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空格的消息不断的向上推移。
：我和你的连结，不会被任何能被定义的事物所禁锢。
：用人类的话来说，是绝对不会消失。
：我们的连结不仅以未来为基础，在我和你连结成功时，无论是过去、现在、将来，你们人类所能理解的一切，都会密不可分。
樊星然完全回忆不起来，到底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发展成这样？
然：只是因为我曾经对你好为契机，所以你才决定连结的吗？
：是契机，却不是决定的原因。
然：是什么意思？
：神的语言是既定事实，永远无法反悔和更改，所以我们会在做出决定之前就能够预知现在，参透未来。
：我看到了爱上你，以及爱上你之后的我。
樊星然刹那间，大脑放空，仅仅几个字，脸部却发起了烧。
自己原来是一个这么容易窘迫的人。
然：如果碰到了和我一样的人，你也会因为这种事和他连结吗？
事到如今了，樊星然也知道自己说这些算是死鸭子嘴硬，去贷款焦虑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会参透和人类的渊源，我不曾接触过任何人类。
：我说过，你是唯一一个。
：无论过去、现在、未来。
樊星然轻轻的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
手指插-进发丝，现在的情绪奇妙极了。
然：我刚刚说过，我会离开丰守市，你只能在神陨之地和我联系，是证明你只能被局限在神陨之地吧。
然：我可能会离开丰守市，你无法随我离开，你是决定在这里等我吗？
樊星然记得，空格说他们不曾分开。
那如果分隔了距离……
：并不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樊星然眨了眨眼睛，笑了。
然：我以为你会说我们不曾分开，所以不用担心。
：奇迹神在守护你，你是他的造物。
：我对奇迹神而言，是偷盗者。
这个意思是说，奇迹神可能会从中作梗吗？
樊星然的手指揉搓着发丝，最终无奈的叹气。
事情太复杂了。
不过现在，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需要一个真正的确定，而不是让他以为自己疯了。
樊星然第一次，产生了了一个念头。
如果可以……
他想见见空格。
樊星然抱着手机，沉吟了很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樊星然的手机反复的被点亮，又反复的熄灭。
樊星然最终望着已经漆黑的天色，起身打算给冥府门犬做个狗饭，然而做饭的时候却迟疑了。
他偏头看向冥府门犬，最终半蹲下-身，问：“你吃狗饭吗？还是说你需要吃人类的东西？”
现在面对冥府门犬，樊星然依稀觉得这不是他的狗，是他的同居舍友。
想到冥府门犬不会说话，樊星然想了想道：“我现在问你问题，会给出选项，你用我的选项回答我好吗？”
冥府门犬点头了。
看着一只哈士奇人模人样的点头，樊星然的心情复杂极了。
樊星然深吸了口冷气，道：“你吃狗饭点头，要吃人类的食物摇头，如果还有其他选项就什么也不做。”
冥府门犬点头了。
樊星然悄悄松了口气，看来用这样的方式还是可以交流的。
“你是人类吗？”樊星然问。
冥府门犬摇头。
“你叫冥府门犬，是不是说，你在空格……嗯，绝望神的世界里，其实也是条狗？”
冥府门犬点头。
原来是狗啊。
樊星然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如果是狗那一切就感觉好多了，不然他一直以来如果用对待狗的方式去对待冥府门犬，那对对方是多么大的不礼貌啊。
“我平时给你吃的，你也都是要吃的吗？”樊星然问。
冥府门犬点点头。
“那你等等，我给你做狗饭。”樊星然起身，去准备要给冥府门犬做的晚餐。
冥府门犬看着明显在面对着它要恭敬了许多的樊星然，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地面。
小家伙这段时间估计是真的很难接受吧。
这个世界的神创造了一个没有神的世界，对小家伙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这段时间应该是做了不少心理建设，现在才能稳定的面对它。
真是……
果然人类的心思要更为细腻、复杂，虽然脆弱，却很聪明，是它作为一名狩猎者却经常阴沟里翻船的理由。
看着樊星然精心给它准备食物，冥府门犬却很想告诉樊星然，对于食物，只要是绝望神世界中的造物从来都不挑剔。
土壤可以吃、植物可以吃、血肉可以吃，只要是能填到肚子里的缓解饥饿的东西，从来都来者不拒。
所以……
千万不要因为现在对它的情绪变化，而不让它吃在柜子里储存的那些狗粮了，它连绝育都忍了，不就是想每天能在家里想着还有储备粮吗？
冥府门犬看到樊星然在迟疑着它的狗盆应该放到哪里，太脆抬起爪子压下了樊星然的手臂，放在了地面上。
“异世界的狗果然和我们世界的狗不一样啊。”樊星然喃喃道。
哪里不一样了？冥府门犬抬起眼睛去看樊星然。
樊星然显然没理解它的询问，只是习惯性的摸了摸它的头：“吃吧。”
虽然冥府门犬很想赶快吃，可却发现樊星然没有准备晚饭。
冥府门犬用爪子将狗盆推到了樊星然的面前，示意对方要吃饭。
然而樊星然的面色有些尴尬：“那个，我是不吃狗饭的，味道……不太一样。”
冥府门犬蓝色的眼睛望着樊星然。
樊星然陡然反应过来冥府门犬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尴尬的笑了两声：“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吃晚饭的，你吃吧。”
冥府门犬这才安静的低头吃狗饭，抬眼看着樊星然去做了简单的面条。
樊星然似乎是在烦恼什么。
或者说是在思考着什么，总显得有些茫然。
等到收拾完所有的东西，樊星然打扫了一下房间的卫生后去洗-澡了，冥府门犬趴在浴室的门口。
樊星然在烦恼什么？
带着沐浴露的清香从浴室中出来的樊星然，眼神还有些恍惚。
他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手指有意无意的抚摸着手机。
在迟疑，在思索，在犹豫。
“其实，我并不喜欢用手机。”樊星然喃喃的，对着冥府门犬道，“信息不能立刻传达，无法看到对方的脸，无法判断现状，也无法辩证真伪，用手机的习惯仅仅是因为木森，因为曾经没有接到木森的电话，而没能对即将到来的悲剧做出任何努力和挽留。”
樊星然的声音很慢很慢，与其说是在说给冥府门犬听，倒是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曾经，我没有想过要对木森的生命负责，即便最开始听到木森的死去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触，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好像越发的想念木森的时候，才觉得后悔。”
如果当初接了木森的电话就好了。
如果他当初真的有心去帮助木森就好了。
仅仅只是钱的问题，仅仅只需要一个帮忙的事，在木森曾经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就好了。
“和空格的交往，其实也多多少少有这方面的因素，因为曾经错过了某个人，所以希望能够再有一次机会，空格他刚刚好在这个时机出现了。”
樊星然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对空格的，偷偷的称呼，被他诉之于口。
不是创世神，而是有着奇怪名字的网友。
空格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的愿意需要他的人。
“有时候过于巧合的事情，在我们的世界里，被称为命中注定。”
樊星然蜷缩着双-腿，在沙发上。
“我想要对空格负责的心是认真的，他想要和我在一起的心也是认真的，我是不是应该不考虑太多的复杂的事情，干脆就这么顺其自然呢？”
樊星然无法读懂冥府门犬的想法。
即便他现在是想要有个人，或者不是人的什么都可以，给他一个做出抉择的机会。
“我要，见见他吗？”樊星然缓缓的，说出了他的内心深处的不安和迷惘，“如果见了面了，那就是真正的定局了。”
从网络，走向现实。
相互见面后，就再也无法去安慰自己这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恋爱了。
樊星然不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可樊星然也并不认为这是一件能够拖延的事。
即便时间都空格毫无意义，可他是人类，他要作为人类去为这段感情负责。
冥府门犬跳上了沙发，爪子推动了樊星然的手腕，将他的手机推到了眼前。
樊星然看着在夜晚并不明亮的灯光之下，黑色的屏幕上倒影出的自己的面容，在这个陌生的，只有属于自己，没有任何外物干扰的地方，他要为自己的行为做出选择。
樊星然的手指挠了挠冥府门犬的脖颈，看着对方舒服的靠向他的手指，樊星然微微勾起了嘴角。
“谢谢。”
樊星然点亮了手机，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一直都被置顶的空格的空白头像。
然：我们要见一面吗？
一直以来都秒回的空格，很罕见的没有回复。
樊星然知道，空格不是看不到，它必定是在思考。
樊星然安静的等待着，明明已经鼓起勇气提出要见面的要求，可樊星然却还是在没有回复的时间里，听到自己一点一点加速的心跳。
脑海中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胡思乱想。
会不会是神不能轻易和人类见面？会不会是奇迹神在控制他？还是说其实空格也只是喜欢用网聊的方式，而不想真正的接触？
在忐忑之中，樊星然又发了消息。
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必要强行见面，我尊重你的选择。
空格沉默了三分钟后的，第一条回答是。
：好。
：我们见面吧。
这一刻，樊星然感觉自己的心情陡然放松了下来。
然：那我们约个时间，在哪里见面比较好？
樊星然想到空格总是只有在神陨之地才能说话，又立刻发消息。
然：不然就今晚，我们在神陨之地见，可以吗？
：不行。
樊星然一愣，不去神陨之地？明明在神陨之地见面会更安全才是，为什么不去？
然：那你觉得在什么地方好？
：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吧。
樊星然默默的想着，难道是不希望第一次见面在荒郊野岭吗？
如果能够正常的出现在神陨之地的外面，那是不是就是说其实空格是一个正常的人类的形象？
有这种可能，毕竟以往从空格那里听过，好像人类在不同世界里都会出现，应该算是基础配置？所以空格也会有人类的形象也不一定？
樊星然想了想。
然：我之前去过一次在中央大街的咖啡厅，是叫追光咖啡厅，我们在那里见面可以吗？
：好。
然：时间怎么定？
：看你的时间。
的确要看他有时间的时候啊，毕竟空格好像是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然：那明天吧，明天下班后，我会直接去追光咖啡厅。
：好。
时间定的很紧，樊星然是不想给自己时间后悔。
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樊星然已经不想一直在这里茫然揣测了。
既然已经如此，那么就正经的面对。
樊星然放下了手机，浑身泄气的瘫软在沙发背上，手指揉捏着冥府门犬的肉爪。
他真是做了一个很厉害的决定，坚定的不像自己。
然而突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樊星然立刻打开手机，发现是空格的消息。
：你喜欢什么样的脸？
难道空格这是打算临时捏个脸吗？按照他的喜好？
樊星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然：我对样貌没有特别的执着，什么样的都可以。
：所以你喜欢什么样的脸？
樊星然摸了摸下巴，仔细的想了想。
然：硬要说的话，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玩的游戏吗？在里面有一个男性游戏角色，叫零降，他很帅气。
樊星然并没有独特的喜欢的脸，而零降这个角色，实际上是木森最喜欢的，他继承了很多木森的喜好。
：我知道了。
樊星然看着这几个字，突然想会不会空格会直接穿着cosplay服来找他，或者如果不是神的话，会来一个穿着cosplay的人吗？
樊星然捏了捏冥府门犬的耳朵，想着应该不可能，神的存在已经被冥府门犬彻底证实了，不要再心底抱有侥幸了。
突然樊星然垂眸，看到冥府门犬的时候一愣。
他怎么在捏冥府门犬的耳朵。
这可是长辈！
樊星然刚刚要收回手，却注意到冥府门犬惬意的表情，才想起来即便是异世界的长辈，在异世界里这也是狗。
不要太敏感了。
别想太多了。
为了明天努力一下吧。
樊星然叹了口气。
——
樊星然今天起的比任何时间都要早。
明明心里揣着要和空格见面的事情而很是不安，却依旧在迷梦新生的作用下轻而易举的入眠了。
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先给冥府门犬做狗饭，然后草草吃了早餐。
早上仔仔细细的洗了个澡，并且很罕见的打理了一下头发。
他的头发太长了，其实也很碍事，平时只是为了遮挡脸，今天意外的觉得这样有些邋遢，中午要去理个发吗？
他想让空格能看清他的脸，即便可能空格早就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樊星然挑选了适合去咖啡厅的衣服，认认真真的仔细打扮了一番。
在离开之前，樊星然将放在客厅内的神髓放在了口袋里。
“今天我会和绝望神见面，所以晚上会回来晚一点。”樊星然半弯下腰，对冥府门犬说道，“不用担心。”
冥府门犬安静的站在门口，目送樊星然离开。
樊星然出门依旧带了口罩。
上班的路上接到了张阿姨的电话，询问他这边的情况，说早上突然听说出事的就是301，她立刻去301找樊星然，可樊星然已经上班了。
樊星然让张阿姨放心，具体说了下情况，张阿姨才惴惴不安的挂断了电话。
中午午饭时间，白杨叫了樊星然吃午饭，而也刚好是在这个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你好，是樊星然吗？我们这边是公安局。”
樊星然刚刚点好了午餐坐下，听到公安局的时候有些神情发懵。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通知你昨天在你家里带走的那个男人身份确定了，和多位受害者交流之后确定这个男人很多次都在附近蹲点，他们都很眼熟，和你的状况一样都是被入室盗窃了，已经确定为犯罪嫌疑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醒来，现在还在医院。”
“嗯，我知道了，谢谢您通知我。”樊星然对这件事情显然已经兴致缺缺。
“你这边要是还有什么想起来的线索也可以给我们提供，而且现在我们不确定他到底是一人作案还是有团伙，但是我们会尽快排查，你这段时间也要多注意一下安全，晚上不要太晚出门。”
“明白。”樊星然道。
“怎么了啊？”看到樊星然挂断了电话，白杨问道，“我刚刚好像隐约听到犯罪什么的？”
“昨天我家里有个入室盗窃的人，因为在我家突然犯病倒地，然后被带去医院了，警方今天通知我说确定了身份，应该是从年初开始一直都出现的盗窃犯。”樊星然说道。
白杨到抽一口冷气：“你居然还遇上这种事了，那昨天停在你们小区门口的警车就是去你那里的？”
“嗯。”樊星然点头。
“真厉害，我在丰守市这么多年都还没你几个月的生活来的精彩。”白杨啧啧了两声，问，“那你应该没丢什么东西吧？”
“嗯。”虽然樊星然已经把笔记本电脑小心的藏好了，如果被人发现在笔记本里关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事，会发生什么事，樊星然不敢想象。
“你今天是不是要去约会？”白杨突然鬼使神差的问。
“是。”
“难怪打扮的这么光鲜亮丽的，虽然平时也很好看了，但是今天感觉尤其的。”白杨越说声音越小，“不对啊，你不是在网恋吗？”
“今天要见的就是网恋对象。”樊星然在提到空格的时候，神情中终于有了几分动容。
“恭喜恭喜，你这是要修成正果了啊。”白杨拍了拍樊星然的肩膀，“不过打扮的真好看，头发却很拉胯，回头我帮你问女同事要个小皮筋你把头发扎起来？第一次见面要给人留下个好印象吧？”
“我有带发卡，到时候会卡起来。”樊星然撩了一下发丝，露出了眼睛，“我也想让他看到我的脸。”
“你这帅脸一直藏着的确有点浪费。”白杨笑着对樊星然祝贺，“只要你露出脸来对方一定马上沦陷，提前祝贺你面基成功。”
樊星然微微垂眸：“谢谢，我也希望他可以喜欢。”
“肯定的。”白杨斩钉截铁的说道。
“今天下午我会自己走，不用麻烦你等我了。”樊星然道。
“知道了。”白杨挥手。
樊星然第一次觉得下午上班的时间如此难熬，明明以前总觉得时间过的很快。
下班的第一时间，樊星然去了研究所的卫生间，从上到下好好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对着镜面，整理着头发。
放神髓被卡在发丝之上后，樊星然摘掉了一直以来已经非常习惯的口罩，露出了他完整的脸。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樊星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身处于这一处的他的脸，感觉到有些陌生。
樊星然离开了研究所，走在大路上，周围都是路过的游客、车辆、小吃摊，可没有一个人看向樊星然的方向。
太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的露出脸，走在路上，樊星然总是有意无意的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试图摸到点遮挡物，可什么都没有。
没有头发遮挡的视野很清晰，头发被发卡卡住露出额头，微风扑撒在额头上。
今天走到咖啡厅的距离，似乎比起樊星然认知中的要更加的短，突然就到了。
空格还没有来吗？
他们约定好了咖啡厅，却没有约定好座位，到时候空格会提醒他。
他会一眼就能认出空格吗？
空格会用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呢？
空格也他一样，一直都在思考、期待、紧张吗？
樊星然推开了追光咖啡厅的大门，坐落的客人并不多，却也不算少。
樊星然迈进了一步，打算寻一个座位先坐下来，然而脚步却突然停下了。
天空好像暗了。
不是，是灯光变暗了吗？
然而，在樊星然抬头去看看是不是顶灯坏了的时候，一簇很明显的，蓝色的火光在樊星然的瞳孔中短促的留下了闪烁的倒影。
第52章
“零降实在是太帅了吧，等我什么时候能打出这种操作了，我就去做技术主播，秀对面一脸，还能赚钱。”木森一边看着在手机上的游戏角色操作剪辑，一边跟在下课的樊星然身边。
“零降现版本的整体强度不高，在同等条件下会比较劣势。”樊星然因为木森喜欢，在休息的娱乐时间特地去了解了这款游戏，甚至对每个游戏角色都做了攻略。
“帅是一辈子的事儿，现在零降下水道，但是以后官方肯定会回调，听说过段时间还会出皮肤，那时候肯定会加强一波。”木森的语气中满是期待。
“零降的人物设定是被家族压迫之后抛弃的孩子，四处偷学杂七杂八的武学，意外获得了天神之力，然后创造了自己的流派。”樊星然一边走，一边引导着木森不要被旁边的人撞到。
“是吗？这么厉害啊？”木森似乎完全没有了解过关于零降角色的背景，很信任的眼睛都没抬一下。
“因为平时总是一副混子的模样，很容易降低敌人的防备心，所以零降的名字和技能都是这样衍生出来的，意思是被看不起，却从底层反杀。”樊星然道。
“那也太帅了吧，果然这个角色很适合我，而且本来也很帅，这一身破破烂烂的铠甲真是戳在我审美上了。”
樊星然继续道：“那并不是真正的铠甲，而是天神之力的火焰幻化成为的护具，虽然是火焰可却是寒冰属性的。”
“哦哦，反正很帅就对了。”
樊星然还记得木森在听这些背景故事时候的百无聊赖，但是看到帅气的击杀秀眼睛却闪闪发光，那是同龄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角色的时候都有非常正常的反应。
如果木森还活着的话，如果他看到现在一幕的话，会做什么感想呢？
他呢？
他现在，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在樊星然踏入咖啡厅的一瞬间，整个空间都暗淡下来了。
在樊星然抬头想要看是不是咖啡厅内的灯坏了的时候，在他的眼前，在他的附近，樊星然看到了闪烁在空中的，不明的蓝色火焰。
整个咖啡厅的温度迅速降低，樊星然的耳边仿佛都听到了突然冰冷的温度在桌面上凝结起一层寒霜的细微至极的声音。
在樊星然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的时候，那细小的蓝色火花骤然不断的燃烧。
巨大的火焰出现在樊星然的面前，从火焰之中，樊星然看到了一双眼睛。
如同只有黑暗的深渊之中所挣扎而出的冰冷的双眸，此时紧紧的锁定了他，那仿佛灼烧在地狱冰寒中的冰冷火焰，终于露出了在火焰内包裹的身披破碎铠甲的，归来之人。
寒冷迅速蔓延了整个咖啡厅，在即将入夏的咖啡厅中凝结成了冰冷的寒霜。
俊美若天神的人，高大身躯的阴影夺走他所有的光芒。
这是……和游戏角色1：1完美复刻的真人版。
如果木森看到了一定会非常的兴奋吧。
可是樊星然的大脑，却只一股脑的陷入了死机。
现在……
是……
现实吗？
“我的天，这是什么东西，我的天，燃烧了，烧起来了。”
“好冷，啊啊啊啊我的手冻坏了，好冰啊。”
周围人此起彼伏的尖叫，甚至刚刚端出来的热咖啡都已经呈现出了凝结的状态，迅速降低的温度让不少人都疯狂的涌向咖啡厅的门口。
不少人从樊星然身边跑过，却没有一个人看向樊星然一眼。
“喂，警察吗？我这里，我这里出现了一个怪物，快来，这个怪物要把人冻死了！”有人甚至颤抖着惊恐的声音慌慌张张的报了警。
樊星然仰着头，看着那高大的，完全已经不属于现实世界的东西，身-体仿佛被冰冻了血液，动也动不得。
在他面前的，那双不真实的眼睛里，樊星然看到了满脸震惊和荒谬的自己，察觉到了这一点，樊星然的意识稍微回归了一些。
是……
空格吗？
混沌的脑海中，想到了自己说过的话。
所以难道……空格是真的用这样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吗？用所谓的他最喜欢的形象吗？
樊星然张了张嘴，试图坦然的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已经震惊到连声音都卡住了。
火焰短暂的簇拥着，仿佛爆炸开来，可一点也不曾真正的焦灼到樊星然的身上一星半点。
而樊星然发现，那突然靠近他的火焰，是零降朝着他伸出了手。
比起正常人而言巨大的手掌，充满了和现实世界的不和谐，粗壮的手指好像捏着什么，樊星然意识到了，伸出双手做出了接捧的姿势。
一朵小野花从零降的手中掉落到樊星然的手中。
紫色的小野花，不知道名字，只是绽放在路边无人在意的朴素。
可樊星然在看到小野花连接着的叶片的时候，觉得眼熟。
突然间，记忆回归，樊星然还记得这是曾经在神陨之地的时候，他所说过的，期待开放的野花。
樊星然猛然抬头，那双冰冷的眼睛，再次看去的时候却已经有所不同了。
褪去了冰冷的表色，樊星然看到了在零降眼底深处的，细腻和温柔。
突然，樊星然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
像是锁链的碰撞。
而瞬间，樊星然看到了无数的锁链正在缠绕在零降的全身，瞬间收紧，向着不知名的方向拉扯。
零降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狰狞和痛苦之色，而最终似乎是因为疼痛而张开了嘴，仿佛是在嘶吼。
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痛苦到极致的嘶吼，间或夹杂着铁链的声音，而零降此时正在被锁链重新拉回去。
零降粗壮的紫黑色的手指试图触碰一下樊星然，樊星然也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对方，可即便再快的反应，他们都无法触碰。
锁链将零降的身-体四分五裂，冰蓝的火焰彻底湮灭在了空气中。
痛苦的嘈杂的嘶吼声和锁链的声音并没有因为零降的消失而消失，反而在远处，樊星然听到了在中央大街上的人的惊呼。
“我的天，快看神陨之地，又黑了。”
樊星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冲出了咖啡厅，猛然朝着神陨之地的方向看去。
那一片并不大的区域，再一次被黑色所密布。
这一次的场景，樊星然记忆犹新。
上一次是在空格通过手机和他说话的时候，当时也发生了同样的事。
原来是这样，那时候的樊星然完全没有将神陨之地的异常和自己联系到一起，可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樊星然坐在了中央大街中的公众座椅上。
四周很嘈杂。
虽然神陨之地奇怪，但是在中央大街的人，也并没有太惊讶，而是拿出手机对准了神陨之地的方向带着好奇的拍摄。
因为报警的缘故，有警方来了，原本在咖啡厅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看到的一切。
“我看到了零降，真的，就是游戏人物的那个零降，警察同志，你别不信啊，我说的是真的！”
“就是，警察同志，我也看到了，是零降，当时咖啡厅里特别冷，都是零降烧冷的。”
警察一脸茫然：“一个一个说，你们看到了啥？”
“零降，零降！”
警察：“……”
来了解情况的两个警员对视一眼，问：“是穿着游戏服装的人吗？”
“不是啊，是零降！”正在做笔录的人差点跳脚，“那眼睛，那身材，那不是人啊，那是零降！”
警员神色极其复杂：“是，化了特效妆的人吗？”
“是零降啊！！！”正在说话的人都快崩溃了，“如果不是零降，现在咖啡厅里怎么还冻着呢啊？”
警员看了一眼咖啡厅，满心满意的都是无法相信：“……你们是不是制冷坏了，还是冰箱没关？”
是零降啊……
樊星然坐在一旁，对在附近的这一场闹剧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真的是零降啊，那巨大的手，那明显不属于人类的这个世界的眼睛。
还会冒火……
因为神陨之地的声音完全没有消失，所有人说话都忍不住扯开了嗓子，以免自己的声音被神陨之地的声音压制了，让对方听不到话。
樊星然就坐在一边，可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因为到现在神髓还别在他的头发上。
樊星然匍匐着身-体，双手捂着脸。
是真的……
居然是真的。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
居然真的有神？！
原本即便只是意识上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神，可是真正的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内心上的冲击几乎让樊星然无法思考，所有的观念和纠结都被瞬间粉碎的恐惧感让樊星然心头一颤一颤的。
有神啊……
即便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亲眼看到的时候却依旧没办法平静接受。
樊星然搓了搓脸颊，从震惊动摇，到现在心如止水，樊星然经历了如同过山车一般非常刺-激的过程。
太震惊了。
可还是要接受现实了。
樊星然低着头。
此时，樊星然终于有心情去思考这次见面。
在他的身边，还放着在神陨之地内那绽放的小野花。
手指碾着小野花，樊星然想到了当时空格的模样，为什么空格不用自己的模样出现呢？难道是神本身没有自己的模样吗？
神陨之地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铁链把空格粉碎了？现在从神陨之地中不断发出的仿佛是嘶吼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樊星然拿出手机，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主动发送了消息。
然：很抱歉，我只是太震惊了，所以才没有摆好表情，不然，你再来一次吧。
然：为什么走了呢？我准备好了，你在哪里？
他们明明才刚刚见面不是吗？是因为生他的气了吗？
一直都很秒回的空格，没有立刻回答，但是樊星然却听到神陨之地声音似乎在逐渐的减小。
在工作群里出现了一群哀嚎着又要重新回去工作的神-韵科学调查研究所的员工，其中白杨显然叫的最凶。
樊星然站起身，将小野花小心妥帖的放在了口袋里，迈开腿向着神陨之地跑去。
樊星然不断的注意着手机的消息，但是到现在为止空格还没有准确的回复他消息。
现在神陨之地出现的事情，樊星然很确定很可能是真正的疼痛的嘶吼声和锁链的声音，并不是大家认为的‘像’，而是‘就是’。
空格说过，绝望神和奇迹神相互克制，而绝望神侵入奇迹神的世界，就如同入室抢劫一样，所以奇迹神必然会对空格加以控制。
那么现在很可能是空格正在被奇迹神做什么也不一定。
樊星然的脚步越来越快，飞速的跑向了神陨之地。
晴朗的天色逐渐落幕，从天边升起红色的晚霞，这在丰守市是很难得见到的独特的美丽景色，可樊星然却一点也没有多看几眼的心情。
在路边有很多人都发出惊讶的感慨声，看着那漆黑的神陨之地，纷纷议论、拍照，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樊星然在跑到神陨之地边缘的时候，看到了他的同事们正在记录和检测，而白杨也在。
白杨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还能传递到樊星然的耳边，可樊星然却一点也没有要停下的打算，直接闯入了漆黑的世界里。
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了。
所有的人类都瞬间消失了。
樊星然知道，消失的不是其他人，而是自己。
现在樊星然才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能够进入到这样独特的隔绝空间中来，是因为这是曾经空格许诺他的事，他能一直进来这个只有自己的空间。
而现在樊星然才发觉，其实每次进入到这里，他和空格就在一起，只是曾经的他一点也不曾注意到而已。
“绝望……”樊星然第一次，去叫空格的名字，不是私下里的‘空格’，也不是‘亲爱的神明’，在樊星然一直觉得绝望两个字晦气的时候，却没有真正的考虑过其实这就是空格的真名。
“绝望，你在吗？你应该能听得到我说话对吗？你还好吗？我能不能知道你的状况。”
突然，手机伴随着振动的信息提示音传来，樊星然立刻点开。
：我还好。
樊星然看向四周，可是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树林，在晚霞中被镀上一层浅浅的橙色光辉，和樊星然总是在夜晚来到的感觉不同，似乎被附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温柔。
“发生了什么事？”
：奇迹神不允许我出现在世界里，将我压制了回来。
“外面能听到嘶吼声，是因为你在疼吗？”
：按照人类的概念来说，是的。
樊星然顿时心中一紧。
“那铁链……”
：是奇迹神对我的桎梏。
樊星然无法看到空格，但是知道了空格的现状之后满心的焦虑几乎要将他淹没，努力的看着四周，在不大的地方却看不到任何空格的影子。
“在神陨之地你是可以说话的，你直接和我说话，绝望，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嗯。”在樊星然下命令的瞬间，樊星然听到了，仿佛被风承载着传入耳边的微不可查的叹息声，“我在。”
听到空格的声音的瞬间，樊星然紧绷的意识突然放松，揉了揉发丝。
“为什么一定要出来呢？上次你也是受到惩罚了不是吗？我们在这里见不好吗？”樊星然完全无法理解空格为什么要固执这种事，甚至在固执中，付出了被奇迹神控制的代价。
“我不想在这里见你。”空格道。
“为什么？”樊星然放开了声音，和平时总是压抑着，不愿意打扰到别人的声线不同，他迫切的需要空格听到他的焦躁。
“奇迹神讨厌我，我也厌恶他，在我们被迫相连的这里，我们都无法维持正常的力量状态。”
“什么意思，解释清楚。”樊星然很难得的强势。
这一次，空格沉默了很久，樊星然也并没有和以往一样，转移话题，而是固执的等待着空格的回答。
“我在你的世界……是个怪物。”
樊星然的眼睛缓缓睁大，愕然。
“奇迹神不喜欢我，我在你的世界，我在你的眼睛里，都是被人厌恶、恶心、恐惧的存在，我不想让你厌恶我。”
樊星然不太能想象出‘厌恶、恶心、恐惧’这三个词，最终会将空格塑造成什么样。
“如果你不想这样见我，那又何必弄出一个游戏人物来引起我的注意呢？不如干脆变成一个普通人，普通的面基。”樊星然的声音闷闷。
“因为你想见我。”
空格话，樊星然感觉心脏在收紧。
“我进入你的世界无论如何都会被发现，我无法和你正常交谈，不可能和你一起喝咖啡，如果见面只有瞬间，不如让你看喜欢的模样。”
深吸了口气，长长地吐出，樊星然却是在反思自己。
事到如今，连空格是神的事情都可以接受了，又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
就算是恐怖的外貌，他知道是空格本身这就足够了，他可以尝试着接受。
毕竟从一开始，樊星然提出见面开始，就打算对这段独特的，实际上是由他而起的缘分负责。
无数次呼吸，樊星然让自己努力的放下了防备，不断的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
不论空格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都要做好接受的准备。
在最后一次深呼吸之后，樊星然睁开了眼睛，在橙色的晚霞之下，樊星然缓缓道：“让我看看你。”
樊星然听到了风的声音。
有丝丝缕缕的发丝，从他的耳边飘过。
可那不是他的头发。
樊星然向前了一步，缓缓的，转过了身-体。
青色的、毫无血色的冰冷的皮肤，包裹在一只干枯的手掌上，樊星然看着那只手，向着前方，一点一点的收入眼底。
直到空格全貌完全展现在樊星然眼前的时候，人类的神经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东西，急促的吸了口气猛然向后退了三步。
然而在第三步落下的时候，樊星然硬生生的忍耐住了身-体对眼前之物所产生的本能的恐惧，他停了下来。
樊星然无法去形容眼前这可怕的，只会在恐怖片中出现的异形的东西是什么，甚至无法准确的形容出到底像什么。
他有多少条手臂，他的腿上到底密布着的事什么，樊星然都无法分辨。
樊星然能看到对方的头。
长长的头发就这样垂落下来，遮挡住脸。
樊星然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不可查的颤抖。
可也正视因为正视了空格，樊星然才理解了空格不愿意用真实的样貌来见到他的原因。
大概是因为樊星然的恐惧和后退，空格现在一动不动，像是一个被精神状态疯癫的美术生疯狂塑造的恐怖作品。
唯独发丝在傍晚的微风中微微浮动，被晚霞的橙红色堵上一层浅浅的光晕。
樊星然不确定他的反应是不是有伤害到空格，但是在那一瞬间的恐怖到心悸之后，樊星然终于找回了自己正常的呼吸频率。
压抑着身-体本能的恐惧和颤抖，樊星然缓缓前进，距离空格愈发的近。
在真正的靠近了空格后，樊星然才感觉到空格的巨大，这是真正的怪物才会有的体型。
他有影子，偌大的影子像是山峰一样，能将樊星然轻而易举的包裹，剥夺他所有的阳光。
“这不是你本来的样子吗？”樊星然喃喃道。
“嗯。”空格应了。
这并不是空格真正的模样，或者说空格或许就没有模样。
只是因为，空格被讨厌了。
空格被讨厌着……
樊星然伸出双手，颤抖的指尖撩开了那枯槁的发丝。
瞳孔骤缩，呼吸一滞。
然而最终，樊星然却露出了笑容，从喉咙中发出哽咽的声音：“好丑。”
“很可怕。”空格的声音，终于近在咫尺，而不是透过任何的其他的，樊星然无法辨认方向的地方传来。
“也……还好？”樊星然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一些。
“你在害怕。”空格直接拆穿了樊星然的强装镇定。
樊星然哑然失笑：“一般人看到这种模样都会害怕的，我现在只是还在适应，不过没关系……我会很快适应，我可以的，真的。”
手中的发丝很冰凉，在头发下的脸，对樊星然而言也超出了人类正常能接受的范畴。
不仅仅只是丑陋，而是可怖。
在听到樊星然的话后，空格微微的动了，他抬起了头。
因为这个动作，连带着整个像是拼凑缝合起来、支零破碎的身-体都在晃动，这个视觉效果过于震撼，樊星然背脊发麻，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可空格则是朝他伸出了手。
手指的指尖轻轻的略过樊星然的脸颊，像是被一滴雨水划过。
“今天你很好看。”空格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着，“很帅，很漂亮。”
樊星然突然感觉到了熟悉的，只来自空格的安全感，那潜藏在身-体内的恐惧，仿佛瞬间消散了一些。
樊星然稍微活动了下-身-体，也没有那般僵硬，寻找到了呼吸的节奏。
大抵是因为察觉到即便是如此恐怖的状态，空格也始终是空格，不需要他防备，心底彻底放松了的原因。
滴答——
突然有声音传来，樊星然低头，看到了在地面上滴落了血液，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你在流血吗？”樊星然突然意识到，好像空格说刚刚才被奇迹神攻击过。
“嗯。”
“没关系吗？我出去买点绷带来。”樊星然立刻说道，下意识的要转头，却被抓住了手臂轻而易举的止住了离开的步伐。
“没关系，只是奇迹神故意对我的报复，但是流血和血肉，对神而言毫无意义。”空格喃喃道，语气中是满不在乎，“不要在意。”
樊星然看着空格，对方握着他的手臂上，还在不断的流下血液，然而在滴落下去后又很快蒸发在了空气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的没问题吗？”樊星然也不确定人类的绷带和止血药能不能对神的身-体起作用。
“嗯。”空格道。
樊星然看着空格握住他的手。
这只手冰凉、坚硬。干枯，没有任何生机。
但是……
“绝望，你发现了吗？”樊星然喃喃道。
“什么？”空格问。
“虽然你抓住了我，离我很近，但是我没刚刚那么害怕。”樊星然用另外一只手，握住了空格的手指，“好像能适应。”
天边的晚霞，大概是发现自己即将消失，努力的将最美丽的颜色留在落日之前。
在一片温暖的橙色光芒中，覆盖了空格。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空格说。
第53章
樊星然只是一个人类，现在就去接受空格的这一副被塑造的超脱了人类范畴的恐怖模样，很是艰难。
只是因为知道这是空格，才愿意驻足在这里，去努力的按捺着内心的恐惧，去直视、去适应空格的模样。
“我会接受的。”樊星然嘴角勾起的弧度透出几分勉强和艰涩，“其实仔细看看，也不是真的非常的害怕。”
樊星然坐在空格的对面，在已经长了不少青草的干燥的土壤上，手指撩起空格的发丝，看向发丝之下可怖的面容。
樊星然的瞳孔微微颤动，却不肯移开目光。
“你可以不看我。”空格的声音是沙哑的，平静的，“这只是奇迹神讨厌我才给我塑造的形象，神本身不需要有身-体。”
樊星然望着空格，问道：“奇迹神这么讨厌你吗？”
“嗯，奇迹神在我的世界里，也是丑陋的模样。”
樊星然噗的笑了，手指缠绕着几缕空格的发丝。
“我还是，想要看到你的。”樊星然喃喃道，“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是人类十分重要的五感。”
樊星然握住了空格的手指，即便是枯槁的手指，他一只手却也只能握住两根空格的手指。
“所以，即便你是这样我也愿意，至少能看到你，碰到你。”
樊星然的手朝着空格的耳朵伸了过去，空格顺从的佝偻了肩膀，低下头。
让樊星然触碰，这形状有些奇怪的耳朵，冰冰凉凉的，仿佛不曾有流动的血液带给它温暖。
“还能辨别你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樊星然喃喃道。
空格能理解他的想法吗？
这张脸，他无法看出空格到底是什么情绪。
但是能轻而易举触碰的安全感，比虚无缥缈、浮在半空的担忧好的太多了。
“奇迹神在你的世界是什么样？”樊星然有些好奇的问道。
“丑陋的，令人厌恶的，恐怖的。”空格的声音虽然平静，可话语的内容，樊星然自己脑补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樊星然想着是不是奇迹神也讨厌丑陋的样子，所以压根不出现在这里。
是为了见他，空格才会顶着这一副空格自己都厌恶的模样。
樊星然看着空格身上已经不在流血的伤口，手指轻轻的抚摸上伤口的边缘。
“放着不管真的会变好吗？”
“嗯。”
“很疼吗？”
“不是特别疼。”
“所以还是会疼吗？”
“嗯。”
“多久会好？”
“对人类的时间而言，很快。”
樊星然问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似乎只有这样听着空格不断发出熟悉的、令他安心又向往的声音，樊星然才能勉强让自己适应眼前这可怕的怪物。
“绝望。”樊星然叫了空格的名字，遥望着越来越漆黑的夜色，“既然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人类有灵魂吗？”
“有。”
这一瞬间，樊星然好像听到了什么噼噼啪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恍惚间挺直了脊背，仰望着比他高大了太多的巨大的怪物，有些不自觉的，想要前倾的冲动，可最终显然只是安静的坐在原地。
“但是灵魂诞生的条件很苛刻。”空格的声音比起平时要更加快速一些，似乎是看出了樊星然转瞬即逝的迫切。
“什么条件？”樊星然垂眸，细问。
“奇迹神创造的世界，必然需要诞生奇迹，如果这个灵魂的存在能够创造奇迹，它才会有存在的可能。”
奇迹……
樊星然沉默了。
这个世界上能够创造奇迹的人有多少呢？更何况是能创造奇迹的灵魂。
这是一个苛刻至极的，不敢去觊觎的条件。
“灵魂也可以创造奇迹吗？”樊星然贫瘠的想象力不足以支撑他思考出这样的条件。
“可以，足够的执念，活着的人的信念，只要有足够的条件达成奇迹，起死回生都有可能。”空格说着从一旁掏出了一个手机，“只是我至今为止没有看到任何有关人类死而复生的新闻，可能条件比我猜测的要更苛刻也不一定。”
“是这样啊。”樊星然喃喃着，是预料之中的难以达成的条件。
“你有想见到的灵魂吗？”空格察觉到了樊星然的微妙的情绪变化，问，“虽然我无法直接插手奇迹神的世界，可不是毫无办法……”
“不用，不需要的，我只是随口问一句。”樊星然最终只是道，“死去的人恐怕也不想再以灵魂状态醒过来。”
“是吗？”空格反问。
“嗯，我们人类是这样的。”樊星然偏着头笑，“虽然我也不能代表所有人。”
“嗯。”空格似乎对其他人的事并不感兴趣。
“你平时就是用这个手机联系我的吗？我还以为如果是神，会直接连接上信号？”樊星然目光注意到空格手心中一直握着的小手机。
空格伸出了手，张开了手指。
樊星然看到在空格的手掌上显得极其袖珍的手机，仔细观察，是现实世界存在的款式。
“这个手机，是你用法力，呃，神力变出来的吗？”樊星然端详着。
“不是。”空格一边说着，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一个手机摆在了樊星然的面前，排成了一排，“是游客丢的。”
各式各样的手机摆放在樊星然的面前，各式各样的型号，不同的手机壳。
樊星然：“……”
这里只是个树林，又不是高山，一旁的河道也并不深，怎么可能丢了手机还不知道呢。
“是你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的吗？”樊星然试探性的问道。
“是他们弄丢了的。”空格理直气壮，“有的丢在了河道里，有的是落在地面上，也没有人回来找，我才拿走的。”
樊星然有些诧异：“你知道密码吗？”
“进来过这里的人，我都知道他们的一切。”
樊星然神情微妙：“所以大家在你面前都没有隐私了吗？”
“我不是人类，而神全知全能。”空格道。
可樊星然微微抿唇，颇为忐忑：“那你也知道我的所有的事吗？”
“除了第一次，之后我没有再看过你的事。”空格的手指戳了戳樊星然的眉间，“我也无法看到你的事。”
樊星然意识到，神是全知全能的，但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同样是一窍不通。
他们是平等的。
因为连结。
“我不懂得奇迹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通过来到这里的人类的思维，被动了解你的世界，现在我认为这样很好。”
“哪里好？”樊星然问。
“因为我提前了解了你的世界，所以我才能第一时间去认知你。”
樊星然微微怔忪，天色已经彻底阴暗下来，漆黑的夜幕降临，今天的星星很明亮，可这样的明亮依旧让空格恐怖的外貌在黑暗和暗光的衬托之下更加狰狞。
可樊星然却并没有完全被恐惧吞噬。
因为空格和他说的话，足以让他动摇恐惧的心。
但是……
空格的造型给人的压力实在是很大。
过于大体型，好像将他所有的自由都剥夺，明明和他有一段距离，樊星然却依旧觉得自己被对方控制在了完全可以随意拿捏的范围内，再加上夜晚增加的压力……
“回去吧。”空格对樊星然道。
“我可以再待一会儿。”樊星然猛然从恐惧的意识中清醒过来。
“你在发抖了。”
樊星然哑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很不争气的在颤抖着。
“现在虽然还不行，但是我会克服的。”樊星然缓缓道，手握成拳，藏在了身后。
“我们的时间远比你认知的要更多，不要焦急。”
樊星然没能理解空格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空格朝着他伸出了手，偌大的手掌盖向了他。
而这一下樊星然下意识的向后仰倒，被空格的举动所吓到，恐惧几乎夺走了他的呼吸。
樊星然感觉到空格轻轻的推了他一下，樊星然眼前骤然亮起了光芒。
他到了神陨之地的外面。
明亮的路灯照耀出黑夜中的发光的长龙，樊星然眯起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突如其来的刺目的光芒。
“现在还有好多工作人员呢，我们现在能进去的吗？”
“应该没问题吧，又没人拦我们，而且里面现在还有好多人不是吗？”
从身边传来的陌生的声音，樊星然意识到这是游客的声音。
他被空格从神陨之地里推了出来，回到了他的世界。
樊星然难掩失落，自己的表现其实很失望。
他无法克制对空格的恐惧。
今天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挑战他的精神状况了，身-体和大脑的双重疲惫让樊星然几乎想要就这么直接躺在地上休息。
“我明天会再来。”对着分界线，樊星然说，即便不知道空格是不是可以听到。
樊星然走在道路上，向着回去的方向。
看到了平时的同事，只是大家都在测量什么，根本没有看向他。
樊星然的手触碰着别在耳边的神髓，冰凉的白色玫瑰帮他引导了视线，没有人会注意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之前一直都没什么问题，这几个月尤其的躁动。”从远处，樊星然听到了正在小声说话的同事。
“从数据上看各方各面都很平稳，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白杨的声音突然传来，樊星然看向了白杨的方向，反应过来他们说的话似乎是属于神陨科学的研究调查的事。
“虽然一直有细微变化，但是整体数据没什么变化，应该就没问题吧？”白杨手中的陌生的探测器不断的来回在分界线的两侧，“上面是怎么说的？”
“说数据没事就是没事。”
“那最后探测到没问题之后就下班吧，今天又加班了，我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呢。”白杨深深的叹了口气，“我点好的晚饭刚端上桌子啊，我一口都没来得及吃，都没打包。”
樊星然听着白杨和其他工作人员的聊天，所有人对神陨之地依旧是好奇的。
只是即便再好奇和无法理解，大家依旧能平稳的过着自己的日常。
现在发生的一切，对樊星然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超出了能理解范围的事。
他并不是这个世界中重要的角色，无法诞生奇迹，和空格的接触应该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身为其他世界的创世神的空格，从来都不曾真正的理解过他的世界，但是空格却为了理解他做出了努力。
如果可以的话，樊星然也希望能够回报给空格同等的努力。
希望和空格的相处，能变成他所熟悉的，不会担忧的平常。
樊星然回到家里，冥府门犬立刻摇着尾巴冲他露出牙齿，看上去像是在笑。
樊星然习惯性的想要弯腰来给冥府门犬一个抱抱，然而手却一顿，可冥府门犬没有给他迟疑的机会，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我回来了。”樊星然揉了揉冥府门犬的脑袋，一边去桌面上，将神髓摘下来放在了透明底座上，看着那绽放着独特颜色的艳丽的白玫瑰发卡，在底座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去看了下迷梦新生，迷梦新生今天没有怎么开花。
樊星然对迷梦新生道：“一次性开太多花很伤元气了吗，不论是小偷，还是警察，都很麻烦你了，谢谢。”
迷梦新生很努力的扭了扭，虽然没什么元气，却还是努力打起精神。
樊星然的目光看到了那小小的花苞，想起了什么。
将冥府门犬放下，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取出来了今天空格带给他的小野花，看着已经有点蔫巴巴的花朵。
要不要做成干花呢？
可是……
樊星然将目光定格在迷梦新生的身上，最终靠近了迷梦新生。
“我可以拜托你，帮忙照顾一下这朵小花吗？”樊星然记得空格说过，迷梦新生的土壤和他的世界的土壤不太相同，或许有能保存小花的能力，“如果不行也没关系，我可以把它做成干花。”
迷梦新生虽然很疲惫，可还是晃了晃，樊星然看不太懂。
突然他的腿被撞了下，樊星然低头，冥府门犬朝他点了点头。
樊星然一愣……
“是说可以的意思吗？”
冥府门犬继续点头。
樊星然扬眉，难道说在空格创造的世界里，动物是可以和植物交流的吗？
樊星然将小花放在了迷梦新生的旁边，看着那小小的花朵安静的躺在土壤上。
小野花太小了，像是刚刚才开花，就被空格采摘了。
刚刚才离开神陨之地，空格那庞大的恐怖的非人类的身躯到现在还在樊星然的脑海中留下强烈的印象，可当樊星然想到空格居然用那只巨大的手小心翼翼的去摘了一朵细嫩的小野花。
心口就好像被挠了什么一样，有些……刺刺的痒痒的感觉。
“拜托你照顾了。”樊星然缓缓的挠了挠迷梦新生的枝干，他还记得空格说迷梦新生喜欢被抚摸。
就像是抚摸小鸟的脑袋一样的抚摸。
依稀之间，樊星然看到迷梦新生缓缓地绽放了一点点疲惫之外的行动，娇气的缓慢扭着躯干，去蹭樊星然的指腹。
樊星然露出了几分笑容，空格带来的恐惧感散去了一些。
准备了一部分狗粮，先给冥府门犬填填肚子，才继续做了狗饭。
在给自己做晚餐的时候，樊星然偏头，对着身边的冥府门犬问道：“嗯，明天我要不要干脆带你去研究所，然后把你放在神陨之地里，这样你可以随意的散步奔跑，不用光在我家里等我了，你觉得如何？”
既然已经确定冥府门犬并不是真正的普遍意义上认知的狗，能清晰的沟通，樊星然就实在是没有将它继续关在房间里的狠心了。
然而冥府门犬摇了摇头。
“为什么？”樊星然疑惑的问道。
然而冥府门犬没办法回答他。
樊星然在锅里闷着花菜，偏头问道：“你不喜欢出门吗？”
冥府门犬点头。
“喜欢在家里？”
点头。
“不会觉得很闷吗？去开阔的地方不好吗？”
摇头。
看着冥府门犬，樊星然想到了空格，抿唇，问出了一个问题：“你很讨厌绝望神吗？”
冥府门犬蓝色的眼睛，曾经樊星然总觉得那是很可爱的，水汪汪的眼睛，可现在是心境的问题吗？
樊星然看到了怅然。
冥府门犬点了头。
樊星然感觉心脏一抽：“所以，绝望神创造的世界里的所有的一切，都很讨厌绝望神吗？”
冥府门犬高高的仰望着他，最后还是点了头。
“那你，讨厌我吗？”樊星然问着，忐忑。
而这次，冥府门犬没有任何迟疑的摇头。
樊星然紧张的心情瞬间缓解。
真的被讨厌了的话，樊星然根本不敢想象这么长时间以来，冥府门犬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待在他身边的。
“如果你不喜欢出门，就在家里看电视吧，我可以给你买一台手机给你，学学上网。”樊星然将花菜盛出来，一边打开了一旁闷好了米饭的电饭锅，“这样在家里就不会很无聊了。”
冥府门犬点头同意。
“我记得空格说过，冥府门犬是你的品种，不是你的名字对吗？”樊星然一边吃饭，一边将手机放在了冥府门犬的眼前，“如果你有自己的名字，可以用打字的方式告诉我吗？”
冥府门犬摇摇头。
“是没有名字吗？”樊星然问。
冥府门犬点头。
“你需要一个名字吗？”如果冥府门犬需要，樊星然会愿意和冥府门犬一起，取一个它喜欢的名字。
然而冥府门犬摇头了。
樊星然也不强求：“那我就按照冥府门犬称呼你，可以吗？”
冥府门犬点头。
樊星然这才放下手机，安静的吃着晚餐。
以前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是一个人的他，第一次觉得他的房间里其实一点也不寂寞，在他身边陪伴着的，都是空格精挑细选的，可以真正陪伴他的朋友。
虽然是有点奇怪的朋友。
“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樊星然喃喃道。
突然冥府门犬‘汪’了一声，将爪子放在了他的小腿上，拍了拍。
樊星然勾起嘴角，再次说了一次：“谢谢。”
躺下来的时候，樊星然才觉得大脑开始一点一点的抽疼。
浑身卸下了所有的力气，就连头发上沾染的还没有完全干透的湿意都在刺-激着他的脑袋。
下午到晚上发生的一切，对樊星然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而现在樊星然彻底一个人冷静下来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意识中的某些潜藏起来的担忧。
和正常人都没有谈过恋爱的樊星然，现在直接挑战了完全不敢想象的难度。
头很疼。
有太多太多问题要解决，而他甚至都无法从这些凌乱的问题中找到一个头绪。
他抱着要对这段感情负责的态度和空格见面，可真正的见面后樊星然才发现负责这两个字几乎是难于登天。
甚至现在，樊星然只要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在空格那漆黑的发丝之下那张恐怖的脸，恐惧会开始蔓延。
他这样，要怎么才能对空格负责。
樊星然翻过身，侧头拿起手机。
然：没有睡觉，对吗？
：嗯。
然：不睡觉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创造世界。
然：不是说不喜欢创造世界吗？
：我只会维持它的基本生存，不会听从任何生灵的祷告。
樊星然看着手机，却依稀能接受到空格对‘创造’这件事本身的排斥和迷惘。
神生来就带着责任，人生来就被赋予责任，神排斥创造，人类也会反抗既定的命运。
也许，空格和他似乎相差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然：我可能会比想象中更早的接受你的现在，我们的相处中让我认识到的是你本身。
然：今天我可能表现的不好，我会改正的。
：我应该让你知道一件事。
：即便我厌恶奇迹神，可我感谢它创造了你。
：我能接受你的一切。
樊星然微微抿唇。
伸出手捂住了双眼。
樊星然从来都对自己很失望，可却从来都没有因为失望难过到这般地步。
他如果再精神强悍一些就好了。
樊星然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完全低估了迷梦新生对他的催眠。
在发现樊星然辗转难眠的时候，奋力的开了朵花，浅浅的甜香立刻遍布了整个屋内。
樊星然睡的很沉，他依旧梦到了空格。
只是这次梦里的空格，顶着那恐怖的形象，依旧和他在一起和睦的做着恋人之间会做的事情，即便那恐怖的一切在大庭广众之下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侧目。
因为过于轻松和惬意，所以在梦里还清晰的意识到这只是梦境。
第54章
樊星然清晨睁开双眼，幸福梦境的残余还留在感官之中。
翻看了下手机，起身到了迷梦新生的旁边。
那小小的小野花居然已经伫立在了泥土里，比起昨天已经蔫巴巴的模样，显得精神了很多了，兴致勃勃的高高的仰着头。
“你照顾它了吗？”樊星然颇有些意外之喜，“辛苦了，真是麻烦你了。”
迷梦新生一如既往的晃了晃，樊星然也轻轻的蹭了蹭迷梦新生的顶端。
“昨天睡的很好，谢谢。”樊星然还记得在混乱的思维中睡着前闻到的来自迷梦新生的香气。
虽然樊星然并不需要这些美好的梦境，可现在却能够坦然的接受了，这是来自迷梦新生的担心。
“我和你说过吗？你的味道很好闻。”樊星然低头夸奖它。
突然，迷梦新生的顶端开了一个小小的花苞。
一直以来都喜欢开紫黑色小花的迷梦新生，今天开出来的花苞居然透着很可爱的粉色，就像是在害羞一样。
樊星然出门之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小的，脆弱的，在迷梦新生的衬托之下显得格外娇小的小野花。
“我出去工作了，麻烦你们看家了。”
樊星然关上了门。
上班的时候，听着办公室的人讨论昨天神陨之地的事，显然大家多少都有些习以为常了，讨论的甚至都不到三分钟。
樊星然在论坛上也看到了相当多的非常神奇的言论，有人说这是神陨之地即将变异的征兆，现在的一次一次的变化实际上是在降低人类对神陨之地的防线，之后等到所有人都习惯了的时候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出现，毁灭世界。
还有人说神陨之地的存在非常的危险，认为应该直接投核弹让神陨之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否则人类终究会因为自己自认为能控制神陨之地的傲慢而后悔。
这些乱七八糟的属于纯粹猜测的言论不需要安排专门的人去证实，曾经看着都觉得很无所谓的帖子，在现在看到的时候，却有些气闷。
将神陨之地，或者说是空格当做自己人的时候，这些曾经不痛不痒的言论，都会直接触发樊星然的护短心理。
真想给他们封了。
樊星然对自己心头盘旋的小小的郁闷有些惊讶，稍微整理了下情绪，还是得按照规矩办事。
现在都这么闹腾了，如果空格真的被人看到了，在某个意外的时候被发现，会发生什么事？
他和空格每天都这样接触，才会愿意克服心理上的难关，如果是被其他人看到，会怎么对待空格？
人类在面对异端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手段，樊星然几乎已经能完全想象到。
即便樊星然知道空格不会被简简单单的造物影响到，可作为人类，樊星然却不愿意空格再受到更多的恶意。
果然不让空格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才是最正确的说法，他只要主动去见空格就可以了。
但是……
如果他离开了丰守市呢？如果有一天奇迹神彻底想要摆脱空格，而让他和空格能接触的神陨之地消失呢。
樊星然的眼前有些模糊，乱七八糟的复杂的文字仿佛变成了一个一个繁杂的陌生的符号从电脑里飘散出来，不断的侵扰着樊星然的思维。
“你在做什么？”突然，樊星然的肩膀被拍了下，樊星然猛然从自己的意识中回过神，看向身边的人，居然是是白杨。
“你怎么……”樊星然突然察觉到周围办公室的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现在居然已经到午饭时间了，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时间。
“你怎么无精打采的，还在电脑前发呆的，精神状态不好吗？”白杨撩开了樊星然的发丝，看了下樊星然的眼睛，试探的问道，“难道是昨天的面基搞砸了吗？对方不是好人？”
“不是，是个很好的人。”
樊星然下意识的反驳，而反驳的太过焦急，让白杨挑起了一边眉毛。
“是个很好的人……”樊星然放轻了声音，“只是……”
“走吧，边走边说。”白杨一把将樊星然从工位上拉了起来，“只是什么？”
“只是……”樊星然斟酌着语言，道，“只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白杨沉默了两秒：“残疾人？”
樊星然想了想空格的模样，虽然躯体很奇怪，但是都能自由的活动，但是的确长了不应该长的……
“嗯，算是吧。”樊星然没能否认。
“你在见面之前不知道吗？”白杨显然很惊讶。
“知道，有做过心理准备，只是在真正的面对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没办法真正的坦然接受。”樊星然眉头蹙起。
“那就最好直接和人说，对方如果是真残疾，你直接说了反而会让对方更好接受，一直拖着产生了更多的感情，最后再以接受不了的理由分手，那可更过分了。”
“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打算违背我的承诺，我决定接受他的不同，并且很坚定这个想法。”樊星然很平静的道。
白杨正在点烟的手一顿，诧异的看了樊星然一眼：“那你现在在犹豫什么啊？”
“我只是，在想怎么样才可以更容易的去接受对方。”
樊星然面对空格的恐惧是完全无法根据自己的意识来控制的，完全已经超脱了人类能接受范围的恐怖，显然是奇迹神对空格的极致打压。
“那就多相处相处吧，熟知了对方的性格秉性，很容易就豁然开朗了。”白杨叼着烟，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不是说那啥吗？爱能战胜一切？”
樊星然跟在白杨身边，却是被逗笑了：“你看起来不像是会相信这种话的人。”
“我不信，但是我也不是什么颜值至上主义，大家都是普通人，哪儿有人那么十全十美的呢？我就认识一个，美女，真美女，那老公找的……不是我说啥，鲜花插牛粪那是一点都不虚，但是人家就是喜欢。”
白杨一边说，一边感慨。
“还有个，女方残疾，男的真不离不弃，两个人是过的不怎么样，但是我看他们相处，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睛里，那眼神，你是真不知道，一眼就能看出来幸福的眼神。”
樊星然望着白杨，看着白杨思索的侧脸，依稀之间好像看到了几分艳羡。
“你认识的人很多。”樊星然道。
“不是认识的人多，是工作接触的人多。”白杨弹掉了烟灰，偏头对樊星然道，“我只是想说，各花入各眼，各人有各缘，苦难的多，幸福的也不少，生活嘛，不就是那么回事嘛，真的没有太过纠结的必要，没准都是注定的呢。”
樊星然并不是很能苟同白杨的看法，毕竟在知道了真的有神之后，这种‘注定’反而变成了一种刻意。
但是白杨的建议，樊星然却是认可的。
他或许应该多和空格相处，或许看习惯了，能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至少在昨天的时候，某个瞬间，好像真的觉得大手摘小花的场景非常可爱。
吃着食物的时候，樊星然看着碗里的馄饨，味道很好，汤很鲜美，樊星然也会做。
在空格创造的世界里会有这种美味的食物吗？
樊星然想着看到的破碎地球，在吃饭都是问题的时代，还会有人去钻研美食吗？
空格说所有关于他的世界的认知都是从其他人的记忆力读取的，那能读取到食物的美味吗？
樊星然还记得自己送出去的巧克力，空格的表现像是第一次吃一样。
“你发什么呆，今天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吗？”白杨敲了下桌子，让樊星然的意识能回归。
“抱歉。”樊星然继续吃着碗里的馄饨，突然说，“一会儿我想去一下超市。”
“行，我和你一起。”
樊星然没有拒绝。
丰守市的大型超市很少，基本都聚集在中央大街，在午休时间樊星然去逛了一圈，而他的目的也很明确。
“你这是做什么？”白杨看着樊星然居然一连买了十个饭盒，有些小兴奋，“你这是要以后带饭了吗？那我能在你这里定个饭吗？每个月我会给你钱的。”
“呃，不是。”樊星然也没有准备带饭的兴趣，“只是，给他准备的。”
“啊，你面基对象。”白杨有些可惜的咂咂嘴，“你这是在勾引她的胃啊，你的手艺这么好，人家到时候对你死心塌地，你又接受不了人家怎么办？”
“不会的。”樊星然本来就没有想过要后悔，况且，“我没有后悔的余地。”
即便樊星然还不知道连结是什么，但是至少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事，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啧，突然有些羡慕了，又帅又会做饭还专一，人又好，据说家里又很有钱，怎么看都是她赚到了。”白杨挠挠头，表示很羡慕。
樊星然想了想，空格的程度应该是已经超脱了这些俗物的桎梏了。
“不，应该说我才是那个赚到的人。”虽然樊星然觉得虽然未来很困难，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和神交往吧。
是他的幸运。
下午下班回到家，樊星然专门去小区菜店准备了很多的食材。
大包小包的提到了房子里，樊星然一刻也没有停下撩起袖子，钻进了厨房。
樊星然会做的东西不少，甚至因为本身厨艺就不错，就算是看着菜谱也能将味道做的八-九不离十，樊星然希望至少能够通过自己的手，让在神陨之地之内不能离开的空格吃到来自他的世界的味道。
买不同的饭盒也是基于这个理由，不同的饭盒用来装不同的食物，色香味的色也必须要占据。
今天因为决定的匆忙，樊星然能做的都比较家常，之后他会再采购一些厨具回来。
空格的身-体很大，应该需要很多的饭量。
不对，空格是神，肚子应该没有底线，所以比起量他更应该重视的是质吗？
樊星然在厨房内不断的忙碌着，顺手也给冥府门犬做了一份，调味方式稍有不同。
只是对迷梦新生，樊星然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去疼爱一株植物，总不能直接往花盆里倒菜汤。
“要去散步吗？”当樊星然整理好了一整包饭盒之后，低头问冥府门犬，“要去神陨之地，我会和绝望见个面，你想和他见面吗？”
樊星然看着冥府门犬的尾巴，很随意的扫着地面，虽然没有点头和摇头，可也足够表现出冥府门犬其实并不是很乐意的心情。
“那就在家里等我吧。”樊星然也怕自己对空格的恐惧被冥府门犬误解，等他能正常的面对空格之后再带冥府门犬，但是，“如果可以不讨厌绝望就更好了。”
然而樊星然这句话说出口，就觉得过于微妙了。
谁会喜欢绝望呢。
樊星然的神色有些复杂。
那就只能他来喜欢了。
樊星然因为做饭用了很多的时间，出门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樊星然抄了近路，直接从小区内各种穿梭，到达了一处僻静的界限边缘。
手中的东西提起来很沉重，但是带着的时候心情却并不坏，樊星然直接跨越到了分界线之内。
旅游的人嘈杂的谈话声、小摊贩的食物的香气、夜晚大路的灯带，瞬间消失。
樊星然适应了好一会儿，才从今晚这并不明亮的夜色中，看清漆黑的树林。
远远的，他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那高大的身影。
今晚有些风，缓缓的吹拂着，撩过樊星然的发丝，也同样将空格的枯槁的长发扶风而起。
在深蓝到漆黑的世界里，空格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好像是聚集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压迫感一般，让樊星然几乎难以呼吸。
简直……就像是在恐怖片里一样。
樊星然一步一步的，踩踏着青草的声音，夹杂着他越来越激烈的心跳，樊星然站在了空格的面前。
好可怕。
樊星然朝着空格伸出了手，去抚摸了在昨天一直在流血的手臂，连一道疤痕都不曾留下。
“伤已经好了，你的恢复力很强。”樊星然道。
“在你的世界里，怪物往往都有着独特的能力，强悍、难以死亡、强大的恢复能力，这是默认的规则。”空格的声音，不在和以往一样从遥远的未来传来。
“如果是这样，也许还挺好的，至少不用太担心你受伤，嗯……不过该担心的时候还是会担心的。”
“嗯。”
樊星然依稀之间，也觉得空格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是表现的有些冷漠的。
然而突然，樊星然感觉到空格朝着他伸出了手，一瞬间樊星然的呼吸一窒。
好像是察觉到了樊星然的恐惧，空格的手也停顿了一下。
樊星然抬眼，头发被神髓别了起来，他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没有带口罩，明亮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仿佛隐匿在黑暗中怪物。
在那双眼睛深处，有恐惧，可更多的是勇气。
最终，空格的手指按了按樊星然的头顶，像是在抚摸。
“我也会担心你。”空格这样说着。
樊星然微微瞪圆了眼睛，在月光下格外的明亮。
最终他垂下了眼帘，露出了笑容。
黑暗永远也无法阻挡创世神的视野，樊星然的笑容，展现在这里，美丽的不可方物。
“如果有光就好了，是我的失策。”樊星然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想着打开手电筒之后架在哪一棵树木的枝干上。
然而樊星然的眼前突然闪过一阵明火，突然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簇火堆。
火堆散发着昏黄的火光，却的的确确的照亮了四周，樊星然看着空格，突然发现空格的头发枯槁的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真是方便。”樊星然将手机放回了口袋，将自己带过来的食盒摊开，“说要亮一点，只是想让你看看好看的食物，不然我精心摆盘就有些浪费了。”
即便空格不需要光亮就足以看清一切，可似乎因为樊星然的这句话，光亮变得重要了起来。
“我准备了不少，一起吃吧。”樊星然给自己装了一碗米饭，然后将剩下的整个锅胆给了空格，“你吃这些。”
樊星然蒸了很多米饭，但是发现这么大的锅胆放到空格手里就和他的碗一样。
这样看着，还真的有些可爱。
樊星然带来了一根簪子，是今天中午在超市里买的。
去到已经坐在了地面上的空格身边，樊星然的双手拢起了空格的枯槁的长发。
手指穿梭整理着凌乱的发丝，缠绕在樊星然的手腕上，樊星然试着整理了好一会儿，才用简单的素簪将空格的头发盘在了眼睛前方，露出了嘴。
“现在看着你的脸我还是有点害怕，先这样……”然而樊星然却突然停顿，“这样你是不是看不到了？”
“我看得到。”空格道。
“那就好。”
樊星然仰视着空格，在黄色的暖洋洋的火光中，头发在眼前盘了一个很大的发包，手里拿着锅胆的模样，比起可怕，倒是显现出几分滑稽来。
“筷子是不是有点小？我已经是买了的最长的筷子了，或许我可以网购订做一个。”
“嗯。”空格应了。
“今天的主题是川菜，但是这边的食材问题，可能没办法原汁原味的展现，之后我会网购一些更恰当的食材的，应该会比今天好吃，你可以期待一下。”
“嗯。”
“怎么样，能接受辣味吗？你第一次吃，所以我还是有些担心你会适应不了。”
“挺好。”空格道。
“食物好吃吗？”樊星然在空格尝过了所有的食物之后才问道。
“好吃。”
“有特别偏好的，或者不太喜欢的吗？”樊星然问道。
“没有。”
果然是神吗？对食物的味道追求的不是这么敏锐。
樊星然不怎么挑食，也是会有口味偏好的，得不到足够的反馈，也有些失落。
“等到周末会做一些需要炖煮时间比较长的食物，你可以期待一下。”
樊星然吃了一口菜，夹了最后的米饭，细细的咀嚼着。
“你吃的太少了，一个正常的人类男性的食量应该要更多。”空格伸出手，在樊星然的饭碗的边缘轻轻的敲击了一下，樊星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碗里的米饭满了。
樊星然瞪圆了眼睛。
难以置信的吃了一口，居然和他做的饭没有什么区别。
这居然是能做到的吗？
不是，肯定能做到吧，这是神啊。
“你是不是能复刻我所有做出来的东西？”樊星然忍不住问。
“嗯。”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很挫败的事实。”樊星然有些无奈。
“只是复刻而已，单纯的再现。”空格的声音喃喃，没有特别的语调起伏，“和你做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樊星然反问。
“你的努力、喜悦、气味、心情。”空格一字一顿的，手里托着锅胆，捏着小筷子，告诉樊星然，“都在这里，我会因此而心情好。”
樊星然端着碗，拿着筷子，眼巴巴的望着可怕的怪物。
“我第一个理解的心情，是绝望，那也是我唯一理解的心情。”空格的声音悠远，像是从遥远樊星然不理解的时光之外传来。
樊星然看到空格食指的指尖指向了他。
“你是我第二个试图理解的心情。”
空格手指最终落在了饭盒上，明明已经买了最大的饭盒，在空格手指下看上去却依旧很小。
“这也是我在理解的心情。”
樊星然握着碗筷，问道：“那你现在的心情感觉如何？”
樊星然看到空格的笑容了。
那张诡异的，甚至还有裂口的可怕的唇，比起笑容，倒更像是向着两边扯开。
这个画面实在是很惊悚，可樊星然却在惊悚之外，感受到了另外的心情。
是空格的喜悦。
樊星然的心情变好了，偏头微笑：“我会好好准备日后的饭菜的，但是工程量太大了，估计不会每天做，没关系吗？”
“嗯。”
樊星然虽然已经吃饱了，可却愿意再多吃一点，和空格一起。
“你会期待吗？”
“神对期待没有概念。”空格缓缓道。
看来是不会期待？樊星然倒也没有太失望，总不能真的以人类的标准却衡量神的想法。
然而吃着吃着，在安静之中，空格却突然道：“我会期待。”
樊星然的筷子一顿。
“我知道了。”樊星然将最漂亮的肉块放到了空格的锅胆里，带着笑意，“以后有机会，我在神陨之地里盖个小厨房吧，这样就能直接吃到热乎的了。”
“嗯。”
樊星然提着满满的一兜饭盒，回去的时候已经全部吃完了，拎着很轻松。
只是今天樊星然因为空格的原因吃的实在是多了，揉了揉小腹，感觉自己很少有吃的这么出格的时候。
“我先回去了。”樊星然回头，看着站在火边的空格。
橙红色的火光将怪物照耀，怪物的枯槁的头发上还插着樊星然带来的簪子，却的确是让这一副可怕的模样增添了几分可爱。
“嗯。”
在空格的声音中，樊星然跨出了分界线。
而再回头时，空格已经消失在了所有肉眼可见之处，他所能看到的只有在这一处僻静的分界线之外，还兴致勃勃的游客。
樊星然转身离开。
在路过小区门的时候，突然远远的看到了正在百岁商店门口正在活动舒展身-体的张阿姨，时间已经不早了，现在估计店铺人少，才会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而突然张阿姨对上了樊星然的眼神，樊星然下意识的和对方对视。
忘了他还带着神髓了。
如果不想和张阿姨见面，他应该不直接和张阿姨对视，可他认可了张阿姨，张阿姨就自然的看向了他。
“小樊，过来。”果然，张阿姨立刻冲着樊星然招手。
“张阿姨，晚上好。”樊星然走向了百岁商店的门口。
“你去哪儿了啊？”张阿姨疑惑的看着樊星然手中巨大的包裹，“这是买了什么东西吗？”
“是去和朋友见了个面。”樊星然也没有特地的解释包裹的来源。
“在这里交到朋友了啊，哎呦，真是不错。”张阿姨在听到了樊星然的回答之后咧开了嘴角，真心实意的为樊星然高兴，“之前在你房子里那个小偷有消息了吗？”
“那边说是从年初开始就入室盗窃的盗窃犯的可能性很大，只是估计是犯病所以一直在昏迷，等到醒过来应该就能断定对方的身份了。”
张阿姨立刻问道：“难道说我家也是那个小偷给偷的？”
“可能性很大。”樊星然道。
“哎呀，真是，本来就给我气的牙痒痒，没想到在你家被抓住了，真是解气，果然人做坏事了就是要被惩罚的，肯定是上天看他不顺眼了，才让他突然发病昏迷的。”
张阿姨一如既往的絮絮叨叨，樊星然也很耐性的听着，没有要打断的意思。
“哎，你没事就好，本来阿姨想打个电话多问问你，我怕如果有什么同伙会来找你怎么办，还想让你来我家里住几天呢，就睡乐乐那床。”
“不用了，张阿姨，不会出什么问题。”樊星然很笃定的回答。
“你心里有数就行，有什么事情就一定要多开开口，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个葫芦嘴，锯也锯不开。”
张阿姨啧啧了两声，樊星然也跟着赔笑，却并没有不高兴。
“话说你现在既然有朋友了，晚上的时间也应该会想和朋友见见面，和同事一起吃吃饭的吧。”张阿姨突然提到了这件事，“你白天上班，晚上还来辅导姣姣作业，一天时间都填的满满的，还有你自己的时间吗？”
“嗯……还好。”
因为这两天张姣姣在准备运动会，所以没有补习，但是运动会结束之后补习要重新开始的，可是……
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生活费，之前工作只是想填充自己的时间，避免单独一个人思考的太多，可现在他有了空格了。
他或许应该增进一些和空格在一起的时间。
只是樊星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提这件事，无论如何张阿姨对他的帮助都是很难报答的恩情。
樊星然注意到张阿姨在琢磨他的表情，立刻反应过来，解释道：“不，不是，没关系，我可以的。”
然而张阿姨却说：“你看你要不要把补习干脆都放在周六周日算了，我和姣姣也说过了，她上学的时候会自己总结一些薄弱的题，等到周末针对性练习，就上个半天，你看你的时间选择是上午上还是下午上。”
果然张阿姨是在考虑他一直以来忙碌的日常生活吧，樊星然沉吟着。
“我毕竟是在拿着张阿姨家的钱做辅导老师，无论如何我这边也不应该太过自由，如果连我本来应该做好的事情都需要您来体量，我会很愧疚。”
樊星然说的不是什么客套话，而是真心实意的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哪儿有什么好不好，就那么点事儿不都举手就来嘛，你这孩子想的也太多了，还愧不愧的，太实心眼了。”张阿姨一边笑一边打趣，“我也是和姣姣说的，她也说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做题，让你来也有些浪费时间，上课时长短了，你收入也少了，哪儿有什么亏不亏的，都明码标价的。”
樊星然听着张阿姨絮絮叨叨的，听上去繁琐的话语可实际上都是在打消樊星然的客气。
“我知道了。”樊星然微微偏头，笑道，“谢谢，这样安排我的时间就会多很多了。”
“哎，嗯，今天你没带口罩啊。”张阿姨看到樊星然的笑容，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樊星然别起了头发，“哎呦，我就说帅小伙就要把脸露出来嘛，这样看着多好看，到时候你再去把头发剪一剪，你看这长的。”
樊星然和张阿姨唠嗑了好久，张阿姨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人，张阿姨本身就是个爱说话的性子，来超市的人都能谝上几句。
回到家，樊星然洗了个澡，看着在冰箱里放着的食物，他留下了一部分可以放着时间比较长的，或许明天中午可以带饭。
也可以给白杨也带一份，作为对方一直都在开车顺路送他回家的谢礼。
一顿饭的时间其实被拉长了，樊星然回来的比往常要早，征求了一下冥府门犬的意见，冥府门犬显然还是不想出门。
一只喜欢宅在家的狗子……
“我以为狗都会比较喜欢开阔的地方，你是个例外。”樊星然对冥府门犬道。
冥府门犬蓝汪汪的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他。
樊星然想了想：“你在绝望的世界里的时候，有家吗？”
冥府门犬的脸上，樊星然居然真的看到了几分微妙的怅然，只见它摇了摇头。
“一直都在四处漂泊吗？”
冥府门犬点头了。
“所以……才会喜欢待在家里吗？”
冥府门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支支吾吾又呜咽呜咽的好像在说什么。
即便冥府门犬能听懂樊星然的话，可樊星然想要听懂冥府门犬的话，那实在是有些困难。
看着冥府门犬，樊星然有些尴尬。
冥府门犬似乎也发现了这个现象，干脆只是把自己的爪子放在了樊星然的脚背上，拍了拍，似乎是在告诉他不用太在意。
“好吧。”虽然这个动作有些好笑，可樊星然还很清楚的记得冥府门犬是一位长辈，他没有要嘲笑长辈的意思，“不论如何，现在你是我的家人，这里是你的家。”
樊星然看着冥府门犬在他的身边绕了一个圈，尾巴高高翘起摇摆着，是一副宠物开心时的模样。
距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樊星然打开了电脑。
而这次在看到桌面上的空白图标的时候，樊星然的心情就已经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他以为是游戏，却没想到是真实的世界。
曾经惊艳于破碎地球的壮观瑰丽，现在才明白在这瑰丽之下的，被称为绝望的主题。
不是不能理解整个世界对空格的诅咒、厌恶。
可空格难道会愿意自己的名字叫绝望吗？
因为这个名字，让他的世界不得不呈现出这般失去了勃勃生机的、被死亡和绝望密布的黑色的世界。
空格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创造这个世界的呢。
樊星然点开了图标，画面还定格在之前定位的部位，在这个人类聚集地的周边田地的外围，已经建立起了防护网，而此时在土地里的土壤已经长大了不少，出现了郁郁葱葱的状况。
现在在田地里劳作的人，一个一个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的小心，生怕踩到了哪怕一片生机勃勃的黄绿色的叶片。
樊星然看着所有人珍惜着这田地的模样，却感觉到辛苦和酸楚。
在外围出现了很多包围着的小小的看上去就是临时驻扎地的地方，将田地包围在里面，不少人在巡逻的时候眼神都止不住的看向那一片黄绿色的田地。
樊星然打开了手机。
然：他们种植的植物，颜色是黄绿色的，这是健康的颜色吗？
：不是。
：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区别不大。
然：那现在这个植物变成这样，会有什么问题吗？
：不会。
然：是说不会有很绝望的情况发生吗？
：会有，绝望的到来也无法预测。
樊星然看着电脑屏幕，无论在田地里的任何人，眼睛深处都是满满的喜悦和期待，樊星然可以将这些情绪完全划分在希望之内。
注定会绝望的希望……
樊星然揉了揉眉间。
然：你想要创造的世界是这样的吗？
：我不想创造世界。
樊星然无奈的叹了口气。
魚傒证力—
虽然他上班的时间很短，但是他总是在亲眼见证樊衡的工作。
樊衡每天工作到深夜，容色憔悴，需要安眠药才能入睡，并且第二天还是满满的行程，工作已经填满了他所有的世界，甚至是家人都无法再分到半点时间，
这足以让樊星然提前知道工作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
即便是现在他上班的地方，工作带来的情绪积累不会少，论坛这种人人都可以发言的地方杂七杂八的语言会给工作的人带来很大的压力。
更何况樊星然还没有接触到职场歧视，职场潜规则等等他所不知道的辛苦之处。
但是空格的创造世界和工作是不一样的。
这是被强行被赋予的责任，樊衡虽然辛苦，可是樊星然知道樊衡是自愿辛苦的。
虽然樊衡不曾和任何人说过，可一直都和樊衡生活在一起的樊星然，知道樊衡也因为自己无法成为本家继承人这件事而难过。
在这里工作的人，为了家庭，为了生活，为了未来，为了自我，各种各样的理由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选择，可空格没有。
所以，樊星然说不出要让空格去插手他的世界，让这个破碎的充满了绝望的世界焕发生机。
樊星然抱着双-腿，看着在屏幕上完全不知道绝望什么时候会降临，已经开始诞生出希望的人，有一种心有余而立不足的无奈，和深深的知道却不能作为的愧疚。
在他的手机上收到了空格发来的信息。
：神虽然创造世界，却不会随意插手世界的发展和走向，太过于有单一意识的世界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完善的世界。
：即便我弃之不理，即便世界充满绝望，我至少做到了最低要求，创造了一个世界。
樊星然安静的看着，心中对空格并没有任何企图指责的情绪。
在输入框中输入‘我并不是想要指责你什么，我’。
然而樊星然的输入还没有输入完，空格的信息再一次发送了过来。
：但是这是经过了你的建议而诞生的一些小小的变动，你是我的连结，我们是平等的，世界会尊重你的决策。
：也许不一定会有绝望发生。
樊星然看完了这几条信息，瞪圆了眼睛。
然：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彼此的连结，我向你分享了我，你拥有我的权利。
：我的名字叫绝望。
：你的名字叫樊星然。
樊星然抱着手机，很是茫然。
：我也不能确定樊星然这个名字，会给绝望的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是你影响了我，也许也能影响我创造的世界。
樊星然半天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回应。
连结……
然：连结到底是什么东西？
：人类的语言文字无法准确的表达出所有关于连结的描述，但是你可以这么认为。
：我分享给你了我的一半，我和你一起，才是完整的我，和完整的你。
看上去简单的词汇好像隐藏着错综复杂的现实。
樊星然无法一一理解，可却隐约察觉了点什么。
他是被空格给予了极其重要的某个部分吗？
第55章
然：一半的意思，可以再具体一点吗？
：你成为了半神，你拥有和我同等的权利，包括插手我创造的世界。
樊星然沉默了很久，再次打字的时候的指尖，微不可查的颤抖着无法表达的迷惘。
然：我不可能创造世界的。
：我从未曾强加于你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创造世界不是你的责任，是让度给你的权利，你可以用，也可以不用。
樊星然垂眸。
他……
变成了半神。
在他什么都还没理解的时候。
然：我的名字，能给你的世界带来什么影响吗？
：我不知道。
：缔造我的三位创世神为‘死亡’‘惩罚’‘灾祸’，都是有具体的表现的名字，樊星然这个名字并没有任何具体的表现。
也就是说，他的名字并不会对已经被创造好的世界产生不知名的影响吗？
樊星然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但是你的名字与我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樊星然看着这句话，敲打下疑惑的文字。
然：什么？
：在繁星之下燃起的明亮的星火，是美丽、耀眼、夺目的代名词。
樊星然抱着单膝，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呆呆的望着。
樊星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或者说，樊星然这个名字一直都被他自身轻视着。
他的名字出现在作业本上，出现在试卷上，出现在书本上，是他自己写下的。
他的同学叫他班长，他的老师叫他班长，他没有朋友，没有人去呼唤他的名字。
樊衡很少主动和他交流，他们之间更多的联系，是在日程表变动的时候，其余的时间樊星然是上了发条的玩偶，按照樊衡的要求行动。
这些不需要称呼他的名字。
自从木森的事情之后，在木森妈妈的操作下，樊星然这个名字代表着诱导、邪恶、死同性恋的代名词。
樊星然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好好正视过自己的名字了。
即便之后被舍友称呼，即便现在也被亲昵的叫小樊，厌恶的情绪却根深蒂固。
然：我的名字，没有你认为的那么美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
：我认为它很美丽，你不能左右我的想法。
樊星然愣住了。
这熟悉的话语，唤起了樊星然的记忆。
在某个并不特殊的时间，他曾经对空格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他会重新听到一模一样的句子，却给自己带来了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对他沉寂的思维的撼动。
然：只是个名字而已。
：嗯。
：对我很重要的名字。
樊星然鬼使神差的关掉了电脑，看着漆黑的电脑屏幕中倒影出来的模糊的自己。
睡觉的时间到了，可却没有上-床休息。
樊星然拿出了纸笔，摊开在了书桌上，在雪白的纸张上，樊星然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多少人曾经忽略他的名字。
又有多少人用这个名字辱骂了他。
有多少人对这个名字从同情、理解，到逐渐变成了不耐烦和厌恶呢。
樊星然一遍一遍的写下了这个名字，笔尖摩擦在纸面上的沙沙声，破开了纸张细腻的纤维的声音似乎都落到了他的耳中。
就好像在某道看不见的墙壁上，被笔尖细细的书写着，那细细密密的力道却是将坚硬的墙壁划开了一点点缝隙。
坚不可摧的墙壁，却因为这小小的裂缝，轰然倒塌。
啪嗒——
樊星然写了自己名字的手突然停了。
看着在纸张上滴落的水滴，一点点浸湿了纸面，留下褶皱的痕迹。
樊星然扶着纸张的左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颊，湿润的，有些微凉。
眼前有些模糊不清，眼泪似乎有些不受控制的溢满眼眶，再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
他哭了吗？
樊星然并不觉得自己想哭，他也不觉得他的心情强烈到需要哭泣来发泄。
樊星然不会哭，即便是曾经最接近死亡的一次，都没有哭过。
樊星然有些无奈的起身，找到了纸巾擦拭着眼睛。
明明用纸巾擦拭干净，又很快又有新的眼泪落下来，樊星然还擤了擤鼻涕。
好奇怪……
停不下来。
“我有这么委屈吗？”樊星然喃喃道，连声音平静，可音调却沙哑着。
垃圾桶里多了一团纸，两团纸，五团纸。
樊星然最后放弃了，放任了自己，目光看向了一边。
冥府门犬瞪圆了眼睛，蓝汪汪的眼睛全部都是手足无措，整条狗就这么僵硬在他身边，像是定格在了一个很滑稽的表情上。
樊星然被逗笑了，可眼泪还是在流。
“不用太担心，只是，可能想把以前没流出来的，流出来。”
樊星然很平静，或者说从未如此的平静过，平静到什么都没有。
那破开的小小裂缝，樊星然给它赋予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绝望的温柔。
冥府门犬跳上了沙发，凑到樊星然的身边去舔樊星然脸上的泪水，一点一点的。
冥府门犬的温度本身就要比其他动物的温度要高得多，因为泪水而有些冰凉的脸颊被的冥府门犬舔的有些温热。
“有点丢人，可不要告诉绝望神。”
樊星然试图和冥府门犬打个商量，如果被知道了他会很不好意思。
看冥府门犬的眼神，樊星然干脆换了种方式。
“如果你敢告诉绝望神，我一定会把你的毛，用来擦我的眼泪和鼻涕。”樊星然试图威胁。
然而冥府门犬却突然凑过来，直接将脑袋搭在了樊星然的头顶。
樊星然哭的湿润的脸颊刚好贴着冥府门犬的胸前的软毛，不仅毛发上糊上了一层脏兮兮的水渍，樊星然的脸上也被涂的脏兮兮的。
樊星然笑了。
伸手直接将冥府门犬抱住，亲昵的蹭了蹭那软软的毛。
曾经，空格说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运。
所以樊星然觉得，可能认识周老师，再来到丰守市，就是他活着的小半生最大的运了吧。
虽然哭的很畅快，可当樊星然感觉到眼睛已经肿了的时候，才慌慌忙忙搜索怎么样消肿，他明天还要上班，可不能顶着这张脸让人笑话。
一边用勺子敷眼睛，锅里还煮着鸡蛋，一边听到冥府门犬在一旁嗷呜嗷呜的叫。
好轻松。
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轻松过。
明明闭着眼睛，却好像看到欢快的转圈圈的彩虹，虽然看着脑袋很晕。
原来这样真的可以释放心情。
为什么以前一直都不曾哭过呢。
为什么这一次，他哭了呢。
是他的身-体比他的意识，更懂得他的情绪吗？
——
樊星然早上醒来的时候，依稀感觉眼睛还有些酸涩。
但是好在只是眼皮有些沉重，没有直接肿起来。
习惯性的打开手机，在手机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消息，而他和空格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最后一条消息上。
现在看着这些话，樊星然还是会觉得脸热。
虽然心情很微妙，但是意外的很舒畅，就好像是一直堵塞了很久泉眼终于再次迎来了清冽的泉水，湿润的卷着浅浅香甜的流水，滋润了干涸地。
樊星然起身弯腰，问冥府门犬：“今天要出去散步吗？”
今天冥府门犬点头了。
樊星然带着冥府门犬小跑，已经逐渐入夏，好在早上的温度还很凉爽，樊星然没有带口罩，而是别着神髓，试图也让冥府门犬不会被其他的狗狗注视。
虽然樊星然一直都觉得狗狗们相互接触是很高兴的事情，但是显然作为长辈的冥府门犬不会这么想。
毕竟冥府门犬已经三十七岁的高龄了，看现在的这些小狗崽，已经完全没有共同话题了吧。
樊星然一圈跑回来在楼下做一些舒展运动，调整呼吸。
心情真的很舒畅。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奇怪了，樊星然几乎无法简单的用言语去形容。
明天是周末，今晚买点蔬菜水果，这次可以准备的再丰盛一些。
空格如果有复制物品的能力，樊星然想着要不要干脆带一块砖头去神陨之地，在神陨之地里垒一个小灶台，能直接在里面做饭。
不然买个锅吧。
反正都要上街 ，不如也给空格想想买点什么，衣服吗？
可空格实在是太大了，衣服只能订做，从网上买……有合适空格穿的款式吗？
反正都要出门了，也需要给冥府门犬一台手机，这样有事也可以联系。
樊星然一边思索着应该怎么和空格一起度过一个周末，一边去上了班。
白杨等着樊星然一起去吃午饭，樊星然给了白杨一个饭盒。
白杨看着饭盒先愣了两秒，瞬间惊喜：“你居然给我带了盒饭，我就是随口一提，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哎呀这可真是……”
樊星然只是笑：“昨天做的比较多，这些是能放的久一点的，比起午饭更像是零食。”
“你没给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带一份吗？”白杨问道。
“有带。”
“吃都吃完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原来小樊的手艺这么好，吃过好几次了？”在樊星然同一个办公室里的人听到了这边的对话插了进来，“你真是什么好事都藏着掖着。”
“我哪里有藏着掖着，我可是和我们办公室的小姑娘说的很清楚，说樊星然长得好看，做饭手艺绝佳。”
听着白杨和自己办公室的同事不断的夸奖着自己，樊星然稍微提了提口罩。
因为樊星然带了饭盒，白杨干脆直接拖了凳子在樊星然的办公室里吃，办公室里也有其他带饭的人，相互之间也聊着天。
“你们听说前天在中央大街的时候，据说有人看到了一个游戏人物吗？”
听到有人提到这个话题，樊星然瞬间背脊一僵，低下头免得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将食物放到口中慢慢咀嚼。
“听说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多人据说都看到了，但是不是说从监控上什么也没看到吗？”
“所以警方怀疑会不会是店家的咖啡店里有什么问题，出现了集体幻觉，正在排查店家有没有使用违禁物品。”
“真是无妄之灾啊。”有人感叹道。
“这件事我们这边也接到了消息了，说因为当时情况的确有些复杂。”白杨也接过了话头，说道，“那边说让我们确认一下这种事情是不是和神陨之地有关，但是给的所有的资料就只有口供，据说没有任何影像拍摄到有什么奇怪的人物，但是当时在咖啡厅内所有人的行为都很一致，就很奇怪，今天下午影像资料就会送到我们办公室来，到时候我们都会看看。”
樊星然送了一口食物到口中，此时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
“如果是没有造成什么危害的事的话，为什么还会专门转移到神陨科学来，难道是什么需要辟谣的事情吗？”樊星然问道。
“查是因为有人报警了，就要查清楚，况且我们的工作并不是辟谣，而是要确认会不会出现什么现象会影响到其他地方。”白杨察觉樊星然大概是误会了他工作性质，立刻解释道。
“如果没有影响呢？”樊星然问道。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啊？”
“那如果有呢？”
“看是什么影响啊，要知道有什么才能针对性的决策啊。”
樊星然放下了筷子，食物已经吃完了。
“我不觉得是什么危险的事。”樊星然道。
“为什么这么认为？”白杨也有些好奇的问道。
“到现在为止神陨之地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现在不出问题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出问题呢？毕竟这个地方很奇怪。”白杨也反驳道。
樊星然皱眉：“如果会有危险，为什么还要开放旅游？”
白杨却是淡淡的瞟了樊星然一眼：“你信不信只要确信一个地方有鬼，那这里立刻就可以变成旅游胜地，堵不如疏，现在做的一切都是预防。”
樊星然不经意的咬了下下唇，微微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些。
所有人都是很认真的在面对未知的事情，谨慎是必然。
他只是见到了空格，也知道空格无法随便插手这个世界，所以才这么说了罢了。
只是稍微对空格有点维护的心，不应该要求别人理解他。
“你说的也对。”樊星然这一次，没有再反驳了。
“而且其实也不一定未来会发生危险的事情，未来神陨之地会直接消失也不一定。”
樊星然猛然一愣，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白杨，一时之间没能理解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对啊，感觉会消失的可能性会更大，最近我们也明显感觉到来到神陨之地人越来越多了，但是能看到异像的人却越来越少了。”樊星然办公室的同事也插嘴道，“现在看论坛的帖子都没有一开始有趣了。”
“对啊，按理来说样本够多，那本来应该会有更好的发展不是吗？现在反而还越来越少了。”
“之前我们测量的数据还记得不，据说上面每次数据统计之后分析，好像每次都会下降一点点，再这么下去神陨之地会真的消失也不一定。”白杨将最后一口食物放到嘴里，口齿不清的道。
樊星然安静的听着。
目光即便依旧在白杨身上，可眼前已经看不清什么了。
神陨之地……
会消失？
一整个下午，樊星然都因为这个论点而心神不宁。
下班的时候，白杨已经等在了门口，一如既往拿出了香烟，只是还没来得及点燃，就看到樊星然很焦急的出来了。
“很抱歉，今天我有别的事，我忘了提前和你说了。”樊星然看到白杨的时候，立刻道歉。
“没关系是没关系，只是没事吗？”白杨也没有因为樊星然的话而放弃点燃香烟，火光闪烁后烟雾缓缓飘起，“总觉得中午开始你就不太高兴，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樊星然站在白杨的面前，凝视着这个短发的青年。
“我没有不高兴……不，我有些不高兴，只是不是因为你们，而是我自己。”樊星然的焦心的确怪不得别人，只是在听到对空格的负-面消息，让他心神不宁。
“但是也总是因为我们说了什么才会让你有变化的吧，我哪里说的不对直接告诉我，是我不好我会道歉，是我没注意到你我下次注意，不要总憋着然后对我越来越不顺眼。”
樊星然只是叹了口气：“没有你想的那么极端，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白杨吐出了一口烟圈：“啥？”
“如果神陨之地消失了，你会如何？”
白杨叼着香烟，看着樊星然的眼神中满是迷惑。
他也认真思索了一下。
“不会有什么感觉吧？我是公务员，就是被调配到其他地方去罢了，讲真我倒是挺希望被调走的，丰守市真的太落后了，那个快递都慢的要死。”
白杨的话语中，是对神陨之地全然的不在意，似乎只是对待一个可有可无的工作。
“没有人会怀念和可惜吗？”樊星然喃喃的问着，却更像是在问自己。
“可惜还是会可惜的吧，毕竟这地方还是挺出名的，但是这东西也有点网红效应，谁知道会不会有哪天热度过去了 ，之后大家只会这里觉得消失了很可惜呢，毕竟曾经辉煌过。”
“嗯。”对这样的答案并不觉得很意外的樊星然，摘掉了口罩，随手的用神髓卡住了头发，“我只是问问罢了。”
“是吗？”白杨叼着的香烟亮起一丝丝燃烧的火红色。
“我的确是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因为神陨之地会消失而觉得可惜罢了，想到那种可能……”樊星然垂眸，长而卷的睫毛遮挡住了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我会觉得很难过。”
白杨瞪眼，对樊星然明明没在这里工作多久，却对神陨之地产生了这么强烈的感情而感到疑惑。
“抱歉，我还有事。”樊星然身-体微侧，显然已经是有要走的意思了。
“嗯，下周见。”
白杨看着樊星然小跑着离开大门，随手将香烟熄灭在垃圾桶上。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樊星然有点奇怪，也许是一个情感本身就丰富纤细的人？
樊星然拥有着神髓，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他能安静的穿越在人群之间。
在这里的人都是游客，因为新奇而来，也许会因为神陨之地留下震撼，也许也会觉得留下了有趣的回忆。
可这只是一个奇怪的经历，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无关紧要，至少樊星然曾经在第一次进入神陨之地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留恋的情感。
是因为空格，而留下了留恋之心的。
在被空格创造的世界中，没有任何造物偏袒的神明，即便在这个世界，也是被漠视着，被利用着，成为一处寻找刺-激的景点。
樊星然直接跨越了分界线，吵闹的声音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了风打树叶轻摇的沙沙声。
“绝望……”樊星然大声的叫了空格的名字。
而远远的，樊星然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在没有进入黑夜的明亮的光芒下，所有的细节都展露无遗的空格。
是会令人从生理中产生恐惧的模样。
奇迹神作为他们的造物主，轻而易举的就能拿捏他们的恐惧。
只是，他们是恋人。
樊星然快步的向着空格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的，没有任何迟疑的，踩着草地，发出了淅淅索索的声响。
是很可怕，怎么看都很可怕。
但是在可怕的时候，樊星然还看到了那被自己绑在了前面，挡住了空格大半张脸的盘发。
樊星然伸出手，摘掉了发簪，枯槁的又凌乱的头发垂落下来，却又被樊星然的双手拨开。
樊星然仰视着空格，那双和人类无异，却仿佛马上要脱框而出的眼睛，却是被樊星然死死的盯着。
空格的眼珠转动，看向别处，企图从樊星然的手中挣脱，不让樊星然再看他。
然而樊星然的双手却牢牢的捧住了空格的脸颊。
“绝望，你会消失吗？”
畏惧着这骇人形象的人类，即便捧住空格的双手都还在因为怪异的手下的触感而颤抖，可那双眼睛却始终都没有躲闪。
他从不曾畏惧过恐惧，他直面空格的时候，比起恐惧，却更多的是在看向在恐惧的背后，真正隐藏起来的神明。
“你会消失吗？”樊星然继续问了一次，“神陨之地会消失吗？”
“嗯。”
空格的声音很平静，却好像将樊星然的心口狠狠的砸了一块重重的石头，疼痛难忍，却连惊痛的声音都叫不出来。
“你会怎么消失？”樊星然喃喃的问着。
“和奇迹神的意外连接会逐渐被修正，之后就会恢复成为两条不相交的世界。”空格的声音依旧很缓慢，就像是真正的神一样，安静的回答。
“不相交……”樊星然喃喃着这个明明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却已经不能完全理会的词汇。
“本来世界和世界就是不应该相交的，我和奇迹神的连接只是个意外。”空格的眼睛就这么突兀的看着樊星然，遍布着红色的血丝，“神的世界没有意外，我和奇迹神的连接，是为了遇见你。”
樊星然瞪圆了眼睛，突然用双手狠狠的扯住了空格枯槁的发丝：“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会消失？”
樊星然扯住空格的手可一点都没有留劲，甚至被拽掉了几根头发，卷在他的手指上。
“为什么不会消失？”空格却是反问道。
“你为了见我来这里，你还要消失，是不想再见我了吗？！”
樊星然的话音落下，整个空荡荡的世界中陷入了趁沉寂。
樊星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对自己的大胆而震惊，手指甚至都悄悄的放松了些许。
“我消失，和我们的连结没有关系，我只是不再和奇迹神的世界相连，可我和你相连。”
樊星然听到这句话，意识到了什么。
“那我们，只能在神陨之地见面，那神陨之地消失，那不是说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樊星然的情绪已经稍许平静了，可比起适可而止的丢脸，他干脆打算丢脸到最后。
“对神而言，没有距离、时间、个体的区别。”空格巨大的手掌包裹住了樊星然握住他的手，低头道，“只是人类需要这些。”
“我是人类啊。”樊星然这回已经理直气壮的说这件事了，“我辛辛苦苦想要克服对你这幅样貌的恐惧，难道最后还要对我说我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吗？”
突然，樊星然感觉到阴影笼罩了过来。
空格巨大的身-体似乎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整个人拥抱在怀中，樊星然所有的私人空间都被剥夺的干干净净。
樊星然高高的仰着头，看着那可怕的巨大的，仿佛被撕裂过的脑袋靠近了自己。
“那我可以从奇迹神的手中剥夺你吗？”
樊星然的大脑一懵。
空格的声音，实际上并不强势。
“可我不想你来到我的世界。”
樊星然即便他无法分辨空格的脸上到底表现出的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是至少这一刻，樊星然似乎捕捉到了空格的纠结。
他厌恶着自己创造的世界，所以不会带走他。
而樊星然自己也不能立刻做出要和空格离开的决定，甚至可能一直无法做出这样决绝的抉择。
“如果你和我的世界分离了，那那些被你捡到的手机，还能再联系到我吗？”
樊星然低下头，空格枯槁的长发从他的头顶落下，零零碎碎的倒映在樊星然的瞳孔中。
神的感官，和人的感官是不一样的。
或许对空格来说他们从未离开过，可对樊星然而言不是。
“你可以召唤我。”空格道。
樊星然低着的头猛然抬起来：“嗯？”
“用你们世界里的召唤术。”空格道。
“你在和我开玩笑……不，神不会开玩笑。”樊星然喃喃道，逐渐震惊。
呆立在原地，他原本以为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神已经是他最大的三观冲击了，可空格在说什么？召唤？
“为什么会能召唤，我的世界不是唯物主义世界吗？怎么会有这种幻想中才存在的东西？”樊星然惊讶的甚至有些结巴。
“你们有相当多的幻想作品，你们所能够想象到了一切，构建了一切，即便不是神明，却也都是真实存在的，既然真实存在，那真实的召唤也是可以存在的。”
樊星然诧异。
曾经空格对他说，如果有足够的运，灵魂重现，死而复生都是有可能的，那召唤，也未必不可以。
“怎……怎么做？”樊星然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的，奇迹神的世界我了解的不多。”显然这件事也进入了空格的盲区，“但是只要你召唤，我就会回应你。”
樊星然低下头，又抬起头，又低下头……
他的人生将会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真的有用吗？”樊星然忍不住再问了一次。
“嗯。”
“不会召唤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你可以挑选指定召唤的方法。”
“……”所以说真的会召唤出奇怪的东西吗？
樊星然的心情很奇怪，像是某种十分荒谬的感觉。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他本来忐忑不安的一整个下去，急急忙忙的直接来到神陨之地，前前后后的担心现在都因为一个奇奇怪怪的见面方法，而变得诡异了起来。
“我会不会没有做召唤师的资质？”樊星然还是问道。
“你和我的连结，会让你跳脱出资质之外。”
“那我是用西方的方式召唤，还是用东方的，会有需要人-祭什么的吗？”樊星然对空格的这一副可怕的印象太深刻，再加上‘绝望’的名字，怎么想都觉得空格是不是属于邪神行列。
“我创造生命，不是因为想要生命，是因为需要这么做，都我去创造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再要回来？”空格回答。
“啊……嗯，是……那如果有这种召唤的方法，少了祭品什么的会成功吗？”樊星然仔细的思考着。
“你可以换一种方法。”空格也很真诚的建议。
“你做神，好像没什么尊严……”什么召唤阵都可以的神，听上去总有那么点廉价感，只是这话樊星然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神没有尊严。”
樊星然：“……”
樊星然将信将疑的问道：“如果是召唤的话，那我的世界的神也会这样排斥你吗？”
“会。”
樊星然还记得当时漆黑的神陨之地，以及传来的疼痛的仿佛嘶吼一般的剧烈的响声。
“没关系。”空格只是说，“不管它打我几次，我都会侵-犯过来。”
樊星然心口一跳，可本来蠢蠢欲动的召唤的心思，却好像浇了一盆冷水。
“我并不想因为想见你，让你痛苦。”樊星然移开了眼神。
“那就找点不会影响到我的召唤方法。”空格道。
樊星然一愣：“会有这种方法吗？”
“有。”
樊星然眼巴巴的看着可怕的空格，神不会说谎，那就证明的确是有的。
原来，并不是真的黔驴技穷了。
在知道他们并不会真正意义上的分离后，樊星然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身-体放松，却发现放松下来的双臂，却没有垂落。
樊星然突然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之中，空格居然抓住了他的手。
空格手很大，轻而易举的就将他的手包裹在手心里。
他的手很凉，甚至很硬，包着他的手的时候，樊星然能够感受到空格的僵硬和小心翼翼。
樊星然看着空格的手，心中却有很微妙的，怪异的感觉。
神……
能理解人类对于肢体接触的定义吗？
他理解恋人之间第一次交握的手，是让人脸红心跳的事吗？
樊星然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的眼睛，看着这个可怕的外貌，和握着他的温柔形成了截然相反的反差。
樊星然抽出了在空格手中的手，而空格也没有挽留他，轻而易举的被樊星然挣脱了开来。
可是樊星然并没有收回手。
他揉捏着空格坚硬的手指，粗糙苍老的冰冷的皮肉，这手感真的很差。
樊星然将自己的手心和空格的手心并拢，手指插-入了空格的指缝之间，十指交错，樊星然悄悄的握紧。
虽然空格的手很大，但是这个动作还是勉强能够成功的。
神会理解牵手的含义吗？
樊星然顶着空格枯槁的发丝，始终注视着空格的脸。
但是很可惜，樊星然无法从这张可怕的脸上分辨出感情。
恋爱是这么让人心情摇摆不定的事情吗？时时刻刻想要揣摩对方的想法，时时刻刻也在怀疑对方是不是同等的看待他。
樊星然松开了手，白皙的手指从乌青的手心滑落。
空格并没有做什么的，而是任由樊星然的手指滑脱他的手心，没有任何挽留。
樊星然向后倒退了几步，离开了空格轻而易举的掌控了他的范围，庞大的怪物安静的蹲在他的面前，裂开了狰狞伤疤的双-腿岔开，好像是跪在了他的面前一样。
是无害的怪物。
樊星然发现自己在面对空格的时候，似乎已经没有那发自本能之中无法控制的颤抖了。
樊星然的双手背在了身后，双手悄悄收紧，而空格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似乎完全猜测现在樊星然内心的想法。
叹了口气，樊星然也知道不是人类的空格，可能无法理解人类本身就复杂的心思。
“你，为什么牵我的手？”樊星然问道。
“不知道。”空格道。
樊星然歪了歪头，皱眉：“怎么会不知道？”
“你在问我之前，我并没有注意到我握了你的手。”
空格的理所当然让樊星然哑然，好半天才又说道：“可我后来不是又主动握了你的手了吗？”
“嗯。”
“你是怎么想的？”
“我以为你想摸摸我。”
樊星然：“……”
这个神难道在被他触碰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我们是在恋爱是吗？”樊星然记得最开始提醒他这一点的明明是空格不是吗？
“嗯。”
“恋人之间的初次牵手，我以为是会更细腻一点的，看来好像不是这样。”樊星然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在触碰了空格的时候的复杂的心情，是不是他太自作多情了。
空格没有立刻回答他，那枯槁的，垂落的发丝后的眼睛，樊星然也看不到。
“没事，我就只是说说罢了。”
即便知道对方的想法和思维可能和自己不一样，即便也能接受这种现实，可樊星然却无法掩饰在内心中的某一片不曾被察觉的失落地。
空格的发丝被风吹拂，安静的晃动着，可空格的身-体却连呼吸的起伏都不存在，像是一尊没有任何情感，仅仅是被塑造出来伫立在这里毫无意义的雕塑。
“我不曾触碰过任何人类。”空格突然说，“或者说我不蹭触碰过任何我的造物，奇迹神的造物，我所有的触碰都只来自于你。”
樊星然在空格的声音之中，隐约之间理解到了什么。
“人类的意识概念中，有对比的说法，我不曾去体会过触碰别人的感觉是如何，但是如果全部都是和触碰你一样的感觉，我会很愿意接触造物。”
“但是我知道不会，因为清楚只有你会让我向往这种触碰。”
这话，十分的隐晦，樊星然却听到了自己的失落地突然被洒在了一片即将发芽的种子，掉落的密密麻麻，悄声无息的就发芽了。
“是吗？你和奇迹神打架的时候，不也是触碰吗？虽然我也知道打架肯定是不太愉悦的感觉，但是也是触碰了吧。”樊星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反驳这件事，似乎只是为了缓解一下他的尴尬。
“神和神的打架不是人类的打架，我们没有拳头、双-腿、牙齿，不会真正接触。”空格道。
“可是，不是疼了吗？”樊星然还记得在空格身上残留的流血的伤口。
“只是翻译到你们人类的语言来表达是疼，我不会让你理解，的确不是什么愉快的感觉罢了。”
樊星然听着空格的话，也越发的能注意到自己谈恋爱的对象是一个神这件事。
神的事情，人类是很难轻而易举的相互理解的。
但是心情并不坏，至少空格的心情是好的。
果然神和人类的相互接触不会那么容易，以后或许需要真正交流的地方非常的多。
“你说你是被三位长辈诞生出来的，他们三位是怎么相爱的？”
樊星然想要通过只言片语去了解到神之间的爱情是怎么样的，虽然樊星然能想象出三位的恋爱，但是完全不能理解三位长辈是如何一起只诞生出绝望的。
“他们不相爱。”
“……嗯？”樊星然傻眼了。
“神和神不是因为相爱才会诞生新神的，我们只是诞生，不是人类的怀孕，哪怕只有一个神，都有可能诞生出新神。”
樊星然呆立。
樊星然简直难以控制的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你难道……也可以……诞生新神吗？”樊星然颤抖着声音，磕磕巴巴的问。
“能。”
樊星然：“……”
第56章
樊星然诧异了好半晌。
空格原来真的可以生，可能对神来说的生，和人类的生并不是一个概念吧。
樊星然从来都没有从空格的口中听到过关于他的创造者对他的教育，所以神是不是也没有养育或者引导的行为呢。
“我不会去诞生新的神。”空格扭过头，就连身-体都在避让这个话题，“我完全不知道我的名字能诞生出什么样的神，我不想再缔造一个会被一切厌恶的神。”
樊星然无法辨认空格的情绪，却也知道他或许在被一切厌恶的过程中，也潜移默化的厌恶了自己。
没有人会喜欢绝望。
樊星然伸出手，撑在了空格的腿上。
“那我就是所有的世界中唯一一个喜欢上绝望的人了，在人类的恋爱中，一对一是基础的忠诚，你的一切都只有我，或许至少在这一点上，不是坏事。”
樊星然低着头，并不太敢去面对空格的反应。
这些话并不能起到什么安慰，甚至也不会有什么效果，根本无法改变空格的现状。
这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试图做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安慰恋人的事。
“人类在亲密行为中，除了牵手之外，还有亲吻。”空格的声线从樊星然的头顶传来，“牵你的手是自然而然，这次我想亲吻你，我有自觉了。”
樊星然低着头，瞪圆了眼睛，逐渐耳根的烧红逐渐的燃烧在了他的脸颊上。
要亲吻……
怎么亲吻？
然而，当那枯槁的发丝再次将他笼罩，一个微凉的吻，落在了他的头顶。
樊星然：“……”
这个吻转瞬即逝，仿佛蜻蜓点水，甚至都没能激起太大的波纹。
樊星然抬起头，发现空格已经退了过去。
那羽毛一般的落下，甚至让樊星然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亲吻。
“就只是这样吗？”樊星然听到自己还未缓和的快速的心跳，却觉得有些雷声大雨点小。
空格这样认真的亲吻了，所以结果就只是亲了个后脑勺吗？
他刚刚是不是不应该低着头，而是应该抬起头来……
至少亲吻的地方是眉心。
“人类的要求是循序渐进，证明我对你的尊重和爱。”
“你又不是人类。”樊星然哭笑不得。
“可我在和人类谈恋爱，也要有做人类的自觉。”
樊星然眨巴眨巴眼睛：“好吧。”
然而樊星然看到空格抬起手臂挠了挠后脑勺：“感觉亲这里，我还能比较稳定。”
樊星然茫然。
“再多的，不敢太放肆了。”空格补充了一句。
樊星然：“……”
“放肆会怎样？”
“不知道。”
逐渐的，樊星然反应过来，空格这个反应的意思，是不是证明他的神性预测到自己本身会害羞了，又或者是做出其他什么样的事情来？
是这样吗？会这样吗？
樊星然明明觉得只是自己的脑补，可莫名其妙的就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低下头，原本因为莫名其妙就结束的第一次亲吻而失落的心情，开始飘起小小的羽毛，刺挠的胸口鼓胀。
是肚子里传来了咕噜噜的、催促着他应该进食的声音，打断了这份短暂的寂静。
“我一下班就过来了，现在也很饿了，我要先回家了。”樊星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今天提前来了，晚上就不过来了。”
“嗯。”空格乖巧道。
“明天我会早点来的。”樊星然偏着头，对空格露出几分笑意，“乖乖在这里等我。”
“嗯。”
樊星然离开了神陨之地，手指却有意无意的总是抚摸着在发丝之间的神髓。
其实在神陨之地就可以让空格给他饭，但是樊星然还是出来了。
只是觉得气氛太过暧昧了，一分一秒的时间都会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谈恋爱的人果然都需要有一个十分强大的心脏，这种时时刻刻都突然被对方的情话戳到的感觉真实让樊星然不适应，虽然空格说的基本都是事实，而不是情话。
樊星然半捂着脸……
可实际上他也有很多连自己都不清楚心思的部分。
在空格的面前他好像一个谎话连篇的偷心犯，前提是空格有心。
——
樊星然回到家后，开始翻找各种各样的网站，去搜罗一些关于召唤的事。
这件事或许应该提前提上日程，虽然现在看来神陨之地消失还有一段时间，可未必就真的不会出现意外。
到时候，他必须有一个安全的可以召唤空格的阵法。
樊星然一边在网上搜罗，一边开始下单一些平时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书本，其中甚至还夹杂了什么《非正经召唤师》，《召唤师穿越后的现实世界生活》等明显是小说的书。
樊星然还想上神陨论坛发帖寻找关于召唤的书籍名称，可是想到几次发帖后出现的问题，樊星然放弃了自己的账号，重新登录到了曾经的账号上。
账号登录的瞬间，99+鲜红的提示评论再一次出现在了樊星然的眼前。
满满当当的堆满了后台的辱骂的时候，樊星然看着那些从频繁到两三天到一个月出现一次的恶劣的诅咒，却还是强迫性的看完了。
最后樊星然还是关掉了这个账号。
账号是木森的，木森曾经一直活跃在神陨论坛上，樊星然知道木森的账号，最终这个账号也被发现了。
在神陨论坛里，也曾经有木森妈妈发过的，关于他的帖子。
樊星然已经很久不曾登录过这个账号了，曾经会上来看木森发过的各种各样毫无意义的帖子和闲着无聊水的回复。
有一些回复被回复了，被点赞了，对樊星然而言，都是木森存在过，鲜活过的证据。
所以，他才会经常来神陨论坛。
神陨论坛的确是一个囊括各种类型的能人异士，也有各行各业的资深从业者，对这个违背科学的神陨之地的好奇吸引着他们，任何问题都能得到很好的回答。
可最终，樊星然放弃了在神陨论坛发帖子的想法，干脆直接在网络上四处搜索他想要的消息，然后跟着在网上搜索的推荐一个一个购买。
据说在一些漫展上会出现这种召唤的方法的本，樊星然甚至在二手专卖网站上挂上了求书籍资料的消息，目前就是来者不拒。
他需要大量的阅读，大量的实验，和大量的排查。
如果他的房子里放不下，就放到神陨之地去，他可以带着灯去神陨之地。
空格他会发电吗？应该会的吧，毕竟破碎地球中的人类也是使用电量的，空格的手机也是要充电的。
如果要去的话，晚上去的时间比较多，是不是也需要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樊星然突然想起了一个很久很久之前想到过的想法，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神陨之地，改一所房子，他可以住在里面。
和空格住在一起。
樊星然狠狠摇摇头，他在想什么呢？这不就是同居吗？他们才刚刚见面就要考虑到同居的事情了，他实在是想的太多了。
但是……如果只是他自己住在房子里，空格在室外……
樊星然揉了揉眉间，然而在不断搜索的网购的页面却突然看到了一个帐篷推荐。
樊星然：“……可怕的大数据。”
在一旁的冥府门犬疑惑的抬头，看向樊星然。
“抱歉，我只是在自言自语。”樊星然立刻对这冥府门犬说道。
看着冥府门犬冲洗安静的趴在软垫上，樊星然看着手机，鬼使神差的点进了帐篷连接。
接下来无数的户外用品推荐开始出现在樊星然的面前，樊星然：“……”
很久之后，樊星然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是来买书和影片的。
今天他下单的次数已经超越了过去所有下单的次数了，要用更多的时间来啃书了。
樊星然揉了揉眉间。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去信教，看看能不能得到真传什么的。
现在如果有别人来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肯定都会觉得他疯了吧。
樊星然坐起身，呆滞了好一会儿。
或许，可能，不是觉得他疯了，他是真的疯了呢，居然和神谈恋爱。
樊星然甚至觉得某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其实是住在精神病院，然后医生告诉他他一直以来认知都是个梦，他谈了一个脑补的恋爱，他都觉得是真实的程度了。
自从知道有神，一切都变得很难相信了。
樊星然再次叹了口气。
樊星然第二天上街，带上了一直放在家里的小拉车，这次买了很多东西，包括一口锅。
既然空格可以生火，那直接就在神陨之地做饭，只是需要的东西比樊星然预计的还要多，毕竟他对调料的需求比较苛刻。
拉着小拉车回去的时候，即便樊星然的体力也觉得有些疲惫了。
将手机放在了冥府门犬的面前，樊星然试图给冥府门犬说如何使用手机。
冥府门犬学的很快，在手机上用爪子写了几个字：我，学。
樊星然：“……”
什么时候学的，他似乎并没有用过几次手写输入。
冥府门犬虽然是长辈，但是脑子的确很好用。
樊星然鬼使神差的看向了在一旁安静开花的迷梦新生，是不是有一天，植物也可以……
然而冥府门犬啪啪啪的用爪子翻来覆去的写了几个字给樊星然。
樊星然低头看。
‘花，低智商，废物。’
樊星然哑然。
是他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我……给你注册一个新的账号吧，以后如果有事也许可以用账号联系。”
冥府门犬啪啪啪：好。
樊星然移开了眼神，在冥府门犬看不到的地方瞳孔中都是震惊。
真的亲眼目睹之后的冲击感依旧是让他大脑嗡嗡嗡的，一只会写字的，会用手机的狗。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帮你满足，虽然你的意识贴近人类，但是在外形上还是不太方便在其他人面前做很多事。”樊星然的语气也悄声无息的恭敬了起来。
‘什么，满足，向往，梦寐以求。’
樊星然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梦寐以求’这几个字。
“在你的世界里，也有梦寐以求这个成语吗？”
‘有类似的，绝望神修改，对接意识。’这几个字冥府门犬写了很久，樊星然也安静的等了很久。
空格说过类似的话题，会对接他的世界，让他们理解。
比如迷梦新生不是草，只是倾向于草，冥府门犬是狗，可不是哈士奇。
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的感觉挥之不去。
冥府门犬完全可以的和正常人一样交流，樊星然低头看着目前还没有完全长成大狗的冥府门犬，对方蓝色的眼睛里透露出非人的睿智。
“你们真的都非常的讨厌他吗？他不是，怎么说都创造了你们吗？”
即便樊星然不指名道姓，冥府门犬也能立刻理解樊星然问的是谁。
‘我，不想，被他创造。’
樊星然看着这几个文字，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最终樊星然蜷缩着双-腿，没有再说什么。
造物不能选择如何被创造，因为在创造之前就不存在，就和孩子也无法选择父母一样。
樊星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他的父母。
父亲樊衡，生母冉然。
樊星然对冉然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冉然是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去世的，而樊星然很难记起三岁的记忆。
冉然是什么样的母亲，樊星然不得而知。
樊星然只知道冉然是因为一场车祸去世的，而他也是这场车祸受害者。
据说是冉然用全身护住了他，樊星然才能活下来，他在重症监护室时，冉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下葬。
樊星然至今都不知道冉然的墓地在哪里。
冉然如果还活着，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吧，毕竟是愿意用生命守护他的人。
可是因为这一场车祸，樊星然失去了生母，即便继母邱媛媛一直都很尊重他，可却从未曾亲近过他。
失去了母亲，樊星然更早的理解了死亡的含义。
樊衡对樊星然是严格的，甚至是严苛的，樊星然从不曾抱怨过什么。
他被父亲和母亲创造的生命，被母亲用生命守护下来的性命，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属于自己。
本身就不爱争抢和反抗的个性下，樊星然成为了最听话的孩子。
即便不曾被樊衡疼爱过，愧疚感和自我认知，让樊星然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去怨恨父母将他诞生下来。
孩子对父母的感情都是复杂。
可樊星然并不是没有埋怨的时候，为什么不疼爱他，为什么他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是不是不喜欢，那为什么要生下他。
妈妈为什么要抛弃他自己死去。
在富足又安逸的生活中，樊星然内心对父母曾抱有过怨愤的心情，让背负在身上的生命的重量更加深了他的愧疚，压抑到了极致后，半点反抗之心都无法升起。
所以那时候木森鲜明的存在，才会突然成为了樊星然平静向前的生命中的，最大的意外。
木森怨恨着暴戾的父亲，懦弱的母亲，轻而易举的挑战着亲生父母的权威，即便每次都有着浑身的伤痕后果凄惨。
可木森从不曾真的后悔过，一而再，再而三，肆意妄为。
在看着木森的时候，在隐秘的深处，寄托着樊星然不曾爆发过的叛逆。
樊星然捏了捏眉间。
如果樊衡和空格的行为一样，对他完全是不管不顾，毫不理会，他会对樊衡的心情，会从怨愤，变为怨恨吗？
樊星然无法猜想那种可能性。
樊星然能看的出来，在冥府门犬提到空格的时候，几乎完全无法抑制的厌恶。
因为空格的创造却不负责。
以及因为空格从天生就已经无法摒除的，绝望的必然。
可空格的造物，可没有任何可以寄托的它物。
即便是不曾被樊衡和冉然赋予过绝望的他，尚且会难以控制的起了阴霾的心思，又怎么能责怪一直都处于绝望的世界中的，被迫绝望的造物呢。
樊星然顺着冥府门犬的毛发，一下，一下，安静的抚摸着。
——
樊星然带着自己的拉车出门，虽然带了神髓，可还是带上了口罩，拉车很重，装了不少东西，而今天的冥府门犬依旧不想和他一起出门，更是一点都不愿意去和空格见面。
周末的天气热了，樊星然去的时候又是下午，到了神陨之地里的时候已经出了汗。
“好热。”樊星然一到了神陨之地就直接撩起了头发，将所有的碎发都用神髓别好，拉开了衣-领给自己扇风。
毕竟仅仅是步行，其实他的租房到空格的神陨之地有很长的距离，再加上带着很重的小拉车不好走近路，直接从大路来的，费了不少功夫。
当一阵凉爽的微风微微的吹拂过来的时候，樊星然歪了歪头享受着这淡淡的凉风。
“是你在吹风吗？”樊星然问道。
“嗯。”空格道。
“人类如果在很热的时候立刻吹凉风会很容易感冒的哦。”樊星然调侃道。
“嗯。”空格出现在了樊星然的远处，高大的身形非常的惹眼，“你想不生病吗？”
“你可以做到吗？”樊星然扬眉。
“能，你和我连结的时候，成为了半神，只是为了保证你的体质不会在你的世界里太奇特，所以我保留了你作为人类的原本的身-体习惯。”
樊星然从来都没想过居然还有这种事，有些意外：“你考虑的还是挺仔细的？”
“如果你变化太大，我不确定厌恶我的奇迹神会对你做什么，即便你是他的造物，却也仅仅是渺小的造物之一。”
樊星然想到了空格两次出现在现实世界造成的后果，空格显然都比较凄惨，空格能够忍耐，樊星然却不觉得自己也可以。
被铁链撕扯到碎裂……
樊星然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亲身-体会的。
“没关系，即便是在人类之中我的体质也是可圈可点的，至少我每天都有在认真锻炼。”樊星然偏头，将小拉车拉到了神陨之地的中央，一边四处观望着四周的环境。
“你在找什么？”空格跟在樊星然的身后，明明巨大的块头可走起来却无声无息的。
“我想在这里搭建一个简单的厨房，不管饭盒再怎么方便，都不会有刚刚出锅的食物来的惊艳。”
“那拔掉几棵树吗？”空格问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的树应该都是保护树种吧？可以随便拔掉吗？”樊星然问道。
“让奇迹神来打我。”空格说的很理所当然。
樊星然：“……”
所以空格的脑回路其实是反正只要挨一顿打的事情，不如做了再说？
樊星然第一次思考空格会被其他的神讨厌的原因是不是还有情商太低这一点。
“不用了，只是在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简单的建一个灶台。”樊星然选定了一处比较平坦的地面上，从自己带来的东西里找出了一个小包水泥和一块红砖，“你能复制这些吗？”
空格上前，粗壮的手指触碰到了水泥和红砖，手伸向一旁，手心朝下，不断的从手心里堆出了红砖和一包包水泥。
“唔……”樊星然如果不是现在一手水泥袋一手红砖，甚至都想直接当场给空格来个鼓掌，看着一地的东西，道，“就这些吧，我也是第一次搭建灶台，总之先试试看吧。”
樊星然一边百度搜索着内容，一边指挥空格做事。
樊星然要做的灶台对樊星然自己而言很大，可在空格巨大的怪物身形之下居然不那么突兀了。
樊星然看着空格一手拿着红砖，一手往红砖上抹水泥的样子，因为红砖对他而言太小，每次都用手指捏着，非常的小心。
樊星然突然觉得其实这样的空格也很可爱。
灶台勉强搭出了一个形状，樊星然问：“可以让它凝固一下吗？一般就是放置一段时间让它干透。”
然而樊星然看着空格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这点，樊星然已经没有什么惊讶了，很早之前空格就曾经说过，时间对神而言没有意义。
樊星然干脆试着坐在了灶台上，很结实。
“如果一切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到，那神会不会觉得无聊？”樊星然有些好奇的问道。
“神没有无聊的想法。”
“是吗？”樊星然觉得自己又提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但是今天建这个很有趣。”空格的手指指甲轻轻戳了戳灶台，几乎是小心翼翼。
“这么喜欢灶台吗？”樊星然偏着头笑着调侃道。
“是和你一起搭建灶台很有趣。”空格道，他平静的，巨大的怪物坐在地面上，和坐在的灶台上的樊星然等高，“大概以后我也会懂得什么是无聊吧。”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樊星然在心中叹息。
第57章
樊星然不曾做过神，无法真正的共情空格的想法。
但是依稀也察觉到，自己是空格神生体验中某种意义上的唯一。
樊星然能理解这种唯一在生命中占据的重要程度，如果将心比心，空格是不是和他一样怀抱着极其重视的态度呢。
樊星然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木森的某种唯一的时候，木森已经不在了。
而现在樊星然意识到自己是空格的唯一的时候，即使这不是人类，樊星然也能感受到心动。
想要成为某个人的唯一的情感，比樊星然自己预想中的还要浓厚。
樊星然朝着空格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枯槁的发丝，只是很可惜，他的手太短了，够不到坐在不远处的空格。
但是空格朝着樊星然伸出了手。
樊星然看着那粗壮的手指，用自己的手握住了两根，即便这样也已经很吃力了。
空格的手指冰凉，枯槁，可却并不会让樊星然难受。
樊星然笑了。
松开了手，将自己的食指对准了空格食指。
“哈哈哈哈。”樊星然自顾自的笑出了声。
或许空格不能理解这个的含义，但是樊星然懂，这是一个全新的接触的开始。
“你手艺是真好啊，是神的buff吗？”樊星然看着很平整的灶台，看着远处，指着一片开阔地道，“可以在那边再搭建一个餐桌吗？最好是你可以使用的尺寸，我们不能总把食物摊在地面上吃吧。”
樊星然看着空格乖巧的站起身跑去一边搭桌子，这才开始整理食材。
空格的速度很快，似乎是直接跳过了二回熟的层次直接变成了师傅。
樊星然虽然记得空格有凭空创造食物的能力，可做饭的过程也是享受美食的一部分，樊星然做饭的时候也让空格在一旁学着。
樊星然带过来的锅很大，可在空格面前还是小了，空格拿着锅铲的模样，像是儿童版过家家厨具，让樊星然有些好奇，真让空格做饭，到底是锅铲先弯，还是锅底先破。
毕竟是耽误了不少时间，生火做饭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了，樊星然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噼噼啪啪的在炉子中燃烧的柴火，闻到了柴火气。
这个味道，像是在张乐乐的奶奶家里闻到的，是烟火的气味。
噼噼啪啪的柴火的声响，在樊星然听来居然有点好听。
空格也趴在他身后，将他整个人笼罩着，也一起去看向在柴火上燃烧的火焰。
樊星然勾起了嘴角。
“在家里都是用的液化气，后来用了天然气，从来都没有看过用柴火做饭，一直都有听人说用柴火做出来的饭很不一样，今天有机会试验一下了。”
樊星然蹲在地面上，眼睛被火光照耀的有些刺痛，抬起头，看向天空，眨了眨眼睛。
在眼前，空格枯槁的头发微微遮挡了天空，樊星然抓住着，像是抓住了小飞虫。
“其实不仅仅是你，和你一起做的很多事对我而言也是第一次，我们彼此彼此。”
“嗯。”空格应道。
樊星然不知道空格是什么心情，至少这一刻他的心情是很好的。
樊星然站起身，空格也向着后面退去。
“所以你要学动手做饭吗？”樊星然回头问。
“好。”
空格什么事都愿意做，看来真的很闲吧。
如果说，忙碌的神都是创造世界并且很努力维护世界的神，那空格这种由着性子甩手不干的神，肯定是不是一个好员工。
那么仔细想想，空格不就是一个没有收入，在家里混吃等死勉强兼职度日的躺平男吗？
樊星然突然一个激灵，不能胡思乱想了，再想下去他会开始怀疑自己的择偶观，至少……至少空格给他情绪价值还是拉满了不是吗？
樊星然聊起袖子，教空格做饭。
空格虽然看上去是个五大三粗的怪物，但是对自己的肢体运用的还是很到位的。
樊星然摸着下巴看着空格按照他的指示做饭，突然喃喃道：“不然我给你网购订做一些大号的厨具吧？”
空格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看手中正在切菜的菜刀。
之后那菜刀突然在空格的手中变大，厚重的金属菜刀在傍晚的阳光之下闪烁着锋利又冰冷的寒光，在刚刚符合空格的手中这看上去哪里是菜刀，这简直就是大砍刀。
“不不不用了，之前那样就挺好，别这么干。”樊星然吓的一个窒息，本来空格的外貌就够吓人的了，还要用这么个玩意，直接能放到恐怖游戏里去做最终boss了。
樊星然看着菜刀恢复了原貌，空格小心翼翼的蜷缩在灶台前，樊星然自顾自的笑了。
在符合空格体型的餐桌上，樊星然的双脚都无法够到地面，甚至还是跳上来的。
樊星然双-腿晃荡着，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以前教会我做饭的人是厨师，现在我教会你做饭，我也是厨师了。”樊星然看着桌面上的食物，热气腾腾，摆在樊星然带来的一大堆饭盒里，看上去还是赏心悦目。
“嗯。”空格依旧是简单的应着。
樊星然尝了尝，味道很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樊星然真的觉得用柴火做出来的食物味道是不一样的。
完全露天的树林里，除了樊星然带进来的东西之外，没有任何现代设施，大概是因为这样的环境也会给食物的味道加分吗？
“神做饭真是一件有趣的事，神不需要吃东西吧。”
“嗯。”空格应了。
“不需要吃东西，不需要灶台，也不需要餐桌。”樊星然看着面前搭建起来的，实际上简单的很没什么审美可言的餐桌，“以后如果神陨之地消失了，这个也会被发现吧，等你觉得自己要和我的世界分离的时候，就把这里毁掉吧。”
“我会带到我的世界去。”空格道。
樊星然挑眉：“怎么，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你的造物吗？”
“这不是我的造物。”空格枯槁的手臂靠在在餐桌上，手指却是轻轻的抚摸着桌面，“这是我和你的造物。”
樊星然的神情微顿：“你这是偏爱？”
“这对人类而言，不是恋爱的必然吗？”空格道。
樊星然哑然失笑，虽然他不是神，却想要去理解空格，虽然空格不是人类，却也为了他努力学习人类的习性。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和对方靠近。
樊星然拿出手机，给这一桌食物拍摄了很好看的图片。
“好看吗？”樊星然给空格展示。
“嗯。”
樊星然收回了手，看着手机，无意识抿了抿唇。
照片很漂亮，在傍晚的光芒之下，橙色的食物的颜色很鲜艳，卖相很好，一桌菜看上去就很有氛围。
樊星然带来的酒杯安静的摆放在一边，装在透明的小酒杯里。
虽然樊星然不愿意再多喝点酒，但是至少现在应该是没问题的。
樊星然看着手机，偏头，举起酒杯：“先抿一口？”
空格看着樊星然点点头，拿起那酒杯，虽然那小小的酒杯在空格的手里被拿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个袖珍玩具。
“这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共进晚餐，虽然没办法带你出去吃饭店，就当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面基那天的食物吧。”
樊星然举起了酒杯，和空格碰了下杯。
杯子相互碰撞传来了清脆的声响，樊星然轻轻抿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过去之后却溢满在口中淡淡的甜香，樊星然放下了酒杯。
“也许我真的会变成酒鬼。”樊星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专门带着酒来，可能是因为酒壮胆？
连续几次在酒后的失误，可樊星然也知道在酒醉之后自己做出了很多的决定都出于自己的本心。
“我可能在喝醉之后，会做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要生气，也不要因为我的话而伤心。”樊星然看着在面前的空格，“相信我，我对你从来都没有任何恶意。”
“嗯。”空格依旧是安静的回应。
樊星然很确定，自己的内心深处没有对空格的厌恶，有对空格的责任，也有被空格当做唯一的渴望，所以樊星然可以放任自己。
或许他可以借着酒，能放肆一点的和空格相处。
毕竟在喝酒之后的他胆子挺大的。
试图大胆的面对在深夜之中恐怖的怪物，樊星然这一次也是下了决心。
放下了酒杯后的樊星然，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之后平放在了桌面上。
然而没过几分钟，樊星然的手机中传来了一声信息提示，樊星然下意识的将手机拿了起来。
是一条点赞。
樊星然在看到点赞的人是谁的时候，神色柔和了很多。
是周老师的。
张乐乐的点赞紧随其后，樊星然忍不住笑了。
注意到空格关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樊星然道：“我把今天做的饭发了朋友圈，嗯，怎么说呢，就是觉得毕竟是我们的第一次吃饭，无论如何都是有点想要分享的感觉的。”
樊星然说着说着情不自禁的有点脸红，他没什么分享欲，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想法。
“果然还是太冒进了吧。”樊星然看着在自己空荡荡的朋友圈内躺着颜色艳丽的照片，他是舍不得删除的。
樊星然并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大概是因为罕见的第一次，甚至有些忐忑，稍微喝了点酒给自己壮胆，才发出的。
只是发出去了而已，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异常。
即便是他，其实也可以这样简单的分享自己的生活，不是给任何人看，只是想要分享的欲-望。
即便空格是无法照片里出现的样貌，却希望是可以在他的朋友圈内频繁出现的人影。
突然，樊星然见到自己又多了一个赞，抬头，却发现，空格正用手指指腹小心翼翼的去戳放在手心中的手机。
樊星然勾起嘴角，却突然听到空格说话了。
“这是我的恋人和我一起做的第一顿饭。”
樊星然立刻看到了自己的朋友圈里更新了一条空格的消息，忍不住笑出了声，点了赞，止不住的觉得好笑。
“你的号上难道还有其他人吗？”樊星然也有些好奇空格到底都加了谁。
“没有。”
樊星然挑眉：“那你为什么要加朋友圈？”
空格操作着手机：“以后我会多加一些人的。”
“……”樊星然沉默了两秒，试探性的问，“为了炫耀你的朋友圈吗？”
“嗯。”
好平静的回答，平静到理直气壮。
樊星然再次被空格的逗乐了。
“你平时和我聊天都是用语音输入吗？”樊星然看着朋友圈上的文字，以及空格粗壮的手指，显然用这个手机十分的委屈了。
“嗯。”
樊星然偏头问道：“那为什么不干脆把手机变大算了，你不是可以把菜刀变大吗？”
“这是奇迹神的造物的造物，我不会随意影响。”空格将手机放在桌面上，拿放都是小心翼翼的，“这是唯一一个我可以和你联系的工具，我不能因为我的莽撞而销毁了它。”
樊星然哑然。
明明空格偷偷藏了那么多手机，等等，有没有可能……
樊星然立刻问道：“你有那么多手机，难道是在认识我之后才偷藏的吗？”
“嗯。”
樊星然哑然。
他低下头，看着一桌子正在逐渐被消耗的晚餐。
突然端起了酒杯，喝光了酒杯里的酒液。
辛辣的味道立刻上头，樊星然的肤色本来就很白，在这一瞬间的刺-激后就染上了丝丝红色，樊星然的眼前都飘起了一层水雾。
樊星然吐出一口轻轻的酒气。
“好吃的食物，下次我会带好一点的酒。”樊星然垂眸，“不知道爸爸的藏酒，会不会分给我一点。”
樊星然的笑容，带着一点点迷离。
空格也自顾自的将酒杯里的酒液喝完。
“你可以带一杯，我复制给你。”
樊星然笑了，双-腿在空中晃荡，踢掉了鞋子。
“有时间沉淀的酒才会美味啊，复制出来……嗯，神赋予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吧？”樊星然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同样也给空格倒满。
“人类真的很在乎时间，即便我的造物每天都在盼着死亡到来，却努力度过活着的时间。”空格显然也不理解，他平静的强调，比起迷惑，更像是叙述，“是因为人类的生命短暂吗？”
“有这个可能，因为短暂，所以美丽。”
樊星然在一杯酒一杯酒下肚后，脸上已经染上了艳丽的绯红色。
“照片就是用来记录生命短暂的美丽的，这些一点一点未来会汇聚成珍贵的记忆，好好保存到未来，可以怀恋着过去的美好，向着后人诉说自己度过的时光，也可以幸福的离开了。”
樊星然喃喃的，缓缓的，笑着道。
现在他已经可以理所当然的将空格划分进入他的未来了。
“离开？”空格只是重复了一句这个词。
“人总是会离开的啊。”樊星然在空格开口之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我和你的连结可以在我死亡的时候解开吗？这样你还可以再找一个恋爱对象？”
“解不开。”空格道。
“那如果有一天，我死去了，你会怎么样？你要如何度过未来漫长的人生呢？”樊星然眯着眼睛，吐出浅浅的醉意。
“我会和你一起死去。”
樊星然突然碰翻了酒杯。
带着迷离水光的眼睛中承载着迷惘，终于他抬眸看向巨大的怪物，口齿不清的问道：“你说……什么？”
“你死去的时候，我会和你一起死去。”
微风吹拂了空格枯槁的发丝，又缓缓落下。
“神不是，不被赋予死亡的权利吗？”樊星然即便脑袋混沌，却依旧记得这件事。
“但是不是没有死亡的方法。”
空格的一言一句，道出。
“神爱上一个独立个体会有几率死亡，因为会将让度神权，失去神性，神的陨落会造成大灾害，最终堕神，结局要么死，要么成为感染世界的死神病-毒，而在这时，诸神能被赋予弑杀堕神的权利。”
好安静。
风声好像都消失了。
“你难道……已经堕神了吗？”樊星然战战兢兢的，畏惧着可能听到的答案。
“没有。”空格回答道。
没有……樊星然猛然松了口气。
“是因为没有爱上我吗？”樊星然问。
空格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堕神的事，只是平静道：“神虽然没有恋爱观，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恋爱行为，但是我们的恋爱很危险，爱上造物，而造物没有管理世界的能力，会将世界分崩离析，所以神才会堕落，可是你到现在都没有滥用神权。”
樊星然张了张嘴，坐在位置上，眼巴巴的看着空格。
这个无论从什么形象上看都完全和人类毫无关联的神。
樊星然低下头，再次抬起，心中却有种，微妙的，难过的感觉。
“你曾经说过你想死亡。”
“嗯。”
樊星然很久都没能回，餐桌上的食物似乎都逐渐变得有些难以入口，即便它们美味依旧，可放入口中，却好像强迫咀嚼着生存的食量，无法获得口腹的满足。
是心情的原因，樊星然的心情低落了。
“你找我，最开始是为了求死吗？”
“是。”
樊星然的手悄悄握紧，手心的疼痛却无法刺-激的他停手。
樊星然知道，自己对空格有太多太多不知道的事情，即便很多小细节在知道之后他都会觉得可爱。
可却没想过，还有他无法接受的事。
空格找他是为了求死，对樊星然而言，这是可怕的现实。
“如果你当初就能告诉我……”
可如果告诉了，樊星然也不知道能如何。
樊星然趴在桌面上，话语戛然而止，手指扎入发丝之中，遮挡着脸颊，在无法被空格看到的地方，咬住下唇，刺-激着疼痛。
空格似乎没有去认真理解樊星然心境的变化，只是平静着语调，继续和樊星然说着。
“没有告诉你的必要，我会爱上你是必然，而选择和你连结，你也依旧会经历生老病死，不会知道我的决定。”
决定爱上他，然后一起去死？樊星然觉得空格的中二，偶尔会变成荒谬。
“那你现在为什么告诉我。”樊星然问道。
“因为我答应你不会死了，我既然答应了你，就是做了决定。”
“可是我还是会……”樊星然的脸色陡然一变，脑海中飞速的窜过一个非常可疑的想法。
“你不会死了。”空格想了想，补充道，“嗯，不老不死。”
樊星然的想法突然被验证：“……？”
似乎是看到了樊星然满眼的问号，空格再次说道：“我不死了，你也死不了。”
“什么？”樊星然震惊。
“我们是一体的，我不死，你怎么死？”空格很理所当然，“神的决定没有反悔的机会，我找你是为了求死，却不代表我做出了要死的决定，只是给了死亡一个机会。
我现在不死了，你的时间就和我一样一起被剥夺了，不老不死。”
樊星然瞪圆了眼睛，震惊万分，双-腿一蜷，直接踩着凳子爬上了餐桌，一把拽过了空格的头发：“喂，你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让我不老不死？！这不是应该是我自己选择的吗？”
“我也不是故意的，你是奇迹神的造物，又不是我的，我只知道关于我的事，你离开神陨之地的事，我参与不了。”空格说的很理所当然。
樊星然哑口无言。
“你要是介意，我可以每隔百年清除一次你的记忆。”空格见到樊星然的表情不好，还很好心的提醒。
“不是啊，不是这个问题啊，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樊星然要疯癫了，“你怎么从来都没给过我一个心理准备啊？”
“那我现在让你忘记，再给你点时间接受？”空格提议道。
“你怎么可以说的这么轻飘飘？！”樊星然直接两只手拽住了空格的头发，甚至整个人都焦急的要动手了。
“因为未来不会有什么改变，神的决定是永恒的。”空格很理所当然，一点也不曾为此烦恼。
樊星然到抽一口冷气，蹲在餐桌上，怀疑人生。
他现在突然活成了不老不死，是因为他答应了和空格连结？
空格只是想得到一个可能死亡的结局，将所有不安定因素放在了自己身上，结果他自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这是什么多项选择测试题吗？
虽然看上去都是空格的问题？可实际上一直在决定事情的是他，他都在自讨苦吃？！
樊星然的大脑无比混乱。
樊星然精神即将分裂。
第58章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樊星然怎么想都不知道事情会发生成这样是怎么回事。
坐在餐桌上，樊星然凝视着空格。
他现在会不会是喝醉了，所以才会思考的这么慢，那有没有可能现在他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因为喝醉了出现了幻觉？
樊星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试图消解醉意，不让自己自欺欺人的想法再次重现。
“你在烦恼。”空格倒是稳定的坐在硬邦邦的水泥凳子上，不明道，“这是什么很烦恼的事吗？”
“当然啊。”
樊星然叹了口气，空格毕竟不是人类，恐怕很难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人类是不会不老不死的，人类有很强烈的时间的观念，我的认知和我的教育让我很难接受现在的状况。”樊星然试图让空格理解。
“可是人类不就是想要不老不死吗？”空格问道。
“谁说的？”
空格：“你的世界的人类。”
樊星然：“……”
空格：“你的世界歌词。”
樊星然：“……”
空格：“你的世界的文字作品。”
樊星然无法反驳。
“就算是在我的世界，我的造物极其厌恶我，也依旧会期望见到神，成为神，掌控一切，控制一切，这不应该是一件会让人类高兴的事吗？”空格问。
樊星然沉默半晌：“你说的也没什么错，只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你是不喜欢我吗？”空格突然问道。
樊星然一愣，猛然瞪圆了眼睛看向空格。
“我……”樊星然要辩驳，在空格不受任何喜爱的神生中，他作为唯一的意外不能再迟疑，“喜……”
只是樊星然从来都没有和某些人告白过，没有特地说喜欢过某个人，没有特地说喜欢过某件事，如此清晰直白的表达‘喜欢’这句词，就好像是堵在喉咙里，很难说出口。
空格很安静的，似乎在等待着，即便樊星然已经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我以神的意识，怪物的身姿，体会了快乐和幸福，在被憎恶掩埋的无尽延升的世界里，我会为了守护在这其中诞生的微末的星火竭尽全力。”
星火……
樊星然骤然触碰到了这个烫手的词汇，冲击了所有的混乱的思维。
他望着空格，那被枯槁的发丝遮挡的可怕的脸，却成为了樊星然现在还能安定的看向他的理由。
樊星然从餐桌上跳了下来，踩在了空格的腿上，这破破烂烂的双-腿宛若平地一样很好的支撑着他。
樊星然张开了双手，撩过了空格的发丝，拥抱了空格的脑袋。
脸颊贴在空格的头顶，甚至还能看到在这头皮上的伤疤，虽然很丑陋，却并没有难闻的味道。
樊星然感受着空格埋在自己胸膛的脑袋，却平静的没有呼吸，樊星然却笑了。
“好大的脑袋，好像抱了一个健身球。”樊星然趴在这个大脑袋上，贴在大脑袋上，“我还……挺喜欢的。”
樊星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脸颊热热的。
樊星然也知道自己这样说话多少有点狡猾，可樊星然现在却并不能很好的去理清他对空格的感情。
真正的喜欢，不应该是轻而易举的说出口的。
而是更为珍重的，认真的告诉对方。
现在或许是缓兵之计，可也是樊星然能对空格做出的最大的坦白。
因为白天很热，樊星然出来的时候穿的不多，明明昼夜温差很大，抱着像是冰块的空格，樊星然却没感觉到冷。
樊星然抱着抱着，身-体却是在悄悄的享受这份舒适，四周很安静，浅浅的水流声和树叶的沙沙声成为了催眠的白噪音。
樊星然就这么趴着眯着眼睛，酒意带着困意一起上涌，樊星然迷迷糊糊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句话。
——今天的目的达成了。
他很好的抱住了空格了，不讨厌的前提，就是肢体触碰吧。
樊星然身-体逐渐放松，滑落在了空格的肩膀上，逐渐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偌大的怪物几只手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浑身酒意，散发着浅浅的好闻的味道的人类，在水泥石凳上躺了下来，将人类放置在了他的胸口。
几只手都小心的控制着人类的身-体，在人类因为想要睡的更舒服的时候而稍微托扶着，让人类始终安全的蜷缩在庞大的怪物的身-体上。
人类似乎是因为睡的不舒服皱了皱眉，可却似乎没有要换个地方躺下的想法，甚至蹭了蹭枯槁的头发，手指挂断了几根发丝，还睡的很安逸。
樊星然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
天……
蒙蒙亮？
樊星然看着非常广阔的天空，同深蓝色的即将明亮的世界近距离接触，樊星然下意识的想要坐起身，可却骤然发现自己睡的好像根本就不是床。
发生了什么事？
樊星然的大脑茫然了好一会儿，所有的记忆开始不断的灌输。
樊星然：“……”
这是什么，神奇的一个晚上。
现在樊星然也知道自己躺着的是什么了，他躺在了空格的身上。
虽然是个怪物，但是体型大，不会掉下去。
虽然体型大，但是很硬，他居然没感觉睡的很难受。
“嗯，绝望……”樊星然捂住了脸，“对不起，我昨天喝醉了。”
“对不起什么？”空格问道，樊星然却觉得空格的声音根本不是从怪物这巨大的身-体里传出来的。
“发酒疯，拽你头发，还对你大吼大叫……”虽然算不上大吼大叫，但是昨天的情绪对樊星然而言已经属于非常激动的程度了。
“没有。”空格安静的躺着。
“我还一整个晚上睡在你身上。”樊星然很难过，自己果然每次喝醉酒之后第二天就会后悔，可总是还想再喝一点。
“是我想这么做的，和你接触，我很高兴。”
空格的话，让本身就很尴尬的樊星然更是升腾起了几分微妙的感觉，樊星然捂着脸，对这个状况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先放我下来吧……”樊星然道。
樊星然也注意到自己躺着的地方似乎距离地面有点高，看来应该是躺在了水泥凳子上。
樊星然第一次感觉到空格的几只手抓住自己四肢的感觉，他被安然无恙的放在了地面上，可悬空的时候奇怪的感觉还是非常的怪异的。
樊星然站稳了后抬头去看空格，是因为睡了一个晚上吗？感觉真的对这份极致的恐怖适应了很多。
“一直托着我会不会很难受？”
“不会。”
“你睡了吗？”
“神不需要睡眠。”
“这么长时间，身-体都僵硬了吗？”
“神没有时间的概念，也对身-体的感觉没有需求。”
这一番对话，樊星然在问出口的时候就已经能猜测到空格会说什么样的话了，总归就是人类在意的事情神不在意。
“我是在担心你会不会不舒服。”樊星然叹了口气说，虽然他也知道恐怕神也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
空格：“……”
嗯？怎么沉默了？难道不是应该说‘神不会不舒服’吗？
樊星然眼巴巴的仰头，却见到空格的大脑袋低着，朝着他的方向。
他在想什么？樊星然眯起眼睛。
“嗯，我不舒服。”空格突然道。
樊星然：“？”
樊星然：“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
樊星然目瞪口呆：“不是说，神不会说谎吗？”
空格却道：“我不会说谎，但是我在学习人类开玩笑。”
樊星然突然一个心虚，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空格真的是在开玩笑的自己，非常的需要反省一下。
“玩笑也要分场合，不是网上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学以致用的……”
“人类的世界中，和对象适当的撒娇有助于增进情感。”空格显然一点也不觉得这个逻辑哪里有问题。
“话虽如此，但是……也有界定是人类，你是神，没必要这么做我也足够喜……和你感情足够好了。”樊星然不会再畏惧空格这般可怕的形象，可不代表他能接受这一副形象来撒娇，多少有点挑战他作为人类的认知。
然而樊星然突然想到现在可能大概率自己也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了。
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失落的空格。
樊星然突然抱了抱空格的手臂。
“既然都在这里了，我给你做个早餐吧。”樊星然的拥抱转瞬即逝，立刻拿出手机看上面的信息，耳根泛着红色，“手机快没电了。”
空格的手指伸出，指甲尖戳了戳樊星然的手机充电口，瞬间满电。
樊星然：“……哇。”
樊星然觉得这是在认识空格之后见识到的第一个非常让人精神振奋的好处。
他的朋友圈又多了几个点赞，樊星然在看到有些熟悉的头像的时候，微微愣住。
这是他已经失去了联系的舍友的点赞。
樊星然勾起了嘴角。
虽然是度过了一个非常混乱的夜晚，可樊星然却因此而收获了几分独特的好心情。
“和你一起之后好像很多事情都在变好。”樊星然冲着空格露出了一个笑容，比起曾经任何时候都要轻松，“希望你和我一起之后也是。”
怪物枯瘦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指腹触了触樊星然的发丝，好像是在抚摸他的脑袋，樊星然只是偏了偏头，更加靠近怪物的手指。
像是靠在了水泥上一样的触感，很硬，可不讨厌。
樊星然给空格做了早餐，昨天做的食物放了一个晚上，虽然没有坏，可毕竟是露天，樊星然也不敢再吃，好在每道菜做的都不算多，倒也没有倒掉多少。
樊星然让空格要去洗盘子洗碗，看着明明很容易就能做到这件事的空格，端着碗筷去水边真的很认真的在洗，樊星然忍不住的想笑。
“我今天不会再来了，反正这点时间对神也不算什么对吗？”樊星然毕竟一整个晚上都住在外面，没有洗-澡，甚至都没有去卫生间，现在很需要回去。
“……嗯。”空格道。
樊星然觉得空格的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
回到家里的时候，冥府门犬就蹲在门口高高的抬起头望着他。
“抱歉，晚上没回来也没有和你打个招呼，你应该知道狗粮在哪里吧，吃了吗？”
冥府门犬点头。
“你是不是知道我很安全？毕竟我一个晚上没回来你都没有给我发个消息？”
冥府门犬依旧点头。
樊星然一边收拾打理一边问冥府门犬：“你要不要自己的小房间？我可以把小卧室帮你收拾出来。”
冥府门犬摇头。
樊星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大概是很不错的，至少说什么做什么都很轻松，明明在野外疲累了整个晚上。
温热的水流拍打在身-体上，很是舒适，樊星然的手指撩起发丝，神情有些恍惚。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夜不归宿。
樊星然不觉得樊衡给他制定的日程表是不对的，同样也不认为夜不归宿是正确的。
一直以来他都在做正确的事，只是他果然也逃不过没有约束后，自制力变低的状态。
越来越懒散了。
可是，却很鲜活。
樊星然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还蒸腾着热气，随意的擦拭着湿润的发丝，等待自然干。
樊星然听到了手机响起的提示音，去看了手机，发现是张乐乐来了一条消息。
屃娱
乐天派：游戏？
然：可以玩一会儿。
樊星然想到空格。
然：我的恋人也可以一起。
张乐乐一上号立刻就打开了语音，咋咋呼呼的声音瞬间传了过来，非常的有穿透力，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事实证明，只要是上班，就一定会遇到傻-逼老板不解释，我都快疯了，我真想辞职。”张乐乐一上来就开始疯狂的抱怨工作的事，直到游戏开局张乐乐都在吐槽，突然来了句，“樊星然，你现在也在上班，你工作上难道都没遇到什么恶心的事吗？”
“没有，我的工作内容只是论坛管理员，其他的事情不会拜托我，大家各司其职，就不会太繁杂。”
樊星然办公室的氛围其实也还不错，但是樊星然也不是傻子，不是没有看到在办公室内的隐形的一些关系网，但是和他无关。
一开始他在这里仅仅就只是做个短期工作，什么时候离开都未可知。
因为樊星然始终都尽量和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又因为口罩和头发的习惯，樊星然基本不太在关系网中间，除了白杨，他和其他人没有一个关系近的。
“总觉得你做人好像挺有距离感的。”张乐乐很罕见的叹气，“我每次来到大城市，就感觉人和人之间冷漠的很，哪像我们那边，随随便便就能聊在一起，不认识的人都能坐一起喝酒，现在在这儿我放假都不想出门，距离感太强了，哪儿都没意思。”
樊星然认同张乐乐的话，刚刚来到丰守市的时候，真的是被张家的热情吓了一跳，但是在后来接触到了不少丰守市的人之后，樊星然发觉似乎这和整体环境氛围有关。
“如果可以有个好朋友会好些。”樊星然道，只是他对自己的提议也没有什么自信心。
“我看你朋友圈发了吃饭的图，你是和你朋友去吃饭了吗？”张乐乐直接开口就提，“你们去的哪儿啊，怀旧主题吗？桌子看上去很复古。”
樊星然看着在屏幕中另外一边操作起飞的空格，说道：“不是和朋友。”
“那是谁啊？”张乐乐疑惑道，“同事聚会？”
樊星然微微抿唇，张乐乐没有得到樊星然的回答还叫了几声樊星然的名字。
“是我的恋人，他在这里。”樊星然小声道。
“哎呦，弟妹来了？哎呦，你这，你咋不早说，回头我和我妈说说让我妈带你们吃个饭去啊，你说你，怎么这么见外，人大老远的过来你也一点都不热情的吗？”张乐乐瞬间拔高了音调，听上去喜气洋洋的。
“不是，关于这件事……”樊星然也一直都没有特地和张乐乐说明，“我的恋人是我在丰守市交的。”
“……我去，樊星然，你好样的，瞒的这么死死的啊，我可真是，一天到晚还挺担心你的，结果你转头连恋爱都谈上了！”张乐乐一边啧啧啧的嫌弃樊星然，却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樊星然也是无可奈何的笑着。
“那也得吃饭啊，回头叫我妈……”
樊星然立刻打断了张乐乐的话：“不要太麻烦阿姨了，毕竟是我的恋人，他也不好见人。”
“啧，还藏着掖着呢？”张乐乐在不怀好意的揶揄了几句樊星然，之后大大咧咧的笑道，“不过能有心思搞点别的事儿也挺好，本来我还担心你的个性一天到晚闷闷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丰守市交到朋友呢，现在我放心了。”
樊星然一愣。
“哎不对，应该说是我自作多情了吧，哈哈哈哈哈太尴尬了。”虽然张乐乐嘴里调侃着尴尬，可实际上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尴尬。
樊星然手中的操作不停，可意识却有些飘忽。
“不是的，我很感谢在我来到丰守市的这段时间，你能帮助我这么多，如果可以，我很想回报你们的恩情。”
张乐乐在对面故意嘶了一声，到抽冷气：“哎呦哎呦我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好好说话！”
樊星然哽住，咳嗽了下：“最近被传染了中二病。”
“谁这么中二啊，把你都传染成这样了？”张乐乐一边说一边乐，“还回报，还恩情。”
樊星然却是道：“或许话有点过分，可我想表达的意思没变。”
张乐乐则是大大咧咧的笑：“没关系，下次见面，你在酒桌上这么说，我肯定感动的稀里哗啦然后和你连干三杯。”
樊星然苦笑：“那至少在见到你之前，我要先练习练习酒量。”
樊星然听着张乐乐一如既往的插科打诨，偶尔会应一声。
曾经樊星然觉得，和张乐乐的一次告别，会成为他们之间永远无法再次见面的最后一面，现在却突然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悲观。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不能确定会发生什么。
然而樊星然手一顿。
……他不老不死了。
樊星然意识到这一点，开始觉得头疼，三十岁之前还好说，四十岁之前他可以说自己童颜，再五十岁的话，他应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而且本地神不允许奇幻的事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他会不会被本地神制裁？
“樊星然，樊星然，你咋了？”张乐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唤醒了樊星然的神智。
鬼使神差的，樊星然问：“张哥，如果你不老不死的话，你会做什么吗？”
“把我自己上交国家。”
樊星然：“？”
“然后让他们给我按照公务员算工资和五险一金。”
樊星然：“？？”
“之后就天天混吃混喝，还能给国家做贡献，这可真是太完美了！”
樊星然：“……”
“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张乐乐直接问道。
“没什么。”
“你应该没有在心里鄙视我吧？”张乐乐问。
“当然不会。”
相反，樊星然有些羡慕，如果对待这件事他也可以和张乐乐这样能迅速坦然的去思考出什么，就好了。
樊星然在听到张乐乐这么随意的说出这种话，大概率是没有经过思考的，平凡的普通人类是不会去思考不老不死的话题。
或许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的去思考，或者将未来想的那样糟糕，他还有很多时间去考虑这些事。
未来会有各种各样的变故，未雨绸缪往往只界定在能推测出的事上。
而不是神这种完全无法预测的事。
樊星然虽然觉得和神交往这件事怎么想都很离谱，但是他早就已经接受了现实。
现在他要想的可不是怎么会和神交往，而是要怎么和神交往了。
甚至会觉得如果有个参考例子就好了。
但是显然是没有的，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摸索。
首先……
先学会怎么召唤吧。
樊星然在退出游戏的最后，给张乐乐发了条消息。
然：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召唤师吗？
乐天派：相信。
然：为什么相信？
乐天派：我就是排位连跪召唤师。
樊星然：“……”
然：那如果现实里真的有召唤师呢？
乐天派：世界科技大发展。
樊星然：“……”
算了，他会认真的问张乐乐这个问题，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
乐天派：虽然但是，你还是还是要分清现实的。
然：？
乐天派：中二病已经不适合大学生了。
樊星然哑然……
然：我会注意的。
乐天派：加油，面对现实！
然：嗯。
樊星然捏捏眉间，看向已经一连串发货的网购后台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深深的为自己的未来表示担忧。
第59章
张姣姣学校的运动会结束了，晚上回来后就给樊星然发信息报喜，说她拿了名次，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非常的有效，字里行间都是高兴。
樊星然对张姣姣拿到名次表达了祝贺，然后和张姣姣约定了到时候重新开始补课的时间，定在了周末下午和晚上，有事情可以调整，这样至少能让很辛苦的高中生能好好的睡个好觉。
这段时间樊星然每天下班都会上街买点东西，直接去神陨之地见空格，在神陨之地做饭，一起吃晚餐，休息后再慢跑回家。
冥府门犬不喜欢散步，樊星然每次都看到冥府门犬安静的等着他，似乎对于自己孤独在家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抱怨的心思，完全一副懒骨头的模样。
樊星然和冥府门犬交流过，才知道冥府门犬是因为所有的时间都在外奔波，为了一口食物长途跋涉，过去的太过严苛的生活中最大的梦想就是闲着，比起出去奔跑，其实更喜欢安静的什么也不做。
只是樊星然暗自猜测，会不会冥府门犬已经在整个种群之中，其实已经是老龄狗了，所以才会这么安逸没有精神。
樊星然看着空格已经非常熟练的做饭，因为有很多手，反而很适合一次性做很多事。
樊星然本来试图给空格买一件围裙，可最终选择了用布料自己做一个，虽然有很多技能但是真的没有学过缝纫的樊星然看着空格穿着自己缝制的四不像围裙，倒是挺符合怪物形象的。
有种诡异的反差感。
樊星然低下头，继续翻看了一页手中的书本。
樊星然最近一直在看相关电影、书籍，网购的东西已经陆陆续续的到货，偶尔会带一两本书去上班，利用午休的时间阅读一部分，尽可能争分夺秒的寻找到点什么。
只是……
樊星然翻看着这本《魔法入门》的书籍，其中有一部分是召唤术。
“感觉这个魔法阵的可能性会大一点，它需要用到金子，珠宝，感觉比起前面的新生鸟的心脏、蝙蝠的翅膀，蛇的粪便之类的要靠谱一些。”
空格从灶台旁边离开的时候还象征性的甩了甩手上没有的水珠，到了樊星然的身边，明明是在世界范围之内全知全能的神，现在却更多的用眼睛去看他手中的书本。
“钱够吗？”空格问道。
樊星然看着魔法阵，这个召唤术的本质更倾向于炼金术，按照等价交换的原则，如果是宝石和金子……
樊星然叹了口气。
“大概不太够。”樊星然真是没有想到事到如今的某一天他会为了金钱而发愁，曾经明明对大花销习以为常的。
“我可以问刘兵要。”空格很理所当然的道。
“还是算了吧，你其实挺欺负人家的了，普通人一个月要莫名其妙的拿出八-九万给一个陌生人其实也很辛苦。”对于完全未曾蒙面的据说和空格签订了信仰契约的他的世界人类，樊星然还是很拘束。
“他不是普通人类，他是大气运者，是创造过奇迹的人。”空格反驳樊星然的说法。
“还是算了，没有必要，以后……我会有钱的。”樊星然缓缓道。
空格偏头，看向樊星然，樊星然察觉到空格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打断了他。
“这些幻想小说中的主角，到底是怎么做到能轻轻松松的召唤的。”
樊星然的脚边还堆着几本小说，是樊星然随意带过来让空格看看的，其中只涉及到主角怎么大杀四方，而不是说注重于怎么召唤。
而空格在看完这些书本的时候，给予的评价是：一想到如果我创造的世界的人类也一天想这些神挡杀神的事，我就想毁灭他们。
樊星然莫名的就被戳中了笑点，笑的不行。
“感觉真正的召唤书籍，普通人应该是拿不到的。”樊星然有些无奈的合上了手中装订的十分精致的本质是小说的书本，“或许我可以去玩一些有关召唤的游戏，也许能有用。”
“嗯。”空格说着，将他自己的手机给樊星然看了一个，“这个app里有很多说召唤方法的。”
“嗯……的确。”樊星然看过之后，在自己的手机上也下载了一个同样的app，似乎是一个知识科普类的app。
“吃饭了。”空格去了灶台边，将食物盛出来，放在了餐桌上。
樊星然跳上了凳子，却是看着手上的手机，一边吃饭一边斟酌，从前的樊星然可没有这种习惯，现在却为了能够尽快找到方法，打破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礼仪。
“祈祷，降神。”樊星然想了想，问空格，“如果我现在开始信仰你，我可以通过祈祷请求你的降临吗？”
“我没有理会过祈祷，也不降神，所以也不确定。”空格说。
樊星然突然想起了空格听到的一大堆对神的诅咒，微微抿唇。
将碗筷放下，樊星然闭上眼睛，努力的在心中祈祷着什么。
耳边有风的声音，鼻端有清水、树叶、和食物的味道，闭上眼睛之后，樊星然才发现空格真是安静到仿佛不存在。
睁开眼睛，樊星然问：“你听到我祈祷了吗？”
“听不到。”空格道。
樊星然只是重新拿起筷子，似乎也没抱太大希望：“你不是可以听到所有的祈祷吗？”
“因为神不会祈祷，你是神。”空格道。
樊星然咀嚼着食物，凝视着空格：“听不到我的祈祷会不会有点可惜？”
“可我可以听到你的声音。”
空格手中端着锅，手里用着用树枝做成的很长的筷子，这样一幅奇特的景象，樊星然已经习惯了。
“是啊。”樊星然却是轻笑道，“能听到声音，为什么非要听祈祷呢。”
这的确是大实话了。
只是樊星然抬头，对空格道：“刚刚我祈祷的是，希望神降临在我的身边。”
空格加了一块五花肉在樊星然的碗里：“没有意义的祈祷，我从未曾和你分开。”
樊星然只是笑，也没有否认。
“我要不要干脆能做的一个一个先试试看，嗯，应该不会召唤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吧，比如说恶魔什么的？”樊星然吃完了最后一口米饭，放下了碗筷。
“很难，召唤术在你的世界应该也属于奇迹的一种。”
空格的话让樊星然的神色一顿：“那我如果召唤成功，就是引发了奇迹，会剥夺其他人的气运吗？”
“不会。”空格平静道，“你没有运。”
“……好像是这么回事，是我想多了，你放着吧，我去洗碗。”樊星然将碗筷收拢，空格也没有阻止。
樊星然端着餐盘站在河边，弯下腰来去用河水清洗碗筷，空格做饭，那他就洗碗，如果是他做饭，最后洗碗的工作就是空格。
这里就像是一个没有房顶，没有墙壁的另外一个家，虽然简陋的四面透风，却住起来并不讨厌。
而且还没有蚊虫。
空格说，这种非常弱小的会主动靠近活着生物的生物，在他的世界几乎已经灭绝，因为哪怕只是一只蚊子大小都是可以送入口中的养分。
很多时候陌生的生物之间的接触往往都是抱着要吃了对方的心在争斗的，根本没有所谓的食物链顶端。
樊星然完全无法对空格创造的世界指手画脚，他也无法在‘绝望’为主题的世界中，寻找到一条适合共存的道路来。
夏天估计很快都要来了，水流入手虽然清冽，却已经没有刺骨的寒冷了，樊星然也发觉自己在丰守市居然已经呆了快半年了。
而樊星然却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再丰守市停留多久。
“我先回去了。”樊星然将碗筷放在桌面上，对安静的坐在远处望着他的空格道，“今天还有新的快递放在张阿姨店里了，如果我总是回去的太晚也会让张阿姨担心。”
“嗯。”空格点头，枯槁的发丝一上一下。
“明天我会再来。”樊星然对空格微笑，“明天见。”
樊星然在跨越分界线前，回头看了一眼空格。
在那高大的怪物安静的站在远处，就这么直立着，没有任何移动，甚至连风都无法吹拂他。
原本神的模样，到底有多大呢？樊星然完全无法想象。
只是在这一片丛林之中，明明是高大的怪物，却在广阔的丛林里显得很渺小。
樊星然知道，空格创造的世界很大，很大很大，可空格基本所有的时间都窝在了这小小的方寸之地，在死对头奇迹神共有的领土上，用着这丑陋又可怕的模样，怎么都不肯走。
樊星然鬼使神差的，没有立刻离开。
他转过身，抱着手中的书本，走向了高大的怪物。
樊星然抬起手，去握住了空格一只手的两根手指：“我明天会再来的。”
“嗯。”空格这才说道。
大概是靠的近了，樊星然隐隐约约能看到在那枯槁的头发后面那张丑陋又可怕的脸。
他的可怕的恋人，偶尔也会觉得挺特别的。
“最近看你，好像越来越习惯了。”樊星然露出了笑容，“逐渐能感觉到你的帅气了。”
空格没有回答，似乎不能理解樊星然的脑回路。
樊星然想了想，问：“原本的你是什么样的？”
神，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空格在樊星然疑惑的目光下，道，“我不知道如何用人类的语言去形容。”
“是吗？那还真是有点可惜。”樊星然也没有特别注重过空格的外貌。
“所以……”空格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
“嗯？”
“我可以是任何你喜欢的样子。”空格道。
樊星然微愣，之后却是晒然一笑：“是这样吗？那我可能会喜欢你的样子。”
空格突然沉默了。
樊星然忍俊不禁，对空格来说这就等于卡bug了吧。
“我走了。”樊星然回头，这一次没有犹豫的跨越了分界线，明亮的，属于灯光的夜晚的世界重新将他笼罩。
樊星然一边走路，一边低头阅读手机上刚刚搜索到的信息。
“咒语。”樊星然在看到有个科普帖之后，识别了一下这些复杂的字，最后在手机上连成了一串拼音。
樊星然伸出手，向着前方，偏头，眼神看向手中的咒语，念了出来。
什么都没发生。
樊星然听到从身边走过的一些游客在说说笑笑，听到一旁的小摊贩给客人找零的声音，听到拍照的喀嚓声。
樊星然收回了手，却是朝着自己的脸颊贴了过去。
还好……带了神髓……
如果被人看到他在大马路上犯中二病，尴尬癌会当场发病的。
可即便没有任何人看到，樊星然这会儿也已经被自己臊的够呛了。
他这一天到晚到底都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行为。
樊星然加快了脚下的脚步，决定等到回去之后再去做什么召唤吧。
在百岁商店，樊星然拿到了自己的很多个包裹，张阿姨好奇的问道：“你都是买了些什么啊？这段时间天天看你来拿，东西好像还挺重的。”
“是一些书。”樊星然如实道。
张阿姨立刻道：“哎呦，这是开始学习了吗？”
“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
“那也太好了，你现在有心情去做这些了，肯定是比以前要好的。”张阿姨站起身，然后抓了几块巧克力放在樊星然的口袋里，“吃点能量补补脑子，回头我和周大哥说说，说你最近状态挺好的，还想学习了。”
樊星然一愣，看向张阿姨：“您……”
“怎么了？”张阿姨听到樊星然的欲言又止，立刻问道。
“没什么。”
“你的状态好，你周大哥也放心，你现在脸色都比你刚来的时候看着好多了，我们这里是个好地方吧，小地方，节奏慢，适合生活，你们那边的就是压力太大了，人都比较敏感。”
张阿姨一边大大咧咧的和樊星然说着什么，樊星然也只是安静的听着。
最开始樊星然只是想说他事情暂时先不要告诉周老师，只是樊星然却找不到不告诉对方的理由。
如果可以和周老师报喜，樊星然也愿意这么做。
只是樊星然现在不能确定，现在在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值得报喜的事。
毕竟……
他在沉迷玄学。
还和神谈恋爱了。
而且坐实了同性恋的传言。
樊星然实在是没办法把这些事情当做好事传达给周老师。
樊星然回到家，将东西放好，问冥府门犬：“吃过了吗？”
冥府门犬点头。
自从冥府门犬确认是有清晰的意识之后，樊星然就没有再限制冥府门犬的狗粮自由，还买了相当多的宠物零食放在家里，这样冥府门犬就可以随时随地吃到。
没买人类的食物是樊星然也不确定，同样是狗，胃部的消化能力会不会也差不多，以防万一的做法。
等到全部洗漱完毕，樊星然到了小房间，现在小房间四处都贴满了樊星然写的内容。
将快递拆开，然而其中另外一个快递，却让樊星然微微愣住。
这不是书本。
而是……帐篷。
是当时看到的时候鬼使神差买下来的。
虽然已经在神陨之地住过一晚，只是那次只是鬼使神差的住下来，和最开始想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要……去神陨之地住一下吗？
接下来两三天应该会陆陆续续收到睡袋，折叠椅之类的东西吧。
在清醒状态下，和空格睡一起吗？
樊星然看着帐篷，陷入沉思。
最近他购买回来的小说中，也有爱情小说。
和召唤物的爱情。
樊星然没有真正的去看过爱情小说，对爱情的观感都是按照网络上看到的信息和自己平时见到的事情的简单汇总。
然而在看过爱情小说之后，樊星然才开始反思他和空格之间的恋爱元素是不是有点过于少了。
但是空格身份的不同，无法和正常人一样谈恋爱，基本的约会行为没有一个能做到。
甚至在和朋友一起玩的时候，樊星然能介绍的也只是恋人，却无法告诉任何人，也无法和任何人炫耀他的恋人。
在召唤术成功之前，甚至还要时时刻刻担忧着空格的突然消失。
只能在固定的地方出现的爱人，这对一直都是普通人的樊星然来说是个挑战。
所以还是要先召唤。
至少能保证他们并不会因为神陨之地的消失而失去了联系的方式。
樊星然看着眼前在墙上的便利贴汇集而成的第一个他选择出来的召唤阵，他并没有直接告诉空格。
空格不是他的世界的神，对他的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而樊星然又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那么至少在他的世界的事情，他要为空格做好铺垫。
而今天，现在，他就会尝试一下。
樊星然稍微移开了一点茶几，将客厅最大面积的部分留了出来，用专门去市场上购买的羊皮纸铺在了地面上，用木炭笔一点一点的细致的绘制出完整的召唤阵。
冥府门犬在门口趴着，就这么看着樊星然的行动。
天色已经是深夜了，樊星然拉上了窗帘，关闭了所有的点灯，点燃了蜡烛。
樊星然用一旁准备好的美工刀，对准了自己的手心。
任何召唤阵所使用的召唤物都免不了会有鲜血，似乎鲜血代表着觉悟一般，而他选择的是利用召唤师的鲜血。
或许因为他和绝望神的连结，可以通过这种方法找到召唤的可能。
樊星然准备好了医药箱，一旦失败就能快速处理伤口。
如果是在手心，也很不容易被发现，只要伤口不大，只是够深，血液就不容易凝固。
明天去神陨之地的时候就可以结痂，到时候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借口。
樊星然深吸了口气，他有过前科，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力道，划到想要的程度。
在樊星然即将下手的下一刻，突然从身边窜出来一道阴影狠狠的撞击了樊星然的手腕，而樊星然下意识的松开了美工刀。
当樊星然反应过来的时候，美工刀已经被带走了。
看到的是安静的站在他面前的冥府门犬，冥府门犬就这么站在那里。
“冥府门犬？你……”樊星然立刻想着冥府门犬迈开了脚步，想要夺走美工刀，却听到清晰的嘎吱嘎吱的碎裂的声音。
冥府门犬锋利的牙齿正在一点一点的将美工刀咬的稀碎。
塑料和铁片被咬碎的声音非常的清晰，樊星然从阴暗的烛光中好像看到冥府门犬的嘴角已经有了几分深色，似乎溢出了鲜血。
“你在做什么，快点停下来。”樊星然试图阻止冥府门犬，却突然对上了那双蓝色的眼睛。
而樊星然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双可爱到澄澈的眼睛里，流露出如此凶恶的光。
其中是阴霾、愤怒、指责，樊星然心中一跳。
“你先让我看看你的嘴里。”樊星然上前，冥府门犬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让樊星然靠近，而是直接去一旁找到了它的专用手机，将手机放在地面上。
接着，从手机里传来了机械音：“你在，干什么？”
樊星然心中焦急，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想要召唤绝望神。”
狗爪子已经很熟悉的在手机上打字了，很快传来了机械音。
“你伤害自己。”
樊星然哑然，还是忍不住解释：“只是一点血的话，人类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有把握。”
“血。”狗爪子飞速划拉着屏幕，“我给你。”
樊星然：“……不行。”
然而樊星然看到在那张狗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你可以，我不行？”
“我有分寸。”樊星然的声音到底是因为冥府门犬而泄了几分底气。
语音输入后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再次响起：“伤害你，伤害我，伤害神。”
樊星然突然心口一跳。
冥府门犬松开了一直咬着美工刀的嘴，张口，血液混合着口水一起滴落在地面上，它的口腔居然被锋利的刀片划出了无数个清晰可见的伤口。
樊星然到抽一口冷气。
“你……”这一刻，樊星然的愤怒，似乎和那双蓝色眼睛的长辈的愤怒重合了。
在短暂的冲昏了头脑的气愤后，樊星然僵硬在原地，不知所措。
冥府门犬绝对不会轻易让自己受伤，只是在面对会很自然的伤害自己的樊星然，它选择了不一样的做法。
冥府门犬重新咬紧了牙关，破碎在口中扎入血肉的刀片碎片更加刺入，不断的涌出更多的鲜血滴落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樊星然抱住了它的头，手指试图探入冥府门犬的口中，掰开它的牙齿，而冥府门犬扭头拒绝，完全不配合。
冥府门犬蓝色的眼睛平静的端详着樊星然焦急恼怒的神情。
第60章
“冥府门犬！”樊星然第一次如此愤怒和严厉，可一向很乖巧听话的冥府门犬却是很倔强的不让樊星然触碰它的嘴。
因为冥府门犬的挣扎，原本就止不住的血液，染湿了黑白的毛发和樊星然的衣服。
突然樊星然放手了，冥府门犬落在了地面上，抬头。
樊星然半跪在冥府门犬的面前，面色苍白，看着冥府门犬站在他面前。
很难受。
那从嘴角滴落下来的鲜血，像是滴落在他的眼睛里，刺-激的眼睛都在难过的抗-议。
“我知道这样不对，我会反省。”樊星然的声音不大，低低的，隐约透出几分气音，“让我看看好吗？”
冥府门犬明显愣了下，立刻摇摆着尾巴靠近了樊星然，乖巧的将下巴放在了樊星然的手心，蓝汪汪的眼睛讨好一般的仰望着他。
樊星然的手心中能感觉到冥府门犬已经松开了嘴，下巴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大概是因为疼痛而产生的不自觉的肌肉抽搐。
打开了电灯，打开手电筒照进了冥府门犬的口中，一眼就能看出有好几处出血口。
樊星然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新买的医药箱第一件需要用到的地方不是自己的伤口，而是给了冥府门犬。
看着冥府门犬的伤口，樊星然感觉自己的捏着镊子的手都在颤抖，咬牙深吸了口气，这才让手指稳住，去夹已经扎入血肉中的塑料和刀片的碎片。
“需要翻开一下伤口，你忍耐一下，一定要把碎片清理出来。”樊星然的声音虽然平和，却很难说是毫无动摇。
冥府门犬安静的躺在樊星然的腿上，乖巧的张大着嘴，一动不动，甚至尾巴还轻轻拍打着地面，似乎对这点疼痛一点也不曾放在心上。
樊星然的在确认最后一处伤口都已经干净之后，给冥府门犬喷上了药膏。
冥府门犬的恢复能力很好，这点时间已经处理好的伤口都已经不再流血了，从头到尾冥府门犬甚至是连哼都没哼一声。
可在樊星然放下药膏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处理的手因为肌肉紧张突然放松后微微的颤抖，额头上也在不知不觉中分泌出汗液。
樊星然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手指上还有着不清晰的血液，看着血液，樊星然有些发愣。
冥府门犬稍微拱了拱他的手臂，片刻后樊星然听到了从手机里响起的机械音。
“对不起。”
樊星然有些呆滞的目光终于移动到冥府门犬的身上，冥府门犬正趴在地上用狗爪子在手机上打字。
“我错了。”
樊星然没有说话，起身去了卫生间。
将手上的血迹洗掉，脱掉了身上沾染了血污的衣服，放在一旁的洗衣盆里，之后找来了湿巾一点一点的清理冥府门犬的毛发。
“我知道了。”樊星然低垂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是动摇，“是我的不对。”
冥府门犬仰起头，看向樊星然。
有些无奈。
它的行为大抵是有点太莽撞了，大概是真的吓到小家伙了。
它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和这么个小家伙闹这么一出，现在冥府门犬光是想想也觉得自己是有点过分了。
“我是有点急于求成了，现在神陨科学那边说神陨之地目前总是在呈现出数据降低的状况，绝望神也说他可能会消失。”
樊星然换了一张湿巾去清理冥府门犬嘴边的毛发，轻轻的说着他的理由。
“可能对绝望神来说，神陨之地的消失没有大碍，但是对我而言是不一样的，我……”樊星然无意识的咬了咬下唇，“我很需要他正常的在我身边。”
冥府门犬大抵能理解樊星然的焦躁。
这个小家伙很没有安全感，也很看重绝望神。
是曾经失去了朋友带给小家伙的阴影吗？
只是它所担心的并不是这样的事，而是……
冥府门犬用狗爪在手机屏幕上扒拉着文字，摁下播放键：“你伤害自己，平淡，不正常。”
任何生物都是惧怕疼痛的，在绝望神所创造的世界中，任何疼痛都代表着可能已经贴近到脆弱的喉咙的危机，伤口的血腥气会迅速的引起周边生物的反应，受伤和疼痛几乎是是预示着和死亡为伴。
在奇迹神的世界或许不会如此迫切，但是至少不会有人希望疼痛。
可在那一刹那，冥府门犬真的觉得樊星然在面对自己伤口的时候，没有任何心情的波动，连畏缩和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它的行动，因为这份怪异而过于激烈了些。
樊星然听到了冥府门犬的机械音转播后，似乎也是有些预料之外。
“我当时，是很无所谓的表情吗？”樊星然没有注意过，他总不至于对着镜子伤害自己。
冥府门犬点了点头。
樊星然擦拭着冥府门犬的毛发，可实际上已经擦拭的很干净了，只是机械性的动作，在冥府门犬挣扎了下之后，樊星然才回过神，去拿了拖把擦拭地面。
一时之间空气中有些寂静。
樊星然回到沙发上，看着还铺在地面的刚刚画好的召唤阵，可视线却没有对焦。
樊星然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腕处，这几乎在这段时间被他淡忘了的，其实依旧很清晰的痕迹。
他以为这件事对他没有什么影响的。
可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我当时，在割破皮肤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感受。”
樊星然很少会提到这件事，甚至很少会去思考，今天这是他第一次去正视当时的情景。
“我的学校被木森妈妈发现，并且骚扰我的同学和舍友、老师，在最后我被疏远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对木森妈妈的……”樊星然没有将怨恨说出口，他认为怨恨这个词并不适用于他当时的想法。
不是怨恨……
“我有些埋怨她，所以那时候我想起了木森。”樊星然伸出手，好像回到了当时，那敏感又复杂的时候。
想要理解木森的情感，想要让负罪感代替心中的埋怨。
几乎是从他手中流失的生命，他无论如何都想要尊重它。
“当时其实不太疼，甚至觉得很轻松，即使我完全不能理解木森的想法。”樊星然放下了手，有些无奈的眼神重新转向冥府门犬，“因为上次的经历，所以我这次也没觉得会很疼吧。”
冥府门犬看了樊星然很久，之后用手机输入：“疼。”
樊星然想了想，挠了挠脸颊：“如果是现在可能会觉得很疼吧。”
冥府门犬歪了歪脑袋。
樊星然冲着冥府门犬，有些腼腆，神色柔和：“因为，有人关心我疼不疼了，所以就会变疼了？”
冥府门犬眨巴眨巴眼睛，追着尾巴绕了几圈，缓解因为自己幼稚的行为而产生的尴尬。
樊星然的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抚摸着伤痕，手指一碰到了在手腕上的手链，顺着手链最终抚摸上了在手腕上的两个狰狞的黑色狗头。
两个狰狞的黑色狗头上每一个纹理都在手指的指腹细细的传递着，这是在空格的关系之下的，冥府门犬对他的守护。
虽然真的很奇怪，可的确是和曾经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发觉的时候了。
像是被监视了一样。
可却心甘情愿。
“不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召唤，绝望神是和你连结的神明，即便不用这种方法也会回应你。”机械音传来，樊星然偏头过去，看到的是冥府门犬的爪子摁在手机上，和他对话。
这句话冥府门犬打了很久，似乎想让每一个字都被樊星然听进去。
樊星然眨了眨眼睛，似乎才意识到什么。
“……你说得对。”樊星然才想到这一点，是他急于求成，导致进入思想误区了。
反应过来，樊星然有些泄气的靠在了沙发扶手上。
“我为了这个召唤阵可是查了不少资料，画都画好了，难道要这么报废了吗？”
怎么说都是投入了相当大的时间成本，总觉得如果不试一试会很不甘心。
樊星然看了看时间。
然后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又瞅了一眼还没有熄灭的蜡烛，以及正在舔舔嘴，不知道是在舔伤口还是在舔药味的冥府门犬。
“不然试一试？”樊星然鬼使神差的道。
原本以为会立刻引来冥府门犬激烈的反对，但是这次还有些不太一样，冥府门犬只是安静的瞟了他一眼。
“如果只是血珠的话，没准可以尝试一下，如果绝望神会回应我的任何召唤，一点点或许也行？”
冥府门犬这次趴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撇过头，一副随你喜欢的模样。
樊星然哑然失笑，可是有了冥府门犬的支持，他也算下定了决心。
重新关闭了灯，闭了闭眼睛适应微弱的烛光，樊星然重新站在了刚刚画好的召唤阵的中央。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
对于二十年以来都是无神论者的樊星然，现在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某种奇怪的中二仪式，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这里实在是不像是一个能召唤的场地，因为是租房的客厅，老旧的装修和上了年龄的茶几、沙发，电视倒是更换过是很现代的电视。
这个法阵实在是太过格格不入了。
樊星然这次不再是用美工刀，而是找了一根针，消毒后对准了指腹，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口子就够了。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召唤术。
为了能够成功召唤，樊星然还专门咨询了不少内容，修改了召唤阵上的召唤字符。
他想要召唤的。
是神明。
当一滴血珠从指尖一点一点的被挤压着凝结出来，血液滴落到召唤阵的中央。
樊星然的指尖擦在了额头之上，从左至右，留下不清晰的血痕。
半蹲下来，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着陌生的咒文，虔诚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四周很安静。
樊星然睁开了眼睛。
脸颊一寸一寸的红了起来。
什么都没发生。
樊星然捂住了脸，因为听了空格的话，他真的觉得是可以召唤成功的，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召唤师。
他的中二期终究还是来了，虽然有点晚。
樊星然感觉自己的耳根都因为害臊烧的发烫，以后这种事情还要经历多少次，是不是召唤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感觉脸颊的温度下来了点，樊星然放下了手，对上了冥府门犬的眼睛：“你……”
樊星然的声音突然卡壳，一种奇异的感觉突如其来。
好像有什么，在他的身边。
奇妙的，被目光笼罩的感觉，甚至在挑起他的汗毛的尖端，不断的传递过来。
在这狭小的租房之内，填充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不是错觉，因为在眼前的冥府门犬也露出怪异的表情。
樊星然突然之间，好像知道那是什么了。
冥府门犬骤然像是被什么死死的压在地面上，樊星然立刻去看向迷梦新生，果不其然迷梦新生也在颤抖。
有东西……
是……
奇迹神。
樊星然的心跳一点点的加快，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确定现在在身边的是奇迹神，但是就是非常的笃定。
奇迹神在身边。
樊星然僵硬在原地，甚至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双-腿有些发麻。
可这种感觉和在面对空格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因为彼此熟悉，因为对空格信任，冲淡了人类在面对全然未知生物时的本能的恐惧。
可奇迹神是不一样的。
不了解，不知道，真正掌控着他们的一切的，他的创世神。
樊星然低着头，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
比起面对着父亲樊衡时候，还要多数倍的敬畏。
从头到尾，樊星然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可他却连奇迹神在哪里都看不到。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要召唤空格，为什么会把奇迹神召唤过来？
樊星然的双-腿终于因为太久维持一个姿势而痛苦，直接跪在了召唤阵上。
这种失态，让樊星然脸色苍白。
樊星然抬眸，看到是被压制在地面上完全动弹不得的、像一条死狗的冥府门犬。
每次只要有超出了这个世界范围的事情发生，奇迹神就会出手惩戒，那么现在奇迹神在这里，会不会不是因为召唤，而是要惩戒他？
樊星然死死的咬住了牙关，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双手无意识的紧握在一起。
奇迹神会惩戒他吗？
奇迹神，现在在看着他吗？
奇迹神会阻止他吗？
樊星然狠狠的吸了口气，让自己放松一下，他抿唇，终于找到了一点点勇气。
“我很抱歉，我只是，想……”樊星然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变调了，“我只是，想召唤，我知道您很讨厌他，只是对我，很重要……”
樊星然听到自己紧张又急促的呼吸，眼前一片空白。
“绝望说，这里是……奇迹的世界。”樊星然闭上眼睛，鼓起勇气说完他想说的，“我召唤绝望神，在这个世界也是奇迹，我和绝望神的交往，也是奇迹。”
所以没什么不可以吧。
虽然这话听上去有种知错犯错的不饶人感。
樊星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为了坏小子反抗家里的坏孩子，心中又是愧疚，可又全部都是坚持。
奇迹神会说什么，会惩戒他吗？
惩戒是很可怕的感觉吗？
曾经见过一次奇迹神惩戒冥府门犬，樊星然也已经做好了感受一次临近死亡的准备，奇迹神既然只会简单惩戒冥府门犬，或许他也未必是死罪。
奇迹神在看他。
樊星然低着头，眼神死死的凝视在自己滴落在召唤阵上的那一滴血液上。
颇有种视死如归的悲壮心情。
但是……
什么都没发生。
樊星然突然感觉到全身的压力都消失了，猛然抬头，发现冥府门犬也是一个打滚直接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满是惊恐的四处看了好几眼，似乎也在心有余悸。
奇迹神……
走了？
樊星然突然松了口气，坐在地面上，靠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捂住了脸。
冥府门犬立刻到了樊星然身边绕来绕去，充分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心，然后在手机上按出了几个字，不停的重复。
“本地神，本地神，本地神，本地神……”
“我知道，我知道，这对我一个普通人来说冲击也太大了……”樊星然觉得心情诡异极了，抓了抓发丝，樊星然感觉自己的生活真的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樊星然安静的将地面上的羊皮纸全部收了起来，在卫生间用一把火将羊皮纸烧成了了灰烬，冲入了下水道。
樊星然看着地面上已经逐渐消失的烧焦的痕迹，空气中还弥漫着羊皮纸燃烧后的奇怪气味。
没想到居然感受到奇迹神。
他会生气吗？
樊星然呆滞的打开电视看看新闻压压惊。
新闻里传来专家对现在国内外□□势的见解和阐述，听着这些曾经并不是太感兴趣的消息，樊星然才感觉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明明已经是睡觉时间了，樊星然却鬼使神差的点了个外卖，他现在突然很想见见外卖小哥。
到做完了一切，樊星然才给空格发了条信息。
然：我实验了一个召唤阵。
：失败了。
只要没召唤到空格就是失败。
樊星然差点把复杂两个字写在脸上。
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失败了，但是奇迹神来了。
然：我的感觉就是奇迹神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清晰的感觉，但是我没看到他。
然：他是来惩戒我的吗？他会不让我再继续召唤了吗？
：不会。
：奇迹诞生的条件苛刻，奇迹神为了奇迹诞生，不会插手造物的行为。
樊星然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空格认为召唤可以行得通。
然：那他为什么会来？
：是被召唤了。
樊星然：“……”所以他是真的召唤了奇迹神？
然：为什么我会召唤到奇迹神？
：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世界里发生的事。
樊星然哑然。
：不用害怕，他阻止你，我就再和他打一架。
樊星然一愣。
然：打一架有什么好处吗？
：没好处，但是我会和他纠缠的更紧，我们两看生厌，他肯定不想再和我缠在一起。
樊星然：“……”好歹毒的威胁。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空格其实只是一个很单纯的，个性十分随性的孩子。
然：还是别这么做了。
：好吧。
樊星然蜷缩着，看着手机，还是忍不住问了。
然：奇迹神会怎么看我？
：不知道。
：我们互相讨厌，更不想互相猜测。
樊星然在冷静下来之后，却总是在想当时奇迹神在身边的时候。
一直以来，他总是很能轻易的感受到恶意的目光，可在那时候并没有。
只是樊星然也不确定，毕竟空格说过，神没有具体的模样，会不会奇迹神也没有‘眼神’一说。
他并没有遭受到什么可怕的事。
很平和。
门突然被敲响，樊星然从自己的意识中回过神来，立刻去了门边，打开门看到的是穿着黄色衣服带着安全帽的外卖小哥。
外卖小哥是个年轻人，看上去和樊星然的岁数差不多，不太高，晒得挺黑，冲着樊星然笑：“祝您用餐愉快，希望给个五星好评。”
熟悉的，是自己生活的世界的感觉重新归来，樊星然也禁不住因为心情的缓和而露出一个浅笑。
没有带口罩，头发也被皮筋扎好，出色的容貌骤然闯入了外卖小哥的眼中，外卖小哥一瞬间呆住。
“这么晚还跑外卖，很辛苦吧。”樊星然接过了外卖，道，“你等一下。”
樊星然从自己的冰箱里取出了一瓶可乐和一瓶奶茶，以及一瓶矿泉水，给了外卖小哥。
“这，谢谢。”外卖小哥受宠若惊，抱在怀里冲着樊星然笑的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然而被晒黑的皮肤却透露出几分粉色，直接蔓延到了耳根。
“还有其他单吗？”
“嗯嗯。”外卖小哥很夸张的点头，笑的憨憨的。
“辛苦了。”樊星然道。
“嘿嘿。”外卖小哥挠挠头，拎着一袋子饮料下楼了，在转角处还不忘记回头冲着樊星然笑，看到樊星然依旧在看着他的时候，还有些别扭的抓了抓头发，看了樊星然的方向好几眼才依依不舍的下楼。
樊星然听着外卖小哥的脚步声不断的向下，直到离开了单元。
樊星然靠在门边，没有关门，直到楼道内的声控灯自动关闭。
他现在是不是变成了一个热情好客的丰守市的人了？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想法飘过脑海。
但是外卖小哥带来了真实世界的感觉，樊星然居然真的在感谢对方。
樊星然在手机上给了外卖小哥一个五星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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