严实实地挡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宋念伸出自己的右手，被程介握住了手腕，将袖子稍微拉起来看了眼。
宋念的手腕洁白纤细，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玉，手臂上原本触目惊心的一大片淤血此刻已经淡了很多，范围看着也缩小了不少。
“药很有用，已经好多了。”宋念道。
“嗯。”程介应了一声，又问道，“今天的药涂了吗？”
“还、还没。”
宋念今天课比较满，本来是打算晚上回去再涂的。
“带出来了吗？”程介继续道，“我帮你涂。”
药油想要完全化开需要一点力气，宋念自己涂肯定没有他帮她涂方便。
药油不大，小小的一瓶，宋念为了方便，确实就放在自己的小包里。
程介看她的反应便知道她将东西带出来了。
被程介幽深的眼眸注视着，宋念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她将自己的随身包打开，红着耳朵，将药油递给了程介。明明在室外，宋念此时却一点也不觉得冷，甚至因为程介的靠近，脸也跟着烫了起来。
程介将药油打开，小心翼翼地将宋念的袖子卷了起来。
他上次详细看过说明书，知道怎么使用。
他将药油倒在手心，先在手心将药油揉开，再将手覆盖到宋念的手臂上。
程介的手温度很高，手臂上被程介碰到的地方传来异样的感觉，宋念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宋念前几天都是自己涂的药油，揉开的时候需要一点力气，也会有点痛。但程介的力度把握得刚刚好，处于一种能感觉到压力但是并不会痛的程度。
不但不痛，反而因为皮肤的接触，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异样感受，皮肤泛起了痒，被他碰到的地方仿佛有电流涌过一般，酥麻、滚烫。
她努力将注意力从手臂上转移，转而去看程介的神色。
程介的目光很专注，他挡在她身前，整个人面对着她，为她隔出了一处港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想到程介，她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外面的传言，也不是宸颂的总裁或者豪门这种带有身份性的词语，而是一个温柔的，能让人安心的，一想到他就会让她觉得温暖的人。
“程老师。”宋念忍不住抬头，望进他的眼睛里，“你好温柔。”
程介的动作一顿。
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之前将纪琢踹倒在地时，其他人眼里一瞬间流露出的害怕和惊惧。
那才是他在别人眼中真实的模样。
“我不温柔。”程介回道。
他从来都不温柔，他只对她一个人温柔。
第38章 晋 |江|首|发
涂完药, 程介将药油还给宋念，将她的袖子好好盖上。
宋念将药油收进自己的小包包里。
现在时间还早，宋念便带程介逛了一下校园。
B大校园很大, 绿化非常好，除了教学楼和各种各样的实验楼, 校园内亭台楼阁、人工湖, 各种各样的植被，还有樱花路……都是校内很受欢迎的景色。
宋念带程介在校园内逛了一大圈, 将几个好看的地方都逛到了, 最后回到了她们舞蹈学院的教学楼前。
“你想进去看看吗？”宋念问道。
“嗯。”
教学楼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宋念学习跳舞的地方对程介而言就充满了吸引力。
B大的舞蹈学院是近几年新建的, 教学楼也很新。但是学院的老师们都是大牛，再加上B大的牌子, 舞蹈学院很快就打出了名声。
宋念当初其实也犹豫过要来B大还是去舞蹈学院，最后综合考虑选了B大。
宋念带程介去学院的楼里稍微逛了逛，正好路过他们古典舞社，看到里面没关门, 便走了过去, 打算进去看了看，再关个门。
“这是我们古典舞社。”宋念介绍道。
她还是副社长, 当年社团招生的时候被人拉进来的。
社团里现在没人, 她走进去将灯打开。
他们社团一共占了三间房，有一间是杂物间, 里面有一些音响、服装什么的，很多都是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留下来的, 现在还在用。中间是一间会议室，平时用来开会讨论的, 最里面还有一间比较大的练习室。
程介跟着进来。他在国外念的大学，很多课程都是外祖父直接找了人来家里教，连学校都去得比较少。
古典舞系期中汇演结束不久，社团最近没有活动，来的人也少。
宋念将杂物间里乱放的东西稍微整理了一下，手不小心碰到旁边音响的开关，一段悠扬的舞曲从里面传了出来。
宋念跟着哼了两句，看到程介，突然好奇问道：“程老师，你会跳交际舞吗？”
“会。”
他走过去，笑着朝她伸手，“这位小仙女，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宋念也笑了下，将手搭了上去。
音乐是现成的。
宋念虽然专业是古典舞，但她跳什么舞都不差。她的腰很细，程介的手放在她的腰间，感觉自己一只手便能将她轻易握住。
她身姿轻盈，身体很软，仿佛什么动作都能做到。程介搂着她，两人在杂物间跳了一段华尔兹。
杂物间内的空间相对狭小，两人的身体因为舞蹈动作偶尔贴在一起，近到几乎能闻到对方的呼吸。
音乐逐渐变得缠绵暧昧，宋念做了一个下腰的动作，程介的手掌强势而有力，箍在她的腰间，温度炙热滚烫，似乎能透过衣服将她腰上的皮肤灼伤。
宋念抬起头，程介的眼神黝黑深邃，眼中清晰倒映着她的身影。宋念莫名慌乱，她还保持着后仰的动作，身体的重量全都集中在程介的手掌上。
她连忙起来，被程介一带，便扑入了他的怀里。
正好这支舞的音乐结束，她双手撑在他胸前，将两人的距离隔开些许，有些无措地开口：“程老师。”
杂物间内没有大灯，只有从外间漏进来的光亮。
“不要这么叫我。”程介看着她，眼神幽深晦暗。
“这个称呼……”他的喉结滚了滚，“会让我觉得，我脑子里某些想法，是在犯罪。”
宋念的脑子里“嗡”了一下，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她低下头去，只露出两只发红的耳朵尖。
程介被她可爱到了，伸手正打算做点什么，门口传来响动，紧接着一道声音传来：“宋念？你在里面吗？”
突然听到声音，宋念一慌，连忙推开程介，抬头朝门口望去。
一个班上的女生正站在门口。她本来是看到了宋念放在门口的包，认了出来，又看到里面开了灯，便猜到是宋念在里面。
没想到不光宋念在，程总也在。
她几乎是立刻带上了门，一边往后退一边道：“对不起，打扰了，请你们务必继续。”
宋念：“……”
当天晚上，B大论坛娱乐板块，凤凰cp的同人文下，一段精彩刺激的杂物间play被默默传了上来。
女生一边打字，一边双眼放着狼光：“外面电闪雷鸣，宋念和程总一起被困在了小小的杂物间里。”
“杂物间里漆黑一片，只有蜡烛发出的微弱灯光。宋念后退，不小心碰到了堆放演出服的衣架。衣架年久脆弱，一碰即倒，宋念也被绊倒，倒在了一大堆丝绸里。”
“那丝绸层层叠叠，宋念一时半会竟没能爬出，挣扎之间，香肩半露，衣服也被丝绸缠住，变得凌乱不堪。”
“程总听到动静看了过来，烛影憧憧，映出火光下美人的脸和刺眼的雪白，程总走了过去。”
“‘我帮你’程总道，晦暗的目光滑过身下美丽的身体，他嘴上说着要帮她，手下却是将那丝绸越缠越紧……”
“宋念挣扎不出，衣衫却在纠缠间件件褪尽，大红色的丝绸翻出层层红浪，蜡烛燃了一夜，美人也在墙上的层层烛影中哭了一夜。”
……
写完，上传，为了不舞到正主面前，女生又特意加了一句，“圈地自萌，请勿外传。”
宋念是不知道这个后续的。她第一次遇到这种尴尬的境地，简直快要羞死了。
她将杂物间匆匆收拾一番，推着程介就往外跑，颇有些像是落荒而逃。
*
第二天，程介出差了。
程介走的时候可以说一脸的风雨欲来，身边气压低的让人远远看见了他就自行避让。
凌之寒是过来蹭私人飞机的。
程介要去欧洲出差，凌之寒刚好也要去那里，当然是选择来蹭更舒服的私人飞机啊。
他走进来就感觉到了程介脸色的不虞，问道：“这是怎么了？”
昨晚不是还和宋念去吃了情侣餐？还特意发给他秀恩爱，怎么也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徐助理看了眼老板，解释道：“副总请了婚假，原本这趟出差应该是他去的。”
又道：“我们副总三婚了。”
但是他们程总还是第一次开窍想谈恋爱呢。
副总结婚就结婚，关键是他结婚结得突然，请假也请得突然，导致公司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出这趟差，只能程总亲自顶上。
可想而知程总有多么火大了。
副总要结婚，我们程总也要谈恋爱啊。
凌之寒听得直想笑，程介瞄了徐助理一眼，徐助理立刻闭嘴了。
凌之寒感觉自己现在完全理解当初程介看他热闹时的心情了，因为看热闹是真的很开心啊。
程介去出差，宋念也并没有闲着。
进入十二月后，B大期中考试后短暂的清闲期消失，课程又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古典舞系最近在排一个舞剧，预计在圣诞节之前的平安夜演出。宋念作为系里头号种子选手，分给她的部分是最多也是最难的。
宋念每天留在学校上课排练，连玩手机的时间都变少了。
与此同时，宋景在城北的项目终于完工，宋池腾出手来，在公司内部进行了一波产业升级和整顿，卖掉了几个已经不再盈利的生产线。
这件事情其实是很久以前就已经开会决定过的，只不过最近才彻底敲定下来。
宋景在宋父宋母还在的时候，发展十分快速，产业扩张很快。后面宋池接手，前有狼后有虎，他精力有限，只能将主要精力放在支柱产业上，一些不受关注的其他产业被下面的人蛀都蛀光了。
宋池没打算再救，市场瞬息万变，被他放弃的都是那些他并不看好其前景的，本身盈利也不算多，没有继续经营的价值。
正好现在现金流紧缺，宋池于是让人评估筛选了一番，能卖的卖掉，卖不掉的关停，及时止损。
对于宋景，这是公司内部正常的结构优化，但在外人眼里就不是这样了。
尤其是最近关于宋景要破产的传言甚嚣尘上，大家几乎都以为宋池这是撑不住开始卖厂了。
#宋景破产#甚至还被刷上了热搜。
这当然是朱裕庭干的。
他对付宋池这么久，虽然给宋池制造了不少麻烦，但根本没有伤到对方根本。宋池现在依旧活跃，甚至一些原本还在观望的人都开始动摇，打算偷偷给宋池行方便卖好了。
朱裕庭面子上十分挂不住，现在逮到了机会，他不得好好宣传宣传？
宋池现在被他逼到都开始卖厂了，那些可都是他父母生前建的厂，若不是被逼到绝境了他能卖？
是谁还敢说他朱裕庭废物的！
朱裕庭买这个热搜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打击大家对宋景的信心，再下水军抹黑一下宋景的公司形象，打一波舆论战。
谁知道热搜上了之后，网友们看到的反应却是——什么？宋景竟然要破产了？赶紧买买买。
评论下面几乎全是安利。
“谁还没用过宋景的电动牙刷，好用到爆炸。华国人不骗华国人，友友们，快买，又便宜又好用，再晚一点怕破产买不到了。”
“买洗碗机啊。自从上次活动买了一次宋景的洗碗机，现在在我的安利下我亲戚家全用上了，国货品牌是真的香，买买买！”
“那我必须拿出我压箱底的电饭锅了。可以煮饭煲粥煲汤煮面……关键是真的耐操，我用了五年了，从大学用到工作，它还好好的陪着我。”
……
有人开了头，下面几乎都是一水的安利。
宋景是靠卖电器起家的。
宋父宋母大学的时候就是靠卖电动牙刷赚的第一桶金。他们一开始只是卖货，他们那会年轻肯干又赤诚，总能淘到物美价廉的好货，生意也做得很好。
攒了一笔钱后，恰好两人一次回老家发现了老家一个濒临倒闭的老牌家电制造工厂，那个牌子不算有名，这几年因为经营不善，已经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于是两人合计将厂子盘了下来，取了两人的姓，改名宋景，依旧卖家店，但是有了自己的品牌。
两人一个抓生产和研发，一个抓财务和销售，一步步抢占市场，逐渐将宋景做大做强。
到如今，宋景已经不光生产家电，而是很多领域都有涉及。但是一提起宋景，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还是宋景的各种电器。
因为……是真的好用啊。
而且这么多年几乎没涨价。
于是当天，宋景旗下各种产品的订单暴涨。
原本有些人不知道这个牌子的，但是看到“破产”二字怀着看热闹的心思点进去，然后就被安利了。
朱裕庭这个操作，属实是花钱给宋景好好宣传了一波。
至于水军。只会复制粘贴的水军在大众自来水面前都被秒成了渣渣。
朱裕庭都要气死了，又花钱开始撤热搜，谁知道竟然还撤不下去了。
宋念是听到班上同学的讨论才知道这件事情的。
她点开热搜，还没来得及好好看，宋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宋景是有公关部的，热搜一出现就被公关部的人及时发现了，不过网友们的反应出乎大家的意料，所以也就暂时没有干涉。
宋池怕宋念多想，特意打电话过来解释了一下。
不知道是因为最近经历的事情多了些，还是因为程介上次的开导卓有成效，宋念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态相比以前好了不少，至少不会看到这种新闻就胡思乱想了。
不过，宋念不乱想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乱想，比如郑蓉的小姐妹们。
郑蓉和宋念打高中校花事件开始就不对付。
作为万年老二，偏偏她还就喜欢和宋念比。
然后越比越不高兴。
但是现在，宋景破产都上热搜了，郑蓉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绝对高兴。
第39章 晋 |江|首|发
郑蓉此时正在KTV和小姐妹们唱K。
她这阵子百无聊赖, 参加的聚会大同小异，都让她提不起兴趣。
一个小姐妹拿着手机走了过来：“蓉蓉，快看。”
“什么？”郑蓉抽空瞟了一眼。
“宋景要破产了。”小姐妹兴奋道, “那宋念不就成了破产千金。”
“嗯？”郑蓉一下子来了兴趣，快速把手机抢了过来。
其实关于宋景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的小道消息她早就有所耳闻, 毕竟她十分关注宋家的消息, 但是传了这么久，也没见宋景真的破产, 她都懒得再关注了。
没想到这次竟然上热搜了。
而且, 宋景竟然都开始卖厂了, 看样子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郑蓉托着下巴, 歌也不想唱了，快速地翻看热搜里的消息。
她想起自己都好一阵子没听到宋念的消息了。不知道为什么, 宋念的消息这阵子尤其难打听，周围的人都不知道。
薛柔她们几个肯定是知道的，但是她们跟她关系又不好，当然不可能和她透漏什么。
一想到宋家可能真的要破产了, 郑蓉心里难掩兴奋。
她父亲是知名跨国公司大华国区总裁, 母亲是时尚杂志主编。宋景一破产，宋念还怎么和她比。
一想到这里, 郑蓉简直恨不得立刻把宋念约出来, 和她好好喝一个下午茶，顺便欣赏一下宋念落魄的样子。
如果宋念能服个软的话, 她甚至还愿意收宋念在身边当个跟班。她对自己的跟班一向是很好的。
小姐妹们一看郑蓉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毕竟和宋念当了这么久的对头，郑蓉可从来没有赢过。
现在机会摆在面前, 郑蓉能不激动吗？
其中一个小姐妹提议道：“阿姨不是在组织慈善晚宴么？我们可以给宋念发邀请函，把她约出来。”
这个慈善晚宴规格很高, 每年都会邀请B城名流们出席，还有娱乐圈的明星，捐的财物会由慈善基金会统一管理，用于帮助偏远地区的贫困和留守儿童。
虽说是慈善晚宴，但这种场合，觥筹交错、声色浮华，来的又个个都是人精，同样是个不见硝烟的名利场。
而且还是郑蓉母亲的主场，郑蓉想要找回场子，这个晚宴再是合适不过。
郑蓉也动了心思，但还有一个问题，她皱眉道：“她肯定不会来的。”
她不喜欢宋念，难道宋念会喜欢她么？
“那可不一定。”其中一个小姐妹道，“冯舒桐不是也要来么？她俩可是闺蜜。”
她没说的是，虽然郑蓉一直把宋念看作头号对手，但宋念其实一直不太care郑蓉，根本就不会把郑蓉当作条件考虑进去的。
“是哦。”郑蓉一下子来了精神。
“而且，以前学校为灾区募捐，宋念捐钱一向很大方的。这次晚宴也要募捐，宋念有兴趣也不一定。”
“宋景不是都要破产了吗？”郑蓉怀疑道，“她还有钱？”
“肯定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露怯。”另一个小姐妹道，“不都说缺什么才越喜欢显摆什么。”
“你说得对。”郑蓉一锤定音，“我这就回去给她送请柬。”
郑蓉风风火火，歌也不唱了，扔下她们几个就走了。
小姐妹们：“……”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宋念收到请柬已经是一星期之后了。
虽然郑蓉弄了个同城加急，当天就送到了宋念的宿舍信箱。但宋念这几天忙着排练，压根就没去信箱看过。
也是这封请柬来得还算是时候，B大学子们几乎都以为宋念和程介在一起了，宋念信箱里的情书骤减。
放在以前，这封请柬必定淹没在情书堆里永不见天日。
宋念是知道这个慈善晚宴的。
毕竟郑蓉在高中也并不是什么低调的人。宋念和郑蓉高中虽不同班，但两人教室挨着，同学之间走动频繁。
高中那会追星的人不少，正是郑蓉显摆的时候，她还带不少同学去追过星。
此时，几个高中同学拉的小群里也在讨论这件事。
这个群是上次参加薛柔生日宴的时候，班上的几个女生拉的，都是上次一起去了生日宴的。
郑蓉为了不让自己针对宋念的目的太明显，将她们几个全邀请了，以混淆视听。
奚晴：“你们也收到了吗？郑蓉想干什么？恶作剧？”
她们几个和郑蓉的关系都不怎么样，郑蓉高中时还很喜欢来她们班找茬，大家见面不说吵架吧，翻几个白眼是最基本的打招呼方式。
薛柔：“管她呢，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她？我听说BlackBlood要去啊啊啊啊啊，韩诚我本命，反正我要去，郑蓉免费送的票，不去白不去。”
BlackBlood是最近大火的男团，其他几个人一听说BlackBlood要去，立刻统一了口径：“那我也去。”
又有人道：“那岂不是还要捐款？不会最后进了郑蓉的口袋吧。”
奚晴中肯道：“这倒不会。这个慈善晚宴我听朋友说过，郑蓉虽然自己脑子有点秀逗，但她母亲是真的女强人。慈善捐款都用到了实处，在网上可以查，他们账目给得又细又清楚，确实是在认真做事。”
又一人道：“那好吧，我也去。”
等其他人决定完，就只剩宋念没有表态了。
宋念看了眼时间，恰好是在圣诞节。
学校的演出是在二十四号的平安夜，圣诞节那天她正好就有空了。
宋念道：“那我也去吧。”
她有几套闲置的首饰，正好捐了。
宋念其实礼服和首饰很多，但她平时也不太戴，倒不如捐出去一些，做点实事。
宋念回完消息，薛柔立刻给她私信：“圣诞节耶，你不用约会？”
显然在薛柔眼里，她和程介早就是一对了。
宋念还没回答，薛柔又道：“哦，想起来了，程介哥去出差了。”
程介这次出差本来只用去一星期的，但是出差途中遇到了自己的舅舅，被迫回了一趟谢家，出国时间一下子延长成了半个月。
圣诞节在西方是一个重要的节日，他估计至少要圣诞节后才能回来。
*
很快，圣诞节便到了。
这场慈善晚宴规模空前的盛大，红毯前，女明星们穿着漂亮华丽的礼服争奇斗艳，镁光灯闪个不停，粉丝的尖叫声几乎能掀翻屋顶。
但是，郑蓉根本不关心这些。
她昨天认真做了全套美容，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开始选礼服，现在已经全部收拾好，站在镜子前认认真真转了几圈。
小姐妹们立刻捧场道：“蓉蓉太漂亮了，绝对艳冠群芳。”
“是啊，蓉蓉不出道简直是娱乐圈的重大损失。”
“蓉蓉这么漂亮，当然不是谁都能有机会见到的。也就我们几个和蓉蓉关系好，才可以每天瞻仰美颜盛世。”
……
小姐妹们对着她一阵猛夸，哪怕知道她们说的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在，郑蓉仍是忍不住弯了嘴角，又抬了抬下巴，第N次问道：“宋念来了没？”
小姐妹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还没。”
郑蓉眉头紧锁，不高兴道：“她不会不来了吧。”
“肯定会来的，薛柔和奚晴都来了，她们好像说了宋念会来。”
郑蓉这才重新高兴了些。
按照郑蓉的设想，等宋念一出现，她会在小姐妹们的簇拥下穿着最华丽的礼服像个公主一般出现在宋念面前。
而宋念明明家里已经破产了，还要强装镇定，礼服肯定也已经是过季的款，只能像个灰姑娘一样仰视她，然后任她摆布。
等一下，郑蓉的脑补不由得一停。怎么这画面看起来这么像灰姑娘或白雪公主和她们的恶毒后妈。
她怎么看都像个反派角色。
不管了，一想到自己依旧高贵冷艳，而自己的死对头宋念已经成了可怜兮兮的破产千金，她就忍不住高兴。
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郑蓉挥了下手，道：“我们出去等。”
宋念此时才刚刚下车。
和郑蓉设想的一样，她此时确实有点可怜兮兮的。
为了搭配礼服，宋念今天选了一双新鞋子。鞋子是白色，脚踝处有一串细小的珍珠，系在她细白匀称的脚脖子上，甚是好看。
但好看归好看，这双鞋子磨脚。
宋念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车上。
她是从家里直接过来的，开车的也是家里的司机。
宋念换好鞋子后没走几步路就上了车，当时没意识到，等她觉得脚不舒服，蹲下身子一看，发现右脚脚后跟都磨红了。
其实很多新鞋子都有磨脚这个问题，尤其是高跟鞋。这些鞋子也根本不是为了舒适而设计的。
宋念看了眼时间，现在掉头回去有些来不及了，想着也就一晚上，忍忍就过去了，没有让司机掉头。
晚宴在宸颂旗下的晨星大酒店举办。
宋念不需要走红毯，在另一边下车。
她的肤色白，身上一点痕迹都十分显眼，右脚脚踝处的一点红肿尤为显眼。
程介就是这时候看见她的。
程介出差去了大半个月，刚刚才从机场回来，随行的还有徐助理。
程介没有回望月湾，而是先回了晨星休整。
晨星是宸颂的产业，顶楼一直给他留着一套总统套房，随时可以入住。
他下了车，看见前面刚上完台阶的宋念。
宋念的脚明显不舒服的样子，程介微微一愣后直接走了过去：“脚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念回头，看见了消失了大半个月的程介。
程介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手上戴着手套。眉眼看上去仿佛更加凌厉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差的缘故。
“没事。”宋念道，“鞋子有点磨脚。”
程介脱了手套，直接蹲下来，握住了她右脚的脚踝：“我看看。”
宋念睫毛一抖，半个月不见，身边的人存在感依旧强大到不容忽视。被他握住的地方仿佛过电一般，又麻又痒。
宋念的脚缩了缩，被程介握住。
他虽然用的商量的语气，但动作根本不容拒绝。宋念为了保持平衡，只能扶住了他的肩膀。
徐助理眼观鼻、鼻观心。
宋念的高跟鞋被脱掉，右脚被程介握在了手心。
宋念的脚也很漂亮，白皙莹润，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健康粉嫩的光泽。
程介的眼神都跟着暗了些。
右脚的后脚跟已经有点肿了，这双鞋肯定是不能再穿了。
感觉自己十分多余的徐助理立刻站了出来，问了宋念的尺寸后，去附近的商场拿鞋。
程介的目光扫过宋念身上的礼服，问道：“你要去慈善晚宴？”
那边动静这么大，程介路过的时候就被科普过了，知道晨星的一楼被租出去当了慈善晚宴的会场。
宋念点头。
两人站在晨星酒店的入口处。外面有风，宋念虽然在礼服外面还套了一件大衣，但是一直站在这里肯定会冷。
程介道：“我抱你进去？”
“不要。”宋念摇头，“会被人看到的。”
薛柔她们已经来了，就在里面，被她们看见她被程介抱进去，肯定调侃死她。
“看到就看到了。”程介道，作势要抱起她，被宋念将手抓住。
“不要。”宋念重复道。
看见程介，她似乎人都变得任性了些，嘟了下嘴：“那我太没面子了。”
她又不是没有脚，被抱起来会显得她很矫情的。
郑蓉是出来等宋念的。
她今晚就一个目标——把宋念比下去。
宋念不来，她都没发挥的余地。因此在里面走了一圈，没发现宋念的身影后，直接到门口来了。
然后就看到了让她瞳孔骤缩的一幕。
“程、程、程、程总……”她喃喃道，“他俩怎么搞一起去了。”
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郑蓉的手心都要被自己抓破了。破产了又怎么样，宋念现在要成为宸颂的老板娘了。
程总出了名的不近女色。现在铁树开花，肯定是来真的。
气死！宋念岂不是要变得更有钱了！
难怪她肯接下自己的战书，她分明是有备而来。
那我还怎么赢！
郑蓉阴暗地躲在那听墙角，然后就听到宋念拒绝了程介的公主抱，理由是：“太没面子了。”
郑蓉都气死了。
她是不是故意的，被程总公主抱哪里没面子了，知不知道多少人做梦都想要程总的公主抱！
那可是宸颂老板娘的位置！
我行让我上啊。
大概是郑蓉的怨气实在太大，宋念抬头，和里面躲着听墙角的郑蓉对了个正着。
郑蓉：！
她立刻端起了表情。
“我是路过的。”郑蓉大声道，“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她跑回去，走到半路福至灵犀，又跑了回来：“但是你今天的礼服肯定没有我的贵，我这是设计师Vivi专门为我做的高级定制，里面还缝着我的名字，全球独一无二。”
是她所有礼服里最贵的，她特意挑的战袍。
“而且，我的鞋子也不磨脚。”
她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
宋念：？
第40章 晋 |江|首|发
郑蓉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宋念不懂, 但宋念很受震撼。
趁宋念愣神的功夫，程介将人一把抱起。
身体突然腾空，宋念下意识搂住了程介的脖子。
“我先带你去休息室。”程介道, “不会有人看见。”
宋念垂眸，脸一下子红了。
晨星的大堂经理急匆匆拿着钥匙赶了来, 将一楼闲置的休息室打开。
“有创口贴吗？”程介问道。
“有、有的。”他眼睛不瞎, 看见宋念略有些发红的脚后跟，道, “药膏和喷雾都有, 我一起拿过来？”
“麻烦。”程介道。
经理简直受宠若惊, 轻飘飘地飘去拿医药箱了。
程介将宋念抱进了休息室, 放到沙发上坐下。
宋念的鞋子都被程介脱了，露出一双白皙赤足。好在酒店里面有暖气, 并不会觉得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宋念问道，“我以为你至少要圣诞节后才回来。”
程介有给宋念发过消息，宋念知道他去了自己的外祖家谢家。不过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她又想起程介的母亲，据说他父母离婚后, 他母亲就没有回过国了, 这次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见面了。
“忙完就回来了。”程介随口道，见宋念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问她, “在想什么？”
“没什么。”宋念摇头，“我还以为你要留在那里过完圣诞节。”
“没必要。” 程介解释, “除了和舅舅关系好点，我和那些旁亲的关系并不好, 没必要留在那里互相添堵。”
说话间，经理匆匆拿着药箱进来。
他很有眼力见, 把东西放下，又大致介绍了一下东西放在哪里就走了。
药箱里有喷雾，是舒缓疼痛的，还有药膏。程介仔细看了说明书，然后握住宋念的脚踝，给她涂药。
宋念没有鞋子，只能坐在沙发上。露在外面的双脚纤细洁白，像易碎的艺术品，被程介捧在手心。
她低头，看着程介。
程介一只手拿着药膏，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右脚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他的神情十分专注，被他握住的地方温度烫得惊人。
宋念的脚趾头蜷了蜷，耳垂不自觉染上了红色，目光落到程介灼人的手上，又移开。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的漫长。
脚踝处又麻又痒，宋念想要抽开，被程介按住。
不一会，药涂好了，程介选了个大号的创口贴，贴在了脚后跟的位置。
脚踝上的触感终于消失，宋念往后挪了挪，根本不敢看程介的眼睛。
没过一会，徐助理买完鞋子回来了。
鞋子都是各大奢侈品牌的新款，尽量挑的舒适的，跟都不高，买了很多双。此外，还额外买了两双舒适的拖鞋。
“你自己挑？”程介道，将拖鞋放在她面前。
宋念从沙发上跳下来，踩到拖鞋里面。
果然还是拖鞋舒服，毛茸茸的。但她总不能穿双拖鞋进去。
最后宋念挑了一双款式相对简约的单鞋，这双鞋子的底面用的料子很软，踩上去软绵绵的，款式虽然简单，但百搭，配她的裙子也很好看。
“就这双吧，谢谢程老师。”
“剩下的等结束你也带走吧。”程介道，“或者我放去望月湾？”
宋念：？
她总觉得这个话题十分的危险。
宋念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定了定神，道：“放望月湾的话，我俩不就不清白了。”
程介挑眉，看她：“难道你觉得，我们现在就很清白？”
好像，确实，不太清白……
宋念默了默，不再挣扎，“那就放望月湾吧。”
徐助理又开始眼观鼻鼻观心。
宋念看了眼时间，道：“我先去里面了，我同学还在等我。”
“等会。”程介叫住她，朝徐助理示意。
徐助理将自己身边的一个黑色保险箱打开，将箱子放到程介面前。
箱子里是一条由七颗色彩华丽的粉色钻石设计而成的钻石项链，由著名珠宝设计师Pierre设计，叫做北斗七星。
程介前不久花了两个亿从拍卖会上拍回来的。
漂亮的彩色钻石流光溢彩，整条项链都像在发着光，以至于整个休息室都跟着明亮起来。
“我给你戴上。” 程介道，将项链拿了起来。
宋念今天穿的恰好是一条上身浅色、裙摆是白色到樱花粉的渐变色漂亮礼裙，穿在宋念身上，看起来像个漂亮的花仙子。
和这条项链也十分适配。
程介之前正好听到了郑蓉的话，不是说她的裙子不够贵吗？加上配饰，现在就够贵了。
宋念并不知道程介的想法，但是她知道这条项链必然价值不菲，光是七颗粉钻的价值就够惊人了。
看出来她想说什么，程介道：“它戴在你身上才有价值，你不喜欢，它就是废铜烂铁。”
“可是……”宋念实话实说道，“戴出去我感觉很不安全啊，怕蹭了掉了。”
“掉了就掉了。”程介无所谓道，“我帮你找回来。”
宋念：“……”
她最后还是让程介给她戴上了。
她知道这条项链多半是程介特意给她买的，不管它价值几何，这都是程介的心意，她以后可以送更多的礼物给他，而不是让他觉得自己挑的礼物不受她青睐。
当然，紧张也是真的。
宋家不穷，宋念自己也有很多珠宝，但还没有过把七颗彩钻直接戴在脖子上的经历。
“真的不会有人来抢吗？”宋念道。
“抢了牢底坐穿。”程介道，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活动结束了我会帮你收起来。你现在开开心心去参加晚宴就行了。”
顿了下，他道：“也放在望月湾？”
想到自己之前那段不清白的发言，宋念囧了囧，抬头看到程介眼底调侃般的笑意，几乎是自暴自弃般点了下头。
然后逃也般地往门口走，道：“我要过去了。”
“嗯。”程介含笑道，“我上去补个觉，活动结束了让经理带你上来？”
宋念点头，直到离开的时候，宋念才恍恍惚惚地想到，程介不会是故意的吧。
这条项链她又不敢带回去，活动结束后她肯定要去找他的。
宋念从休息室出去，又走过一条长廊，就到了活动的会场。
她在入口处出示了自己的请柬，直接进了内场。
薛柔她们早就进来了，一个个拿着手机两眼放光。
宋念找过去，“薛柔。”
薛柔忙着拍照，头都没回，听到声音便道：“你怎么才来，刚刚BlackBlood来过了，你没看到。”
“哦，忘了，你不追星。”她回头，视线顿时凝住。
宋念今天梳了一个漂亮的公主头，妆容选的是桃花色，粉面桃腮，和脖子上的粉色钻石项链相得益彰。
她的礼裙是樱花粉的长裙，裙摆宽大，裙尾用樱花点缀，整个人像是刚从天上下凡的花仙子一般。
薛柔盯着宋念看了好一会，然后举起手机，对着宋念连拍了好几张，“真的，宋念你长得太蛊了。等你出道，我分分钟得爬墙。”
她边拍边郁闷道：“这么一对比，blackBlood长得好像也没那么好看了是怎么回事。”
“你今天的妆也好漂亮啊，一副桃花运很旺盛的样子。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色彩搭配呢。”
“我下次也要试试这个桃花穿搭，看能不能脱个单。”
薛柔一向话多，一个人都能说很久。
奚晴也回过头来，先是被宋念惊艳了一下，心里默默认同了一番薛柔的话，然后道：“郑蓉怎么回事，她好像又路过了一次。”
她们本来以为郑蓉是要搞什么恶作剧，但她们进来也有一会了，郑蓉并没有作什么妖。反而像是想找存在感一般，路过了一次又一次。
之前消失了一阵子，刚刚又路过了。
算了，不管她。
此时郑蓉阵营，几个小姐妹已经商量完了怎么帮郑蓉找回场子的事情。
但是郑蓉不见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恰好这时，其中一个小姐妹瞧见了宋念，忙道：“宋念来了。”
“蓉蓉呢？”
“不知道，好一会没见到她了。”
“那我们怎么办。”
“先等等吧。”
又过了一会，“蓉蓉呢？”
“还没找到。”
“宋念落单了。”
几个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宋念原本和薛柔她们站一块的，现在薛柔她们几个去追星了，宋念短暂落单。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们先自己去？”
“行。”
几个人朝宋念站的位置围了过去。
按照计划，她们要先点出宋景破产的事，刺激一下宋念，然后开始贬低她的穿着，顺便点出郑蓉今天的礼服还有首饰的价值，顺便夸一夸郑蓉的美貌。
等宋念缅怀过去、黯然神伤，她们再胜利离场。
但是，没等她们走近，其中一个小姐妹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宋念的裙子好漂亮，裙尾的樱花点缀好绝，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款，好有氛围。”
“E家的吧，他们家的裙子都好仙好漂亮，但是需要点颜值气质才能撑起来，不然就会被裙子抢镜，显得人丑。”
刚说完，几个人都沉默了。
她们可不是来夸宋念的。
又走近了点，有一个人道：“她脖子上那条项链我怎么觉得是北斗七星呀。”
她喜欢看珠宝，自己本身也学的珠宝设计。家里非常多珠宝和钻石图册，各种全球知名首饰她都在图册上翻阅过。
这条北斗七星刚出世就引来了名媛们的疯抢，后来被一个海外富豪收藏，前不久才再度拿出来，在拍卖会上被某匿名富豪拍走，折合人民币花了两亿。
她之前没意识到也就罢了，现在简直越看越像。
有几个小姐妹不知道北斗七星的，被科普了一番后，顿时倒吸了口气。
两亿，她竟然敢直接戴在脖子上来参加区区慈善晚宴。
宋家真的破产了吗？
不会是假消息放出来骗人博同情的吧。
“那……我们还去吗？”其中一个小姐妹弱弱问道。
“不、不去了吧。”认出北斗七星的小姐妹率先打了退堂鼓，“我觉得事情有点复杂。”
“嗯，非常复杂，可能涉及到了商战。”
“不是我们这种简单的脑子能对付的。”
“那，我们撤退？”
“退。”
几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一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默默退了回去。
宋念其实也发现了她们几个，知道她们是郑蓉的跟班。
见她们往这边过来，还以为要和她说什么呢，宋念站在那等了一会，结果她们几个看了她几眼，又走了。
宋念：？
总觉得郑蓉和她的几个跟班都哪里有点奇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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