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依附
正在这会儿,外头有人来禀报,说察哈尔庶福晋生了,生了个小阿哥,母子平安。
宁翘忙道:“主子爷大喜。”
这确实是个喜事,从此府里就有三阿哥了。
来报喜的是昨日领头的老嬷嬷,这嬷嬷很是守规矩,进来就给多尔衮行礼,然后给宁翘行礼,之后才道:“主子爷大喜。三阿哥很健壮,生下来便是健康的。察哈尔庶福晋生产后脱力晕过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醒过来了。”
“奴才们将养云斋都收拾妥当了。等主子爷的示下。”
“知道了。”多尔衮道,“你们几个先回去,余下的就按照本王先前吩咐的,都留在养云斋伺候。”
那老嬷嬷答应一声,领了赏钱,就回养云斋安排去了。
佟佳氏那回生了二阿哥,哪怕多尔衮不在府里,好歹还是有些热闹的。
可这会儿三阿哥出生,偏生遇上这样的事情,府中多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又并不得宠,自然也不会有多么的热闹,不过是按着章程办事罢了。
多尔衮看向宁翘:“你方才问爷,打算如何处置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
宁翘点点头。是啊,想看看多尔衮是怎么个打算。
可是这会儿:“主子爷不去看看三阿哥么?”
不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不看了,三阿哥也不见见么?
多尔衮似笑非笑的看了宁翘一眼:“你肯让爷去?”
宁翘不高兴了:“这有什么不肯的。”她难道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多尔衮把她看成什么了。
多尔衮不禁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宁翘的脸蛋:“以后有机会的。现在这个时候,不必兴师动众的过去。你一会儿,替爷过去看看。”
“啊?”要她去看?她怎么去看?这怎么替?
多尔衮道:“这事若报到宫中,未必有什么样的结果。宫里护短是出了名的。这事睿王府的家事,也不必报上去了。难道爷自个儿还没有权力处置?”
皇上如今的心偏的没边了。
一个宸妃,再加上一个八阿哥,这八旗的人加起来,也没有科尔沁来的这一对母子重要。
虽说八阿哥是皇子,可到底身上有着科尔沁的血脉,将来要真是有了大造化,只怕科尔沁那边就更不一样了。
多尔衮道:“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从明日起报病,送到庄子上去休养。里外的人都换掉,叫旗下的人看顾她。以养病为由,不许外界再与她接触了。”
宁翘了然,这就相当于是圈禁起来了。送出去也好,省得在府中兴风作浪的。以养病为由,宫里再想插手也难了。
宁翘一副我有话想说的模样。
瞧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丫头,多尔衮的目光柔和几许:“想说什么?”
宁翘轻轻抿唇,按说这个话,以她现在的身份,原本是不该说的。
可这样的机密事,他都和她说了。府里这些时日的事情,他样样都与她说明白了。她是说奴才说的顺口,可不代表她心里就真的认定她是个伺候人的奴才。
多尔衮今日,还让人叫她宁主子了。
宁翘也不见得就稀罕这个宁主子。
可能看出来,多尔衮是在用他的方式对她好。
她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太小心翼翼的对待他,可以大胆一点呢?
“宫里娘娘曾说过若是察哈尔庶福晋生了小阿哥,便是要晋位为侧福晋的。”
若叫宫里娘娘们知道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被送到庄子上去养病,这府里走了一个蒙古庶福晋,那她们为了保证在睿王府的利益,必然是要再添上一个的。
而刚刚生子立了大功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是最好的人选。
她若为侧福晋,这府里蒙古福晋们的地位甚至更上升了一层。
多尔衮几乎能望见宁翘眸中闪动的光芒了。这丫头一向都是胆子小的,在某些事情上,她也是害怕的。担心的。
那眸中清澈见底的装着担忧忐忑的目光,令多尔衮心生怜惜。
是不可否认的心疼。
多尔衮道:“福晋治家无方,多次致使府中出事,又为一族姐妹的事情心忧烦恼,以至于中了暑气病倒,也是要在正院好好养病的。”
宁翘瞪大了眼睛。
就听多尔衮道:“府中事务,就交由佟佳氏代为掌管。爷还要同你交代些事情,你替爷往养云斋走一趟。等事情出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只能安安静静的养育三阿哥,她没有资格再晋位侧福晋的。”
先前宁翘就感觉出来了,有关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和她家里的事情,多尔衮似乎没有细说过,但是这会儿多尔衮主动提到了,是要与她细细说明的。
宁翘就想,多尔衮叫她往养云斋走一趟,这不是简单的替多尔衮去看看三阿哥的意思,这是不是?
宁翘的目光微亮,是不是和当初也就是去年那会儿在外头游猎的时候,多尔衮叫她出面去安顿李氏的时候,是一个意思啊?
宁翘轻声道:“主子爷的意思,是想要动一动察哈尔那边么?”
多尔衮眉目轻缓:“汉军旗的事已经接近尾声了。也是时候该动一动察哈尔了。他们如此不安分,还将手伸到爷的府里了。不动一动他们,以为爷是好拿捏的么。”
多尔衮想冷一冷福晋。福晋不管事,自然是只能把佟佳氏提起来。
昨儿佟佳氏同小丫头去养云斋走一回,办的还是不错的。但小丫头到底还没有实封,他将小丫头提起来,这还没有生育,对上佟佳氏就怕吃亏。
他要将李氏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和邀月堂绑在一起。
等小丫头有了身孕,哪怕生个小格格,这位分上都能名正言顺的动一动了。
宫里娘娘们不愿意,却也不能罔顾公道。科尔沁走的太高了,总会叫人不乐意的。多尔衮借力打力,那会儿八旗的人都起来了,他自然就能如愿以偿。
日头偏过来,凉椅上就有点热了。
多尔衮直接就将宁翘抱回了屋中,两个人并排倚在榻上,宁翘就听着多尔衮与她说察哈尔的事情。
讲完了,宁翘眸光亮亮的望着多尔衮:“奴才知道该如何做了。”
多尔衮握了握她的手:“这会儿就去吧。爷就在你这儿歇一歇。今儿午膳和晚膳,一日光阴,爷都在你这儿消遣了。你去了办妥当了便回来。”
宁翘下了榻,对着多尔衮甜甜一笑,行礼道:“奴才遵命。”
多尔衮也笑,瞧着他的小丫头打扮收拾,然后目送她出门去了。
然后喊了周得胜进来,敛了笑意道:“即刻就送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去庄子上养病。福晋那里,就说爷的话,叫她好好歇着养病。府里的事情,都交给佟佳氏。将大格格和大阿哥搬回前院去。”
前院已经都收拾妥当了。
新的府医是他叫周得胜物色来的,不会再是谁的人-
宁翘这里既要去看刚刚生产过后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总是不好空着手去的。
开了库房叫人去了两个年头久的人参包上,又取出几样能做小孩子衣裳襁褓的布料,叫人装着,就带着烟清烟水两个去了养云斋。
这会儿养云斋是一定安全的,都在多尔衮的看顾之下,就不必带那么多的人了。
养云斋门口守着的人一见了宁翘来,立刻就行礼,问都不必问,直接请宁翘进去了。
产房里倒是还干净得很,也没有什么很大的气味,几个伺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嬷嬷手脚都挺利索的,她身边的侍女倒是都不见了踪迹,养云斋里外伺候的人都换了。
那些从外头,从蒙古带进来的人,好像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宁翘先见到了三阿哥。
倒是和那个老嬷嬷说的一样,三阿哥确实是很健康很红润,出生的小婴儿皱巴巴红彤彤的,但是哭声倒是很洪亮,手脚劲儿看着也挺大的。
旗下的三个奶娘伺候的也挺好的。
宁翘没碰那孩子,只是看了看。这一看就知道,三阿哥怕是比二阿哥的身体强多了。
等宁翘见到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时候,哪怕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心里稍微惊了一下。
不过一夜之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脸上的肉都瘦完了,看起来很憔悴,但是精神还不错,瞧见她来,还望着她笑,对她说谢谢。
宁翘也不客气,受了这谢,礼却叫止住了,她笑道:“你才刚刚生产,遭了大罪,这礼先存着。等好了,多少谢不得呢。也不用这个时候折腾。”
“本来我也是要来瞧瞧姐姐的,正好奉主子爷的命过来,就来和姐姐说说话,看看三阿哥。”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诚恳道:“我知道妹妹帮了我的大忙,对我和三阿哥有大恩,等我好了,一定要给妹妹行礼谢恩的。还有三阿哥,也是要给妹妹磕头的。若非妹妹,我们母子想来就没有这样的活路了。”
经此一回生死,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很不一样了。
看来,昨天和今天的事情,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已经知道了。
宁翘道:“昨儿知道主子爷对你这里有安排的人手后,我便不曾在这里守着,今儿知道姐姐顺利生产了,也是为姐姐高兴的。总算是这一天一夜的苦没有白受。”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苦笑道:“原先还和妹妹说过,为了这个孩子,我是一定要好好保护他的。如今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不瞒妹妹说,昨儿听见那嬷嬷喊孩子的肩膀出来了,若不是一口气撑着,我差点就晕死过去了。”
宁翘昨日不在产房,当时有福晋和佟佳氏在,接生嬷嬷又是福晋她们安排的人,具体的情形根本不可能漏给她们知道。
后来多尔衮派来的人接管了,宁翘又等不住走了。
宁翘便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在外头听着也是吓人。”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昨日经历真是惊魂,这会儿想起来都觉得后怕不已,就跟经历了一场戏剧做梦似的。
她也是无人可以诉说,宁翘问起,就都和宁翘说了。
她昨日发动之后,进了产房就一直不顺利,听见说孩子的肩膀先出来了,这心都凉了。
“然后我便疼的什么都顾不上了,还是后来的嬷嬷与我说,前头几个嬷嬷心生歹毒,要将孩子给直接扯出来。那直接拿出来,孩子不知好不好,我肯定是不中用了。也是这会儿,王爷安排的人就出来了,将那几个嬷嬷押下,又替我将孩子送回去,重新正胎位,然后再生孩子。”
当时产房内外都不平静。
宁翘在外头与佟佳氏牵制福晋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而产房内也是万般凶险,蒙古人发难,多尔衮暗中安排的人看见了情形发生变化,立即出来控制局面。
若非以压倒性的优势压制住了蒙古那边的人,只怕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死在这上头了。
宁翘由衷地道:“你也是勇气可嘉。若非你坚强,一口气撑着,这也是很难挺过来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眼睛红红的:“我早先就和妹妹说过的,在这里有孕生子,这孩子难将养,总是要受罪的。但还好,我们母子还是活下来了。”
再度听到这话,宁翘的眸光一闪,唇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点点了然的浅浅笑意,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也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是啊,好歹是活下来了。将来,三阿哥就是姐姐的指望。”
宁翘微微笑道,“经此一事,姐姐可不能再这么糊涂了。姐姐也是个眼明心亮的,知道凡事都要为自己打算,就该看明白,这世上如今,究竟是谁对姐姐真正好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望着宁翘,眼前的女子和她进府的时候,真的是有些不一样了。
她进府的时候,多么的踌躇满志啊,想着能凭借自己的身份,不说在睿王府翻云覆雨,至少也能平步青云,不会过的太差。
结果几次三番的,倒是还真的不如自己最开始要压制的这个宁侍妾。
人家的荣宠一日高过一日,而她呢?竟到了生子,也不得孩子阿玛来看一眼的地步。
她是真叫这连番的冷水被泼冷了心,给泼醒了神。
一开始生的和宁氏比高下的心,这会儿也没剩多少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微微垂眸:“我还以为妹妹会说,王爷是咱们的指望呢。”
宁翘轻轻一笑,神态俏皮,眸光却清澈见底,说的话更是一针见血:“姐姐觉得主子爷是姐姐的指望么?姐姐直到现在,还以为主子爷什么都不知道吗?”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抬眸看向宁翘:“妹妹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是有人盯着姐姐的。”
宁翘道,“姐姐不是和福晋,还有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私底下也有交易吗?”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我听说,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是从我这里被带走的,直接就送去了前院。王爷是如何处置她的?”
宁翘道:“没有福晋参与这些事情的证据,但福晋病了,府中事务皆由侧福晋代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要养病,已经送出王府,到庄子上去了,不许人随意探视,她也不能再出来。”
“姐姐这里,可听福晋给过你什么承诺,或者威胁吗?”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苦笑道:“福晋何等小心,怎会有把柄在我手里?”
“起先是我妄想,以为能按照我的想法越过哥哥控制族中力量。结果没想到反而被他们利用了。后来他们以此为要挟,联络上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想要胁迫我听他们的话。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也有自己的私心。而福晋所言,只说若是我生产不顺,这个孩子就只能抱到正院去抚养,这些乱我心神,那府医被她们摆布,自然也不会在脉案上明写了。”
宁翘笑道:“姐姐的族人,终归还是姐姐的族人。不该由着旁人掺和其中扰乱了姐姐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姐姐想要越过察哈尔亲王掌控这些力量,怕是不能的。但三阿哥是姐姐将来的指望,三阿哥是睿王府的三阿哥,将来察哈尔一族也是三阿哥的外家,总不好看着外家这样不将姐姐和三阿哥看在眼里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思忖片刻,道:“妹妹的意思是——王爷想让我做些什么?”
宁翘微笑道:“姐姐先坐月子吧。这一回生产艰难,姐姐又伤了身子,索性坐个双月好好的养一养。别的事情姐姐就不要费心了。”
“府里的事情虽然都交给了侧福晋打理,但姐姐这里也不是没人管的。咱们姐妹互相照应便是。姐姐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让人来寻我,我自会给姐姐处置妥当的。”
这原该是福晋说的话,却叫宁翘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面前说了出来。
联想宁翘刚来时说的话,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明白,这是多尔衮的意思。她是一心想要利用宁翘的,她做的事,多尔衮全瞧在眼里了。
宁翘的暗示,多尔衮话中的意思,是表明,宁翘以后就是她和三阿哥的指望。
福晋暂且‘养病’不管事了,侧福晋佟佳氏给提出来了,多尔衮怕宁翘在佟佳氏手里吃亏,所以叫她们站在一起牵制佟佳氏。
而她一个人带着三阿哥,面对着蛰伏的福晋,还有剩下的那些蒙古福晋们,还有与她互相猜忌的族人们,怕也是难以周旋的。
多尔衮叫她依附宁翘,也是给了她一条活路。
况且听多尔衮的意思,她做的那些事谁也瞒不过,察哈尔族中的那些事多尔衮也全知道,宁翘的话音儿,多尔衮就是没有打算放过察哈尔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现在也就顾不得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先前就是太自傲了,以为自己一定能成,殊不知成了别人眼中的跳梁小丑,这往后,就不能再如此莽撞冒进了。
刚刚生产过的人也支撑不了太久,宁翘将话带到了,人和孩子都看过了,又见过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身边伺候的人,便回了邀月堂。
多尔衮还在睡着,宁翘怕吵醒他,轻手轻脚的进屋,悄悄的上了榻,都不许人近身伺候,都让人到外头候着去,就怕把多尔衮给惊醒了。
多尔衮昨夜压根没休息,今儿难得歇息一下,就让他好好睡吧。
宁翘这会儿心中无事,坐在这儿瞧着外头院中的景色。
心里有了空闲,就想起来府医被操控说谎骗人的事了。
她就说了,当时只是被撞了一下,摔了一跤,也不至于身体那样脆弱,年纪轻轻的还就不能生育了。
当时心里就是有些怀疑的。只是这府医一向在府中极受信任,她看多尔衮深信不疑的样子,也就打消了那一点点的怀疑。
现在想来,怕是多尔衮心中也是有怀疑的吧?再加上后来这一系列的事情,多尔衮深查之后,就把这府医给挖出来了。
若能生子,也不至于辜负多尔衮这样的提拔与期望。
有了孩子,她也能更好的往上走一走。
看多尔衮的样子,似乎是很期待和她有孩子的。
“盯着爷看,这么出神在想什么呢?”脸蛋被人捏住,宁翘定睛一看,多尔衮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宁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奴才回来啦。奴才看过三阿哥了,三阿哥当真是长得极好,很像主子爷的。”
多尔衮一醒过来,就看见他的小丫头在出神,那小脸上的神情怎么说呢,瞧着有些恍惚,倒是让多尔衮瞧着有些心疼。
这会儿看见她笑,心里也还惦记着方才瞥见的那一幕,这话刺了多尔衮心里一下,让他似有所觉。
把人抱到怀里,多尔衮温声道:“瞧见三阿哥,你心里也羡慕了?”
“你若有了爷的孩子,必然会更像爷的。你和爷的孩子,会长得更好。”
宁翘脸有点红:“奴才还什么都没有呢。”
多尔衮就笑了,把小丫头的细腰攥住:“那爷努力努力。多努力就能有了。”
抱着怀里软糯娇嫩的小丫头,多尔衮想,哪怕生个小格格呢,一定和宁氏一样是个可爱漂亮的小姑娘,他该有多喜欢啊。
第52章 规矩
晚膳的时候,多尔衮吩咐膳房置办一桌席面送到东院去。
宁翘那儿正点膳食垫单子呢,便只装作没听见。
那边不止有佟佳氏,还是有三个孩子的,多尔衮不可能不看顾。
府里没有小宴,但没有受到波及的各处,今儿夜里肯定是要各自吃上席面的,多尔衮不主动提出要去东院,宁翘自然就更不会说了。
多尔衮夜里歇在邀月堂,在床榻里与宁翘讲私话:“今年颁金节,福晋不叫进宫去,你和佟佳氏一起进宫去给皇上皇后还有娘娘们请安。”
“奴才去?”宁翘如今倒是不少进宫的,自正月后,就常在节日下进宫,只是后来成了没实封的庶福晋,多少人看笑话,宁翘膝盖又不轻,不愿意进宫行礼,就推掉了。
那会儿能推掉,是福晋和佟佳氏顶在前头的,她去不去不要紧。
可多尔衮这样说,那意思明显就是她和佟佳氏一起代表福晋去,是叫她和佟佳氏顶在前头的意思。
多尔衮心意已决:“是,你去。”
小丫头要立起来,也不必非要等到有孕生子之后。宫里想要打压她,他这里就偏要抬举她,难道现在他们的人还能伸到他府里来么。
多尔衮道:“只是这一回入宫不比你从前入宫。你跟着佟佳氏要去行礼问安,在宫里待一整日再回来。一共是十天的时间,怕是要辛苦你些了。”
宁翘笑道:“这怕是多少人都想要的荣耀呢,奴才可不敢说辛苦。”
“主子爷叫奴才去,奴才就好好的去。”
多尔衮抚了抚宁翘的脸蛋:“爷也会在宫中的。虽不在一处,爷还是会时刻照应你的,凡事不要害怕。”
“奴才晓得的。”到时候许多人都会入宫,女眷里头,若真有什么事,想来几位出身八旗的福晋们也会护着她的。
多尔衮道:“爷还有个想法,上回在养云斋,那个领头的老嬷嬷,你可瞧见了?”
宁翘点头:“奴才瞧见了。”
那个老嬷嬷很守规矩,为人也很有条理魄力,给宁翘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多尔衮道:“那是从前在爷额娘身边伺候过的小侍女。早年叫皇上遣散了。隐姓埋名的活着,后来风声没有那么紧了,她就出来了,求到了爷这里。”
“爷就想法子给她一家子安排了差事,这往外头送,还不定要出什么事情,爷就想着,干脆放在内务府里。身份来历都是有的,要怎么查都成,这一待倒也有好几年了。”
“她也到了年纪了,内务府怕是待不住了,这去处也不能随意安排,爷就想着,给她安排到府里来。放在前院是大材小用了,爷的意思,是将她放在你身边,再有从前那样的事情,她见多识广的,能给你掌掌眼,还能防着人害你。你不大用也是成的,叫她在你这里养老,爷也是放心的。”
宁翘一听,这老嬷嬷的来历可不简单啊。
多尔衮的额娘是出身乌拉部的,这小侍女又曾在大福晋身边伺候过,想来就是出身女真旧部的了。
这样的人,身后怕也是不简单的。
多尔衮都愿意把人送到她身边来,宁翘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她先前就觉得佟佳氏身边缺一个老成持重的嬷嬷提点,现在多尔衮愿意给她身边放一个这么懂规矩又稳重的嬷嬷,她当然是万分乐意的。
烟霞烟雨那几个丫头当然是好啊,可就是太年轻了,她这里要是再添一个稳重的嬷嬷,那就更是如虎添翼了。
见小丫头一口就答应了,多尔衮也笑道:“给你用,便用着,倒也不必太顾及她。别忘了你如今是他们宁主子了。你这儿,可不能养心大的奴才。”
过会儿,又自己笑道,“也是了。爷知道你这方面不是吃亏的主儿,倒也不必白嘱咐你。”
宁翘笑道:“怎么能是白嘱咐呢?主子爷这是把奴才放在心上呢,奴才喜欢这样的主子爷。”
这话就说定了。
那老嬷嬷姓乌喇瓜尔佳氏,这也是老姓了。
听说这头定了,那头就预备着进府里来,总是要跟老姐妹道别的,宁翘怕人家着急忙慌的交接不好手头的差事,就容人家两天时间,慢慢儿的把事情办妥了,再进府来也是一样的。
福晋养病后,正院那边众人的请安就免了。
福晋这一‘病’,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这一出府,府里的蒙古庶福晋们就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了。
本来宁翘还以为能安静到颁金节的,却不想着佟佳氏抖起来了。
入了九月里,这花儿就跟着多起来了。
有了多尔衮的吩咐,花房里成日有了什么最新鲜的花都往邀月堂送。
加上他们自个儿在院里养着的,宁翘在屋里床帐里头睡觉都觉得自己一身的花香,倒是什么熏香都不必了。
这花儿多了就容易召虫子。烟霞烟雨几个是最知道自家主子怕这些东西的。
因此药粉也撒的勤,就怕有什么小虫子跑到宁翘跟前去,把他们主子给吓着了。
这花房刚送来一批花,就摆在廊下,今儿这花娇贵得很,用不得药粉,烟霞就找了几个不怕小虫子的小丫头,在廊下摆着,一个个的捉,捉干净了再放过去给宁翘瞧。
宁翘远远的看着绝不凑近,就闻着那花香觉得还挺好的。
“主子,东院传话来,让各处都去给侧福晋请安。”烟清过来道。
宁翘问:“什么意思?”给佟佳氏请的什么安?
烟清道:“来人说,侧福晋接掌家事后,忙了些时日,顾不上要各处去请安,也是夏日里天热,体谅各处的意思。如今天气凉下来,侧福晋也有了空儿,就叫各处按着规矩去东院请安,大家一处说说话。”
这是瞧着福晋病着不能出来,就真把自己当做福晋了?
要说这侧福晋和福晋,还真就是伯仲之间一步之遥的地位。
如今福晋不能出来,佟佳氏这就迫不及待的要过当家女眷的瘾了?这是不顾将来福晋出来,要找她算账的意思?
宁翘道:“别府上,可有这样的规矩?”
入关前,福晋和侧福晋的权力与地位确实是相差无几。但在福晋还在的时候这样干,佟佳氏还真是挺勇的。
烟霞轻声道:“肃亲王府中,从去年那会儿到如今,一直都是这样的。”
从去年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就是皇太极和肃亲王嫡福晋的额娘关系越来越僵化的时候,侧福晋仗着科尔沁还有宫里娘娘们撑腰,在府里和嫡福晋分庭抗礼。
仗着皇上和宫里都不待见嫡福晋,就定下了这样的规矩,府里的庶福晋们都要来给她请安,身份地位不如她的侧福晋也要排在她后面要问安。
府里的侧福晋庶福晋们也不能明着不敬嫡福晋,只好在给嫡福晋请安后,又去博尔济吉特氏的院中给她请安。
宁翘想,佟佳氏这是想跟博尔济吉特氏看齐么?
不知道被关在正院里养病又被迫放下家事的福晋作何感想啊。
宁翘道:“侧福晋让谁来传话的?叫进来见一见。”
烟清道:“是侧福晋身边伺候的二等丫头。专在外头传话的,并不是侧福晋身边的永平或者永宁。她在咱们这儿说了话就走了,说是侧福吩咐,立等着上门的。她还要各处传话去,就见不了主子了。”
宁翘啧了一声,瞧瞧这做派。
“走吧。咱们也去看一看。”去看看佟佳氏是怎么扬眉吐气的。宁翘能猜到佟佳氏的一点心理,怕是这些年被福晋压制的太久了,这一朝上去,就忍不住显摆的心。
正出门,穿过小花园的时候就遇见了李氏。
邀月堂到东院不远,一下子就能到了,从秋雅阁过来就需要多走些路了,没想到这都能遇上,也是巧了。
李氏主动跟宁翘打招呼:“许久不见妹妹了。”
宁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笑道:“是啊,天儿热,府里就都不爱各处走动,听说姐姐也不常出来的。咱们自然就碰不上了。”
李氏笑道:“如今天凉快了,总听说妹妹院中的花儿是最香的,将来,还是想往妹妹院中勤走动走动。”
宁翘也笑:“姐姐愿意来,妹妹欢迎之至。”
没几步路就到了东院门口,瞧见门口候着的丫头们,正好后头还有蒙古的庶福晋们也过来了,就见李氏面上笑容深了些,往旁边侧步,让宁翘先进。
“宁庶福晋请先进去。”
这一声宁庶福晋,叫的众人都是一愣,后头的蒙古庶福晋们也是脚步一顿。
宁翘心里都在笑,这府上啊,真都是聪明人啊。
她主动牵起李氏的手,甜甜笑道:“姐姐同我一起进吧。”
李氏是没承宠不假,可她也是出身镶白旗的佐领之女,李什绪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一时半会儿的,李氏也不会倒下去。
更何况李氏识趣,李家也识趣,多尔衮没说不抬李家之前,她是不会丢弃李氏这个盟友的。
外头的事,佟佳氏在里头很快就知道了。
她被福晋压着这么些年,哪怕是做了侧福晋也从没有觉得扬眉吐气的一日。哪怕是也处理家务,但就是协理福晋。
谁能想到这一回,去了养云斋拦下了福晋,竟还有这等好事。
主子爷抬举宁氏又能如何呢?宁氏的身份不够,根本无法处理府中事务,只有她这个侧福晋才能出来处置府中事务。
福晋现在病着不能出来,她若是只管处置府中事务,不趁此机会立威,将来等福晋出来了,那她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她总得趁着这个时候,收服一两个人,或者叫她们都看一看,这府里的侧福晋不是个摆设。
若非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要坐月子,佟佳氏是一定要将她也叫来的。
听见说李氏在门口叫了宁氏一声庶福晋,佟佳氏心中生气,这由来已久的危机感就更重了。
明明她也去了养云斋,连宁氏都是仰仗着她才拦住福晋的,怎么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只记宁氏的好,只和宁氏亲近?怎么连主子爷也只管抬举宁氏呢?
主子爷连孩子们都不肯多看一眼,只管陪着佟佳氏,叫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八旗和女真旧部需要新的年轻的领头的女眷,怎么她就不行了?她不是也一样出身正白旗吗?还是睿王府的侧福晋,难道不比宁翘更合适?
佟佳氏不甘心,不肯服输,就非要为自己争一口气。
现在机会来了,她不能不抓住。
石榴红撒金的长袍穿在佟佳氏的身上,是和福晋沉重色调的衣裳完全不一样的观感。那明艳的五官和妆容,也是气场全开的状态。
宁翘跟着众人行礼的时候,真想叫福晋也看一看这会儿的佟佳氏,福晋的面色一定很精彩。
宁翘只觉得从前蒙古庶福晋们都十分的沉默,如今再看看出现在东院的蒙古庶福晋们,宁翘发现她们的状态与在正院时完全不一样了。
话也不多,也寡言,但是状态并不舒展了,好似是失去了撑腰的人,就知道蜷缩起来了。
她们落座后,特意将第一个位置留出来,李氏跟着坐在最后头,宁翘就知道,这位置是给她的。
宁庶福晋。这还没有实封的庶福晋,因为多尔衮的宠爱,因为她所积累的名声,终于是闯过了层层压制,硬生生的叫她们都无法忽视了。
“宁氏,你尚未实封,怎好坐在这里?”佟佳氏怎么都看宁翘不顺眼,哪怕在养云斋的时候能一块对付福晋。佟佳氏也不觉得自己跟宁翘是一路人。佟佳氏始终觉得,她是为了她自己和她的孩子们。
宁翘微微笑道:“侧福晋知道的,这都是迟早的。”
“我的身体并无问题,宫里娘娘们也曾有言,将来若有生育,迟早都是要实封的。姐姐们深知这一点,便觉得我该坐在这里。”
佟佳氏就讨厌看宁翘这幅笑脸:“你要生育,还不知道在哪年哪月。现在又没有好消息,这实封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了。”
“倒是察哈尔庶福晋,眼瞅着下个月就出月了,她是实打实的生了三阿哥,按说也是该晋位的。她这才是看得见的晋位。不似你,镜花水月一般。”
佟佳氏还深恨宁翘一点。
从前宁氏未进府时,多尔衮有许多事都是会同她说的。
可宁翘进府后,渐渐地,佟佳氏这里就听不到什么事情了。
就好似这一次,很多事情佟佳氏知道的并没有那么的清楚,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生了三阿哥,主子爷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宫里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知道是蒙古人在府里兴风作浪,可更多的事情,并不是那样具体。
三阿哥可是有蒙古血统的,皇上那样喜爱宸妃和八阿哥,会不会三阿哥因此就越过了她的大阿哥和二阿哥呢?
三阿哥的洗三是静悄悄的,满月似乎也没有大办的意思,那主子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
佟佳氏也见不到多尔衮,就借着挤兑宁翘,想从宁翘这里试探点消息。看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有没有晋位成侧福晋的可能。
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真要晋位了,那她这个侧福晋真就不是唯一了。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犯错,不知会不会算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身上。
就怕府里这些事,宫里头的娘娘们压根不在意,若是有旨意到府,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再想压着,也压不住了。
佟佳氏那点心思,宁翘都看透了,她笑吟吟地道:“侧福晋说的很是。”
福晋不在这里挑拨离间,佟佳氏便只会这样口舌之争。
若换做从前,这样的压制会因为地位的悬殊而起到很大的作用,而现在的宁翘已经不会被这样的压制而伤筋动骨了。
佟佳氏只觉得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觉。还什么都没有探听出来。
这个宁氏,越来越难缠了。
偏生这些人里头没有一个能帮她压制宁氏的。
佟佳氏道:“主子爷说,颁金节的时候,你同我一起进宫去。你没有实封,这是宫里娘娘们的意思,按规矩,你跟着我,便得事事听从我的安排。宫里规矩大,你是知道的。这回入宫和你之前入宫都是不一样的,你不要给府上惹麻烦,万事都要与我商议,明白吗?”
宁翘听这话的意思,是还把她当成侍妾,是还想像做侍妾的时候那样拿捏她。
除了在多尔衮面前,在福晋面前,她已经不需要在她们面前自称奴才了。
宁翘道:“侧福晋想是忘了,我从刚进府的时候便说过,我不是侧福晋跟前的侍女奴才,我进府来,是伺候主子爷的。要说奴才,那也只是主子爷的奴才。是事事听从主子爷的安排,不是事事听从侧福晋的安排。我进宫多次,这回进宫,哪怕没有实封,那也是主子爷的人,是这府里的庶福晋。”
“侧福晋这样叮咛强制,若是奉主子爷的令,我自当听从。若无王令,我心中自有分寸,不会给侧福晋添麻烦,但也不做侧福晋的奴才。”
佟佳氏从没有认真看过宁翘的模样,她本能的厌恶和反感。
听见这话怒从心起,本能的盯着宁翘的眼睛看,却突然发现,就连说这样的话,这宁氏的眼中都还有些清浅的笑意。
她忽然就在想,主子爷知道宁氏是这样得理不饶人的嘴毒性子吗?
主子爷若知道宁氏是这样的,还会宠爱她吗?
再一抬眸,佟佳氏就看见了永平的眼神。
她想起自己的初衷。
等目光再落下去的时候,眼中的怒意就去了七分了。
佟佳氏的目光落在最后头的李氏身上:“我记得,李侍妾至今还未侍奉过主子爷吧?”
李氏这一年半里真是听的太多了这样的话。
早先的时候还为这话伤心难过,愤懑不满,现在这会儿发生又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她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这面上瞧着都是平和的。
李氏起身:“侧福晋说的是。”
怎么都这个语气?
佟佳氏道:“这原也没什么。只是有的人太霸道,你就难免要受些委屈。明明都是一样的出身背景,还是同一旗下的,怎么就不能提携提携呢?说出去,还以为你们有多大的矛盾,多大的深仇大恨呢。”
李氏与宁翘的来往并不在人前,没人晓得她们的关系是尚可的。
更不晓得李氏早就给宁翘通风报信好几回了。
要不然方才在东院门口,李氏说的那几句话,还有说的那句庶福晋请先走的话,就不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应了。
但显然佟佳氏把李氏的那些话记在心上,看作是李氏怕了宁翘的证据。
其实若不知她们交好,李氏的主动退让,就已经被众人看作是对宁翘的避让了。
李氏可不顺着佟佳氏的话说,她道:“都是奴才福薄。”
李氏在东院门口的话,确实是有意说的,就是要让人看见她对宁翘的避让。
再则,也是要把宁翘抬上去的意思。
宁翘这个时候,当然要顺着上去。这是主子爷定好的,这会儿福晋‘病着’,正是时候,就更不能改了。
佟佳氏道:“什么福薄,你才多大年纪,就说自己福薄了?瞧你从前跟在福晋面前,迎来送往的多会伺候,哪里是福薄,我看啊,是太实心眼了。”
“福晋后来是不是不管你了?倒是叫你生受了这么些时的委屈。咱们啊,也是一家人的出身,这府上,还没有没伺候过主子爷的姐妹呢。你若是肯,我就帮帮你?”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李氏的身上。
宁翘想,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佟佳氏也要学着福晋做这样的手段了?这是想用此事钓着李氏,想要拉拢李氏吧?
李氏道:“奴才不敢。奴才微渺之人,不敢劳侧福晋为奴才费心。”
佟佳氏勾唇笑起来:“那我若是偏要为你费心呢?”
“你难道不想侍奉主子爷?不想跟府里的姐妹们一样为主子爷生儿育女?”
“方才宁氏都说了,她进府来就是只管伺候主子爷高兴的,她就是主子爷的奴才,难道你不是吗?”
第53章 孩子
李氏身份有限,她现下还只是侍妾,甚至还未曾侍奉过多尔衮,只是因着家世比那些被人遗忘的在一个小院子里住在一起的侍妾们要稍稍地位高些。
也是因着家世才被人看进眼里。也才会卷进各式各样的是非之中。
李氏心里太清楚了,若非是她家里的身份,侧福晋是绝不会叫人也请她过来的。
她和李家,都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
佟佳氏这个话,也不是为她真心考虑。是想要将她抬出来跟宁翘抗衡,和当初福晋的心思是一样的,可她不是当初的那个刚进府的人了。
李氏没有宁翘那样的底气,也不是那等性子,便只管干脆不说话了。
宁翘道:“侧福晋这话说的,好像侧福晋和姐姐们在府中不是伺候主子爷高兴似的。”
佟佳氏望着宁翘笑道:“那宁氏你说,我这样费心安排,主子爷究竟会不会高兴呢?”
宁翘道:“主子爷的心意,我可不敢揣度。”
佟佳氏笑道:“不只是你,连我也不敢揣度,不过是想着一府的姐妹们要和睦相处罢了。主子爷的心思无人可以揣测,但是你,想必是不会高兴的吧?”
宁翘定定瞧着佟佳氏,笑得甜美:“我在宫中,也是学了规矩的。皇后娘娘职责所在,要贤淑宽仁,要照顾嫔妃,照顾皇上,由己及人,这各个府上的福晋们也都是这样的。侧福晋这样为李姐姐打算,可见侧福晋的心胸,一直都是用福晋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
佟佳氏满以为那样说就可以打击到宁翘了,却没想到宁翘一开口,就把她定位成了觊觎正妻地位的侧室。
这当然是不好的名声。
佟佳氏当时就想发怒,却叫身边守着的永平轻轻扯了扯衣角,好歹是叫忍住了。
佟佳氏盯着宁翘:“主子爷叫我代管府中事务,现在我做的,不就是福晋先前做过的事情吗?这是主子爷允许的。”
这话是真托大。
宁翘坐在最前头,她没瞧见,后头几个蒙古庶福晋把头都低下来了。
众人面色如常,可心里如何想,谁又能知道呢?
多尔衮只叫佟佳氏代管府中事务,可从没有说,她就能代替福晋的一切啊、佟佳氏这是偷换概念。但不会有人当面指出来这一点。
宁翘只是微笑,不说话了。
佟佳氏自以为赢了,这才将目光投向李氏,含笑道:“下个月颁金节,我要进宫去给皇上皇后还有娘娘们请安,府里也是要办宴过节的,从前福晋在的时候,提的都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她出府养病去了。我想着这个人选,就李侍妾你来吧。”
“从前你也是管过事的,这事儿你能提起来,你就先做着。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只管来东院。我给你撑着呢。”
这回颁金节府里的小宴,多尔衮肯定也是要参加的。那会儿又没有什么多余的事情,过节嘛,府里众人一起乐一乐,这李氏不就能在多尔衮面前露脸了么。
福晋这回是遭了主子爷的厌弃了,就为着这些事情,怕是年节之前都不可能病好,福晋不在,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不在,这些蒙古庶福晋们不中用,到时候再想个法子绊住宁氏,这李氏在妆扮妆扮,总是有机会出头的。
趁着这会儿人少,看看李氏能不能出头,若是李氏还不成,佟佳氏就只能再另想法子了。府里的人要是都不行,她还真是要学福晋的手段,趁着这段时间,想办法也挑自己人进府,再送到多尔衮面前,只要是比宁氏更美的,不愁不能在主子爷面前出头。
宁翘回邀月堂的路上,越琢磨佟佳氏的举动越有意思。
刚进去,就有个老嬷嬷来给她请安。
宁翘一瞧就笑了:“这不是乌喇嬷嬷么?快请起吧,以为你还要明日才能进来呢。”
乌喇嬷嬷笑道:“宁主子开恩,奴才不能忘本的。所幸内务府里也没有什么大事,一早交接清楚了,家里就更没有什么事情了。奴才也想早点来宁主子跟前伺候。”
乌喇嬷嬷在宁翘去东院的时候就过来了,烟雨烟清跟着宁翘去的东院,烟霞接的乌喇嬷嬷。
带着乌喇嬷嬷放好了行李,指给了乌喇嬷嬷的居处。
虽是和丫头们住在一起,但是单独的一个小屋子,前头还有半拉小院子,环境还是很不错的,隔壁的连排厢房里就是住着烟霞烟雨烟清烟水烟汀烟兰几个丫头。
当初福晋是对宁翘寄予厚望的,给她安排的邀月堂地方大些,也宽敞些,后来哪怕福晋一直想给换掉,但宁翘得宠,这就不是福晋能擅自做主的了,因此宁翘就能一直住在这儿。
奴才们的居住环境也是极好的。
乌喇嬷嬷前后一瞧,心里就有数了。
她虽说是曾经伺候过大福晋的小侍女,得睿亲王看重,可说到底,不还是伺候人的奴才们。
先前主子爷有意叫她去养云斋主持大局,她就知道了,她年纪大了,在内务府里怕是挡了旁人的路,主子爷是给她在找退路,她其实也想进府来伺候主子。
进来一瞧,这心里就有数了。
她要服侍的不会是这个需要人监视的察哈尔庶福晋,而是邀月堂的宁主子。
她想着养老,可总不能混吃等死什么都不干呀。就怕主子不肯用她。现下一瞧,安排的妥帖周到,也不是白放着的意思。
听烟霞的话,宁主子也是把她放在贴身伺候的。
她也在内务府伺候这么些年了,不会上来就指手画脚的,把人家原本的队伍给打乱了,她就慢慢看看,得了宁主子的信任和喜欢,她就本本分分的做她的差事。
主子爷不是也说了么。旁的事不需她多事,只叫好好伺候宁主子,不叫她遭了人的算计,这就成了。
“嬷嬷有心了。”
宁翘让乌喇嬷嬷坐着说话,“我这儿刚从东院回来。侧福晋要各处去请安,自然是要走一趟的。就和嬷嬷没遇上。”
“这里有个事,倒是想要请教嬷嬷。”
“主子爷说,颁金节的时候,让我与侧福晋一同进宫,给皇上皇后还有娘娘们问安。进宫我这里倒是不陌生的,只是这一回,怕是不一样的。”
宁翘有意试探乌喇嬷嬷的本事,便将佟佳氏方才的话与她说了一遍。
乌喇嬷嬷道:“侧福晋这话,自然是不对的。要说规矩,皇上改元称帝后,这规矩才渐渐的跟着南边学起来。再加上咱们八旗自己特有的规矩,才有了如今这么一套自己的东西。奴才在内务府这样久,这样的事情不少有,但是宁主子这样的,也是特例。”
“既然是特例,便该特事特办。说起来,咱们八旗破例的事,也不少,宁主子只是没有实封,可这实封是迟早的事,并不耽误什么的。宁主子进宫,只管按照庶福晋的规矩来,很不必再依着从前的身份行事了。”
乌喇嬷嬷这话,就差明着说宁翘这样的特例是宫里故意压着造成的。其实根本就不该这样。
宁翘听了笑起来:“好,我自然是听嬷嬷的。”
其实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要不然多尔衮也不会这时候叫她进宫去。
这一下倒是试出来乌喇嬷嬷的性格不是那等胆小怕事只会劝她谨慎的。这脾性就很合她的胃口了,宁翘对于把乌喇嬷嬷留在邀月堂,更是心甘情愿了些-
转眼到了颁金节,宁翘这会入宫跟先前是当真不同的,首先妆扮上就和先前做侍妾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庶福晋也是有品级的。要是真的比较起来,就入关之后,一样的和硕王府中,除了嫡妻和侧福晋外,当然了,那会儿称作王妃与侧妃。
再往下就是格格和侍妾了。
但是庶福晋的等级比格格是要高一些的。
宁翘的衣裳就得换了。头上的首饰钗环,也都可以稍微多一点。
乌喇嬷嬷是在内务府里待过的,这方面她来把关,宁翘本来就生得好,这一打扮,与原先的娇丽明媚里头又透着端庄贵气些,竟是有了庶福晋的气势。
宁翘自己瞧着都是极为满意的。她身上的这件银红的衣裳,针线房也是用了心思的。
这回跟着佟佳氏要同诸位福晋夫人们应酬,要同各位娘娘们请安,各个宫中走动起来,见的人也多,是马虎不得的。
一连十日都是如此,还好先前在宫里过了个正月,有了一点心理准备,想来是能够撑下来的。
佟佳氏和她一样,也是早出晚归的,宁翘有点不放心养云斋那边。
就怕有残余势力浑水摸鱼,伤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或者三阿哥了,也怕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趁着腹中无人自己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这府里,可还有个‘养病’的福晋和一府的蒙古庶福晋呢。要是福晋真的要做些什么,怕是再发现就来不及了。
李氏那边能力有限,怕是也帮不上什么。
佟佳氏心思不正,只怕也不会尽心护着养云斋。况且还有个二阿哥在府里,她只会更着紧她的二阿哥。
宁翘便暗中嘱咐了乌喇嬷嬷,邀月堂里有烟霞烟雨两个,乌喇嬷嬷正好可以暗中看着点府里。
如今养云斋那边的人都是多尔衮选用的,都是内务府可靠的旧人,乌喇嬷嬷这边是有交情在的。
府里也不是全然没有宁翘的人,如此一安排,宁翘也就能放心了。
佟佳氏这回进宫,大格格和大阿哥也是要跟着一起去。
大格格如今跟大阿哥也都长大了,大阿哥也开始正经的启蒙。
宁翘过去给佟佳氏行礼的时候,两个孩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绝对算不上什么善意的目光,大格格的目光中甚至还带些敌意,就连大阿哥的目光中都带了些不屑和轻视。
宁翘刚进府那会儿,这两个孩子还是懵懂的孩童,这一年半过去了,两个孩子这样子是长大了,但瞧他们的态度,似乎是很不待见她啊。
宁翘秉承着自己的原则,也不管佟佳氏是怎么教孩子的,这两个孩子如今住在前院,每个月放假的时候能和佟佳氏见一见。
多尔衮也忙,不可能天天跟孩子在一起,便是考校功课的时候见一见,也是惦记孩子的时候,才会问一问起居,相处的并不是那样多。
不管怎么样,也轮不着宁翘管这两个孩子。
更何况先前几回的事情,都是想把她和多尔衮的几个孩子缠在一起去,她现在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凑上去呢?
也不管孩子们是什么眼神,宁翘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和这两个孩子有什么过多的相处的,等佟佳氏上车后,宁翘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现在是不可能发生给她的马车是狭小的,或者是要和别人共用的了。
这都是按照规格来的。
没入关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什么紫禁城的说法。
宫里便是大内。这里并不是努.尔.哈.赤原先的那个汗宫,而是皇太极从前所居住的四贝勒府给扩建改建而成如今的大内宫殿。
既然是大内,就有规矩。有些和后世的规矩是一样的。
亲王郡王们在外殿议事,身边可以带着人。
但福晋夫人们入后宫去,这身边的人就都要留在外头,宫里头自然是有人伺候的。
宁翘进宫,身边跟着的烟清烟水也是在外头候着的。
一大早天蒙蒙亮就要进宫,宁翘在府里用过早膳的,怕在宫里不方便,早上用的饽饽和一点牛肉汤,到了宫里来,坐着与人说说笑笑的,一会儿就觉得口渴了。
宫里的娘娘们都出身蒙古,都爱那种口味厚重的奶茶,宁翘这里也有,她是真的喝不下去,要是寻常也就罢了,这会儿这个是越喝越渴的。
还好豫亲王府的佟佳氏和她是一个口味,佟佳氏有办法,另叫了清淡些的茶水来,和宁翘两个人去偏殿更衣的时候,两个人偷偷喝了。
这会儿天还早,还在清宁宫皇后这里。
宸妃与庄妃都还不曾过来。
礼王福晋和郑王福晋来的没有那样早,但是豪格的嫡福晋和侧福晋是都到了的。
在皇后跟前,众人还都是收敛的,但即便是这样,这大半年里作为话题人物的中心点,豪格的嫡福晋哈达纳喇氏和博尔济吉特氏还是得到了众人的注目礼。
佟佳氏也不想惹麻烦,正好她们悄悄去喝茶水,回来的时候就没有往前头凑,离那些蒙古福晋们就稍稍远了些。
宁翘往那边瞧,皇后倒是拿捏着气度,温和的同哈达纳喇氏说话,一旁的博尔济吉特氏虽然不屑,但是也好歹没有闹起来,只是不时阴阳怪气的刺哈达纳喇氏几句,在皇后跟前,哈达纳喇氏也并不如何与她计较。
“她们只管闹,肃亲王家的长子都没叫带进宫里来。”佟佳氏悄声道。
宁翘依稀记得豪格家的大阿哥,那孩子还挺腼腆的,生的倒是很好,只是因为是妾室所出,嫡福晋不放在眼里,侧福晋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这两个人斗的跟乌眼鸡似的,自然不会把不是自己的孩子带到宫里来了。
这会儿各家的孩子们都凑到一起玩儿去了。
佟佳氏将她所生的二阿哥也带进宫里来了。
多铎前头的嫡福晋没有生子,他的长子是庶福晋生的,二阿哥就是佟佳氏的,佟佳氏后来又生了个儿子,在府里是三阿哥。
不过多铎后来娶的这个嫡福晋,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已经有孕了。
先头坐在那儿,皇后还含着笑与多铎的嫡福晋说话呢。可见皇后是高兴的。
“听说你们府上的大格格还有大阿哥是一起读书的?”佟佳氏问道。
宁翘悄声道:“是我们主子爷安排的。都一直在前院。”
佟佳氏道:“那就怪不得了。瞧着就和别家的孩子不一样。我们家那几个皮小子,叫我们王爷带着,天天上树下河的疯玩,哪正经好好读书过呢?”
宁翘也发现了。单看还不怎样,但把一群半大孩子放在一起,尤其是这宫中还没有多大,孩子们能玩能去的地方也不多,就是叫奴才们带着在宫里撒欢,这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俨然睿亲王府的大格格和大阿哥因为阿玛的地位是很受欢迎的。
皇太极最重视的便是宸妃的八阿哥,但八阿哥现在还小,还不能出来疯玩疯闹的。
豪格年纪大些,早就开始征战沙场了,这会儿在前头办差,也不会和孩子们一起玩。
中间的两个皇子早夭,再有的皇子年纪都小,出身也不高,自个儿就先怯了,平日里本来跟额娘都不得宠爱喜欢,这身份上还不如多尔衮的孩子了。
愿意和他们一起相处,还真就是看在他们皇子的身份上。
这会儿尚未入关,连多铎家里都不如何重视教育,就可想而知别人家里的情形了。
大人们事多事忙,或者额娘们照顾不到,这半大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皇子都不这样高强度的学习,这就显出来大阿哥和大格格了。连皇后都多问了几句。
宁翘瞧着她们自己府上的佟佳氏,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难得叫她的两个孩子都出了风头,又没有福晋在这里,她怎么能不高兴呢?有人奉承夸奖,她就越发的往前去了。
佟佳氏和宁翘在这里瞧着,心里倒是想,幸而和十四伯府上这个佟佳氏不是同族的,这从前瞧着还挺好的,怎么如今都这样大了,居然还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候呢?
宁翘想,要她说啊,那就是以前被福晋压制以至于压抑的太久了,现在身边的人都奉承着,没人提点着,这不就飘了么。
佟佳氏悄悄和宁翘问:“你们王爷是只管这样安排她的孩子,还是府里的孩子都会一视同仁呢?”
她知道的,睿王府才添了三阿哥,是察哈尔庶福晋生的,听说是生的不大妥当,这孩子似乎也并不得宠。
佟佳氏其实是怕宁翘将来的孩子跟不上侧福晋的孩子。
宁翘对这意思心知肚明,她轻声道:“我们主子爷会一视同仁的。”
多尔衮没有这样说过。但宁翘就是相信,若是她将来有了孩子,多尔衮也会这样对待她的孩子,甚至会更用心。
他对她都是这样的用心,凡事都安排的周到妥帖,又怎么会对她的孩子区别对待呢?
佟佳氏道:“那便好。那我便不替你担这个心了。”
佟佳氏瞧着他们府上皮猴儿似的到处乱跑的小子,低声道:“我们王爷自个儿都不乐意读书,要不是有十四伯耳提面命,怕是早就把这些抛之脑后了。可孩子们还小,可不能这么着,为了将来,我也得请王爷把这事儿办妥了。”
要是不这么着,下一辈的风光,可就全落在睿王府的大格格好大阿哥身上了。
佟佳氏倒不是见不得睿王府好,是这两个孩子是人家府上侧福晋生的。
她这里亲近的是宁翘,当然希望自个儿的人占便宜的。
宁翘这里哪怕现在有孕,那也是拍马都赶不上大格格和大阿哥的,总是相差了几岁。
她有两个小子,她们府上的嫡福晋才有孕,庶福晋的长子自然没有她的孩子受宠,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们豫亲王府也是不能落后的。
权当是为了她们两个的孩子占着位置呢。
这前头阿玛们在努力,要是能瞧见入关的那一天,这群孩子们以后得造化就大了,那天地都在关内,大展拳脚的时候就到了,怎么能不读书呢。
佟佳氏的目光都让宁翘脸红了,她悄声道:“姐姐别看我的肚子啦。我还没怀孕呢。”
佟佳姐姐的目光有如实质,都不用说话,那殷切的目光里写满了催生两个字。
佟佳氏忍不住笑,也悄声道:“你抓点紧。”
宁翘只能笑,这样的事情,她抓的再紧也没用啊。
两个人这里说悄悄话,前头忽然一阵骚动喧哗,就见那热闹的人群忽然跟潮水似的四散奔开,宁翘对这场景都有应激反应了,下意识的就牵着佟佳氏的手站起来,直接往后退,躲的那边远远的。
她是真的怕出事。
结果下一瞬,就看见肃亲王豪格怒气冲冲的提着剑进来了。
“哈达纳喇氏!爷杀了你!”
第54章 偏心
这是后宫,娘娘们福晋夫人们女眷在一起,皇上还没有来,按说豪格也是不应该来的。
所以他这样气势汹汹的闯进来,还提着一把剑,是真的很吓人。
各家的孩子们都还在这里,也亏得皇后这里的侍女反应快,原本就在偏殿那边侍候孩子们的侍女们很快就把孩子们拢在一起,护在身后,然后往偏殿里带。
也亏得豪格不理会这些孩子们,不然的话,这样拿着剑上去冲杀,谁也跑不掉。
都是半大的几岁小孩子,哪怕大格格和大阿哥平日里再聪慧,方才再是成了众人领头的,这会儿见了这阵仗,也都是给吓着了。
他们俩就想起那回自家府里猎鹰猎犬失控的事儿来了,这一下就应激了,脸都吓白了,这就显出别家孩子的心理素质来了,尤其是多铎府上的两个阿哥。
他们成日里被阿玛带着到处玩,见到这样的场面也只是怕了一下,看见多尔衮府上的大格格大阿哥吓白了脸,立刻站出来,护着哥哥姐姐,和侍女们一起保护各家的弟弟妹妹们。
宁翘和佟佳氏也担心孩子们,转头去瞧,孩子们都在偏殿,这保护的是挺好的,可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这么多的人都堵在这里,偏殿出入的地方有限,怕是逃都不好逃出去。
宁翘和佟佳氏就悄悄挪到了偏殿的门口,观察那边的情形,准备随时把孩子们疏散出去。
宁翘看见他们自己府上的佟佳氏因为被人群堵住了,在很靠近皇后的地方站着根本出不来。
她频频张望这边,可到底是鞭长莫及,她无法过来保护她的大格格和大阿哥。
哈达纳喇氏也被豪格给堵住了。
但是豪格这样气势汹汹,哈达纳喇氏怎么可能不怕呢?她就往皇后那边躲。是知道在场的人里头,怕是只有皇后这个身份能护住她,能救她。
虽然豪格与皇后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但是这个时候,哈达纳喇氏也只能找皇后了。
豪格的生母是皇太极的第二任大福晋乌拉那拉氏。
在皇太极继承汗位之前,乌拉那拉氏就已经去世了。
这位乌拉那拉氏论辈分,说起来还是努.尔.哈.赤大福晋阿巴亥的堂姑母,毕竟阿巴亥嫁给努.尔.哈.赤的时候,年纪是很小的。
所以豪格身上也有乌拉部的血脉,真要说起来,他和多尔衮兄弟那也是有亲的。
不过乌拉那拉氏与皇太极的关系并不如何。对于第一第二位两个出身女真旧部的大福晋,皇太极都是并不如何喜爱的。
因此哪怕是登上汗位,哪怕是现如今做了皇帝,提起第一位大福晋,也还是元妃,提起第二位大福晋乌拉那拉氏,也还是继妃的称呼。
在皇太极心中占有重要位置的,始终是蒙古科尔沁的福晋嫔妃。
豪格身为皇长子,想要上进,自然是不愿意总被阿玛想起自己的出身,早年的时候额娘还在,自然与额娘关系好,可等他额娘不在了,等阿玛后宫中出现越来越多的蒙古女人。
他趋利避害,为了好好的向上,为了能够更好的生存下去,他必然是要和自己故去的额娘,还有乌拉旧部划清界限的。
豪格知道,自己若想出头,年长这个优势并不是最关键的因素。他必须紧跟着皇父的脚步,皇父看重什么,他就看重什么,皇父想要个骁勇善战的儿子,他就做个骁勇善战的儿子。
皇父重视蒙古,他就娶个博尔济吉特氏的侧福晋。
皇父不喜欢他的嫡福晋,皇父和他嫡福晋的额娘,也是他的姑母关系恶劣,那豪格自然是要远着她们的。
可哈达旧部还是有些人在的,豪格一度想要休弃他的嫡福晋,总是不能如愿,哈达纳喇氏甚至还跟博尔济吉特氏对着干,整日里闹得府里是不得安宁。
豪格为此,没少受到皇父的训斥和责罚。
豪格是动了杀心的,只是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哈达纳喇氏在府里防的也很严实。
可这一回,是宫中颁金节,府里的大阿哥被丢下不带入宫中。
原本有身孕的庶福晋西林觉罗氏忽然小产了,打下来一个成形的男胎。
豪格心里是很喜爱这个西林觉罗氏的,没想到他就这么一进宫,府里竟出事了,这孩子他期待已久,结果倒是没了。
回府把相关伺候的人都打了板子,问出来是和福晋有关。
哈达纳喇氏把落胎药当成安胎药送来,西林觉罗氏毫不知情,直接就给喝了。
“你谋害爷的子嗣,搅扰的府中不得安宁,与爷的女人一个个都相处的不好,成日里不是妒忌这个就是嫉妒那个,爷不杀了你,难消心头之恨!”
哈达纳喇氏的妒忌之名,还真是跟她额娘一模一样的。当初她额娘就很厌恶豪格取博尔济吉特氏做侧福晋的,还因为皇太极做主把林丹汗以前的一个福晋赐给豪格,而在宴席上当众拂袖而去。
哈达纳喇氏也不无辜,豪格在府里稍微与哪个女人亲近一些,哈达纳喇氏便总是要拈酸吃醋的,动辄打骂身份低些的侍妾也是常有的事。
这夫妻俩积怨之深,简直就跟仇人相见似的。
皇后从旁解劝,哈达纳喇氏却也是个暴烈性子,听见豪格的话,当即气性上了,直接就恼了。
哈达纳喇氏从皇后身侧走出来,顶着脖子道:“你要杀了我?你敢动手吗?”
“西林觉罗氏的胎与我无关!保不齐是你哪个心肝做的,栽赃到我的身上!怎么,你也是想趁着这冤假错案的由头,把我杀了,好给你的心肝腾出嫡福晋的位置?”
博尔济吉特氏在不远处看着,她盯着豪格对准哈达纳喇氏的剑尖,眸底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她走出去,站到豪格身侧,做出一副哀切模样来:“福晋,这时候您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呢?爷失了孩子,正是心痛的时候,您怎么不体贴一二,还反而这样刺伤爷的心?咱们府上谁不知道,您是嫡福晋,谁又能真的敢要您这个位置呢?”
博尔济吉特氏在府中和哈达纳喇氏水火不容,她不出来说话就罢了,她站出来,还站在豪格身侧与哈达纳喇氏这样说话,还说的是这样的话,一下子就叫哈达纳喇氏怒气攻心了。
皇后在旁边听的皱眉,落在博尔济吉特氏身上的目光颇为严厉,可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见哈达纳喇氏直接冲了上去,不知怎的身子一歪,冲向博尔济吉特氏的人就直接冲到了豪格面前。
豪格的剑尖往前一送,眼睁睁的就看见那把剑刺入了哈达纳喇氏的心口。
哈达纳喇氏身上穿的是深色的衣裳,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胸口一片的颜色更深了,随即她软倒在地,目光不可置信的看向豪格。
“豪格!”
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皇太极多尔衮等人看见。
皇太极是皇上,万金之躯不能上前来,自有侍卫在身前护卫。
多尔衮和多铎两个当先过来,多尔衮靠近豪格,把他带离,而哈达纳喇氏身上的剑也不能妄动,自然有人在混乱之中叫了太医来。
偏偏这等忙乱的时候,宸妃和庄妃是不知情的,她们本来没有来,所以也没人顾得上通知她们这里出事了,听说这儿人多热闹,就带着八阿哥九阿哥一块儿来凑凑热闹,正好就看见了这一幕。
宸妃的尖叫,好像是打开了被吓傻了的众福晋夫人们的开关。
在清宁宫杀人,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都被吓到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一下子就将年幼的八阿哥和九阿哥吓哭了。
那头一哭,这边在偏殿的半大孩子们也都吓着了。
他们被护着没看见那一幕,但是听到了些许声音,婴儿的哭声让他们心慌,恐惧和慌乱是会传染的,胆子小年纪小些的孩子们也都哭起来了。
宸妃素来柔弱,看见这一幕并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太大的冲击之下,看见那带血的剑,直接就晕过去了。
皇太极这下就着急了,连忙过去将他的宸妃抱住,大喝一声闭嘴,殿中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宁翘在人群之外,并没有真正看见那一幕。
但是哈达纳喇氏苍白着倒下的面容,她是看的很清楚的。
还有被抬着出去的时候,她身上的那把剑。
哈达纳喇氏奄奄一息人事不省,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活下来的可能。
孩子们被遣送回各个府上了。福晋夫人们本来说让走的,突然又说不让走了,全都待在偏殿里坐着。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都没人有什么心思说笑。
站在前头里头看见了的,个个都白着脸坐在那儿,有的还在无声的抹眼泪,都不敢哭出来。
如宁翘佟佳氏这样站在后头的,都只管静静的坐着。
皇后现在是顾不上她们了。
但听说是上头的意思,不许她们走,也没人硬拦着,但是门口有侍女,做什么都会有人跟着,也没人敢闹什么。
皇上和皇后还有庄妃现在都在宸妃处。
宸妃不知道醒过来没有,八阿哥也不知道如何了,更没有人来告诉他们豪格和哈达纳喇氏的消息。
宁翘想,这要是宸妃或者八阿哥这时候出一点事情,皇太极怕是要疯了吧。
“不让咱们走是为了什么?”佟佳氏几乎是在宁翘耳边说。
这件事和她们没有关系啊。或者说是关系不大。
又不是她们押着肃亲王动手的。
宁翘几乎用气声道:“恐怕是有关系的。”
一开始都说让走了,突然又说不让走,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事情。
豪格动手的那一幕宁翘没有看见。但是前面的人可是不少的。
尽管给他们留了很大的空间,可是殿里还是有很多的人啊。如果前面的人做了些什么,在这样的情形下,造成了豪格的‘误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豪格若不动手,各方矛盾都不会激化的如何。
可肃亲王杀了哈达纳喇氏。这结果带来的影响,无异是巨大的。
哪方受益,哪方得利,哪方受到损伤,几乎是可以望见的。
听了宁翘的话,佟佳氏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
宁翘和佟佳氏坐的地方靠近偏殿后门,就在众人惴惴不安的时候,周得胜从前头进来,在众人的目光跟随之下走到了宁翘身边,给宁翘行礼。
“奴才奉命迎宁主子回府。”
周得胜可是多尔衮身边贴身伺候的人。
他这样对宁翘恭敬,不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叫些人心里犯嘀咕。
要知道亲王身边这样地位的总管太监,便是对着府里的嫡妻福晋,那也是不会轻易喊一声主子的啊。
宁翘看向佟佳氏,佟佳氏用口型说了一声,去吧。
宁翘便起身了。
她们府上的佟佳氏没和宁翘坐在一起,见周得胜来接人,又只奔着宁翘去了,这心里就不满了,连害怕都忘了,直接站起来问道:“周公公,我是否也一同回府去?”
周得胜转身,恭敬道:“侧福晋还需稍坐。奴才奉主子爷的令,主子爷只说迎宁主子回府。想来侧福晋这里还是有别的安排的。”
佟佳氏气得不行,直接问道:“还有什么安排?”
还能有什么安排?
就连这样的时候,主子爷都不肯给她一个体面吗?
她可是睿王府唯一的侧福晋啊。
他们众目睽睽之下对话,周得胜就算知道什么也不敢说呀,何况他知道的也没有那么清楚。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侧福晋这样逼问他已经是很不合规矩了。
周得胜道:“奴才只知道奉命行事。宫里头的安排都是皇上皇后娘娘做主,奴才又怎么会知道呢?”
佟佳氏身边坐着的是礼王次子硕讬贝勒的福晋乌拉那拉氏。这位可也是乌拉部的贝勒的女儿。
她白着一张脸,听见周得胜的话,垂眸深吸一口气,然后就趁人不注意轻轻拉了拉佟佳氏的衣角。
用几乎让人看不见的动作在佟佳氏的掌心写了皇上两个字。
那意思就是,宫里皇上做主,哪轮得到她一个亲王侧福晋说这样的话呢?
佟佳氏是气得上头了,这会儿叫乌拉那拉氏一提醒,立刻醒过神来。
也顾不得什么叫人笑话不笑话的了。便直接坐下来了。
宁翘这才同周得胜一道出去。
还是在宫里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暗中盯着她这里,宁翘纵然心里满是疑问,也没法在这个时候问出来。
周得胜一直将宁翘送出宫去。
宁翘看见了自己来时坐的马车,烟清烟水两个还不知道宫里的事情呢,可见宫门口戒严了,也知道宫里定是有事,这会儿也不敢有个笑模样,就送宁翘上车。
宁翘上去一瞧,竟意外的发现多尔衮在车上。
“主子爷?”她是真的惊讶了。
“爷在。”多尔衮嗯了一声,将宁翘抱在怀里。
有着宽厚胸膛的男人抱住她,那熟悉的气息扑了满怀,宁翘反倒有些懵了。
一直绷着的心软下来,宁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奴才还以为主子爷在肃亲王那里。”
她亲眼看见多尔衮将豪格制住,然后把豪格带走的。
“爷不放心你。特意叫周得胜把你带出来,然后送你先回府。”
多尔衮抱紧了宁翘没有放手,一手抚上她的眼睛和耳朵,“爷看你站的远些,是不是都看见了?别怕。有爷在,不怕啊。”
宁翘也舍不得离开这时候的这个怀抱:“奴才没有都看见。被人挡住了。但是奴才看见肃亲王嫡福晋倒下去了。”
“主子爷,肃亲王福晋,她怎么样了?”
多尔衮轻轻抚着宁翘的眼角,感受到马车的走动,才贴近宁翘的耳朵道:“失血过多。伤重不治。那把剑,正中要害。”
死了?哈达纳喇氏死了?
宁翘听见多尔衮在她耳边又道,“表面上,人人都看见了,是豪格持剑杀了他的嫡福晋。就连皇上也是如此想的。可多铎在带走哈达纳喇氏的时候,发现了她脚底下踩中了几颗琉璃珠。这是女子手串上的物件。是有人自己扯断了串珠落下来,叫哈达纳喇氏滑到了。直接中了豪格的剑尖。”
宁翘恍悟,所以才把人都留下来,是要找这女子手串的主人吧?
宁翘轻声道:“可怎么就能确定这珠子是人为扯断的?又怎么能算的时机恰恰好呢?”
这中间的巧合和契机太多了,怕是很难提前算计好的。
多尔衮道:“多铎找到了那串珠子的细链。是扯断的。而且是情急之下扯断的。断面有些拉扯的痕迹。只是想要找到这串珠子究竟是谁的,不大容易。八月节的时候,皇后娘娘给各府上的福晋夫人们都赏赐过。并未强求谁戴着谁不戴。”
所以说,这是一条人手都有的珠链。而且也没有谁知道谁戴着谁没戴着。要找出来的难度还是挺大的。
要说只是为了哈达纳喇氏,怕是不至于这样大动干戈。
可是豪格和哈达纳喇氏的事情,惊动了宸妃,把宸妃被吓到了,还叫八阿哥和九阿哥嗷嗷大哭,皇太极只怕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多尔衮能把宁翘带出来,纯粹因为皇后存了打压宁翘的心思,哪怕她得了话是个没实封的庶福晋,皇后也以此为借口,没赏赐宁翘珠链。
这倒是让宁翘顺利被多尔衮带出来了。
宁翘抓紧了多尔衮的手:“珠链从皇后娘娘那里出来的,那今日当众扯断这珠链,是不是也是——”
也是想要嫁祸给皇后的意思呢?
这是要针对科尔沁,还是要针对女真旧部?
又或者说,是两边的一场交锋,各有输赢,或者是正在进行中?
多尔衮望着宁翘的眼睛:“据宸妃与庄妃的侍女说,她们本来没有准备这个时辰过来的,但因为有人来说清宁宫里人多热闹,所以才带了八阿哥九阿哥过来。方才再去查,那传话的宫女已经不见了踪迹。”
宁翘听着都惊了,这真是有预谋的。
是故意瞅着这个时辰叫了宸妃庄妃带了八阿哥九阿哥过来,是深知宸妃柔弱,平日里有心理准备或许还好,但当面在清宁宫看见杀人,怕是一时间承受不住的。
多尔衮淡声道:“听说宸妃这些时日,本就睡眠不好,夜里经常惊醒的,深思倦怠,禁不得惊吓。”
宁翘的手指尖都发凉了。
多尔衮心疼了,将那指尖放在掌心里轻轻揉搓:“别怕。与你说这些不是叫你害怕的。是你应当知道,爷也想要你知道。”
“奴才明白。”宁翘都不敢往下问。不敢问宸妃这样是不是给人暗算了。
如果确实是有一个结果,她相信多尔衮是一定会告诉她的,多尔衮没说,就证明还没有查出来。
这些事情证明,有人在对着科尔沁的人下手了。
宁翘就想起宸妃那早夭的八阿哥来了。
八阿哥生来那样健壮,又被看护的很好,若非病亡,就一定是让人给害了。
宁翘不可能直接提醒多尔衮。那话说了,怕不是她自己就要被怀疑上了。
可不说,总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她是从不会主动去害人的。也见不得对小孩子下手的人。
宁翘轻声道:“主子爷,若有了这些事,怕是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就会对宸妃娘娘和八阿哥不利了。”
太多的人都有理由对八阿哥下手了。
多尔衮深深望着宁翘,那样一双清亮明眸,里头的东西干干净净的,什么都藏不住。
多尔衮忽而就笑了:“爷也是这有人之一吗?你觉得爷会不会做这些事情呢?”
他的笑容里没有一丝暖意,凉薄冷酷,却叫宁翘看了觉得难过。
宁翘凝望着多尔衮的眼睛,对他逼视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闪躲。
宁翘说:“主子爷最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奴才从没有这样觉得主子爷会做这样的事情。主子爷要什么,光明正大的去取就是了。主子爷是淋过雨的人,不会再把疾风骤雨落在妇孺身上。”
受过伤害的人,要么也成为施暴者,去加害别人,并且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多尔衮不会这样的。如果他这样做了,他不会把这些事说出来的。
当年的大福晋被逼殉葬,是多尔衮心中永远的痛。
多尔衮想要报仇,不会把心计用在这样的小处。有什么报复方式会比夺了皇太极的江山更为合适的呢?
这样精细的功夫,又在大内宫闱下了这么多的精力,像是女人家的手段。
多尔衮只是突然想到了,拿着话来逗一逗宁翘。可到底也是揣着几分真心实意的。这小丫头巧思聪慧,见事分明,他想知道她心里头是个什么想法。
哪怕知道她忠心耿耿,待他一片赤诚,可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这会儿听到了,多尔衮默然半晌,伸手揉了揉宁翘的头发。
“不枉爷疼你一场。”
宁翘却不乐意了:“这可不是因为这个呢。哪怕奴才只是镶白旗里的普通旗人,就算不是镶白旗的,只是个有良知有知识的普通人,奴才也是会这么想的。主子爷根本不需要做这些多,奴才相信主子爷,不管主子爷疼不疼奴才,奴才都相信主子爷和这件事无关。”
天底下谁人不偏心的?
多尔衮对她,心都偏的没边了。
她也是一样的。此刻抱着她的人是多尔衮,温柔安慰谆谆教导她的人也是多尔衮,撇开那些主子奴才的来说,多尔衮是个不错的人。
对她没得说。
也不论爱情什么的,现在两个人之间怕是也还谈不上什么爱情。就他们之间的感情来说,宁翘愿意相信他。
这是真心换来的结果。是两个人能够一起走下去的前提。
是宁翘能够在这里,在睿王府,在多尔衮身边生活下去的底气和勇气。
第55章 相拥
多尔衮抚了抚宁翘方才被他揉乱的头发,他的小丫头最是爱美了,他得给她整理的好好的,不然一会儿下车了叫奴才们看见就不妥当了。
小丫头的唇是最柔软的,多尔衮都舍不得放开,好一会儿,才慢慢离开她。
瞧着怀里轻轻喘着气的宁翘,多尔衮轻声道:“爷会对你好的。”
不论是什么样的风雨,都会护她周全。
似今日这样的事情,他是舍不得把小丫头放在宫里叫他们盘查的。
宁翘不会有这个珠链,她也犯不着去陷害哈达纳喇氏,没有什么必要参与到豪格和哈达纳喇氏还有博尔济吉特氏的斗争中去。
反而是因为宁翘一直以来的敏感身份,多尔衮怕宁翘被他们牵扯进去,索性将人直接带出来了,不给那些人针对宁翘的机会。
再也是这丫头聪明机警,知道带着多铎府上的佟佳氏远着那些人,不往前头凑热闹,这没了嫌疑,自然是能带回来的。
多铎那边也会把他府上的侧福晋带回来的。
只是他们自己府上的这个佟佳氏。多尔衮倒是想把人一并带出来的,只是她太前头了,没法子带出来,只能等着查完了再回府了。
多尔衮直接将宁翘送到了邀月堂。
陪着她歇了一会儿,多尔衮便要回宫去了。
宫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坐镇调查,他要是不去,怕是做手脚的人就更多了。
奴才们都在外头伺候着,宁翘就悄声问多尔衮:“肃亲王的嫡福晋,真的害了府上庶福晋的身孕么?”
多尔衮道:“这个说法做不得准。这事儿闹出来就是针对哈达纳喇氏的,但他府里人多,也未必就一定是这个结果。具体怎么样,还需要调查清楚了才知道。”
可哈达纳喇氏都已经死了。
宁翘道:“那会有人去查吗?”
多尔衮道:“这事儿皇上交给了爷。爷会查清楚了。”
先前情急之下,是多尔衮上前来带离了豪格。皇长子杀妻,皇长子府中内帷女眷的事情,牵涉到女真旧部和科尔沁的势力,交给谁,怕是都没有这个胆量来查的。
别人也都不合适,只有多尔衮来调查是最为合适的。
多尔衮让宁翘别操心了:“这事儿有爷在,放心吧。”
“今儿个你起得早,这会儿就好好的歇一歇。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明儿也不用早起进宫了,你好好待在府里,等爷回来陪你。”
多尔衮想着,宸妃那边不好,皇上没心思过节,怕是这个颁金节宁翘都不必再进宫了。
多尔衮还要回宫里去,周得胜自然也是跟着一同走的。
宁翘这儿用了午膳,便听烟霞与她说府里的情形。
“大格格大阿哥回来后,就从前院直接去了东院,说是要陪着二阿哥,正院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又是东院主事,因此府里也没有什么人问大阿哥大格格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烟霞道,“大阿哥和大格格进了东院后,院门紧闭,便不再出来了。”
宁翘道:“庶福晋们那里,都没有什么动静吗?”
烟霞道:“都没有什么动静,没有人出来打听什么,都很安静。养云斋那里也很安静,没有什么人出来走动。”
方才多尔衮就已经和宁翘说过了,宫里的消息封锁了,不许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孩子们那里也是特意叮嘱过的。
半大孩子们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知道回来自己不说。
便是不知道的,这身边总会有伺候的人在,身边伺候的人也知道叫孩子们不说的。
宫里封锁了消息,外头还不知道出事了。也没人查问大格格大阿哥还有宁翘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而为什么侧福晋却没有回来。
要么,就是这些蒙古庶福晋们,还有正院的福晋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关心外头的事。
要么就是,庶福晋们或许不知情,但是福晋保不齐知道些什么,但是福晋一如既往的缄默‘养病’,不掺和外头的这些风雨。
宁翘悄悄与烟霞道:“没事儿让人多盯着些正院和几个庶福晋的院子,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若是有什么与外头联络的,打探清楚了便来回我。”
宁翘想,但愿是她多想吧。她总觉得事情还没有完。
若是没有动静,那也就罢了。
外头也听不到宫里的消息,宁翘只让人盯着便是了。
她早上起的太早了,用了午膳后歇了。
本来以为睡不着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宫里劳心劳力的累着了,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与烟霞她们说过了不必叫她,就让她放心大胆的睡,还真没有人来打扰她,宁翘存心补觉,也就这么昏天暗地的继续睡。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是被一个拥抱给惊醒的。
醒过来人还有点懵,看见天都黑透了,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主子爷?”宁翘看见多尔衮,被多尔衮紧紧的抱着,也有点回不过神来。
多尔衮不是在宫里么?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事情查清楚了?
多尔衮抱着人浅浅地笑:“这都什么时辰了?听说你用了午膳就睡了,晚膳都没用?”
瞧见小丫头傻乎乎的点头,多尔衮便笑道,“那就起身吧,睡了这么久,不饿么?起身陪爷用一点。”
他在宫中,连午膳都没顾得上吃。
连膳食单子都懒得点了,直接叫郭喜自由发挥。
宁翘起身洗漱穿衣,因她提前吩咐过,多尔衮对她错过了晚膳有些不满,但好歹没有对丫头们恼怒。
他自个儿也知道宁翘睡眠不足,她渴睡,也就由着纵着她睡饱了。
宁翘这会儿倒是饿了,可她看多尔衮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这都半夜了,没人说不准许多尔衮半夜回来的。可多尔衮一回来就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她是这样才醒过来的。
多尔衮虽然笑着,宁翘却总觉得他有事没说出来。
这大约是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能从对方细枝末节的情绪里感受出来的不对劲。
哪怕对方不说,也会觉得他有心事。
用膳的时候,宁翘也察觉出来了,明明说的是午膳就没吃,可都这会儿了,多尔衮还是没什么胃口,吃的也不多。
好歹哄着他吃了平日饭量七八分的量,也就落筷了。
多尔衮去沐浴,宁翘把小太监叫住了,她自个儿亲自进去侍奉。
“主子爷有心事吧。”
宁翘柔声细语地道,“主子爷从宫里回来什么也没说,还和奴才一般如常用膳说笑,可奴才还是能看出来的,主子爷有心事。”
“这人心里头一旦有了事情,就总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主子爷的心事,不知道是不是能与奴才说一说。奴才人微言轻,也不知道如何替主子爷分担大事,但总是能分担一些的。或者能叫主子爷心里轻松一些。”
“若主子爷不想说,那就当奴才没有问过这个话。奴才只管安安静静的陪着主子爷,让主子爷顺心如意。”
多尔衮把人牵到跟前来:“不要这样说你自己。”
啊?宁翘有点没懂。
多尔衮道:“你在爷身边,不是什么人微言轻。以后不许这样说了。”
宁翘笑着应了一声好:“奴才听主子爷的。”
多尔衮道:“不是不与你说。是说出来怕你害怕。其实一回来,爷就知道瞒不住你,你这样聪慧,一早就能看出来的。”
多尔衮也是心绪波动,回来瞧见宁翘乖乖的睡在那里,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招人喜欢,多尔衮就没忍住抱了上去,心绪起伏大点,用的力气就大了些,就把人给弄醒了。
其实哪怕没有这个拥抱,他也知道小丫头能看出来的。
她的一颗心都在他身上,他如今在她面前也越来越不愿意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想法,自然是能叫她看出来的。
宁翘的手抚在多尔衮的肩头,上头有一点点旧伤,她的指尖轻轻摩挲:“奴才不害怕。奴才现在胆子可大了。”
多尔衮听了忍不住笑,胆子可大了,能有多大呢?可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她哪怕面对宫里嫔妃刁难也丝毫不惧的眼神。
多尔衮握住宁翘的手,在她唇边点了点,才道:“是被你料中了。”
多尔衮的眸光幽若深潭,“八阿哥出事了。”
多尔衮送宁翘回府的时候,八阿哥还没有什么大问题。那时候就是吓哭了。
九阿哥当时也是被吓哭了,但是哄了一会儿后,九阿哥就被哄好了。
和八阿哥的性格不一样,九阿哥要更活泼些,也更皮实些。
这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八阿哥就要矜贵许多了。因为皇太极的看重,还有宸妃对这个唯一的儿子的爱护,八阿哥身边伺候的人都要比九阿哥身边的人多。
稍稍有些不舒服不如意,八阿哥就会哭,有时候还会撕心裂肺的哭,而且这孩子很难哄,几个奶娘都哄不好。
也就是皇太极和宸妃抱着的时候,能哄好些。
可那会儿宸妃不是晕了么?皇太极一心都在最爱的宠妃身上,甚至顾不上八阿哥,当时皇后和庄妃都在,谁也哄不好,皇太极没有办法,只好把八阿哥抱着和宸妃放在一处。
太医来瞧宸妃,也顺带叫瞧了瞧八阿哥。
宸妃醒转后,甚至都顾不上说别的,先抱着八阿哥哄。
“爷回宫的时候,正好是宸妃抱着八阿哥哄的时候,那会儿都在关雎宫中。爷要在皇上跟前说一声再去办差,结果刚进去,就瞧见八阿哥的脸不知何故憋得通红,皇上顾不上爷,一屋子的人都忙着看护八阿哥。”
宁翘听的入神,不由得道:“是窒息了?”
多尔衮道:“也没人掐着他的脖颈。这样贵重的皇子,谁敢不精心伺候?”
“那怎么办?”宁翘道,“太医当时不是在么?”
宁翘话音还未落,多尔衮忽然一下子站起来,水声一片,他就这样直接起身走出来,然后抱住了宁翘,抱得紧紧的。
多尔衮身上还有水迹,宁翘也没有躲,任凭水滴浸透她的衣衫,她也抬手,回抱多尔衮的腰身。
他沉沉的声音在宁翘耳边响起:“太医说,是因为八阿哥哭得太厉害了,眼泪呛进了气管中咳不出来,这么小的孩子,灌药都是灌不进去的,用了大法子,也只能依靠八阿哥自己熬过去。只要他不哭,慢慢的平静下来就可以,但是他一直哭,就会加重,情况就会越来越不好。”
皇太极都已经是皇上了,八阿哥的生母是宫中最受宠的宸妃,还是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可谓是尊荣一身。
却也救不了自己的儿子。
多尔衮是眼看着八阿哥慢慢的咽气的。那种感觉着实是不大好受。
最后小脸都给憋成了紫红色。偏偏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谁来都没用。
宸妃哭的晕死过去,皇后和庄妃也是一脸的怆然。
皇太极心痛的甚至呕了一口血。
多尔衮忙到深夜,才在多铎的催促下,先回府来歇息一会儿。
宫里将八阿哥夭折的消息封锁住了。宫外没有人知道。
多尔衮心情复杂,在回府来看见宁翘的那一刻,那沉静的睡颜,让他的心慢慢浮起来,过去抱住宁翘的那一刻,多尔衮才觉得这口气缓了过来。
宁翘哪怕有这个心理准备,听到这件事也还是唬了一跳。
她轻声说:“单单只是眼泪呛进了气管里,不至于会这样吧。不能呼吸,是不是肺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堵住了?”
“是要细查。”多尔衮道,“若要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是要剖尸的。皇上不会愿意的,宸妃也不会愿意的。但真要是想知道缘由,只能如此。”
宁翘道:“主子爷是怎么想的呢?”
多尔衮道:“眼下事情看似一团乱麻,但要真是下功夫细查,总能查出来的。皇上与宸妃悲痛过度,怕是有许多地方顾及不到。皇后若肯主持大局,想必会有转圜。但对于掌控局势,怕是作用不大的。”
“八阿哥太小了。他这样的年幼,出这样的事情,是意外,但也不全是。”
宁翘咬了咬唇,环在多尔衮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八阿哥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将来长大了,也会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
他活着,会给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带上更大的荣耀和尊荣。他好好的长大,会挡住很多人的去路。
多尔衮道:“哈达纳喇氏去后,豪格的嫡福晋不会空置太久。博尔济吉特氏一定会成为他的嫡福晋的。这年余闹的,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哈达纳喇氏去世后,哈达部最后的一点势力,也不会再跟随豪格。应该会重新回到她额娘的手中。又或者是她阿玛的手中。这两个人相争,哈达旧部也就没有什么力量了。”
“豪格这边,就摆明了是站在了博尔济吉特氏这一边的。”
“他杀了自己的嫡妻,皇上并未降罪,便是降罪了,那也是被迫无奈,皇上心里未必是不高兴的。为了这个,父子俩冰释前嫌,大约会比从前要好。”
“现如今八阿哥也没了,九阿哥不得皇上宠爱,其余的阿哥们更没有余力与他争斗,他还是当之无愧的皇长子肃亲王。”
尽管多尔衮没有明说,但若这是环环相扣的恶毒圈套的话,那么得利与失利就已经在他的这些话中显现出来了。
宁翘想,这里头大概不仅仅只有这几个人在牵扯,今天这些事,真要说后头的人,怕是下场的能有好几方吧。
宁翘感觉多尔衮似乎要把她揉进怀里似的,她前头的衣衫都浸透了。
感觉甚至有点疼,但宁翘不在乎。
宁翘低声说:“皇上爱重宸妃,只得一子八阿哥。八阿哥若是夭折,对于宸妃和皇上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主子爷今日也看见了,说宸妃哭的晕死过去,皇上也呕血了。将来若是宸妃娘娘走不出失子之痛,恐怕是——”
宁翘没往下继续说。
皇太极改元登基做皇帝,将最爱的女人册封为关雎宫宸妃,仅次于皇后之下,那会儿多意气风发啊。
生八阿哥的时候,多志得意满啊。
现在一切都没了。如果他们撑不过去,那就是和历史上的结局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宁翘知道归知道,可现在真正身处其中,想到先前在宫中所见,不过是一日光阴,巨变陡生,什么格局都变了。
由人及己,宁翘心中也戚戚然。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的很对,在这里怀孕生子,将孩子好好的拉扯长大,真的很难。
多尔衮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宁翘。
这丫头,总能说到他的心坎上。
他为何心绪起伏?就是想到了这个。大格格大阿哥二阿哥,三番几次遇到险境,都是遭人陷害的。
他已经为此感到心痛了。
实在难以想象皇上与宸妃的心情。
他如今对小丫头这般上心,就盼着小丫头能有身孕,可若是他和宁氏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怕也是痛彻心扉。
“奴才不怕。”两个人亲密的抱在一起,有什么反应都是躲不过对方的感知的。
宁翘把头靠在多尔衮的肩膀上:“主子爷,奴才不怕。”
难道因为怕了这些阴谋诡计,就不生孩子了吗?
多尔衮道:“爷想要和你的孩子。”
宁翘微微勾起唇角,这是多尔衮第一次明确的表露出来。
她道:“奴才知道。奴才给爷生个小格格吧。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会甜甜的喊主子爷阿玛,会和主子爷讨糖吃。她会好好的长大,不会让主子爷伤心的。”
多尔衮望着宁翘明亮的眼睛:“你的第一个孩子,还是生个阿哥吧。爷护着他长大,他能保护好你。小格格后来生的好。你生了阿哥,爷就进宫,请封你做侧福晋。”
侧福晋?
宁翘真是出乎意料了。
那要是还被宫里压制呢?连个庶福晋都这么难,刚有孕生子,就能有侧福晋了?
她没说话,多尔衮却看出了她的意思。
难得露出些狠厉的神情来,多尔衮道:“爷有办法的。”
宸妃失了八阿哥,皇太极心气大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势力也会受损,他的女人有了身孕,生了孩子,晋位理所应当,这一回,哪怕是皇后出面,也压不住的。
他也会做些安排,到时候女真旧部还有八旗这边,更能为宁氏说话。
这个侧福晋,是非封不可的。
宁翘倒是不敢如何当真。是个承诺,听着便是了。将来如何,还得看她把日子过成什么样的。
这会儿皇太极虽是皇上,上一回是她这边让人家有借口压着,等她真的有孕生子,再把准备工作做足了,倒也确实是压不住的。
毕竟往后,皇太极还要重用多尔衮的。总压着别人,谁会尽心呢?
若生个小阿哥能有助于地位提升,那也是不错的。
可这生男生女啊,也不由得她决定。
这话说给多尔衮听了,多尔衮倒将她直接抱到榻上去了。
大约是因为宫里的事情受了些影响,多尔衮今夜有些凶。
宁翘不想他憋着自己,既借着这事儿宣泄自己,宁翘也配合他,倒是闹了大半个晚上,天都蒙蒙亮了,宁翘才睡过去。
睡前还有些懊恼,不是说回府来休息的么,怎么一下没休息,还这样精神了?她就怕多尔衮睡不够,结果这男人倒是精神得很。
她都顾不上旁的,自己就睡过去了。
多尔衮轻轻抚了抚宁翘露出的一点雪白脖子上的红痕,深深看了一会儿,便撩开床帐轻声下了床榻。
小丫头昨夜累着了,叫她多睡一会儿吧。
多尔衮出来更衣洗漱,出邀月堂,周得胜悄悄跟上来给多尔衮撑伞。
“主子爷,宫里来人请您入宫议事。”
多尔衮嗯了一声,回身望了一眼小丫头睡的屋子。
是他们在一处的时候才落的雨。他夜半回来的时候天还好好的。
这一趟进宫,怕就是要往外头公布消息了。消息出来,又将在盛京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往后可有的忙了,只不知皇上想如何给八阿哥办丧。
第56章 暗芒
等宁翘再起身的时候,宫里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肃亲王豪格清宁宫当众杀妻,降为郡王。嫡福晋哈达纳喇氏厚葬。
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代管府中一切事务。
宁翘听见这个话,心里就明白,博尔济吉特氏是要尽一切努力为她们争取利益的。想必等哈达纳喇氏的丧事完了,再过几个月,博尔济吉特氏就要成为豪格的嫡福晋了。
八阿哥夭折的消息也紧跟着传了出来。
皇太极悲痛伤心,宸妃醒过来后直接就病倒了。
八阿哥的身后事皇太极交给任何人都是不安心的,不得不强撑着身体主持八阿哥的后事。
皇后和庄妃陪在宸妃身边劝解,但一切事务,皇后做不得主,全是皇太极在定夺。
追封八阿哥为和硕高亲王,按和硕亲王礼仪下葬。
八阿哥出生不过七个月,都不满一岁,便被追封为和硕亲王,按照亲王礼仪下葬,还是这样的一个封号。
丧礼之隆重,更是前所未有,比之八阿哥满月时候的热闹,简直是轰轰烈烈了。
宁翘听着外头的消息,全是皇太极一意孤行的为爱子祭礼,都是最高规制,那些反对的声音似乎都微不足道了。
照着这样的情形来看,只怕皇太极心中是真的有想要待八阿哥长大后立八阿哥为太子为继承人的心思的。
在宫中等着检查的福晋夫人们,是在两日后被放出来的。
放出来后,所有人都三缄其口,安安静静的回府,对于宫中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宫中传出来的消息是怎样的,那就是怎样的,并没有多嘴说些什么。
但私底下人家关起门来怎样议论,宫里这会儿也无暇伸手了。
佟佳氏回府后,烟霞与宁翘说东院关起门来,园子伺候的奴才们隐约听见里头有摔碎东西的声音,然后还有女人的哭声。
不确定是不是出自佟佳氏。
但二阿哥的哭声是绝不会认错的。二阿哥总哭,那一道院门肯定是挡不住二阿哥的哭声的。外头总能听见一点。
宁翘只说不必太过在意。佟佳氏这回在宫里吃了一回苦头,不知道有没有长记性。
佟佳氏回府后,关起门来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之后就开了院门照旧理事。
福晋也是真放得下,叫她养病,还真就一点事情都不管了。全都交给佟佳氏去处置。
宁翘冷眼瞧着,佟佳氏办事还是利索的,可福晋留下的人也不是好相与的,面上暗地里,两边的人不知道交锋多少回了。
“李氏如何了?”宁翘这几日关注着宫里,倒是没怎么在意府上,她如今身边的人还算能干,都是有人盯着的,又有了个乌喇嬷嬷,更是井井有条起来了。
烟霞道:“侧福晋回府后不久开了院门,李侍妾去了一回,出来后虽然不明显,但是能瞧得出轻松多了。之后也有消息,府里一应颁金节的小宴供应都停了,小宴是不办了的。就照旧过日子便是了。”
宫里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不会继续过颁金节了。外头都在忙八阿哥的丧事。各个府上的颁金节小宴都停了,宫里这样悲痛,外头肯定是要做个样子的,不然皇上震怒,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是说李氏神色轻松,想必是如此的。这样的日子里,出头挑起府里的差事,这不是什么好的差事,负担还是会很重的。
李氏想必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时候出头怕是要被福晋那边记恨的,还不如低调一点,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旁边的乌喇嬷嬷道:“宁主子,府上侧福晋理事也不会太久的。至多到了元月,年节底下,因着高亲王丧仪,这个年节怕是与往年不同。但科尔沁大妃与科尔沁次妃是一定会来的。”
“到时候福晋就不能再在府里养病的,得出来主持大局,还要进宫去给娘娘们请安。您也是一定会进宫的。主子要心里有预备。”
科尔沁大妃,即皇太极册封的和硕福妃,是皇后的母亲。
科尔沁次妃,即皇太极册封的和硕贤妃,是宸妃与庄妃的母亲。
外头的人都称作科尔沁大妃和次妃,但是宫里娘娘们提起来皇后的生母,皆称作福福晋,而提起宸妃和庄妃的母亲,都是称作小妈妈的。
这两位年年都来,但是今年肯定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宁翘今时不同往日了,必然是不会如从前似的,是个能躲在后头的侍妾了。
哪怕福晋因为科尔沁来人,必须要给她体面叫她出来,福晋领着侧福晋进宫,多尔衮也一定会让宁翘跟着一道进宫的,就同这回颁金节是一样的。
她一样要应付这些人。
宁翘心想,难怪福晋这样沉得住气,就因为有这样的两张王牌在手里。只要科尔沁尊荣一直在,福晋就不怕不能起身的。
“主子,养云斋那边请主子去说话。”烟清说。
乌喇嬷嬷道:“这样的天,外头才落了雨,还湿着,这会儿去了,岂不是着风了?要不缓一缓再去吧。”
养云斋那位也不瞧一瞧,这样的天,怎么还要人跑一趟去说话呢?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这些日子一直都很安静,什么都不打听,只管安安静静的待在屋子里坐月子养儿子。
但据伺候她的人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是有些不安稳的,总是疑神疑鬼的害怕,怕有人要谋害她的儿子。
她坐了个双月,这会儿遇上这样的事情,怕是出了月子,三阿哥两个月了,府里也并不会如何的。
多尔衮那里,现在也是顾不上这个儿子的。
但好歹是他的儿子,他一片爱子之心,是必然不会亏待了他的孩子的。
宁翘知道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这是产后情绪不稳定导致的,也是因着外界的事情一直没告诉她,没和她说什么,所以才让她这样胡思乱想的。
但是现在的局面,需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情绪稳定的养着三阿哥。
更重要的事,有些事情,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得配合着去做才行。
要稳住她,不然她要是失控起来,局面怕是又不妥当了。
“嬷嬷,晾了她这么些时日了,再傲的性子也该磨平了些。”
宁翘缓缓道,“这会儿外头也没有下雨了,在屋里睡了这两日,一直也没有出去走走,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去逛一逛,也不错。”
宁翘想着,也是时候去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说话了。
乌喇嬷嬷不放心,想着到底是入了十月的,这都快要月底了,天儿是越来越冷的,外头有风,就忙着叫烟清拿了披风过来,亲自给宁翘系上。
怕外头落雨不好走,怕宁翘摔了,还一定要跟着宁翘去养云斋。
其实说着这些嬷嬷年纪大了,不过才四十出头,只是伺候的念头久了,尊称一声嬷嬷,等再年纪大了,底下的小丫头们就要叫人家姑姑了。
乌喇嬷嬷要跟着去,她身子骨向来硬朗,宁翘也不拦着。
烟霞烟雨守着邀月堂,宁翘是放心的。
再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宁翘就觉得她胖了一圈,但是人的精神似乎并不是太好。
可在三阿哥面前,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情绪还是维持的不错的,至少没有在孩子面前失态。
两个月的三阿哥已经褪去了刚刚出生时的红彤彤,成了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似乎是不大爱哭,被奶娘抱着给宁翘身边来看的时候,还知道咧着嘴乐一乐。
宁翘没伸手去碰,有了八阿哥的事情后,宁翘就更不会主动去碰别人的孩子了。
只瞧了几眼,见孩子确实照顾的好,就叫奶娘把三阿哥给带下去了。
宁翘笑道:“姐姐坐了一趟月子,倒是养着气色很好了,瞧着也很是恢复了些,三阿哥这孩子长得也好,可见姐姐和姐姐身边的人,都费心了。”
“姐姐这里少有人来,都知道不来打扰姐姐的清静,倒是越发显得姐姐这里跟个世外桃源似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原本也是这样想的。
上次与宁翘谈过后,她知道有些事情需要她来做,可那也是要等到她做完月子之后,坐月子的两个月不问外事,一心只管照顾三阿哥,身边的人都是多尔衮重新给的,侍奉她十分的忠心和尽心。
她心里也知道,这些人听从的是多尔衮的吩咐。但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在乎这些,因为至少多尔衮的人不会害她。
原先那些人倒都是身边贴身伺候的,可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叫人给买通了?
可等她出了月子,事情就有了变化。
“也只是像世外桃源,终归不是世外桃源。”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妹妹看看这封信吧。这是今日刚刚收到的。我看过后,心里便觉得,应当请妹妹过来看一看。”
宁翘接过来看了,是蒙语写的。
也亏得她前些时日天天就看那些连环画,没事儿就瞧一瞧蒙语写的蒙古各部的事迹,满文女真小字的书,宁翘也是看了不少的。
这封信字迹潦草,宁翘还是认得了个大概。
是察哈尔亲王额哲写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
问的是盛京宫中的情形。
宫中豪格在清宁宫杀嫡妻引起大乱,宸妃之子八阿哥夭亡,皇太极大办丧仪的事情,已经传到草原上去了。
额哲来信询问,便是问的这两件事的具体情况。
信中语气很是亲切,仿佛之前的一切威胁与背叛都没有存在过,他与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是好兄妹。
“姐姐是想回信?”
宁翘将信还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这信是如何到姐姐手上的?”
养云斋都是多尔衮安排的人,如果信送到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手中,就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到是谁还在给察哈尔部做事。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这信来的蹊跷。是直接送到门前的,叫我身边的侍女发现的,并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至于回信,我还记着上回妹妹说过的话。他们那样言而无信两面三刀,我是不能如了他们的愿的。我请妹妹过来,便是想同妹妹商量的。”
宁翘想,信能悄无声息的送进来,怕就是这府里还有他们的人。哪怕没有他们的人,或者用银钱收买,总能找到给他们送信的人,纠结这个无益。
福晋和那些个蒙古庶福晋们只是蛰伏,又不是真的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宁翘的注意力还是回到这封信上来。
她看向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眸光幽深:“姐姐想商量些什么?”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想起自己看完这封信后的手脚冰凉心口狂跳,一咬牙,道:“他写这封信来,摆明了就是试探之意,想要知道盛京宫中是否已经为此生乱,尤其是皇上那里,是否因为八阿哥的事情而心神大乱不能理事。”
“我估摸着,他们应当是想趁乱动手了。写这封信过来,便是想要更深的试探一下。”
宁翘道:“姐姐这里有信来,不代表别处就没有的。察哈尔部在盛京的,也不止姐姐一个人。姐姐这里的事,睿王府中发生的事,外头或许不清楚,但福晋养病,还有个庶福晋也被送到庄子上去了,他们的势力被一网打尽,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的。或许这封信是试探,也是麻痹。”
“姐姐回不回信都不重要。但是回信了,姐姐的后果就难料了。落在他们手里,那就是把柄。”
“那我,应当怎么做?”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觉得似乎自己像是没用了。
宁翘轻轻笑了:“不回信。还如先前一样,觉得害怕,疑神疑鬼的,精神和情绪在外头都保持不稳定,叫人知道你害怕就成了。你害怕不安,就是他们想看到的,就证明这盛京不稳。至于旁的事情,主子爷自有安排的,你无需费心。”
宁翘微微垂眸,语意带了点冷,“只要你真正下定决心了。舍得下察哈尔,自然能有你的新天地。若是你还勾勾搭搭的,怕是三阿哥将来,身边的人和事,也就扯不清了。说不准哪一日,你们母子就被拖垮了。”
额哲的信上,似乎十分急于知道宫里的情形。尤其是皇太极的精神和身体状况。
对于伤害宸妃和八阿哥能够重创皇太极这件事,只怕皇太极的敌人们是乐见其成的,甚至会亲自谋划动手。
这里头的可能性太多了,额哲这么着急就写信来问,着实让宁翘怀疑,但没有证据,也就仅仅只是怀疑罢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最开始或许还有些硬气,到了如今,也就真的不剩下多少了。
她一个人是护不住三阿哥的。靠着察哈尔部更不可能护住三阿哥,他们母子性命都会保不住。
她认认真真的望着宁翘,眼中从来盘踞的深不见底的幽暗清明许多,她说:“我都听宁庶福晋的。宁庶福晋说怎么做,我便如何做。”
宁氏身后站着多尔衮,无数次的事情已经证明了,在这个府里,现如今最有体面的女人就是宁氏。
她并不是不能生育,尚未怀孕生子就叫多尔衮这样爱护,那将来若有了身孕,那必然是比佟佳氏还要尊贵的。
她做不到那个最强的人,那就只能先依附那个最强的人了。
若是与宁氏和多尔衮拧着来,只怕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就是她的下场。
她有三阿哥,冒不起这个险的。她可能此生都不会再有孩子了,三阿哥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三阿哥就是她的命。
宁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姐姐安心,三阿哥会平安的。”
只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乱来,多尔衮自然会对三阿哥一视同仁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我知道,宫里出事的时候,妹妹也在宫中。原本是不该打听宫里的事情,可我这刚有了三阿哥,心里实在是担忧。不知高亲王那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府里能悄无声息的送来一封信,她当然相信多尔衮的能力,可一腔慈母之心,实在是太害怕了。
这府上的大格格和大阿哥还有二阿哥,都相继出事过。便是她自己,怀着三阿哥的时候,也出事过,三阿哥出生的时候更是波折重重,她实在是不能放心。
宁翘深深看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一眼:“高亲王有事时,我并不在宫中,也不能与姐姐细说什么。只是请姐姐多想一想,有什么东西能叫小小的婴孩在须臾之间,一刻钟的时间里憋闷至喘不过气来,最后活活的憋死。”
“这孩童跟前的人,食物,事物,一应所有,都是有机可乘有利可图的。总有些不经意的小东西会谋害人的性命。小孩子就更脆弱了,姐姐心里比我明白。这不该打听的事,姐姐就别往外说了。姐姐一心一意的照管好三阿哥,比什么都强。”
宁翘就看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脸色发白,便道,“姐姐也别想太多了。疑神疑鬼太过也不好,姐姐还是要相信主子爷的。”
“姐姐也乏了,就先歇着吧。等姐姐精神好些,我再来和姐姐说话。”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半晌才回神,忙叫侍女送宁翘。
出了养云斋,身边的烟清就想说话,宁翘看了她一眼,烟清就不说话了。
等回了邀月堂,乌喇嬷嬷就打发烟清去捡佛豆,烟清撇撇嘴,委屈的看了宁翘一眼,宁翘含笑不语,烟清只得去了。
宁翘这里便笑道:“还是嬷嬷的法子有效。这丫头的性子快人快语的,倒是该磨炼磨炼了。”
乌喇嬷嬷道:“是主子许奴才插手,不然的话,奴才可不敢指使烟清姑娘呢。”
宁翘笑道:“嬷嬷眼睛毒辣又锋利,是经事多的人,我呢,还年轻,自然需要嬷嬷这一双利眼还有这一颗为着自己人的柔软心。她们几个丫头,从前倒是都露颜色出来,只是往后,咱们要往上走,只能不形于色的好。”
多尔衮许她侧福晋之位,此时没有,将来总会有的。
她自不会自毁根基去得罪多尔衮,两个人能这么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大约以后她的生活应当会比佟佳氏要好上许多。
这往后应付的人事多了,身边的几个大丫头不管私底下性子如何,这面上都是要端得住的,不能在人前叫人看出来心里想什么,她往上走,丫头们自然也要往上走才成。
毕竟这做侧福晋身边的大丫头,那就又不一样了。她身边的这几个,都是聪慧的小姑娘,肯定能懂得她和乌喇嬷嬷的苦心,不会怨怪她们的。
乌喇嬷嬷是真高兴啊,自己跟对了这样的一个好主子。
几个丫头跟前侍奉着,乌喇嬷嬷自己也尚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方才烟清要说的话,怕是都存在跟着听见的人心里头。
乌喇嬷嬷自己越在邀月堂,越觉得宁主子是个极聪慧有章法的人。
能这般得宠,绝不仅仅是凭着这一张脸的。
但要说这张脸,那也是千万人难及的娇美动人了。
乌喇嬷嬷道:“方才主子在察哈尔庶福晋跟前说的那些话,怕是把人吓唬的不行了。奴才瞧着察哈尔庶福晋的脸都白透了。”
宁翘垂眸一笑:“嬷嬷难道以为,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纸糊的么?”
“她可是敢联络旧部想要脱离出去,自己当察哈尔部女首领的人,会害怕这么几句话?”
乌喇嬷嬷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话,吃惊不小。
“主子,这,这可是违逆的大罪啊。”
宁翘道:“是啊,可她就是敢做了。要不是被李家发现了踪迹,只怕现在策反察哈尔的人就是她了。她和她的那个亲哥哥,都是一样的心思。哦,不,她的野心,她想要的东西,怕是比察哈尔亲王还要多,还要深。”
宁翘想起府上庆功宴的时候,来找她谈话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
那个时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是这个心思了。
她要带着察哈尔旧部的人入汉军旗,是为了火器营的火器。等时机成熟后,这些人会和察哈尔旧部的人里应外合,这样反出去,就是一股强大的势力了。
宁翘垂眸,掩盖住眼底的暗芒,“嬷嬷,你们都不明白她的。我明白她,我也懂得她。”
第57章 阿玛
多尔衮与宁翘说过一些事。
一些李氏还有李家没有查出来的事情。或者说是他们查不到的事情。
毕竟李家势力有限,查出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联络察哈尔旧部,却不知他们纠集起来是想要做些什么。
察哈尔早有反心。察哈尔亲王额哲就是有反心的。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也不可能一击成功,再加上需要休养生息,所以一直蛰伏。
但是不朝觐的态度,就表明了额哲的不臣服不甘心。
只是皇太极并没有将察哈尔放在眼里。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被他们送来刺探情报的,也是被他们送来麻痹皇太极等人的。更是被送来拉拢多尔衮的。
可这个棋子明显有她自己的思想和做法,也有她自己的野心。
“她是看不得她哥哥的懦弱,看不得察哈尔旧部的忍气吞声,她是不愿意忍,所以一力要抵抗,却不知自己其实是在冒进。”
宁翘微微一笑,“不过现在好了,她知道自己莽撞了。”
烟雨在旁边听着不解:“察哈尔庶福晋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当女首领呢?”
宁翘看向烟雨:“是臣服别人自由,还是自己当王自由呢?”
“有些事你们不知道,也不方便知道。若是知道了,你们也会和我一样明白她的。”
这是个想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
她甚至想要拥有势力和权力。她可能现在唯一看重的就是她自己的儿子。
不把她吓唬住,难道看着将来她缓过神来自己搞事吗?
乌喇嬷嬷道:“主子的意思是,要让察哈尔庶福晋知道,在府里,必须依附着主子和主子爷,她们母子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宁翘赞许的看了乌喇嬷嬷一眼:“我也不曾强迫她。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要是选不好,害的是她儿子自己的性命。”-
多尔衮这几日都不曾回府,他要调查的事情多,要处置的事情也很多,高亲王的丧仪自有礼部的人盯着,这是多铎在忙着的。
多尔衮调查豪格府上的事情,济尔哈朗调查高亲王的事情,两个人忙的都是眼下乌青睡不好,凑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意见不一也懒得吵架了。
“你等一下与我一同去面见皇上。”济尔哈朗在长久的沉默后说。
“为何与你一起去?”多尔衮道,“你我所查之事又不一致。你自见你的,我自见我的。”
济尔哈朗眸光复杂的看着多尔衮:“八阿哥死因不一般。我怕同皇上说了,皇上支撑不住。你与我在场,也好支应一下。”
多尔衮冷笑道:“你是怕将来皇上想起来,你动过八阿哥的尸身,哪怕是奉命行事,也怕皇上将来记恨你,所以要我同你一起,是吧?”
济尔哈朗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八阿哥的死因吗?”
多尔衮干脆道:“我不想。”
济尔哈朗沉默半晌,才道:“你说对了。我是怕皇上将来想起来心痛,却找不到发作的由头,会将这怒气发到我身上。这死因讲出来,委实会让皇上痛彻心扉。宸妃病倒,皇上勾起旧伤已经是病体支撑,我怕事情说出来,局面会控制不住。”
“当初皇上言明,要豫亲王与我一同查办,你不肯,非要顶掉他,不也是虑到了这一层吗?我于政务上和你有口角,可这样的时候,总觉得你睿亲王才是可靠的。现而今,你不与我去,难道要我请礼亲王与我同去吗?”
堂兄弟两个关起门来说话,也没有外人在,新仇旧怨,逮着什么说什么。
多尔衮为什么看不惯济尔哈朗,为什么要处处和济尔哈朗作对。为什么在济尔哈朗面前不忍气吞声了呢。
一则是看不惯他的为人,软弱可欺,耳根子软得很,这是个人性格,因着性格做出来的许多事,多尔衮都是看不惯的。
这也罢了。
二则,也就是最要紧的,便是皇太极当初和三大贝勒一起逼着大福晋殉死的时候,济尔哈朗也是在现场的。
多尔衮心里记着每一个逼死他额娘的人,怎么可能对济尔哈朗丝毫没有芥蒂呢?政见不合性格不合导致的关系不好,也已经足以掩盖他对济尔哈朗的记恨了。
他和多铎假装忘记了当初的逼母之仇。而他们就好像真的以为他们兄弟把这件事情彻底的淡忘了。
多尔衮看着济尔哈朗:“那你就请礼亲王与你同去。你看礼亲王和你去不去。”
这样的事情,谁去不被记恨?谁会愿意去呢?
济尔哈朗默然道:“我福晋也是八旗旧部的人。”他的府上除了一个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其余的侧福晋庶福晋还有侍妾们,都是出自八旗的。
多尔衮不说话。
只这一句就够了吗?这能代表什么立场呢?这不够。
济尔哈朗道:“若你此次与我一起去了。过后大事上,我退居一射之地。”
多尔衮眸光暗下来:“但凡出征,决策,议事,你都退居一射之地。你尊号若过我之前,你要上本请辞。不能越过我这个睿亲王,你愿意吗?”
济尔哈朗只犹豫一瞬,才道:“好。我答应你。”
多尔衮道:“你向天起誓。”
济尔哈朗毫不犹豫地道:“我济尔哈朗与天盟誓,日后但凡大清之出征、决策、议事等要务,均愿退睿亲王多尔衮一射之地。如有违誓,天谴之不得善终。”
多尔衮深深的看着济尔哈朗。这样的重誓,这样的刁难他都答应了,可见八阿哥的死因该有多震撼。又或者说,他们究竟把八阿哥的尸身动到了何种程度,才叫济尔哈朗发下这样的毒誓,也不惜要他一起同去呢。
多尔衮可不似济尔哈朗,怕什么皇太极的记恨。
他们之间本来就有深仇大恨,如今只是时机未到,说不到这里。
他做的那些事情,他的那些心思,比起这些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济尔哈朗瞧见多尔衮松了口,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年少的时候只是想找一个依靠而已。并不是想要什么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生活。
四哥待他好,能护着他不被人欺负,他就跟着他四哥。他四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渐渐的,他越来越多的参与到他四哥的谋划之中去了。
最后他敬重的四哥成了皇帝,他成了和硕郑亲王。不得不出面顶住这一切的局面。可他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他是最清楚的了。
他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或者说,跟多尔衮多铎兄弟比起来,他的能力压根就不够那么强大的。
现如今,朝中势力纷杂,他要面对的局面难以应付,查到的东西更是让济尔哈朗本来就动摇的内心更加的飘摇不安了。
他一个人顶不住,礼亲王借口年事已高并不如何理事,皇上也不会让礼亲王权重,豪格被降为郡王,他牵头应对多尔衮兄弟根本没有胜算。
要是这时候还搞什么内讧,那岂不是把大清拱手让人了?
他也怕被清算的。多尔衮多铎兄弟还年轻,皇上本来也是年富力强,可这一心扑在宸妃身上的劲头实在是令人害怕。
皇上牵动旧伤憔悴的模样让济尔哈朗深刻的意识到,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怕是不能如他所愿的好好过日子。
不如借此机会以退为进。睿亲王能担起来的,那就让睿亲王担着好了。
他素来就不是人前第一的性子,总还是要跟在一个人身后的。
他忠心皇上,但一路跟着皇上走来的旧人,他实在太清楚他四哥狠辣的手段和性子了。他是真的怕将来因为动八阿哥尸身的事情被报复。
恨之欲其死,爱之欲其生,他四哥这样爱憎分明的性格,他也是会怕的。
宸妃的状况一直都不是很好。有时候病的人糊涂了,还会一叠声的喊着八阿哥,痛惜八阿哥连个名儿都没有人就没了。
八阿哥就是在宸妃眼前,在宸妃怀里咽气的。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实在是巨大的心痛和打击。
目睹这一切的皇太极,自然也是痛彻心扉,甚至不能再回忆当晚的事情。
宸妃已经病倒了,皇太极却不能任由自己倒下。
他除了撑着病体处理政务外,便是在关雎宫陪着宸妃。
只是宸妃时好时坏的,总是不能真正的好起来。
济尔哈朗来的时候,在外头听着宸妃的哭声,这心里就心惊胆战的。
他去看身侧的多尔衮,多尔衮倒是一脸的淡然冷静。
济尔哈朗倒也心里佩服。但又想,听说他府上也有个受宠的庶福晋,他家嫡福晋回去的时候还夸过的,也不知这么个人,是怎么宠爱府里的庶福晋的。
看这冷脸,真是让人想象不到。
两个人被传到内殿。
先前是有事情,这会儿还是要讲些规矩的,宸妃在里头病着,他们进去多有不便,自然是在外头候着的。
皇太极从里头出来时,济尔哈朗瞧着都吓了一跳。
这才两天,怎么又瘦了一圈?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那眼睛里头的血丝密布,瞧着又像是一夜没睡啊。
济尔哈朗不由得担忧道:“皇上还是要保重身体。如今政务之上是少不得皇上做主的。”
这要是撑不下去了,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如今才只是征服了朝.鲜,关内这还没有开始呢。
四哥瞧着是那样的手段性子,怎么偏偏就在宸妃这里用情这样深?
皇太极咳了两声,摆了摆手道:“无妨。”
他看了济尔哈朗一眼,“不是说查到了八阿哥的死因,怎么是你们两个一道来的?”
济尔哈朗道:“兹事体大,臣弟不敢一个人过来面见皇上。还请皇上让睿亲王留下吧。”
皇太极深深看了济尔哈朗一眼,又看了多尔衮一眼,才道:“说吧。”
济尔哈朗这才道:“皇上,八阿哥应当是被不知什么东西的羽毛堵住了气管,因此呼吸困难,最终导致的憋闷。”
济尔哈朗都不敢仔细讲他们是如何在八阿哥的尸身上查找的,直接说的结果。
但是这个结果对于皇太极来说,也是不能细想的,一旦细想,就觉得痛彻心扉。
这该是多细的心思,又该是多歹毒的手段。
那羽毛已经被取出来了。送到了皇太极的跟前,皇太极一看眼圈就红了。
多尔衮远远看了一眼,确实是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细小羽毛,但是若要下功夫做比对,还是可以查出来的。怕是济尔哈朗接下来的差事,就是要继续往下查了。
能在那段时间接近宸妃,接近八阿哥,并且将羽毛送入八阿哥的鼻管中不着痕迹,并且算准了发作的时间,此人大胆心细,而且肯定是两宫之中亲近之人。
皇太极握着那被细心装起来的羽毛,默然流泪半晌,好一会儿才道:“这件事就不要同宸妃说了。回头朕自己寻个时机,朕来和宸妃说。”
那是他和宸妃的儿子,是他寄予厚望也是宸妃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孩子,他不可能将这样的事情真.相瞒着孩子亲生的额娘。
济尔哈朗与多尔衮皆点头称是。
皇太极看着那羽毛,这东西取出来,八阿哥必定是受了不少苦的。皇太极也不敢想,偏偏又止不住的去想。
叫孩子受苦,是他这个汗阿玛无能。
皇太极垂眸,眼底狠色,喉间艰涩:“将八阿哥好好的保护好,照着原样将他收敛好。放到事先预备的棺椁中。他小小孩童,在世上也没过个整岁,就让他在底下好好的享福吧。祭礼就可以开始了。”
从来都是火葬的。可宸妃舍不得孩子就这么没了。皇太极也舍不得。
于是在八阿哥这里破例,直接土葬,叫孩子入土为安,还将原先的奶娘和身边侍奉的三个侍女殉葬,叫她们到底下再去伺候八阿哥。
济尔哈朗重新接过那羽毛的时候,后背都跟着汗湿了。
还查下去。是要翻个底朝天吗?皇上是不找到人誓不罢休了。
可他这边若继续追查,只怕是牵扯的越来越多,到时候可还能全身而退呢?
济尔哈朗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多尔衮。
指望着他来,怎么真的一句话不说?
皇太极没瞧见济尔哈朗的这一眼,只是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问多尔衮:“豪格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多尔衮道:“豪格那些话也不算冤枉了哈达纳喇氏。她确实是动了手脚的。但这里头,也有察哈尔部的手笔。察哈尔的异动,皇上是知情的。这时候弄出这些动静来,挑动豪格府中矛盾致使豪格犯错,惊动皇上和后宫,怕都是他们为了内乱盛京的目的。”
“目的?”皇太极冷笑道,“目的是为了看着咱们乱,他们好反出去吧?”
“是。”多尔衮点了点头,“臣弟还收到消息,他们多方问询宫中情形,想探知皇上的状况,盼着宫里乱起来,他们好趁乱动手。”
皇太极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向多尔衮:“盼着宫中生乱?八阿哥的事情,他们有没有伸手?”
多尔衮想起前儿收到的宁翘的信,眸光一沉,道:“臣弟有查到些线索,证明察哈尔亲王在宫里,在八阿哥的事上,可能有所牵连。但是具体的证据,臣弟还在搜寻。”
他好些时日没有回府了。
小丫头去了养云斋一趟,回来就叫周卫带了一封信给他。
这信是直接通过周得胜送到他手上的,也没叫人知道。
想起小丫头信上的话,可见察哈尔部是按耐不住了。
他这边也正好查到了一些事情,那这样正好,本来也是要反的,就叫察哈尔亲王以为盛京以为宫中确实是为了八阿哥的事情生乱了吧。
察哈尔那边为了在盛京在宫里作祟,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这些也不用瞒着皇太极。
皇太极听了果然大怒:“朕就知道,他们是贼心不死!”
哪怕是当初额哲在多尔衮的劝说下归降,将传国玉玺给交出来了,可他们的心是从不臣服于大清的。否则,怎么从不朝觐呢?
皇太极是一直在容忍。想着怀柔之策,或许能慢慢容纳察哈尔。
可现在看来,怕是不成的。
漠南蒙古都是靠着八旗一点一点打下来,一点一点的联姻才成的。
到了漠北蒙古这里,怕是也得这么干。
皇太极原本就想着的是要如同收拢漠南蒙古一样收拢漠北蒙古,现在察哈尔既然动手了,那他就不客气了。
像是突然找到了目标似的。
皇太极的心里充满了为爱子复仇的热意和兴力。
“过完年节,朕要亲征喀尔喀。如今再加一个察哈尔。朕要将他们看一看,大清是不是真的乱了。大清不是他们能够随意拿捏的。”
亲征喀尔喀的事情是早就定下的。加上察哈尔,是这次临时的事。
皇太极是下定决心了。
济尔哈朗听到这话总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侧福晋是额哲的亲额娘,他是和这位侧福晋关系一般,可是这关系说起来总是叫人不大自在的。
这要是打过去赢了,额哲就是阶下囚,到时候有这层关系,怕是额哲也不会被处死的。可要真的是额哲跟八阿哥的死有关,那只怕额哲的性命就不保了。
济尔哈朗现在庆幸的就是,他没碰过侧福晋叶赫那拉氏,这两年一直在府上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和叶赫那拉氏没有孩子,就没有别的牵扯,这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皇太极沉浸在要为爱子复仇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济尔哈朗的小心思小动作,旁边的多尔衮却没有错过济尔哈朗的小动作和小心思。
他只是并不在意,也觉得这是济尔哈朗该受着的。谁让他是皇太极最为看重的堂弟呢。
皇太极到底是不能承受更多了。
就叫济尔哈朗和多尔衮回府歇着。这些时日查出这些东西已经极好了。
再往下,还需要时间细细的查。
接下来要预备的是亲征随军的事。皇太极心中已有决断,济尔哈朗和多尔衮是不跟着去的,他两个留守盛京。
接下来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皇太极也需要歇一歇,需要缓口气。
他若是和宸妃再这样下去,怕是两个人都要受不住的。
总得先叫宸妃的病先好了,叫她先关注点别的。既然察哈尔这样做,那就让察哈尔来承受这一切的怒火吧。
多尔衮出来后,瞧着济尔哈朗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猜到他是想问察哈尔的事情,或者是有关察哈尔插手八阿哥事的线索。
这都是多尔衮的人查到的,部署了这么久,才有了这些线索,怎么可能轻易与人分享呢?
他借口府中有事,带着周得胜就走了。
等济尔哈朗把话酝酿好,再一瞧,多尔衮早就骑马走远了。
济尔哈朗只得在心里苦笑一声,也翻身上马,对着身边的侍从道:“回府吧。”叶赫那拉氏那边迟早是要问他的,他只能自己想应对之法了。
这趟事,怕是真的抽身不开了。
多尔衮回了府中,刚下马到前院,还没来得及穿过大堂,那边周卫就过来了。
周得胜狠狠瞪了周卫一眼,没瞧见主子爷赶着去邀月堂么?
这一脚还没下马,就吩咐晚膳在邀月堂用。这是心里惦记着邀月堂那一位,都惦记好几天了。
这个周卫钻营的时候倒是会钻营,怎么这时候这臭小子倒是不会看眼色了?
周卫心里也在苦笑啊。
他自然看见了他师傅瞪他的那一眼,也看见了主子爷不耐烦的模样,可是他也没法子啊,小主子们那边的吩咐,他也耽误不起啊。
周卫给多尔衮请安:“主子爷,奴才得大阿哥大格格吩咐,在这儿候着主子爷多时了。大阿哥与大格格说,叫奴才候在这儿,等着主子爷回来,请主子爷一回来就去瞧小主子们。”
“大阿哥与大格格吩咐说,叫奴才一定要等到主子爷的。”
还好是今儿个吩咐的,要是早几日,周卫怕是什么差事也干不成,就只能在这大堂去往后院的必经之路上死等了。
多尔衮眉头一拧:“怎么了?是大格格与大阿哥出事了?”
周卫刚要说话,那边脆生生的一声阿玛,就叫周卫的话给咽回去了。
多尔衮回头一瞧,便是大格格牵着大阿哥站在廊下,在那边望着他笑呢。
周卫悄悄退在一旁,瞧着主子爷往大格格大阿哥那边走去。
他心里啧了一声,瞧瞧,小主子们长大了,也知道护着东院了。
大格格这一声,带着大阿哥这一拦,主子爷不就去不成邀月堂了么?
第58章 高兴
多尔衮走过去,一手牵着一个。
他回来这会儿都是下午了,大格格和大阿哥早就已经用过午膳了。
刚上完骑射课,两个小孩子沐浴更衣完,脸上都是红扑扑的很健康。
外头冷,多尔衮就把两个孩子牵回屋里。
多尔衮问道:“怎么了?怎么叫周卫守着前堂等阿玛呢?”
大阿哥现在年岁大一点,上的课开始系统起来,前头先生教许多,先生还会考问,多尔衮也会在固定的时间考校他的功课。
别家府上的阿哥们都没有这样的课程,也没这样严格的上课时间,唯有他们府上是这样的。
孩子小,自然不懂得多尔衮的苦心。
先前大格格大阿哥去宫里一趟,跟别府上的孩子们一交流,才知道他们的日子比起别家的日子有多么的严苛。
小孩子都是爱玩的,大阿哥面上愿意学东西,可私底下还是到了佟佳氏跟前叫苦,说不想读书了,读书太辛苦。
佟佳氏这方面还是明理的,将大阿哥说了一顿,作为姐姐的大格格也劝了几句话,大阿哥知道事不可转,只好委委屈屈的继续读书了。
可多尔衮总严肃的考校他功课,他见着多尔衮就总有些害怕。
这会儿也是一样的,大格格亲昵扑到多尔衮怀里,大阿哥就只敢在旁边规规矩矩的站着。
大格格道:“我和弟弟都很好。就是我们很想念阿玛。阿玛好些日子没有回府了,就想见一见阿玛。”
多尔衮温声道:“宫中事忙,以后回府了,会尽量多去看看你们的。”
大格格歪着头笑:“阿玛也会多去看看额娘吗?前些日子去给额娘请安,额娘也是很想念阿玛的。”
多尔衮没说话,只是瞧了大格格一眼。
又瞧了大阿哥一眼,大阿哥见他被看,立刻站直了身体,眨眼望着多尔衮,叫了一声阿玛,剩下的话却没说出来。
姐弟俩的眼神互动都让多尔衮看在眼里了。到底孩子还小,不懂得如何遮掩,大格格给大阿哥使的眼色,多尔衮全看见了。
多尔衮道:“等合适的时候,阿玛会去你额娘院中的。”
如今佟佳氏掌着家事,身边的两个孩子都在前院读书,这人就大概是觉得风光了,在宫里那样出头,这要是他同两个孩子一起去了东院,这院里的其他人还要不要活了?
佟佳氏如今变了。多尔衮的心自然也是要跟着变的。
他如今绝舍不得邀月堂。邀月堂里的小丫头那样乖巧懂事,东院要是再风光了,他的小丫头怎么办?
小孩子不懂这些。但现在看来,佟佳氏或许不是不懂,是她太懂了,但是她纵容大格格这样做。
大格格还是一心一意的想着她自己的心思。
她追问多尔衮:“什么时候呢?阿玛如今回府了,不如去额娘那里歇一歇?我们一家人一起在东院用晚膳,就像以前,像我们小时候一样,阿玛觉得好不好?”
多尔衮定定的看向大格格,大格格到底也还是年纪小,被看的有些害怕了,从多尔衮怀里退出来,那怯生生的模样,多尔衮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
多尔衮揉了揉大格格的头:“学了一日了,带着你弟弟回去歇着吧。天儿冷,注意别冻着,要什么都与你们身边伺候的人说。”
多尔衮看向大阿哥,“去吧,带着你姐姐回去。”
大格格与多尔衮对视一眼,被大阿哥牵起手的时候,大格格给多尔衮跪安:“阿玛,女儿回去了。”
大格格失望的眼神,多尔衮不是没看到的。
可是这孩子,什么时候心思这样深了?她学的那些东西,他特地把女儿放在身边教养,怎么还是叫她学会了后宅的那些伎俩?
睿王府的大格格,将来身份尊贵,怎么能只会这些东西呢?
他们年纪还这样小,眼界目光不该只放在这上头的。
多尔衮将周卫喊来。
周卫心里跟擂鼓似的害怕,心想自己今儿这顿板子是躲不掉了。
没成想多尔衮开口问道:“大格格和大阿哥多久去一次东院?”
多尔衮忙着外头的事情,周得胜跟着在外头行走,这就顾不上府里的事情了。
府里没有人照管肯定是不成的。周得胜如今也怕府里再出现先前的情况,对于把周卫提起来照管府里的事情,盯着府里的动静,周得胜如今是没什么二话的。
周卫道:“从前是主子爷定的十日一回。现如今是两三日就会被侧福晋请到东院去。”
以前是多尔衮定的规矩,福晋也盯着不好违背。现在后头都是侧福晋做主,福晋不管,旁人也不掺和,那还不是侧福晋想怎样便怎样么。
他们底下这些伺候的奴才们当然知道这是侧福晋趁着主子爷在外头忙顾不上府里才如此的,可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可没法子跟侧福晋对着干呀。
多尔衮就知道,是佟佳氏趁着他不在府里,就仗着改了规矩。
多尔衮道:“去东院说一声,往后还是一样,大格格和大阿哥十日回一趟东院。”
他想着,等以后二阿哥大了,到了该启蒙的时候,也不能放在佟佳氏的身边,也还是要来前院读书的。
二阿哥的身体弱些,那就课程减少许多,慢慢的养着锻炼着,自然也就好了。要待在佟佳氏身边,怕是一辈子都难成器。
阿济格和多铎府上的几个小子还有丫头,哪儿有管自己阿玛后院里事情的呢?成天就惦记着玩。
他府上的这两个,读书倒是读聪明了,心眼子多得很,人家是读书明理,他们到底管上他的事情了。
这要是不掰过来,将来还得了?
大格格被大阿哥牵着回了屋里。
大格格就开始训弟弟:“先前我教你的话,你怎么不和阿玛说了?”
大阿哥道:“我不敢说。”
大格格道:“那是咱们的阿玛,你有什么不敢说的。若是你说了,今儿说不准阿玛就要同咱们一起去东院陪额娘用晚膳了。”
“额娘在东院虽然有二阿哥陪着,但是额娘也是很孤单的。咱们若是能一起回去了,额娘肯定会很开心的。”
大阿哥还是有点小,他和大格格学的东西差不多,但从多尔衮那里吸收教授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先生对于课程也是有些不一样的教法。
毕竟大阿哥是睿王长子,将来谁也说不准的前途,肯定是不能跟格格似的教书。
大阿哥觉得大格格不对,但是他年纪小一点,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他只能说:“我们如果这样做,可能会给额娘带去麻烦。我觉得阿玛也会不高兴的。”
大格格不以为然道:“能有什么麻烦?你难道不记得以前了?咱们以前在东院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吗?阿玛有空都会陪着我们和额娘的。”
“阿玛为什么会不高兴?”
大格格小声道,“我还没有不高兴呢。弟弟在东院,见阿玛见的更少。阿玛方才见我们,都没有问起弟弟。哪像十五叔府上的几个弟弟,都是十五叔带着他们一起玩儿的。我都有点羡慕,你难道不羡慕吗?”
大阿哥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也很羡慕。”
谁能不羡慕呢?不用读书天天玩的日子多好啊。但是额娘不许他羡慕。
额娘说他是阿玛的长子,不能只惦记着玩-
多尔衮再去邀月堂,心情就不大好。
穿过花园到了邀月堂门前,隔着花园看了一眼对面的东院,有东院的丫头对着邀月堂这边频频张望。
多尔衮再一转头,就闻到了邀月堂里传出来的花香。
他恍惚了一下。
好似邀月堂里四季都有花香萦绕,只要一来这里,一闻到这里的花香,心情似乎就能慢慢的恢复平静。
小丫头那么喜欢花,自己又不会侍弄花草。多尔衮心里想,能让他平静安和下来的,不是这满院子里的花草,是住在这儿的人,是那个永远甜甜笑着的小丫头。
“郭喜的手艺越发的好了。这香酥鸡腿果然是不错啊。”
多尔衮刚走到廊下,就听见里头的说笑声,还有香浓的食物气息。
“我最近是不是好馋呀,总是想吃点东西。奶乎乎的软酪,还有这香酥鸡腿和烤鱼,我就喜欢吃上头这一层酥皮,脆脆的很好吃啊。”
难得的烟火人间气。
多尔衮一进来就瞧见宁翘嘴巴鼓鼓的,可可爱爱的在那里吃东西。
见他来了,满屋的人都跪下请安。宁翘也忙过来请安,还没下去,就被多尔衮牵着扶起来了,顺势抱回了坐处。
“怎么这时候吃起来了?”这时辰不早不晚的,这吃的是哪一餐呢。
多尔衮去瞧,膳食种类还挺丰富的。光是软酪就有好几种。似乎小丫头的来信里也提了几嘴,抱怨说最近都长胖了,都是吃出来的。
他仔细瞧了,胖倒是没胖的。就是瞧着更好看些,那腰身玲珑衬托的别的地方越发的好看了。
“奴才饿了呀。”
宁翘道,“奴才最近总是容易饿。到冬天了就想吃。主子爷见笑了。”
“饿了就吃,这有什么新鲜的。想要什么就去给郭喜说,叫他做了送来。”多尔衮瞧着新鲜有趣,也跟着坐下来吃了一些。
对比宫里愁云惨雾的什么都吃不下的皇上和宸妃,憔悴成那个样子,多尔衮当然愿意看见宁翘这样的鲜活。
“再有月余,科尔沁大妃与次妃就要入盛京了。皇上的意思,是请她们就住在宫中过个年节。”
多尔衮道,“科尔沁亲王也会一同前来。到了年节底下,福晋就要出来理事了。”
宁翘早听乌喇嬷嬷说起此事,倒是并不如何惊讶的。福晋迟早是要出来理事的,不能这么一直‘病着’。
佟佳氏一个人独揽府中大权,怕也是不妥当的。先前的事情,就证明了佟佳氏这个人实在是不能没人压着的。
宁翘笑道:“有爷在,奴才不会受委屈的。”
多尔衮点头,他当然不会让他的小丫头受委屈。
科尔沁这回来的人比上回八阿哥出生做宴的时候还要多。
宁翘猜想,多半是过来给宸妃撑腰的。
八阿哥真是死的惨烈,这么小的孩子,下了这么重的狠手,这是有多恨这个孩子啊。
八阿哥去后,皇太极一心扑在宸妃身上,也不见有谁能越过宸妃去。
庄妃也并没有能取代宸妃在皇太极心目中的位置。九阿哥也没能取代八阿哥在皇太极心目中的地位。甚至因为宸妃与八阿哥的这桩事,九阿哥与庄妃都受到了一定的冷落与忽视。
宸妃这一回病重,到如今病好些,科尔沁的人都来了,怕也是来解劝宸妃的。现而今的局势,宸妃对于科尔沁地位的影响是异常重要的。
他们绝不能轻易的失去宸妃这个宠妃在皇太极身边的地位的。
要说起科尔沁来的人里头,宁翘最为感兴趣的便是那位科尔沁大妃了。
那位被皇太极赐为和硕贤妃的女子,是皇后的额娘。
十二年前皇后的阿玛去世后,按照蒙古有收继婚习俗,这位科尔沁大妃被丈夫的孙子收继,成为孙子的女人。
这个孙子当然不会是科尔沁大妃的直系孙子,必然是别的女人所生的,否则也不能在一起。
令人十分咂舌的是,嫁过去之后,和硕贤妃还给这位索诺木生下了两个儿子。这也就是早年才有这样的关系,这一两年和大清接触更多,慢慢的被同化,就不会有这样混乱的关系了。
毕竟蒙古女人们还是不一样,身份地位高一些的蒙古女人,像科尔沁大妃这样的,身边本来就有一些追随的部众,要娶也是为了继承她们的势力和财产。
这也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为了想要自己成为女首领的原因。她是想自己主宰这一切,而更多的人,是被收继婚之后的丈夫所主宰的。
也因为这样的婚姻习俗,才让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家中适龄的姑娘们那么多。
照着历史的进程来看,这样的婚姻习俗,怕是要到入关之后,才会被慢慢的改变和同化。
宁翘还是很庆幸的,幸而她穿来的是做多尔衮的侍妾,一开始也不太能接受,但比起穿到蒙古部族中去,那只怕要更难过一些了。
察哈尔的事情一出来,也还是在盛京引起了一部分的反响的。
却也并不出人意料。毕竟察哈尔亲王不朝觐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皇太极要亲政喀尔喀和察哈尔,赞成的人是一多半的,备战气氛浓郁,都想着好好的过完这个年节,好好的给八阿哥发送后,就去收拾察哈尔。
漠北蒙古实在是太不安分了。
但如此一来,还在朝中的与察哈尔部有关的人,怕是就要沉寂下来了。
是怕被皇太极和宸妃记恨,也怕被人惦记上拉出来祭旗出头。
别府上安安静静的,他们府上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那就更安静了,要不是时不时听乌喇嬷嬷说几句养云斋的情形,宁翘几乎都忘了那边的存在。
相比起养云斋的安静和努力降低存在感。
沉寂许久的正院因为福晋的复出跟着热闹起来了,福晋既要领着人进宫,要去给科尔沁的人请安问好,府上的事情也不可能不叫福晋沾手的。
佟佳氏原本就太嚣张了,福晋出来,多尔衮的意思是两个人一同处置府中事务,这就叫宁翘看见了久违的两个人的斗法。
她这里如今是轻易动不得的,那两边倒也不动她这里,这府里如今也是势力错综复杂,每日就瞧着福晋和佟佳氏在府里争权夺利的倒也是十分的有趣。
宁翘不管那些,只要针线房,她这里还有养云斋,还有秋雅阁那边安安稳稳的,别的地方不害到她这里来,就瞧着就是了。
今年正月里倒是比去岁更冷些。
宁翘叫多尔衮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许出门,一圈大毛斗篷氅衣都是海棠红的,衬得宁翘的脸红扑扑的跟一朵雪中红梅似的,好看又娇艳。
临出了邀月堂,她还看了一眼门槛上挂着的红灯笼,唇角噙着笑。
昨儿腊月三十,多尔衮在她这里歇的。
昨儿个是她的生辰,多尔衮倒是好费心思的给她扎灯,好好的给她过了个生辰。
去年这时候多尔衮不在京中,还在朝.鲜打仗,这生辰就没过上,今年赶上了,宁翘想起昨夜就笑,昨夜的景好,人更好。
“高兴?”
多尔衮笑着看她,“瞧你一直都在笑。”
“奴才高兴。”宁翘望着多尔衮甜甜一笑,毫不吝啬的展示她的欢喜。
忽而又想起他们是要进宫去的。宸妃失了孩子,今年的年节怕是不能这么高兴的,否则叫人抓住了把柄,又要欺负人了。
她忙收敛。
多尔衮看出来了,握着她的手淡淡笑道:“无事。年节底下不高兴,什么时候高兴去?”
“皇上与宸妃如今都好了。八阿哥的丧仪已经过去了,不能总拘着叫人不高兴的。进了宫里,旁人都高兴,你也能高兴,别怕。”
皇太极有了新的目标和支撑。宸妃也在母亲的陪伴下好起来。
他们面上是好着的,但是将悲伤放在了心底。这个时候的喀尔喀和察哈尔成了他们宣泄的目标。
但他们身上还有责任,总不能把所有人的都耗着拖垮的。因此两个人都必须振作起来。
多尔衮先前进宫就瞧见了,这会儿也是嘱咐宁翘。
皇太极和宸妃先前是不高兴,生怕见着一个人高兴。
现在是借着年节要高兴,就不愿意瞧着别人伤心,他们在努力的让悲伤淡化,但是丧子之痛,怕是经年累月都难以抹去,即使面上看起来已经好了。
可年轻的要向上的大清,禁不起这样的沉溺。
多尔衮牵着宁翘的手出现的时候,福晋和佟佳氏这边都已经预备好了。
宁翘见多尔衮不松手,神色泰然的牵着她往前走,宁翘也没有退缩,任由多尔衮将她牵着走到福晋和佟佳氏的面前。
福晋和佟佳氏的目光都落在他们相牵的手上。
宁翘甜甜一笑,趁着多尔衮去牵马的时候给福晋和佟佳氏请安。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同时瞧见过附近和佟佳氏两个一起要吃人的目光了。
就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还有点暗爽。
福晋还想多说几句话,多尔衮道:“不早了。走吧。进宫去。”
福晋只得不再开口,就看了宁翘一眼,当先往马车上去了。
哪怕几个月不见,宁氏还是这样讨厌。
佟佳氏身边照旧还是跟着大格格和大阿哥。
大格格也盯着她阿玛和宁翘方才相牵的手,这会儿又看向宁翘身上海棠红的氅衣。
邀月堂的宁氏昨夜过生辰,她是知道的。
昨儿个她和大阿哥就在东院陪着额娘。
他们母子几个在一起,没等到说有合适的时候会来的阿玛,却瞧见了灯火通明扎满了花灯的邀月堂。
那个没有实封的宁庶福晋过生辰,阿玛去陪着她了。
阿玛明明都很少在额娘过生辰的时候陪过额娘的。
奶娘都说,宁庶福晋是睿王府中最得宠的人了,甚至还有人背地里说,比她额娘当年还要得宠些。
大格格不服。
凭什么呢?她额娘有他们几个孩子,宁氏有什么?
“阿玛,我想同阿玛一起骑马。”大格格从佟佳氏身边走到多尔衮身边,仰着头去瞧马上的多尔衮。
佟佳氏原本要带着两个孩子上车的,就剩他们几个了,上了车,就好一同出发。
结果大格格这一出声,多尔衮垂眸看下来不说,福晋那边都把车帘给挑起来了。
宁翘的车就在佟佳氏的车后头,听见动静,她也把车帘挑起来往多尔衮那边看。
大格格犹嫌不足,还把大阿哥牵过来,与多尔衮说:“阿玛,我和弟弟身量都还小,阿玛的马是军马,高大威猛,可以一同带着我们的。我们一起骑马去宫中,好不好?”
“十五叔家里的几个弟弟,都被十五叔带着骑过马的。”
大阿哥本来还有点怕的,一听这个话,这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多尔衮。
宁翘瞧见多尔衮翻身下马,伸手揉了揉大格格和大阿哥的脑袋。
她也不知怎的,透着这情景,就想起进府那会儿,佟佳氏和福晋几次三番的用孩子还有庶福晋们把她隔绝在多尔衮身边之外。
现在,佟佳氏和福晋都没动,倒是那会儿还小的孩子长大了,自己学会了找多尔衮撒娇。
她从来都想要在多尔衮心里占据最重要的位置。
希望无论有任何事情,多尔衮都能够把她放在最优先的级别。
因为这样的私心,哪怕是就看见佟佳氏的孩子靠近多尔衮,她都是不高兴的。
对上多尔衮望过来的目光那一刻,宁翘把帘子放下来了。
算啦,何必让自己不高兴呢?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么?至少现在的偏爱,是这府里独一份的。
她要牢牢的握住这独一份。
第59章 冰戏
车帘放下来的前一瞬,多尔衮看见了宁翘的眼神。
他许久没瞧见过小丫头这样的眼神了。
让他很容易就想起了小丫头去年被福晋和佟佳氏联手排挤在人群之外的那些时刻。
那是会让他心疼的时候。
就方才小丫头幽幽望过来的眼神,也挺让人心疼的。
是想着她还没有孩子,还是连小孩子的醋也吃呢?
多尔衮觉得,自己若是应了大格格和大阿哥的话,怕是小丫头会伤心的。
以他对小丫头的了解,她是肯定会伤心的。
偏偏他就舍不得叫她伤心。本来这心就是偏着的,现在更是偏着的了。
往年都坐马车坐的好好的,怎么今年偏要一起闹着要骑马?
谁家格格阿哥进宫的时候不是老老实实坐车的?
多铎也没把儿子抱在马上带着一起进宫啊。
大格格不知是怎么回事。这都第二回了。
多尔衮收回视线,隐晦的看了佟佳氏一眼,见佟佳氏毫无所觉,竟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心里就越发的不满了。
多尔衮一手一个把大格格和大阿哥牵着走回佟佳氏的身边,将他们送上车。
多尔衮说:“外头冷,一块儿骑马回头着凉了怎么办?你们就乖乖待在车上。别胡闹。等从宫中回来了,过了年节,阿玛闲下来,带你们去马场上玩。”
大格格是不满意的,也是不高兴的,可看她阿玛的神色,她就不能将这份不满意表现的太明显,因此只是微微红着眼睛望着多尔衮。
大阿哥却没有那么多的心眼,一开始听说不行还挺失望的,后来听说还可以去马场上玩,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
“真的吗?阿玛?”
在得到多尔衮肯定的回答后,大阿哥的目光亮亮的,“那可以将十五叔府上的大阿哥二阿哥一起带上吗?”
多尔衮点头:“阿玛答应你。”
这一下,大阿哥就彻底的高兴起来了。他倒是喜欢和多铎府上的大阿哥二阿哥玩。
福晋先上了车,撩开车帘看见了这一幕,谁也没往她那边看,但福晋一直在看着他们。
福晋在前头,视野好,几个人之间的动静福晋都瞧见了,但福晋什么都没有说,等马车启程,福晋放下车帘后,身边陪着的英巧望着福晋,福晋也没有说话。
福晋心里想,大格格大阿哥一年年大了,不知道瞧着佟佳氏一日一日不如从前,会是什么个心思和光景呢?大格格这个样子,怕是身边的人没少挑唆吧?
多尔衮走后,车内,大格格不满的看着大阿哥,觉得他太好满足了,大阿哥却不管那些,只管一心一意的期盼着年节后能有机会和阿玛还有十五叔家的哥哥弟弟们一起玩。
佟佳氏看着自己的女儿:“你阿玛答应你们姐弟去马场上玩,还要带着豫亲王府的阿哥格格们,你怎么不高兴呢?”
大格格道:“额娘,是不是如果宁庶福晋有了孩子之后,阿玛就不疼我和弟弟了?”
她刚才可是看到了的。阿玛在和他们说话之前,看过宁庶福晋那边的马车。
佟佳氏听着这话心酸,可大格格和大阿哥太小了,有些事情他们年纪小也不是很明白,这一年多都不在她的身边,如今又只能十日见一回了,佟佳氏不敢拿孩子冒险了。
有些话也不敢再在大格格面前说了。
生怕多尔衮叫她更久不许见孩子了。
佟佳氏忍着泪意道:“大格格要记住,你是你阿玛的长女,你弟弟是你阿玛的长子。不论这府里再有更多的孩子,也不可能越过你们去。你阿玛肯定是疼爱你们的,不要想着他以后不疼你们了。”
这话大格格和大阿哥都听的很多了。
大格格道:“额娘说的我都知道。我就是心疼二弟见阿玛太少了。”
佟佳氏道:“二阿哥现在还小嘛。等他再大些就好了。”
“你看养云斋的三阿哥,见你阿玛不是更少,甚至都没怎么见过你阿玛,是不是?”
大格格不屑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我们是额娘的孩子,三阿哥只是庶福晋的孩子。奶娘和我说,察哈尔庶福晋是犯了大错的,以后三阿哥的出身也就这样了。比不上咱们的。”
佟佳氏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格格忙不说了。
这是在马车上,也是在外头。这样的话在东院说说也就罢了。
万不能拿到外头去说的。
佟佳氏悄悄撩起车帘往外看,外头一切如常,因有些行人声响,且又遇到了几家府上的马车一同走,她和大格格的话就没传到外头去,就没被人听见。
宁翘身边这回跟着侍奉的是烟清烟水,走了一会儿后,烟清悄悄的将车帘撩起来往外头看,只瞧了一眼,就把车帘给放下来了。
她小声道:“主子,主子爷那里并没有带着大格格与大阿哥骑马。”
宁翘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但确实也是因此而心情好了些。
到了宫门口,各个马车停下,宁翘扶着烟清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正瞧见那边多尔衮已经下马了。
她在最后头,走过去的时候,福晋和佟佳氏已经到了多尔衮的身边,大格格和大阿哥都笑着同多尔衮撒娇说话。
她过去的时候,多尔衮瞧见了,抬眸望着她笑:“一路可好?”
宁翘也笑:“多谢主子爷惦记。奴才一切安好。”
她可不管旁人如何眼光,多尔衮眼里有她,要和她说话,难道她还要自己退避三舍么?
宁翘顺势站到了多尔衮的身边。除非福晋和佟佳氏手拉着手把多尔衮围起来,否则还真是没法拦住她的。
盛京这会儿是最冷的时候,几乎是天天下雪的,哪怕这会儿没有落雪,那路边上也都是雪堆,没人清扫的地方,都是十分的雪厚。
宫道上洒了些融雪的药粉,也有宫人侍候着不让结冰,不然这路上就更难走了。
进宫后,多尔衮就和她们分开了。多尔衮要去皇太极那边,去崇政殿。
宁翘她们是直接去的清宁宫。因为时间有些紧凑,也来不及说什么,但多尔衮还是深深的看了宁翘一眼,宁翘冲着他甜甜一笑,那意思是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福晋走在最前头,佟佳氏跟在后头,牵着大格格和大阿哥。
宁翘稍微后一点,再往里走一点,就遇上了各府上的人,这一下子汇聚在一起,人就多起来了。
宁翘就瞧见福晋面上的神情一下子鲜活起来,对着人笑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是沉寂小半年的。
佟佳氏也端着笑,很快就有别府上小阿哥小格格过来找大格格和大阿哥一块儿拉着手走,看得出来大格格和大阿哥在宫里的人缘还挺好的。
经过上回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小孩子们的友谊似乎也像是经受到了考验似的,变得有了那么几分患难与共的意思。
宁翘瞧见了,已经成了豪格嫡福晋的博尔济吉特氏将豪格的长子带到宫里来了。
一开始还没人敢亲近他们,后来还是多铎的嫡福晋过去说了几句话,又因着快到清宁宫了,这才有人与他们说说笑笑起来。
有两个郡王家的小阿哥,主动与豪格家的大阿哥说话。
又片刻,多铎府上的佟佳氏来了,又有郑王府上的嫡福晋,还有八旗和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都来了,都与宁翘问好说笑。
宁翘要应付人,要和她们说话,就顾不上再看旁人如何了。
要不说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基因好呢。
这一殿的人里头,八旗的福晋夫人们坐在地下,上头高坐的都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人。
皇后与宸妃庄妃,另两宫嫔妃的身份,与麟趾宫贵妃和衍庆宫淑妃同坐的,是科尔沁大妃及科尔沁次妃。
宁翘这倒是头一回见。
也难怪宸妃生的好了。宸妃与庄妃的生母科尔沁次妃也当真是极好的颜色。
皇后生的温柔端庄,而科尔沁大妃的容貌竟比皇后艳丽夺目,宁翘忍不住在心里八卦感叹,难怪科尔沁大妃年过五十了,收继婚给了索诺木后,还能给他生孩子。
宁翘进宫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如今倒是很自在了些。
在座的见了这么多回,自然也都是认识的了,又有佟佳氏在身边陪着,宁翘是一点儿都不紧张的。
两个人坐的不算靠前,就一块儿抱着手炉说悄悄话。
一会儿就看见庄妃身边的苏麻喇进来,还牵着个容貌姣好的小姑娘,小姑娘做的是蒙古格格的打扮。
宁翘看着眼生,身边的佟佳氏立刻小声道:“这就是索诺木台吉的小女儿,皇后娘娘的幼妹。”
宁翘心里哦了一声,就是当初她们想送到府里给多尔衮做侧福晋的那个小姑娘。
当初那小姑娘年纪小才十三岁,现在两年过去了,都十五了,看着是长大了。
宁翘瞧着她身上掐着腰身的蒙古长袍,宁翘想,把这小姑娘给带来了,科尔沁这两位福晋的心思不简单啊。
这是还想往多尔衮身边送么?
宁翘小声道:“宫里这两年,也还没有进过年轻的嫔妃呢。”
她没往下说,佟佳氏却忍不住失笑,望着宁翘道:“你啊,你可真是促狭。”
促狭么?宁翘想,她这是自保。
如今宫中皇太极一心扑在宸妃身上,那样至死不渝的深情,谁都是瞧见了的。可要是宫里也有新人进来呢?
皇后的幼妹,生的娇俏可爱,比之宸妃自然是经历极少的,一派天真可爱,难道就不吸引皇太极?皇太极就不想换个地方轻松轻松?
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总想着霸占别人的后院,不如也该叫她们尝尝自己后院失火的滋味呢。
佟佳氏几乎是用气声在宁翘耳边道:“皇上未必喜欢年纪小的。你的盘算,还不知成不成呢。”
宸妃得宠这么些年了,也不是没人试过。但就是不成。
皇上还真就是未必喜欢年纪小的。
如济尔哈朗就放着送来的林丹汗侧福晋不动。偏皇太极这里就能跟麟趾宫贵妃生个儿子。
庄妃还是先进宫的,年纪小小的就来了,也是不得皇太极的宠爱,宸妃几乎是二十多来的宫中,前头经历那么多,偏偏就叫皇太极一眼就看上了。
这个小博尔济吉特氏,应当确实不和皇太极的心意。
宁翘瞧着那小姑娘明眸善睐的模样,心里头有点不爽,好像这小姑娘的模样,真的会是多尔衮喜欢的样子。
难得来一个生人,出身还是这样的尊贵,又叫科尔沁大妃养的能说会道的,天真可爱的模样令人瞧着喜欢,一时成为众人的焦点,个个都爱逗着她说话。
宸妃是缓过来了,精气神瞧着终归还是没有之前的好。
她今日精心装扮过,看起来还是宠冠后宫的模样,可眼底的疲惫总是逃不过人的。
尤其是这冬日里,精神头总觉得短些。
虽则庄妃没有将九阿哥带过来刺激她。
可是各府的孩子们都在偏殿在外头玩耍,小孩子纯真的笑声总是容易让她想起八阿哥。她会想,八阿哥要是要活着,这会儿都快一岁了,那该有多可爱啊。
可她又不能想,一想就会伤心,一伤心就觉得心口疼,这样好的日子,还是莫叫皇上忧心了。
她是答应过皇上要好起来的。
宸妃的目光落在小博尔济吉特氏的身上。福福晋心里的盘算,她清楚得很。
这孩子断不可能得到皇上的喜欢。若是将她嫁出去,想来想去,还是睿亲王府上是最好的选择。堂妹实在是不顶用了,小博尔济吉特氏过去,总还是好的,能帮衬一下堂妹。
郑亲王的嫡福晋是女真旧部的,小博尔济吉特氏过去怕讨不着什么好,且瞧着还是睿亲王的前途更好些,毕竟是皇上的亲兄弟。若是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也是睿王与博尔济吉特氏的血脉。
宸妃的目光落在人群中,慢慢的定在宁翘身上。
这个宁氏生的太好了,可入府将有三年了,至今没有生育,再如何得宠也有限。小博尔济吉特氏和她几乎是一个路数的,天真可爱,身段如今也长出来了,睿王见了肯定会喜欢的。
睿王府上如今博尔济吉特氏式微,蒙古庶福晋们没有一个有用的。察哈尔庶福晋更是无用,三阿哥几乎是个废棋。
总不能叫八旗叫女真旧部占优势的。
总要送进去一个的,还是送个自家人好。
小博尔济吉特氏虽然年轻,但有她在,有姑母在,不论遇到什么,都会有法子解决的。
宸妃厌恶地想,等小博尔济吉特氏入府了,宁氏这满是风韵的模样也就见不着了。
想到此处,宸妃道:“前儿本宫才与皇上说起,说今岁年节底下正好无事,人又都是齐全的,前阵子天天下雪,太子河也给冻上了。咱们玩一玩踢行头和跑冰。皇上就应下了。”
“左右你们无事,一会儿用了午膳,都去太子河上玩一玩吧。”
宸妃一行说着,一行与皇后商议说笑,又叫人去崇政殿与皇太极说一声。
宸妃这样有兴致,皇太极那边自然是应了的。
佟佳氏一眼看穿宸妃的意图,跟宁翘咬耳朵:“一会儿先是王爷郡王贝勒们踢行头,之后是福晋夫人们跑冰,各自都是看着的,这不就是想让小博尔济吉特氏在十四伯跟前露脸么?”
“一会儿你可要利索些,不许输给了她。”
八旗的姑娘们,那也是从小玩到大的。骑马狩猎,跟冰上嬉戏一样,都是不会逊色于草原上的部族的。
甚至因为先祖居住地的原因,又因为他们从前是渔猎为生的,他们实际上应该更为擅长这种冰上的嬉戏。
宁翘见没人注意她们,就跟佟佳氏咬着耳朵笑道:“不就是出风头么?姐姐瞧着吧,一会儿她的风头绝盖不过我的。”
佟佳氏当然希望宁翘好好的,于情于理都是这样想的、
一听见宁翘这样讲,佟佳氏就更期待了。
早先宁翘赢过蒙古科尔沁一回,她还一直记着宁翘马上的英姿呢,这回跑冰,还不知道是怎么绝美的飒爽模样了。
用过午膳后,太子河那边的奴才们就来报说,一切都已经预备好了,请皇上娘娘王爷郡王贝勒福晋夫人们同去。
看似是宸妃的突发奇想,其实早就预备多日了,只需要将东西放好,就只管等着人过去了。
皇太极也乐意如此放松放松。若然一直紧绷着,怕是对宸妃的精神也不好。
他当然知道宸妃她们想要小博尔济吉特氏入睿王府的打算,他也想促成此事,所以和宸妃的心思一拍即合,就有了这一场冰上嬉戏。
宁翘是第一次看多尔衮冰上踢行头。
踢行头其实就是跟足球是差不多的运动类型。但是是在冰上进行的。
行头是用猪皮或者熊皮缝制的。赛制都和足球是差不多的。
王爷郡王贝勒们各自一队,带着自己府上的家丁,身上穿着八旗棉甲,叫上穿着杌靴,争抢着踢行头。
最后将行头踢入界线内的为胜者。
冰上其实也还是很滑溜的,稍不注意就能摔跤。
这总有人被绊着摔跤,要么就是自己摔了个狗啃冰,围着一圈人都被逗的哄堂大笑,皇太极也哈哈大笑,就是以此取乐的。
多尔衮身上穿着的是镶白旗的棉甲,宁翘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的身影,那如同雄鹰般矫健的身姿满场奔跑,但是从没有摔倒过。
宁翘看着镶白旗这一队遥遥领先,几乎比赛还未完,就能确定多尔衮肯定是最后的胜者了。
但就怕会有个万一。因此也不知怎么的,宁翘不知不觉的揪着心,总怕有人会超过多尔衮的比分。
瞧着宁翘紧张的模样,佟佳氏在旁边轻轻笑了笑,然后轻声在她耳边道:“理智上,咱们可都是想着十四伯赢的。可是感情上啊,我还是想着我们家王爷能赢。”
宁翘看了佟佳氏一眼,嗔道:“姐姐和我立场不同,当然是想着十五叔赢嘛。”
佟佳氏笑起来:“你啊,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十四伯赢了之后,皇上顺势下旨赐婚,那可就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转圜余地了。”
赐婚,也是对胜者的一种赏赐。
当众赐婚,就不可能再有上一次能够回旋转圜的余地了。
宁翘浅浅笑道:“皇上赐婚,不可以抗旨不遵的。这个连我都知道,我们主子爷心里自然更明白。”
佟佳氏轻声道:“我啊,是怕你和十四伯犯糊涂。”
宁翘轻轻一笑,转眸看向场内,找到多尔衮的身影后,她道:“我们主子爷是最不会犯糊涂的。我也不会犯糊涂的,姐姐放心。”
她上哪儿犯糊涂去?难道还能真的抗旨不遵吗?
小博尔济吉特氏也不是洪水猛兽,她要入府就入府好了。
有本事入府是一回事,有本事得宠,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瞧着佟佳氏似乎还有些担心,宁翘便悄声道:“她姐姐还是姐姐府上的嫡福晋呢,入府这么些时候了,姐姐的日子不还是滋润着么?姐姐就是我的榜样,我只管争取把我的日子过成姐姐这样的好日子。至于府里又要添了谁,我管不了,就只管和我们主子爷把日子过好就成了。”
佟佳氏这番才放心,她低声道:“我们府上那一位,倒也是沉得住气的。进府这么些时候了,也不和谁有什么,也不像宫里这几位这个模样,倒是只管安静过好自己的日子。她守规矩,我们王爷倒是待她也和善。”
真要是比起来,比前一位博尔济吉特氏那是好了许多的。
可单单这么看着,就不知道这个小博尔济吉特氏是个什么性子了。
佟佳氏道,“妹妹如今也不是不能生,只管肚子争气些,将来什么样的日子没有呢。指定是比我还要好些的。”
这里小话音还没落呢,那头一锤定音,比赛结束了。
多尔衮为最终的胜者。
说着是不犯糊涂的,宁翘拢在袖子里的手却忍不住攥紧了怀里抱着的手炉。
第60章 有孕
皇太极含笑道:“好啊。朕就知道又是多尔衮获胜。”
“今年人多,这人来的齐整些,但朕还是觉得你能拔得头筹,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多尔衮的身上。
他们几支队伍还站在冰河上,但胜者自然昂首挺胸,多尔衮英姿飒爽的模样落在男人们眼中,多种滋味各有不同。
到了女眷们这里,福晋夫人们的神色就很值得玩味了,有许多人,都在望着小博尔济吉特氏的方向。
这会儿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格,哪怕是未婚的小姑娘,也并不是非要在闺阁里头躲着不见人的。
甚至这会儿还没有入关,皇太极和嫔妃们,还有福晋夫人们,贝勒王爷大臣们,其实都能坐在一起取乐,规矩上没有那么的严苛。
小博尔济吉特氏这会儿就是坐在科尔沁大妃身边的。而科尔沁大妃,是随同皇后坐着的。
王爷郡王贝勒里头,勋贵大臣里头,想和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攀亲的比比皆是。
只可惜看这个架势,小博尔济吉特氏怕就是看准了睿亲王的,与他们是没什么干系的了。
皇上这话,怕是就等着睿亲王开口,只要睿亲王开口求娶,这小博尔济吉特氏必定是入府做侧福晋的了。
多尔衮笑道:“皇兄说笑了。一场冰戏,为的是大家聚在一起活动活动筋骨,臣弟只愿皇兄安康,愿大清富强,并没有想向皇兄索要些什么。”
皇太极道:“你如今倒是跟朕客气了。”
多铎在旁边笑道:“哥哥是什么都有了,又得皇上信重,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不然皇上垂怜垂怜臣弟这个第二吧,臣弟可比十四哥俗气多了,臣弟府上又要添两个小娃娃,皇上赏赐些金银之物给臣弟,臣弟可不挑的。”
皇太极指着多铎笑骂道:“嘴上说着不挑,还向朕讨要些金银之物,怎么,不是金银,你就不要了?”
“你堂堂和硕亲王,还小娃娃还养不起了?”
多铎嬉皮笑脸的道:“让皇上见笑啦。臣弟府上人多,这人多起来,金银之物就是怎么也不嫌多的。臣弟就怕养不起那么多的人呢。”
皇太极道:“你兄长府上人也不少,他怎么就养的好好的?朕看,再添几个,你十四哥也是养得起的。”
多铎笑道:“那臣弟可管不着。臣弟只管臣弟自己的。臣弟是把这张脸不要了,找皇上讨赏呢。”
皇后听了笑道:“这话要是叫你福晋听见了,都只管替你害臊的。”
一时间众人都笑,多铎也笑,却也不回嘴了。
皇后便笑道:“本宫知道,你福晋也有了身孕了,你这是讨赏体贴你福晋呢。皇上,看他们夫妻这样好,我倒是舍不得他这样卖力了。便罢了,我赏给豫王一千两黄金吧。”
皇太极也跟着笑道:“皇后都这样说了,那朕也不能落后了。这做第二的,做弟弟的都有一千两黄金,做哥哥的,自然要更多些。”
“朕叫人开库房,给你哥哥选些好东西,再赏给他一万两黄金。皇后体贴你福晋,那朕也该给些好东西,体贴体贴多尔衮的福晋了。”
宁翘瞧着多尔衮多铎兄弟谢恩,一众人都跟着说笑凑趣取乐。
她忘了神,此时才慢慢回神,发现手指尖有点烫,忙把手从手炉上拿开了。
方才用的力气还有点大了,手指有点酸,不得不悄悄的活动活动。
这看似是随意说笑,其实里头多铎的话是为着把事情压下去,帮衬着几分多尔衮的。
大约这位豫亲王也是不想让博尔济吉特氏进府的吧。
他们兄弟三个里头,多铎跟多尔衮是最亲的了。
只是若事情已定,多铎怎么可能凭借着几句话就扭转了皇太极的圣意呢?
除非皇太极是另有打算的。看皇后的意思,应当也是另有打算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说他们兄弟两个体贴出身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的嫡福晋。
宁翘默默看向佟佳氏。
佟佳氏对上她的目光,笑起来:“这么瞧着我做什么?我这里叫你和十四伯不犯糊涂,转头我们家王爷就犯糊涂了。”
佟佳氏这声音自然是不大的,她们两个坐在一处,也就只有宁翘能听见。
“这里人多,我也不好说的太明显了。但妹妹你这样聪明,想来听得出我家王爷的心思,我们家王爷可是一心一意为了十四伯啊。”
宁翘轻声道:“姐姐放心,我都明白的。”
佟佳氏道:“这里头的心思深着呢。怕是我们家王爷也估量错了。你当是能瞧出来,上头那两位答应的那么痛快,怕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这赏赐不会在这里给出来。”
应当是想要一种更不能也不会被多尔衮拒绝只能接受的方式。
宁翘瞧着佟佳氏的神色,心里想的是当初多铎的先福晋没了之后,是多铎主动求娶的现在这个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做嫡福晋的。
她很想知道佟佳氏那会儿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这个话怕是现在不能问,哪怕只是和佟佳氏单独在一块,怕也是很难问出口的吧。
她一直想要好好的活下去,想要在这里活得好,让自己摒弃现代人的锋芒与坚守,融入这里。
她是应该守住心里的那个底线的。
踢行头有两场。
过后便是女眷们的跑冰。
头先开场的是汉军旗的官眷夫人们。
这个跑冰是把比赛的人分为两队,一队十八个人,会指定好起跑的地点。
事先会将银子放在十八个地方,头等的给银是二十两,二等的给银是是吧两,谁先取到这个银子就归谁。
这一声令下之后,就在场上跑动,自然还有十八个人什么都没有,为了奖励她们的参与感,也会给这十八个人一人三两银子以资鼓励。
这一场自然是热身的,不是重头戏。
就是只为叫人先看看热闹,为后头做准备。
这第二场,便是八旗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对上蒙古福晋们的比赛。
这一回就没有放银十八个地方了,仅将金一两银二十两放在两个地方,让这两队的人去抢。
人还没开始选呢,皇太极便笑道:“朕记得,前儿还和宸妃说起,明黄卷轴的圣旨朕写好了,只没来得及宣旨,这会儿正好了,就和金子放在一处,谁抢到了金子,谁就替朕宣旨吧。至于圣旨里头写的是什么,一会儿你们就都知道了。”
科尔沁大妃笑道:“皇上勤政,这会儿还在外头玩耍呢,皇上倒是想着找人来替您宣旨了。”
皇太极笑道:“非是政务。不过是件喜事。正好趁着年节下宣旨,给咱们都添一添喜气儿。”
科尔沁大妃便只管笑着不说话了。
宁翘与佟佳氏对视一眼,两个人就都知道了,这是在这儿等着了。
在场心知肚明的不少,但谁都没有戳破。就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陪着帝妃演戏。
多尔衮已经从冰河上头下来了,他和多铎都站到了皇太极的身边,宁翘与佟佳氏的位置稍稍靠后些,就看的不是那么的清楚,只能瞧见多尔衮的背影。
但似乎多尔衮感应到了她的视线。
他转过头,直直的望了过来,两个人目光相对的时候,宁翘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隔着重重人群,宁翘对着多尔衮甜甜一笑。
她看见多尔衮的眸光柔软下来,里头似乎也有笑意。
皇后提议:“这会儿该选人了。那便是互相提选吧。记得上回去游猎的时候,也是分组比赛过赛马的。那会儿是蒙古福晋们输了,好些人都和我说,什么时候再比一比,要把这面子给赢回来。惦记了这么久,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宸妃也笑道:“那就还是和上回的分组一个样。只不过上回人多,这回就取前头赢了的八对。依次排下来也就是了。”
这回都只要十六个人,那顺势排下来,身份不够的侍妾和庶福晋们都是不必上场的。输了的也是不必上场的。
偏就是排到了宁翘这里。宁翘和如今成为豪格嫡福晋的博尔济吉特氏成为最后的一对,归在八旗队和蒙古队中。
佟佳氏也是要上的,佟佳氏那回也是赢了的。
佟佳氏看了宁翘一眼,没忍住,还是趁着没出去低声和宁翘咬耳朵:“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故意要针对你的。”
自上次吵嘴后,谁不知道博尔济吉特氏和宁翘有仇呢?还非要把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这一会儿上了场,佟佳氏都觉得博尔济吉特氏压根不会去管什么金银的,会直接撞向宁翘的。
这跑冰场上,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下黑手的事儿多了。
再看看博尔济吉特氏那眼神,就像是要把宁翘吃了似的,一点儿也不掩饰。
宁翘也看见了,她也低声道:“我也觉得。”
这是要公报私仇啊。就这冰场上要是摔了碰了,指定骨折。
甚至骨折都是轻的,要是被人下了黑手,宁翘觉得自己有可能都交代在这儿了。
有了前头那些事情,宁翘可不觉得蒙古福晋们都是什么善茬。
可宸妃都点名了,皇太极也点头了,这就不可能不上了。
佟佳氏悄声道:“别怕。我保护你。”
她不要那个金和银,虽说八旗和女真旧部这回是肯定得赢的。但比起宁翘的安全来,那肯定还是宁翘的性命更为重要的。
“姐姐别担心。”
宁翘一边同佟佳氏起身一边道,“我有办法的。姐姐只管为咱们自己出力,这回可不能输,姐姐和大家是一定要赢的。”
佟佳氏将信将疑的,这都要上场去穿装备衣裳了,这还能有什么办法啊。
这骑马比的是骑术,但是这会儿上了冰场,比的就是脚力和蛮力了。
那博尔济吉特氏的身量比宁翘高些也壮些的,她不帮忙,那宁翘怎么赢?
这会儿来的人更多了些。
先前早上没有这么多人的,这会儿听见了消息,就连年长的礼王代善都带着福晋来瞧热闹了。
虽说过了两年,但那一场赛马比赛的胜负让许多人耿耿于怀,赢了的还想继续赢,输了的想要翻盘,这比赛之前的气氛热烈程度竟要比多尔衮他们之前还要高涨。
宁翘本来就是那场比赛的风云人物,记得别的赢了的可能不多,单单是她一锤定音的,因此她跟着佟佳氏走起来,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就多了。
宁翘不闪不避,迎着众人的目光望回去,对上博尔济吉特氏的目光更是甜甜一笑,见博尔济吉特氏目光中露出嫌恶之色,她笑得更欢了。
她知道小博尔济吉特氏也在看她,但是她没有回望过去。
反而看向了多尔衮,多尔衮果然也在看着她,宁翘望着多尔衮嫣然一笑,瞧见多尔衮脚步一动,似乎有要走过来的意思,宁翘也不如何,将目光收回来后,果然正是她走到礼王福晋身边的时候。
这可是老熟人了,她特意走过来,礼王福晋又怎么可能不与她说话呢?
“笑得这么甜,你这丫头是觉得自己稳赢了?”
礼王福晋只管笑着,可眼底的一抹隐忧还是叫宁翘捕捉到了,她也不藏着掖着,只笑道,“这可不比骑马,这是跑冰,搞不好啊,你是要摔跟头的。”
宁翘笑道:“我就知道福晋是最心疼我的。趁着我摔跟头之前,和福晋说两句悄悄话吧。”
多尔衮费了这样大的力气,把她抬举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不能让多尔衮白费了这个心思,心知肚明自己眼下的位置,因此除了在上位者和多尔衮跟前,或者有些必要的时候,她已经不大自称自己为奴才了。
这或许还远远达不到她内心的期望,但是比之一开始,已然是极好了。
礼王福晋欣然应允。
宁翘含笑在礼王福晋耳边说了几句话。
她们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前头的注意,加上多尔衮又走过来了,一下子就都叫人看见了。
尤其是礼王福晋在听了宁翘的话后面露惊喜:“真的吗?”
宁翘有点羞涩的点了点头:“八成是真的。”
礼王福晋笑道:“什么八成。我看肯定是真的。”
礼王福晋把宁翘的手一拉,叫她坐在自己身边,对着皇后宸妃那边笑道:“皇后娘娘,宸妃娘娘,这丫头怕是不大方便去比赛的。就不要叫她去了。换个人上场吧。”
皇后关心问道:“宁氏怎么了?”
宸妃倒是有些不悦:“本宫瞧她好好的,哪里像是不方便不舒服的样子?别不是怕了,不敢出来比了?怕输了丢人丢脸?”
宁翘乖乖坐着不说话,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礼王福晋亲昵的把宁翘的手握着:“这丫头啊不想出风头。可不想盖过你们要比赛跑冰这事儿,她就是有些不方便,就别叫她上去了。换个人就成了。”
“什么不想出风头?”宸妃道,“这话也不说清楚便说要换人,岂不是视规矩如无物?福晋护着宁氏,是福晋心软,我们可倒是要瞧瞧,她究竟是怎么了?”
宁翘眼巴巴的看向礼王福晋。
礼王福晋倒笑了:“罢了罢了。咱们这儿说不好也是一件大喜事儿。这样的好时候,今儿又是正月初一。就把这事儿确定了也好,免得叫人说你是怕输怕丢人。要说这个出风头啊,也该你这丫头出一回。也是你福气好,要不然怎么回回都能赶上呢?”
宸妃听着不乐意了,刚要说话,皇后静静瞧了她一眼,又被她额娘科尔沁次妃悄悄扯了扯衣袖,宸妃便只得闭口不言了。
这边皇后微笑道:“大福晋不如跟咱们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了?也好叫咱们放心哪。这不上不下的悬着心,怕是这比赛也比不成了。”
礼王福晋笑道:“比赛肯定是比的成的。你们只管叫了太医来,给宁氏把把脉就知道了。她确实是不方便比赛,叫你们瞧了安心了,可不是她故意躲着不去的。”
“这丫头啊是害羞,不好意思和你们说。才拜托到我这里,偏还是得说出来啊。说出来了也好。这不是我给过她一个先祖的生子秘方么。等太医来了瞧了,就知道灵不灵咯。”
在场人多,礼王福晋也不好拿着宁翘的私隐出来说,不轻不重的点了几句,众人都是灵透的人,不就听出来了么?
宁氏可能是有孕了。
多尔衮赫然望向宁翘,他就站在宁翘的身边,宁翘没做声,却眨眼望着他笑。
多尔衮心里一瞬有无数的话想要询问,可偏偏又有这么多人在,他只能先谨慎的什么都不说,看看小丫头想要怎么进行下去。
都与小丫头在一起这么久了,小丫头望着他这样笑,他也实在明白她,她这心里头是有主意的。
佟佳氏也在旁边瞧着,都顾不上去换衣裳了。
谁能想到宁妹妹不上场的方式是这个呢?怪不得她说她是能出风头的。
而且在皇上皇后跟前,这样的事儿可撒不得慌,依着宁妹妹的性子,也不可能把没把握的事情说出来,想必就一定是真的了。
佟佳氏目光发亮,唇角勾起都忍不住带着笑了,她这是高兴啊,为宁妹妹高兴的。
要来冰场玩,那自然是有太医跟着随行的,就怕是会出什么问题,因此几个方向的太医都各自跟着来了一个。
听说是要给睿王府庶福晋诊脉,这来的自然是专精女科的太医。
还真就是断定宸妃庄妃怀着的都是男胎的那一位。
太医过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太医的身上,那种期待和审视的目光,倒是把太医给吓了一跳,但太医毕竟是专业的。
迎着这样多的目光也很快就镇定下来。
走到了宁翘的身前。
礼王福晋笑道:“你好好给宁庶福晋瞧瞧,看看她是不是有孕了。”
头发都花白了的太医应了一声,专心给宁翘诊脉。
自有小太监给太医端了椅子过来,一应器具预备好,这儿就有了个临时的诊台,太医慢慢给宁翘诊脉,这边不说话,竟都静静地等着结果。
一时间连皇太极都在那边瞧着了。
过了一刻钟,太医起身施礼道:“恭喜睿王爷,恭喜宁庶福晋,您是有喜了。您腹中的孩子,差不多将有三个月了。”
宁翘笑起来,转眸就去看多尔衮,多尔衮也望着她笑,情不自禁过来牵住她的手。
看见这一幕,好几个方向的人,都不约而同晦暗了眸色。
礼王福晋笑道:“还真是有了。那这会儿可就真是不方便了。总不能叫人家怀着孩子上去比赛吧?皇后娘娘,您看呢?”
皇后微微一笑,宸妃在旁边道:“宁氏不去,那就换人吧。再往下也没有什么妥当的人。就请小姑母代表八旗这边走一趟吧。她虽是科尔沁的人,但为八旗走一趟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她的技术可是好得很,不用担心她不出力。若是她向着蒙古这边,这么多眼睛瞧着,自然是不算要重来的。”
礼王福晋但笑不语,宸妃这话一说,还有谁不知道的?
今日这场比赛,就是针对宁氏的。
也是为了把小博尔济吉特氏推出来的。
不知道她们先前是怎么打算的。但宁氏这突然的有孕,似乎也打乱了她们的计划,以至于让宸妃迫不及待的把小博尔济吉特氏给推出来了。
礼王福晋自然是不满的。她与郑王福晋对视一眼,还是预备不让宸妃得逞的。
宁翘却在旁边笑道:“宸妃娘娘慧眼如炬,选的人必然是最好的。若是咱们赢了,那就是咱们实力超群;若是咱们输了,咱们也不能怪旁人的。”
这话说的,礼王福晋和郑王福晋都笑了。
郑王福晋道:“你素日总说她是个嘴甜的。我瞧着啊,她也是个厉害的。”
礼王福晋也笑:“再厉害能怎么着?如今也不能上场见真章了。还不是只能嘴皮子厉害。”
“你说的是,宸妃娘娘慧眼如炬,选的人必然是没错的。”
礼王福晋含笑望向小博尔济吉特氏,“那就请格格多费心了。”
小博尔济吉特氏的姐姐可是宁翘的对手,这样一安排,那可不就是姐妹博弈么。大博尔济吉特氏那心思能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她们这些年长的福晋么?
姐姐是当初没能嫁给想嫁的人,妹妹是将要嫁给姐姐想嫁的人,瞧姐姐那个性子,能放过妹妹吗?
且看着吧。这一场比赛精彩着呢。
瞧着大博尔济吉特氏垂眸的眼眸,这是不拿吃人似的目光瞧着宁翘了,可对妹妹,也不知道会怎样的不客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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