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南宫静瑶并不知自己和江韶交谈的一幕悉数落入季长风的眼帘, 依旧沉浸在故人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
她已许久未见江韶,心中有着诸多的疑问,迫不及待的想要问, 但她如今已经不是孩童, 知道有些话可以问, 有些话不可以问。
只是问江韶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江韶三年前选择了外出游学, 明明有许多的地方, 但他偏偏决定去幽州。
幽州苦寒,南宫静瑶一直都没有弄明白,江韶去游学,为何会选幽州。
但那是江韶自己的决定, 南宫静瑶无权过问。
只是如今他平安归来, 两人见了面, 南宫静瑶便忍不住的问了几句, “幽州在江大哥眼中就这般好?比金陵还好吗?”
江韶听见这陌生的称呼, 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但看见眼前的人, 便释然了, “如何能这样比较?幽州和金陵不一样,四季各有不同。”
“若论喜欢,自然是喜欢金陵多些, 哪里能有金陵好呢?”
无论走的再远,故乡永远都是最不一样的。
“也不知幽州到底是何等景色。”
南宫静瑶见江韶的表情和从前并无二致,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她骤然改变了称呼, 虽看着自然,实则很不习惯。
就连方才刚刚见面的时候, 她称呼的也还是江韶哥哥,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妥,眼前的人和她记忆中的人并不相似。
若是再称呼江韶哥哥,未免不妥。
而她也已经成亲了,不能再如从前那般,她现在心中在乎的事情,在乎的人有很多,不得不多加考虑。
但南宫静瑶同样很在乎“江韶哥哥”,和太子哥哥和五皇兄一样,她将他当成兄长。
所以,南宫静瑶改了称呼。
不会过分亲昵,也不会太生分。
江韶自然明白南宫静瑶心中顾虑,并未多言什么,直接默许了她的行为,他知道小公主还在乎他们之间的情谊,就已经受宠若惊,如何还能要求别的?
他看着南宫静瑶,觉得她和三年前并未有什么不同,但到底是有些不同了,至少三年前的南宫静瑶绝不会说出不知幽州是何等景色的恭维话来。
她只会问自己,既然金陵这般好,为何还要去幽州。
不仅南宫静瑶想知道江韶好不好,他也很想知道南宫静瑶好不好。
江韶其实有很多的话想问,只是有些话问出来到底唐突,他并没有立场问这些,只能将一些话放在心中。
见南宫静瑶说起幽州,便和她说起幽州的四时风光,“那是一个和金陵很不一样的地方…”
也是一个很包容的地方。
南宫静瑶原本不过是随口问问,但没有想到江韶竟然真的开始介绍起幽州来,没有亲眼见过,听旁人描述千万遍,也是不真切的。
可是江韶不同,江韶博览群书,又足够的了解南宫静瑶,总能从她幼时阅过的书籍中找到相似之处给她介绍,一点点的让她理解幽州究竟是何模样。
渐渐的南宫静瑶就被江韶描绘的幽州吸引。
“金陵的雪和幽州的雪也有所不同…”
江韶的声音很温和,语速也很缓慢,始终保持着一种不疾不徐的速度,若南宫静瑶没有听明白,他就会更仔细的解释。
所以,两人交谈的很是愉快。
南宫静瑶其实并没有问太多,就是听不明白也不会如年少时那般纠缠他讲明白,很多时候都是江韶自己发现,从而解释着。
南宫静瑶一开始尚未察觉,后来反应过来,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问。
她有些疑惑,觉得有些奇怪,江韶何其敏锐的一个人,在南宫静瑶露出疑惑的情绪之后,便再也没有那么善解人意。
只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瞧见。
南宫静瑶见状,又开始恍惚起来,还以为方才是自己的错觉。
故人相见自然温馨,但他二人并未说太久的话,在傍晚时分,南宫静瑶就江韶分开了。
没有约定下一回见面,也没有约定别的。
只是说了些对久别重逢的友人都很合适的话。
回公主府的路上,春梅发现公主的模样有点儿奇怪,忍不住的问了几句,“殿下,今日见到江少爷,您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
“本宫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一些事。”南宫静瑶将方才为说出口的疑问说了出来,春梅听完之后,就给江韶找了个很合适的理由。
“江少爷自幼是太子伴读,御书房那般复杂的地方,江少爷可不就要学会察言观色?能猜出公主心中所想并不奇怪。”
“殿下您并不是一个能很好掩饰自己情绪的人。”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心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嫌弃的看向春梅,“你是在说本宫没用?”
“奴婢不敢。”春梅立刻求饶。
皇室之人,无论后妃皇嗣,最先学会的都是隐藏自己的情绪,但南宫静瑶不一样,她不需要去隐藏什么。
“那照你说的,本宫的心思应当是很好猜,可为什么…夫君他一直都不知道?”南宫静瑶的声音渐渐失落。
只要提及季长风,她的心情必定会受到影响,这一点她着实无能为力。
“驸马爷是季老将军和将军夫人的幼子,是被他们夫妻俩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就算是季将军,也十分疼爱弟弟,驸马爷不懂揣摩人心,也不奇怪。”
春梅说的话,三分在理,七分乱扯。
也只有诓骗南宫静瑶而已。
偏偏公主殿下还信了,“当真?”
“奴婢怎会骗您?”春梅笑的温柔,主仆俩又靠近了些,“殿下您自己便是娘娘最小的孩子,娘娘是怎么待您的,您不会不知道。”
“太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也对您疼爱有加。”
“您在娘娘和陛下心中是什么地位,驸马爷在季老将军和将军夫人那儿也是一样。”
南宫静瑶就这么被春梅给说服了,没有再去在意江韶的事情,春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感慨着她们殿下是真的长大了,要知道她从前,可不会注意到这些。
南宫静瑶的车架尚未到公主府,但府中的长山,已经快要受不住,只期盼着公主快些回来。
他当真是招架不住了!
实则季长风也未做什么折腾人的事情,他喜怒不形于色,便是心中有所不悦也不会折腾下人。
不过是将积压许久的公文全部都批示完了,让长山送去礼部。
长山接过心中甚是惊讶,“爷…现,现在?”
季长风听见长山的反问,微微掀了掀眼皮,“怎么?我现在使唤不动你了?”
“驸马爷息怒,奴才这就送去。”长山麻溜的抱着公文飞快的跑了出去。
往常的公务,他家主子哪里会有这般上心?
莫说是这会儿就送去,便是过两日都不见得会记起,还不就是想个法子把他支开。
至于是什么原因,长山当然清楚。
他们二少爷这性子,这么多年可真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长山抱着礼部的公文走到外头,轻轻的咳嗽一声,将府中的家丁喊到面前来,事无巨细的吩咐,“你们几个小心伺候,公主也不知何时回来,若公主归来驸马有什么事,就去找春梅…”
长山说完后,就紧赶慢赶的出了府。
没有长山在身边一进一出,季长风只觉得耳边清净不少,但他很快就不习惯这份清净,公务已经全部都处理完了。
礼部清闲,每日并未有太多的事情。
季长风虽是礼部侍郎,但他还有个更响亮的头衔,是长公主驸马,便是他什么事都不做,也不会有人为难他。
只不过季长风虽不甚积极,但也不是好逸恶劳之辈。
礼部的公务,均能出色完成。
其实那些公文,当真不着急。
无非是一些常规祭祀的祭文,说的都是一些夸赞之言。
这么些年来并无新意。
季长风想到这里,又取出一尺白宣来,冬至快要到了…
季长风不知写了多久,当他将一尺白宣全部写满的时候,终于抬起头来,习惯性的喊着长山。
但长山不在,进来的是另一个在院中伺候的小厮,应是头一回被委以重任,神情有些忐忑,紧张道,“驸马,您有何吩咐?”
“…无事,你下去吧。”季长风看清楚来人才想起是自己将长山支开的,如今人还会回来。
小厮见季长风无事吩咐,倒也松了口气,“奴才就在外头伺候,若您有事只管唤奴才即可。”
季长风微微颔首,那小厮忙不迭的就要退出去,季长风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让他站了站,“公主在何处?”
小厮从未想过驸马爷要问的是这个问题,心中略略有些慌乱,可他们在公主府当差,对主人家的行踪,自是略知一二的,很快小厮就沉着的开口,“回禀驸马,公主尚未回府。”
季长风的睫羽轻颤,吩咐小厮退下。
他看向桌面上的那一纸祭文,又一次低下了头,冷静的改了起来。
南宫静瑶回府的时候,长山还未归来,她并不知今日发生了何事,只是换了身衣裳,照例问季长风在何处。
“禀公主,驸马这会儿正在书房。”
并无任何意外的答案,南宫静瑶也只是略略的点了头,示意丫鬟自己知晓了,便没再理会,丫鬟看着公主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春梅对夏荷使了个眼色,让她带那小丫鬟下去。
南宫静瑶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脖子,让春梅将她头上的珠钗全部解下来,“同内务府说说,不要送那么多金的过来,坠的慌。”
春梅不住的忍笑,“殿下,旁人想要这金步摇,还没有呢。”
“可本宫脖子疼。”
春梅听见这话走上前去将公主的手拉了下来,力道适中的按捏起来,“奴婢来吧。”
主仆俩正说着话,就见夏荷走了进来,凑在春梅耳边说了几句话,春梅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夏荷,“当真?”
夏荷轻轻点头。
她怎么敢拿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
南宫静瑶累的闭上了眼睛,并不知道她们俩在说些什么,可两人动静不小,她多少还是听到了一些,随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春梅稍稍想了想,便凑到南宫静瑶的耳边耳语,“殿下,是这样…”
南宫静瑶原本只是随便问问,结果听到了这意料之外的答案,倏然睁开了眼睛,“你说什么?夫君他,找我?”
不怪众人如此惊讶,就连南宫静瑶自己听了,第一反应都是不信。
她和季长风成亲近三载,季长风从未主动的差人来寻过她,今日破天荒听见这句话,只觉得奇怪,“可是出什么事了?春梅,去打听打听。”
南宫静瑶几乎立刻就走了出去。
没耽误多少功夫,很快就回来禀告,说是驸马从将军府归来就一直在书房里,没听说发生什么。
“长山呢?把他喊来,就说本宫要见他。”南宫静瑶吩咐她们为自己梳妆,但却没等来长山,只等来回话的小厮,说长山管事外出还未归来。
小厮回完话便躬身退下。
南宫静瑶吩咐自己的人,“去府外等着,若长山回来让他即刻来见本宫。”
是以,长山刚去礼部送完文书,还没踏进角门,就被夏荷请了过去,“长山管事,公主要见你。”
长山虽一头雾水,但他素来聪明伶俐,并不见有什么慌张,对着夏荷也是笑意盈盈,“夏荷姐姐,什么管事不管事的?那都是公主抬举奴才。”
夏荷领着长山去见南宫静瑶。
长山刚要跪下行大礼,南宫静瑶便让他免了,长山麻溜的站起,躬身候在一旁。
“本宫听驸马说,你母亲身子不是,如今可大好了?”南宫静瑶轻声问道。
长山见状赶忙谢恩,说母亲身子无碍,南宫静瑶便让春梅将库房中取出的一些山参递给他。
长山有些不知所措,“殿下,这山参太贵重,奴才不敢收。”
“你既随春梅她们唤本宫一声殿下,本宫自然当你是公主府的人,这山参也不是给你的,是给你母亲的,你孝顺母亲本是人伦,但驸马离不得你,本宫不过是希望你母亲身子康健,你好少些后顾之忧。”
长山听明白了,公主说了那么多,不过是为了驸马。
当即跪下谢恩,“奴才日后一定好好伺候驸马爷。”
“本宫有些话想要问你。”
长山有些犹豫,他盼着二少爷和公主夫妻和睦,也知公主并不是什么刻薄主母,他虽身为奴才,却也有自己的忠诚。
南宫静瑶看着长山这般,温和的笑了笑,“你是驸马从将军府带来的人,本宫知晓你们情谊深厚,定不会叫你为难。”
“殿下言重。”
“本宫只问一件事,驸马今日有些反常,可是出什么事了吗?他今日是去将军府送大伯离京的,难道是婆婆责备他了吗?”南宫静瑶想了无数种可能,均猜不出季长风是怎么了。
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和婆母有关。
长山才刚刚回府,全然不知自己离开那会儿府中又发生了什么,但这话是万万不能在公主面前说的,今日大少爷离京,二少爷本就心情不好。
夫人心疼都还来不及,又如何会责备?
但这些事夫人早早的告诫过他不准提,更不准在公主的面前提,长山自然是要将这些烂在肚子里的。
要说二少爷今日有什么反常的事,也就是路过临江楼的时候,瞧见了公主和江家少爷。
可这件事,他也不能提啊。
长山只觉得欲哭无泪。
今日他虽离得远,匆匆一瞥也看的明白,公主和江家少爷之间,只是坐在一处说话,江家少爷从前是太子伴读,和公主自幼相熟,全金陵的人都知道。
他这会儿能说什么?
说驸马因为瞧见公主和江家少爷在一处,回来就折腾自己,顺带把他也折腾了?
这话要怎么说说出口?
压根就没影的事儿,要他这会儿多嘴多舌的,不小心漏了出去,岂不是毁了公主清誉?
横也不是,竖也不是。
长山的那颗心都快乱成一团了。
“回公主,奴才大胆猜测,许是因为礼部尚书的缘故…”长山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只能硬着头皮瞎扯。
好在二少爷本就很烦礼部尚书事多。
“礼部这么多官员,礼部尚书就找不到一个人来做事了吗?”南宫静瑶气恼道。
长山见公主信了,总算放松下来,摸了摸脑袋上那不存在的冷汗。
府中已经到了传膳的时候,平日里都是季长风主动过来的,而今日南宫静瑶却想着去书房走一趟。
书房中,季长风正在看书。
他批示完公文,折腾完祭文,总算是闲了下来,这会儿又将那本没看完的书取了出来,可好巧不巧,那书正是他从庄子上带回来的。
先前还没有看完。
但这本书还有另一个故事,只要看到这本书,他就会想起自己误会南宫静瑶的事。
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愈发的烦躁。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季长风以为是小厮,刚要开口呵斥,但话到嘴边却生生的吞了回去。
他听见了环佩相撞的清脆声,来的人是南宫静瑶。
“夫君?我能不能进来?”
她站在门外,耐心的询问着他。
这是圣上赐下的公主府,这书房也是公主府的地盘,她是这公主府的主人,又有哪里是不能去得?
季长风将那本书仍在了桌上,起身去开门,“…公主,怎么过来了?”
“自然是请夫君过去用膳的,天色已经很晚了。”南宫静瑶说的自然。
季长风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刻漏,才发现已经到了这时候,比以往用膳的时间晚了近一个时辰。
他看着南宫静瑶,脑海中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方才小厮说的那句公主尚未回府。
心中略略有些不自在,“此等小事,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就好。”
“这怎会是小事?”
南宫静瑶亲自过来,季长风当然会跟她走,二人来到堂屋,厨娘们已经重新做了一桌的菜,至于冷掉的那些,南宫静瑶便让春梅赏赐给了府中的下人们。
季长风看着满桌的菜肴,思绪又不受控制的想起今日临江楼瞧见的那一幕,心中思绪翻飞,只是素来冷静,谁都没有瞧出端倪。
南宫静瑶用公筷给他舀了一碗鹿筋,推到他的面前,“厨娘炖了几个时辰,夫君尝尝可还喜欢?”
季长风看着那碗,握着勺子轻轻的搅动里头的鹿筋,舀起时带出了一大片,但很快又滑到碗中。
汤还是热的,冒着热气,并无半点腥味,炖的更是软糯酥烂,季长风对吃食其实没有太大的偏好,但他近来渐渐发现,自己喜欢的食物,都会被南宫静瑶记在心里。
隔几日便会出现在餐桌上。
季长风的心微微一动,虽没有学着南宫静瑶的模样替她呈上一碗汤,但也有了关心之语,“公主也尝尝。”
南宫静瑶不大爱吃这个,这是因为季长风喜欢,她才让厨房准备的,本来对她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因为季长风这么说了,她便动了心思想要尝尝,只不过时机不对。
她总觉得有些可惜。
季长风见她不动,心中甚是疑惑,只不过这一回他没有选择沉默,而是选择了开口,“是不合公主的口味?”
南宫静瑶因为季长风的反常睁大了眼睛,但见季长风并无异样,也只当自己大惊小怪,她缓缓的摇头,对着他解释起来,“过两日要陪母亲去上香,所以这几日忌了荤食。”
季长风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他低头看向面前的碗,也没了多少心思,南宫静瑶也许不知旁人心中所想,可面对季长风时,他的一举一动总是能够牵动她的心,她宠着面前人笑了起来,“夫君不必挂心,这是我自愿的。”
“不过是几日素斋,并没有什么。”
她越是这般轻描淡写,季长风就越是不好受。
到最后南宫静瑶又开始哄他说话。
南宫静瑶发现,季长风今日颇为反常,晚膳时候还以为是看错了,可到夜间,才真正的确定了,季长风就是反常。
她有一个极其自律的夫君,他自律到方方面面,就连床笫之事,也是能定下时日的,隔三差五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不愿做的太过,被人瞧出端倪,也不想太过勉强自己。
南宫静瑶最开始对此虽然有疑惑,但也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
她二人成亲的时候,南宫静瑶不过十六岁,被父母兄长娇养长大,便是出嫁之前,母亲也只是和她说了些夫妻相处之道,并没有说别的。
教养嬷嬷们哪里敢乱教她些什么?
何况本就没有公主伺候旁人的道理,即便驸马是她的丈夫也不例外。
有些事羞于启齿,是以除了春梅,当真没人知道这些事,好在南宫静瑶并没有什么闺中密友,也无人会追问她这些事。
故而她并不知道,这是多么令人难堪的事。
今日,是季长风“侍寝”的日子,早在和南宫静瑶成亲的时候,他就知道从那之后自己要扮演什么角色,他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讨公主欢心。
偏偏季长风最做不到的就是这一点。
南宫静瑶对这些事其实不太热衷,可季长风从未敷衍了事,每每都会让她感到欢愉。
那温存的时刻,她总能感受到季长风的温柔,可那温柔很是短暂,就如上元节的烟火一般,转瞬即逝。
等她醒来就再也抓不住。
所以南宫静瑶才会困惑,他们做着这般亲密的事,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夫君是爱她的?
是本就不爱她?还是不够爱她?
可若是不爱她,为何会…
她本以为今日和往常没有太大的区别,可今日却和往常有很大的不一样,南宫静瑶只觉得季长风的力气骤然变大了许多,掐的她腰上的骨头都有些生疼。
南宫静瑶受不住,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推让,只不过那点力气,很快就被忽略了,灯光昏暗,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南宫静瑶只觉得脸上热热的,恍惚了许久才惊觉是自己掉了泪。
“夫君…疼,疼。”南宫静瑶的双手虚虚的搭在季长风的肩上,娇娇软软的声音响起,季长风听得清楚分明。
南宫静瑶本以为季长风听见后会停下来,谁知他眼中欲·色更甚…
床幔被悉数放下,遮挡住了一切暧·昧的声音。
……
这一夜,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格外的不一样,季长风并未和往常一样唤春梅夏荷进来伺候她,而是搂着她,修长的食指拂过眼角,替她揩去了要掉未掉的泪珠。
他的手臂从身后环绕在南宫静瑶的胸前,是一种环抱的姿态,她下意识的抱住了他的手臂。
南宫静瑶不知自己掉了多少泪,这会儿眼尾还是红红的,透着一股莫名的艳。
季长风眼中的情绪又深了几分。
南宫静瑶并不知季长风究竟怎么了,方才那场情·事太过激烈,她承受不住,最后不知掉了多少泪,就连腕上坠着的尚未来得及褪下的缠枝镯也不知掉到了那里。
她方才好似听见镯子掉在脚踏上的声儿。
她虽不知季长风心思,可心思本就敏锐,今日的季长风和平日里很不一样。
南宫静瑶又许多的话想问,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问什么,或许她不是不知道要问什么,而是不敢问。
此刻的温存太过美好,她担心一问,就会消失不见。
有些直觉来的便是那么的突然。
“夫君…”南宫静瑶抱着季长风的手臂,到底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担忧,她问季长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季长风没有回答。
南宫静瑶久久未见季长风回应,眼中忧色更甚,“夫君,你到底怎么了?”
她的声音,因为今晚的事变得有些沙哑,不复先前清亮,可话语中的担忧却怎么都藏不住。
怎么了?
季长风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他只知道,自己变得不对劲起来,但这份心情,他不知要如何开口,所以面对南宫静瑶的追问,也只是沉默以对。
南宫静瑶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可季长风却并不想解释自己的反常。
他虽不明白是何原因,但他却可以确定一件事,他不想提及江韶,连一个字都不想多问。
“无事。”在南宫静瑶的再三追问下,季长风总算说了话,南宫静瑶看不清季长风的面容,也无从判断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想看的更清楚些,便挣脱了他的手臂。
季长风只觉得怀里空荡荡的,那温热的触觉离他渐远,生平头一回,季长风生出了想要阻止的冲动。
但他到底没有任何的行动。
两人的距离渐近,他甚至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南宫静瑶的呼吸,是他最熟悉的气息,“夫君…”
“…嗯。”季长风受到蛊惑,低声回应着她的呼唤。
因为这声回应,南宫静瑶备受鼓舞,她看着季长风,耳朵慢慢的变红,颈侧也染上淡淡的粉色,南宫静瑶看不见自己的变化,只觉得身上有些热。
她看着季长风,又问出了另一个梗在心里的问题,“夫君…你,今晚,今晚…”
她问的断断续续,欲言又止,心中模模糊糊的有了一些别的感觉,但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若是以往,她是不会问出来的,但今天很不一样。
许是季长风的态度和以往有些不同,她才会鼓足勇气问出来。
她想知道,今日夫君这般,是不是因为,她先前说过的话。
季长风这一回听明白了,但听明白之后却不知要怎么回应,她问的羞于启齿,季长风更不知要怎么回答。
沉默间,他想了许多。
一些念头杂乱无章的跑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明明敷衍过去就好的事,按南宫静瑶的性子,他便是胡乱找个借口也不会引得她怀疑,只会担忧。
一想到这里季长风的心中就更愧疚了。
从城郊别庄开始,季长风那愧疚的情绪一直都充斥在心中,甚至还不停地开始蔓延。
那无形的愧疚压着季长风,让他无所适从。
以至于说出了最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明明有千万种理由,他偏偏选择最糟糕的一种,“母亲说…我们该要个孩子了。”
季长风话音刚落,南宫静瑶神色僵硬,那些旖·旎·暧·昧悉数消散,比过眼烟云散的更快些。
九月的天,尚未转冷。
南宫静瑶却觉得冷,抱紧双臂冷意依旧不曾消散。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一般,她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若话语可以伤人,那季长风一定是个最出色的刽子手。
第25章
南宫静瑶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手臂, 抱的很紧很紧,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季长风深知自己说错了话,他说完就后悔了, 但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弥补。
他看着南宫静瑶, 一脸的不知所措。
只是南宫静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鼓足勇气, 问了自己心中那难以启齿的问题。
她满心以为季长风认同了那日她说的那些话, 才会有今日的举动,她本以为是他也想要改变。
她以为季长风没有正面回答,却也不会太过拒绝。
但南宫静瑶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子。
因为, 婆婆说他们应该要生个孩子?
所以, 季长风才会…
南宫静瑶根本就不愿意去思考这些, 只要稍稍一想就觉得整颗心都开始痛了。
只是有些事情却不是她想要克制, 就可以克制。
她受不住的一直在想这件事, 无论怎么遏制都无能为力。
“公主…”季长风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夹杂着些许担忧。
南宫静瑶本是能听出来的, 若按照以往, 她听到之后心中必定欣喜万分。
只是现在,她什么都注意不到,也什么都不想注意。
她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生怕季长风又要说出什么刺激人的话,先一步的开口,“夫君…我累了, 我想要休息。”
她脸上的泪珠不受控制的从脸颊滑落。
季长风看的分明, 这是他今日第二回看见南宫静瑶的泪。
一样的泪,却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公主…是臣的错。”季长风开口道歉。
可南宫静瑶听到这句话, 再也忍不住了,“不要说,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不要说道歉,不要说对不起。
她越是听到这些,就愈发觉得自己可怜。
“夫君…我求你了,你让我自己安安静静的待一会儿,什么都不要说了。”南宫静瑶捂着自己的耳朵。
捂的越来越用力,她只希望可以安静一点,什么都不想听见。
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这般模样,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他分明是想要解释,但南宫静瑶这会儿却什么都不想听。
她拒绝思考,拒绝交流,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季长风欲言又止,他看着南宫静瑶,眼中复杂至极。
那一天晚上,南宫静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也不知道季长风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温热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刺的她有些睁不开眼,南宫静瑶忍不住抬起手臂盖在眼睛上,“春梅…”
春梅听见动静,立马就跑了进来,“殿下,您醒了?”
南宫静瑶只觉得浑身酸疼,她的身上虽然已经穿上了寝衣,可寝衣之下有怎样的痕迹,南宫静瑶一清二楚。
这些暧·昧的痕迹无一不昭示着他们昨日的亲密。
只要一想起来,南宫静瑶还是会觉得羞涩不已。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难堪。
原来,昨日种种,竟是因为那般…
南宫静瑶挡住自己的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嗯…扶本宫起来。”
春梅立刻照办,贴心的在她腰上放了一个靠枕。
细心的侍女什么话都没有多问,只是倒来了一杯温热的水,递到她唇边。
南宫静瑶就着春梅的手浅浅的喝了几口水。
便摇摇头示意她不要了。
“什么时辰了?”南宫静瑶的神情有些迷茫,眼神有些呆滞,找不到任何的神采。
春梅看了心疼极了,声音愈发的小心翼翼,“已是巳时。”
“殿下睡了许久,可是饿了?”
南宫静瑶看着春梅,似乎是想问点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问。
春梅看着她这般模样,头一回摸不准公主的心思。
她看着公主,忐忑的提了一句,“驸马下朝之后回府了一趟,见您还睡着,便吩咐我们不要吵着您。”
南宫静瑶将春梅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可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
甚至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让春梅很是担心,“殿下,您怎么了?”
春梅看着南宫静瑶,“您不要吓奴婢。”
在春梅的契而不舍下,南宫静瑶总算是有了些反应。
她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是想冲她笑一笑,却扯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本宫没事。”
“怎么,这样看着本宫?”
“殿下…”春梅心疼极了,公主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春梅也能猜出是和驸马有关。
除了驸马又有谁会让公主这般委屈?
可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驸马这是又做了什么?
“春梅,你是在可怜我吗?”南宫静瑶的声音很轻很轻。
轻的春梅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主仆之别,紧紧的抱着南宫静瑶,泣不成声。
南宫静瑶任由她抱着,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春梅的怀抱很温暖,那些温度从她的身上,传到了自己的身上。
很温暖很温暖。
终是唤回了南宫静瑶的理智,“本宫无事…”
“本宫真的无事。”
春梅看着南宫静瑶,很想劝劝公主,若是难受就哭出来。
但这话说起来又能有什么意思?
她们公主的泪,只怕早就流干了。
在春梅的陪伴下,南宫静瑶总算是好了一些。
只是那日晚上,南宫静瑶拒绝见季长风,“本宫不大舒服,请驸马去偏院对付一宿。”
这大概是他们成亲那么多年,南宫静瑶头一回有这样的举动,季长风倒是没有直接顺从,只说求见公主。
可南宫静瑶还是拒绝。
几次三番之后,季长风也歇了心思,没甚表情的去了偏院。
公主府众人都非常的担心。
但事情如何他们当真是无从得知。
季长风的心思藏的深,长山自小伺候他,自然能猜测出几分,可昨日发生的事情,长山便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春梅倒是略知一二,但更多的事,公主连她也没有告诉。
只是放在心里拧巴着。
谁都不知道他们俩究竟是闹什么别扭,春梅亲眼见到南宫静瑶那模样,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问,生怕说了什么又刺激到她。
春梅可从未见过南宫静瑶那般模样。
翌日,南宫静瑶要陪柳氏去上香。
这一天南宫静瑶早早的就起身,她并非头一回陪婆母去烧香,原本都是将军府套了车来接她的,但今日南宫静瑶却决定自个儿去将军府。
春梅从不会质疑南宫静瑶的决定。
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就去安排了。
再过一刻钟就是季长风下朝的时辰,南宫静瑶也不知为了逃避什么,索性就连早膳都没有用,就匆匆的离去。
等到季长风归来,瞧见的就是无人问津的膳食。
他看着满桌的早膳,缓缓的皱起了眉头,“公主呢?”
“殿下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让驸马自己用膳。”在一旁伺候的丫鬟轻声说道。
季长风没有出声,只是看着满桌的膳食出神,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自己的视线,莫说是用膳,就连饭桌边上都没有靠近,径直出府去了。
府中的动静,自然悉数的传到了南宫静瑶的耳朵里。
“平素陪本宫一块儿用膳,看来是委屈他了。”南宫静瑶轻笑一声。
春梅如何能让南宫静瑶这般误会下去?
“殿下这么说,岂不是冤枉驸马爷了?驸马爷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若真的不愿陪您用膳,早早的就找借口敷衍过去,哪会每一次都回来呢?”
南宫静瑶沉默不语。
她自然愿意相信春梅说的话。
可春梅说的都是猜测,这些猜测,哪里有季长风自己说的更真实呢?
“殿下可是生驸马爷的气了?”春梅问的小心。
南宫静瑶却不知怎么回答,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伤心。
那句话,若说严重,倒也没有特别的严重。
无论季长风是什么时候同她说起,都没有关系,可偏偏是那个时候。
她就算愿意体谅这是无心之语,也得给她足够的时间来说服自己不是吗?
她的心,也是会痛的啊。
南宫静瑶神色淡淡,并未说别的话,春梅倒也不敢自作主张的继续说下去。
主仆俩一路无言。
很快马车就到了将军府,因为春梅提前差人过去送消息,故而柳氏和少夫人早早的就在堂屋中候着,婆媳三人见了面,倒也没有寒暄太多。
便带上了斋菜往寺庙去了。
南宫静瑶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陪着柳氏一块儿去烧香,有时候少夫人会一同前往,但更多的时候,只有南宫静瑶和柳氏。
这一回少夫人倒是一同前往。
南宫静瑶和少夫人关系不错,柳氏也不是什么恶毒婆婆,以往三人一块儿去祈愿,一路上都是热热闹闹的。
可今日南宫静瑶却时不时的走神。
实则南宫静瑶已经极力的掩饰,但还是被柳氏和少夫人看出了端倪,柳氏关切的问询,南宫静瑶轻轻的摇头,“只是有些不大舒服。”
“公主可要紧?”柳氏看着她这般,心中着实担忧。
南宫静瑶只说最近气候多变,夜里有些着凉,睡不太好,其他的并无大碍,何况早早说好了要一块儿去寺庙。
说好的事情不能反悔,菩萨会惦记的。
柳氏见她脸上并无勉强之色,只得松口答应下来。
车架为了照顾南宫静瑶,走的并不快,一路上三人也没有说太多的话,南宫静瑶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
模样看着憔悴极了。
柳氏和少夫人对视一眼,纷纷流露出些许担忧。
到了苍炎寺后,将军府的下人们在少夫人的指挥下派送斋饭,南宫静瑶将夏荷等人也派出去帮忙。
她陪着柳氏一块儿去求签。
以往的每一回,她都很虔诚的跪在佛前许愿,希望她所爱之人,可以平安无忧。
而这一回,她却开始犹豫,究竟要许下什么心愿。
佛祖座前,南宫静瑶哪里敢胡乱的想些什么,她诚心的叩拜之后便退出大殿。
南宫静瑶的精神一直都不好,柳氏便做主让她去禅房歇息片刻,而她自己则打算去看看长媳哪儿需不需要帮忙。
南宫静瑶拗不过婆婆,也不好在佛门清净之地喧哗,便随着师傅去了禅房,身边只有春梅陪同着。
禅房打扫的很是干净,许是因为寺庙里常年薰着的檀香有清心凝神的功效,让南宫静瑶的心都平静了下来。
“殿下您早上出门只吃了几块糕,这会儿可受得住?”
“佛家清净地,你竟还同本宫说这些吃食?”南宫静瑶淡淡的瞥了春梅一眼。
语气轻快,瞧着心情并不坏。
春梅便高兴起来,“这有什么呢?寺庙里的师傅们不也要用斋饭?”
“不必忙活这些,本宫不饿,将那架子上的佛经取过来。”
春梅轻快的答应下来,取了佛经递给南宫静瑶。
她随手便翻阅起来,只不过还没看两三页,就听到外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苍炎寺久负盛名,香客众多,婆婆和她过来上香都是轻车简行并不会遣散香客,有别的人过来,也实属正常。
她并没有太在意。
只不过这说起的内容,却让她在意起来。
“前头这般热闹是什么事?”
“像是将军府的夫人和少夫人过来了。”
外头是两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南宫静瑶皱起了眉头,事关将军府,她的心里自然是在意的。
这话并无什么不妥,可谁知道话头竟然拐到了她的身上,“将军夫人和少夫人来了?那,长公主呢?”
“长公主自然也来了。”说话的那人似乎对她们很了解,“长公主几乎每次都会陪着将军夫人过来。”
“长公主这般的身份,难道也需要讨好婆婆?”
“说不定就只是个幌子,长公主没有孩子,谁知是不是过来求子的?”
“你可知道长公主为何没有孩子?”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
“我听人说啊,是季将军杀伐太重,所以报应在儿媳妇的身上,就算尊贵如长公主又如何?”
“可少夫人不是有孩子?”
“那,也许是长公主不讨驸马爷欢心呢?”
而后便是一阵嬉笑的声音。
这话越说越过分,春梅气得不行,刚要冲出去就被南宫静瑶拉住了。
春梅满脸不敢相信,心中气恼的都快要炸了,但还是很克制的压低了声音,“殿下?”
“去查查那两人是谁。”南宫静瑶并未想过要忍气吞声,只是佛门清净地,那胡言乱语的两人没有教养,她难道还要让自己的人去同她们理论?
陪她们一块儿丢人?
未免也太给她们脸了。
“回去之后往宫里给李公公送个消息,就说本宫去了一趟苍炎寺,被气病了。”南宫静瑶淡淡说道。
流言蜚语素来都有,她从前也不是不知道,但源头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她从不清楚,若是费心去调查,倒也能知晓。
可南宫静瑶并不那么在乎。
说什么的都有,要是去在乎哪里在乎的过来?
但偏偏今天这两个要撞到她的面前。
春梅听到公主的话之后,皱的死紧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殿下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春梅知道公主这回是不打算息事宁人了,若是往常,公主只会让她送消息给皇后,娘娘能做的不过是将她们的母亲喊到宫中训斥一顿。
可这治标不治本,谁知被娘娘训斥后,会不会心里存了怨回到府中再咒她们公主?
何况若是她们父兄不争气些,那府中夫人都到不了娘娘跟前。
可这回公主却是让她将消息送去给李公公。
陛下若是知晓,可不会轻易姑息。
南宫静瑶手中的经文如今可一句都看不进去,她自然是生气的,她做什么要被人这般议论?
何况她们俩还带上了公爹。
这亦是南宫静瑶不能忍的事。
若无她公爹上阵杀敌,那还有这些人在金陵纸醉金迷?
在苍炎寺发生的一切,南宫静瑶一个字都未对婆母和嫂嫂提及,本是好好的来寺庙祈福,何必被这些事情搅扰了心情?
但柳氏和少夫人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因为南宫静瑶回了公主府之后没过多久,公主府就请了太医,很快柳氏就知道了消息。
“今日就见公主精神不大好,莫不是累着了?”
少夫人冲着婆婆摇了摇头,有些谨慎的看了周围,柳氏会意让众人悉数退下,“发生了何事?”
少夫人很快就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婆母。
长公主去了一趟苍炎寺就病了的消息传了出来,甚至还有传言说长公主其实是被气病的。
这传言如同雪花片一般飘洒在金陵的角角落落,少夫人能知道也不奇怪。
“今日去上香,太常寺卿家的三姑娘和光禄寺卿家的二姑娘也在。”
“她们嘲讽公主每月陪您去上香,只是个幌子,实则是去求子…”
“这件事闹得极大,陛下也知道了。”
“这两家的闺女,未免也太没有教养了。”柳氏听完之后怒不可遏,命儿媳妇明儿个一早给宫里递帖子。
她明日一早要进宫一趟。
太常寺卿和光禄寺卿会如何柳氏大致能猜测到,可这事儿总不能这么轻轻揭过,她的小儿媳妇虽然是长公主,可这些年对她这个婆婆是何等心意,她一清二楚。
盛夏暑日,寒冬腊月,她都会陪着自己去寺庙祈福。
从无间断。
这份心意,柳氏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陛下若已经出面,皇后便不好再说什么,若皇后强行将人宣到宫中训斥,指不定公主还要落得个恃宠而骄的罪名。
但若柳氏给了这个由头。
就不一样了。
公主府中,南宫静瑶正歪在榻上听春梅说今日之事。
她今日给父皇传话,特意隐去了一些,南宫静瑶知道父皇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果不其然外头传言也只是说她因为被传去求子而气病了。
南宫静瑶丝毫不担心婆婆会知道,她想那两人应当不会蠢到这份上。
自己上赶着说出来。
太医来了又走,留下了温补的药方。
南宫静瑶不过是这两日没有休息好,精神不济,并无大碍,可开了药她总是要喝的,做戏也要做全套。
季长风回府的时候,夏荷正在廊下熬药,他拧起了眉。
见驸马归来匆匆的行礼。
可季长风却看也没看夏荷一眼,径直的冲了进去,将歪在榻上休憩的南宫静瑶吓了一跳。
“…公主?”季长风的声音有些不平静,而南宫静瑶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也甚是疑惑。
“你这是…”
季长风自从下朝归来未见南宫静瑶,便连早膳都未用就去了礼部,这一日长山不知劝了主子多少回,均被无视了。
长山苦口婆心的劝自家主子莫要同公主闹脾气。
差点儿被砸了一砚台。
季长风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可真真的原因,他根本不愿说出口,而扯谎敷衍,也并非他的作为。
故而两人见面,依旧不知说些什么。
何况季长风根本不知要和南宫静瑶说什么,平时他们在一块儿,都是南宫静瑶问,他回答。
他这几日才发现,若是公主什么都不问,他和南宫静瑶之间,就什么交流都没了。
这几日府中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长山正愁不知道要怎么办,谁知公主竟出事了,最让他没想到的是二少爷知道消息之后立刻就跑了回来。
但人到了府中,里头居然没有动静?
长山忍不住支棱耳朵听起来,心中那叫一个着急,长山其实心里明白二少爷这么紧赶慢赶的跑回来做什么,但主子见着了公主,怎么就什么话都不说?
长山忍了忍,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夏荷姐姐,驸马知道公主病了,可半点都未曾耽误。”
夏荷看了长山一眼,将手中的扇子递给他,“瞧着些火候。”
长山麻溜的接过,小心的看起药来。
卧房中,南宫静瑶看着季长风,夫妻二人四目相对,但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你来做什么?”南宫静瑶的声音很淡,比起从前都能称得上是冷漠了。
但季长风的眉头却因为这句话而舒展不少,他缓缓的走到南宫静瑶面前,认真地看向她,“公主可是病了?”
南宫静瑶知道消息已经传的金陵人尽皆知,这会儿面对季长风的询问,也不知该不该开口。
而季长风显然是听到了今日的传言。
“公主,那日是臣口不择言。”时隔两日,他们又说起了这件事,南宫静瑶只觉得自己的心又被血淋淋的撕开。
她避无可避,只能应声,“夫君想要孩子吗?”
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憔悴的模样,罕见的皱起了眉头,他极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想了想珍重的告诉她,“没有孩子,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臣,并不是很在乎子嗣。”
第26章
南宫静瑶不知道是听到旁人议论自己没有孩子去寺庙求子更屈辱一些, 还是听着季长风说他不是很在乎子嗣更难受一些。
她只觉得,这两件事情都不是很能让人接受。
可若让她自己来说,当然是后者更让她在意。
她在乎季长风, 自然也会在意季长风说的每一句话。他说自己口不择言, 开口道歉。
但是眼前的人知不知道, 他在她的心里, 到底占据怎样的位置?
他知不知道, 他的一句话,会带给她多大的影响?
前日说婆母催他们要个孩子,今日说他并不是很在乎子嗣,南宫静瑶当真是想问问季长风, 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还有没有谱?
“夫君何意?是想告诉我你并不在乎孩子, 只是母亲想要抱孙子, 所以你不介意有个孩子, 是吗?”南宫静瑶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心平气和的说出这句话的。
她也想自己安慰自己, 事情不是她想的那般,可她听到耳朵里的话, 也只能解答出这个意思。
南宫静瑶并不想自作多情。
那太令人难堪。
“臣不是这个意思。”季长风出声解释。
南宫静瑶却有些恹恹的, 并不怎么想听季长风说话。
若是以往南宫静瑶露出这样的神色,季长风一定会闭口不言,并不会解释太多, 可今日他却很不一样,明知南宫静瑶可能不想听。
还是解释了几句,“孩子是上天的恩赐, 若有那是福分, 若没有,那就是没有缘分, 并非是臣能左右的。”
“臣不过是见公主为此伤怀,想告诉您不必太在乎。”
季长风冷静的说起了自己对孩子的态度。
他想告诉南宫静瑶,为这些并非人力能决定的事伤怀,其实并不太值当。
季长风满以为他解释清楚之后,南宫静瑶就会释怀,可男女的想法本就不同,南宫静瑶听见这话,只觉得心里隐隐的作痛。
她本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如今却生生的被折磨的多思多虑,譬如此刻她竟在想,季长风是真的不在乎孩子,还是不在乎和她的孩子?
这些念头当真要把她自己给折磨疯了。
但可笑的是,她方才见到季长风的时候,心中竟然是隐隐高兴的。
南宫静瑶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她很想知道,自己对季长风的喜欢,可还有尽头的时候?
“倘若,我在乎呢?”南宫静瑶看着季长风,一字一顿的开口。
她看着季长风的眼睛,固执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季长风有些意外,倒也没有非要说服南宫静瑶,不过是默许了她的话,“全凭公主的意思。”
南宫静瑶的思绪飘的老远,忽然想到了那日,他们在庄子外散步时候发生的事,现在想来,只觉得恍惚,她这才知道,原来不回应也是一种温柔啊。
那夜过后,驸马和公主像是“和好”了。
但公主府里的气氛还是怪怪的。
季长风依旧宿在偏院,南宫静瑶也没有多说什么,仿佛将这件事遗忘了一般。
春梅和长山是人精中的人精,最是能感受到主子的情绪,两人这些年为撮合驸马和公主的感情,没少努力。
可这一回和以往的都不相同。
她们像是没有起什么争执,但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他们不好。
可若说哪里不好,他们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莫说是早膳和晚膳一块用,便是房,事也未曾落下。
他们俩当真是看不懂,只能一天一天的打起精神来伺候,公主府中是这样的场景。
而金陵城中,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日苍炎寺一事,南宫静瑶直接将话递到了父皇面前。
南宫宏毅自然不会姑息,当天夜里就将太常寺卿和光禄寺卿宣到御书房。
光禄寺卿和太常寺卿早就知道是自己家里两个不争气的东西闯了祸事,战战兢兢的进了宫,本想着如何解释。
可皇帝压根什么都没问,不过一人赏赐了一本《大学》,让他们回府研读,什么时候读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上朝。
光禄寺卿和太常寺卿吓得立刻跪地,可南宫宏毅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命李公公找来御林军把人给带出去。
两位大人面如土色,心中止不住的惶恐。
陛下之意他们自然明白,赏赐他们大学,不就是让他们回家管好女儿。
其实太常寺卿和光禄寺卿在知道女儿们闯祸之后,便不约而同的将人训斥了一顿,也已经商量好了对策,明日由他们夫人下拜帖,亲自去给长公主赔礼道歉。
可今晚有这一出之后,他二人就明白,这可不是道歉就能平息的事。
而事实上,这事儿根本就没有完。
翌日一早,柳氏早早的就进了宫,在皇后的朝阳宫中坐了许久,皇后这才“听闻”女儿受了委屈,立刻命人宣太常寺卿和光禄寺卿的夫人进宫。
并且特意交代,要带着他们府上的三姑娘和二姑娘。
柳氏揉了揉额角,状若不经意道:“都说二位夫人出身青州,性子和善不拘小节,和我们金陵的女子大不相同,可养出来的闺女,这也太不知礼数了。”
皇后听柳氏提及那两位夫人的娘家,便命身边的女官去给五皇子传话,让他想个法子关了城门。
可不能让她们偷偷把人给送走了。
皇后做这一切并未瞒着柳氏。
柳氏见目的达到,这才笑了起来,“公主昨日是陪着臣妇去的苍炎寺,臣妇竟不知公主她受了如此委屈,真真是惭愧。”
皇后的声音亦是温和,“阮阮不说出来,当然有她自己的考虑,何况近日宫门才开夫人就来了,昨日可是一宿没睡?”
“劳娘娘挂心,臣妇无碍,只是心疼公主委屈,何况臣妇可见不得旁人践踏公主的心意。”
那一片赤诚的心意,如何能容她人玷污?
皇后听到柳氏的话,自然满心安慰。
不多时太常寺卿和光禄寺卿的夫人便带着她们惹了祸的女儿来了。
两人早就已经被吓得半死。
若她们知道昨日路过的禅房里坐着长公主,便是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话虽然是她们两个说的,可京城的传言也只说长公主被气病了,具体是因为什么缘由,大多数人是不清楚的。
皇后不好明着说出来,难不成她还要将这些话翻来覆去的提?
这事儿,交给柳氏才是最合适的。
更何况柳氏可是有备而来的,“李夫人和郑夫人,二位府上的闺女,缘何要蔑视佛祖?”
柳氏一顶蔑视佛祖的帽子扣下来,将跪着的几个人给问懵了。
她们忙不迭解释自己并未如此。
可柳氏才懒得听,“公主陪臣妇去苍炎寺,本就是为祈福,你们这般臆测,岂不就是蔑视佛祖?”
二人心中有苦说不出,迫于无奈只能认下这个罪名。
皇后也顺坡而下,命她们好好的抄写经书,等佛祖什么时候原谅了她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停下。
这事儿还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头。
这些消息传的极快,东宫自然也有所耳闻。
东宫书房中,南宫恒正和江韶一起在讨论如何更改税收。
因为江韶发现,许多穷苦地方的百姓,根本负担不起那么沉重的赋税。
消息传来的时候,两人皆是一愣。
南宫恒轻嗤一声,“父皇倒是仁善。”
只是让他们静思己过。
太子殿下显然不满这般处置,可他心里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
江韶本不欲多问,此刻见太子殿下主动说起,便也顺势问出声,“难道有许多人嘲讽公主无子?”
南宫恒幽幽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奏本合上,“她才多大?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又有什么好着急的?”
“父皇母后不着急,季将军和柳夫人也不着急,便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成日里逼着她。”南宫恒说起这事就满脸心疼。
曾经他和太子妃没有孩子的时候,也承受过这般压力。
但阮阮是外嫁女,生的孩子也是将军府的血脉,真不知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
可这些事情,他们说了不算。
就算尊贵如长公主,照样会因为没有孩子而被人议论纷纷。
江韶听罢,心中自然有些许担忧,看着南宫恒也没了太多的顾虑,沉思片刻,“莫非是驸马有什么隐疾?”
南宫恒听见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驸马如何能有隐疾?”
至少太医可从未说起过。
江韶当然不会认为会是南宫静瑶的问题,自然觉得是季长风之故。
江韶很想问公主和驸马的感情如何,但有些问题他也不便问的太细。
问的多了,唯恐给南宫静瑶带去什么麻烦。
只是多年好友,江韶的心思根本没有办法瞒住南宫恒,他抬眸,“你就没有什么要问孤的?”
江韶抿唇不语。
“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赶快问,趁着孤这会儿愿意说,也省的你将一些事一直搁在心中。”南宫恒平时并不会说这样的话。
今儿个也实在是赶巧了。
江韶在这里。
又恰好出了这事。
平日里,南宫恒可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及妹妹。
昔年情谊的确不容抹去,但他的妹妹已经嫁为人妇。
人言可畏,他不得不谨慎。
“殿下…公主她,知道臣回金陵了吗?”江韶没怎么犹豫的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其实从南宫静瑶的话语之中,江韶可以感觉出来,她是不知道的。
可江韶还是想问,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够确信。
“不知。”南宫恒淡淡的瞥了江韶一眼,肯定的说道,“没有任何人告诉她,你回了金陵。”
江韶的心思,南宫恒其实清楚,两人自幼一块儿长大,同吃同住,一起念书。
比起自己的同胞兄弟,南宫恒更了解江韶。
南宫静瑶未嫁时,南宫恒也想当然的以为,江韶会成为自己的妹夫。
可谁都没有想到,南宫静瑶有了心上人…
而江韶甚至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有机会说出口,“你们遇上了?”
南宫恒笃定的开口。
江韶也没瞒着,他的确碰上了南宫静瑶,“公主和三年前,有些不一样了。”
“人总是会长大的。”南宫恒淡淡开口,并未再多言什么。他知道江韶的心思是一回事。
但他们如今的身份都各有不同。
一些陈年往事,总是少提才好。
“殿下放心,臣和公主,不过是久别重逢的故人。”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有些事情,江韶甚至都不愿告诉南宫静瑶。
“既如此,那就好好想想税法要如何改革。”南宫恒嘴上说着要好好的处理公务。
可转眼就让太子妃找个借口赐那两家闺女一人一本女戒。
太子妃自然是帮着自家丈夫的,疼爱小姑子的嫂嫂,私心的又送去了道德经。
让她们好好想想如何做人。
太子妃可不管她们抄那么多书受不受得住。
那些话那般戳人心窝子。
只不过是罚他们抄书,实在是太便宜了。
但这事到这里却还没有结束。
两府上所有人都受到了牵连,尤其是太常寺卿和光禄寺卿。
虽说皇帝不过是让他们静思己过。
但他俩的日子根本就不好过。
两人被罢免了差事,闲赋家中。
自家儿子倒是也在光禄寺和太常寺任职。
他俩被罢了差事,可儿子还在,也算是一种慰藉。
可太常寺掌礼乐,光禄寺责陛下的衣食住行。
一个和礼部息息相关,一个直接在天子眼皮底下当差。
压力可想而知。
礼部尚书倒是一点也不想掺合其中,毕竟这事儿瞧着还是有些回旋的余地。
大家都是同僚,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闹的那么僵?
但架不住礼部侍郎是季长风。
驸马爷不批的公文,底下的人也不能直接上报给礼部尚书。
倒不是不能这么做,而是不敢啊。
谁不知长公主对驸马是什么态度?
他们谁敢去触南宫静瑶的霉头?
太常寺卿和光禄寺卿的下场还不够警醒的吗?
季长风并未刻意刁难,只是晾着人,让他们自己揣摩。
长山就瞧见太常寺卿府上的公子一趟又一趟的往礼部跑。
始终得不到正确的方向。
长山虽可怜他,但是一点都不同情他。
家中有这么一个祸从口出的妹妹,当兄长的若真的有心,早该约束了。
哪里还会闹成这样?
一时之间,金陵和这两府交好的夫人和姑娘们人人自危。
得罪了长公主,被皇后和太子妃训斥的女子,日后可还有什么好人家愿意结亲。
那太常寺卿府上的三姑娘,都已经许好了人家,出了这档子事之后,男方连夜来退了亲。
三姑娘羞愤的几欲一头撞死,却被家中父兄死死拦下,太常寺卿冷酷道:“若是因为旁的事,你一头碰死,为父只觉得你孝顺,可今日你是怎么敢自戕的?你是要拉着我和你哥哥给你陪葬吗?”
人被救了回来,可太常寺卿府上根本就不敢声张,只能任由府上的三姑娘,日日夜夜的抄着佛经。
最后为了表明诚心,更是将人送去了尼姑庵修行,不久后光禄寺卿府上的二姑娘也去和她作伴了。
这事有始有终,也算圆满。
南宫静瑶其实并未太关注这些,可她身份如此,就算不去刻意打听也有的是人将这些消息告诉她。
得知那两府女眷的下场,南宫静瑶是半点同情都没有。
但也有不少人觉得南宫静瑶太过分,把人逼到这般地步。
春梅听到之后,生怕公主会心情不好,但南宫静瑶半点不在意,“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他们觉得本宫过分,还不是因为刀子没有割在自己身上,她二人品行不端,应当没少在背后说人是非。”
南宫静瑶一点也不可怜她们,“这一回她二人是撞倒了本宫的面前,若是旁人呢?若被她们议论纷纷的姑娘脆弱些,焉能有命在?”
这些事从来都是屡见不鲜的。
南宫静瑶可没少见被谣言逼死的女子。
春梅自然也清楚,见公主不在意,便放下心来。
“陛下和娘娘还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可都有份。”春梅笑着开口,“当然还有我们的五皇子殿下。”
南宫静瑶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父母疼爱着的,但没想到兄长也会…
“太子哥哥?这本宫倒是没想到。”南宫静瑶浅浅的笑了起来。
“莫说太子殿下,便是我们驸马爷在礼部也没给太常寺卿的公子好脸色看。”
南宫静瑶听到这儿,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心说季长风对待旁人,本就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但这话说出口,当真没有太大的意思。
显得强词夺理一般。
春梅见南宫静瑶不反对,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那公子差事办不成,直接求去礼部尚书那儿,可驸马爷愣是不批公文,礼部尚书也不能说什么,最近已经称病不上朝。”
南宫静瑶仔细的听着,并未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父母和兄长这般,她能够想象的到是什么原因。
可季长风这般…
“夫君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南宫静瑶喃喃低语。
“驸马定然也和陛下他们是一样的心情。”春梅笑着开口,让主子莫要胡思乱想。
驸马又不是一个会勉强自己的人,有些事若他不愿谁又能逼迫的了?
“但愿…真是如此。”南宫静瑶垂眸,明明已经失望过许许多多回,可季长风只要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她就会忍不住的想入非非。
他尚未说什么,自己就先给他找起借口来。
努力的说服着自己,当真无可救药。
“将驸马的东西,从偏院搬回来吧。”南宫静瑶轻咬唇瓣。
到底没舍得生太久的气。
她很好哄,只需要让她觉得季长风是在乎她的,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在乎。
她就会高兴起来。
当天傍晚,季长风回府的时候,长山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当得知自己不用再去偏院凑合的时候,季长风也没表现出太大的欣喜。
但他们之间那若有若无的隔阂,仿佛一夜之间都没了。
公主府又恢复了正常。
众人纷纷的松了一口气。
可唯有春梅和长山知道,这一回又是公主妥协的。
公主对驸马总有着诸多的包容。
*
一个多月之后,柳氏再去苍炎寺,请示了菩萨之后,这蔑视佛祖的罪名才没了。
这天,南宫静瑶来将军府给季鸿送柿子,一个个黄澄澄的,极为新鲜,上头还带着树枝。
显然是刚送过来的。
而南宫静瑶的话也证实了少夫人的猜测。
“这些是刚从青州送过来的,本宫想着鸿儿喜欢,就带过来了。”南宫静瑶笑着说道。
少夫人赶忙命丫鬟接过,“鸿儿傍晚下学归家,指不定要多欢喜。”
妯娌俩寒暄了几句,因为柳氏今日不在府中,少夫人便请公主去自己屋里坐坐。
南宫静瑶也没见外,就随着嫂嫂去了她房中,少夫人正在做刺绣,南宫静瑶看着栩栩如生的绣帕很是喜欢,便央求少夫人给她绣一块帕子。
“嫂嫂怎么做的这么好?”
“公主可别开我的玩笑,宫中要什么绣品没有?”
“可本宫当真觉得,嫂嫂做的好看。”
“公主若是不嫌弃,我另外给你做一个。”少夫人笑着开口。
南宫静瑶便说自己想要个狸奴。
还不客气的提了许多要求。
少夫人笑着答应下来,两人坐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但南宫静瑶的精神有些不大好,没坐一会儿就有些头晕。
还没等到季鸿回府就有些撑不住先回了。
柳氏很晚才从外头回来。
见到桌上有新鲜的柿子,也知道是公主送过来的。
“公主这就走了?怎么不留下用晚膳?”
“公主今天精神不大好,晌午时候跟媳妇在房里坐着都有些坐不住。”少夫人解释了一番,心中有一个想法,忍不住的和婆婆提及,“娘,您说,公主她是不是…有了?”
柳氏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经意地看向儿媳妇,眼神中有些欣喜,又有些忐忑,“公主她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第27章
柳氏和少夫人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 心情就变得激动起来,但婆媳俩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谨慎的压低了声音。
但再怎么谨慎,也抵挡不住心中的喜悦。
“娘, 您说, 公主自己知道吗?”少夫人关切的问道。
柳氏今儿个连小儿媳的面都没见着, 压根也不知道她这会儿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但长媳谨慎, 若不是当真反应极像。
是不会胡乱猜测的。
柳氏想到这里,心中也挺激动,她原本还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可前些日子她曾亲自问过二郎,他和公主没有孩子, 可是他在偷偷避孕。
季长风矢口否认, 郑重其事的告诉母亲, 他压根没做过这事。
他们没有孩子, 当真是因为缘分没有到。
柳氏自然是相信季长风的。
心中也隐隐有了些期待。
“这件事情, 还有谁知道?”柳氏忽然问道。
“儿媳只对您说了,但也不知其他人会不会看出来, 这事儿也不好声张。”
毕竟前头才出了那档子事, 这要是真的还好,若是个乌龙。
会不会惹人笑话另说,只怕公主会伤心。
“若真的有了, 此时月份尚浅,便是找太医来问诊也看不出来。”柳氏想了想,便让儿媳妇明日去一趟公主府, “将这件事告诉给公主身边的春梅, 她聪明能干,人也机灵, 自然能明白你我的意思。”
少夫人好好的答应下来。
说着就要离开去写拜帖,但柳氏却让她留下,说是有事要和她商议。
少夫人也没有二话,就在婆婆这儿坐下,拿了笔墨开始写帖子。
婆媳俩日常相处,本就没有太多拘束,只见少夫人一边写着帖子,一边随意问道,“娘要同我说什么?可是问之后冬至祭祀的事儿?”
“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冬至祭祀如何你安排就好。”柳氏轻声说道,她早就已经将这些事全部交给长媳,“金陵谁不知道,将军府的少夫人,那是一等一的能干,不知有多少夫人,私下偷偷羡慕我。”
“都是娘不嫌媳妇。”
柳氏看着长媳,轻轻的笑了起来,但那笑容极浅。
很快就隐了去,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宇间爬上了忧愁,“眼下倒真的有一件头疼的事…”
“你公公前些日子送了信回来。”
少夫人原本是轻松的写着帖子,但听见这话后瞬间就紧张起来,“爹他说什么了?难道是阳平…”
“别担心,和阳平没有关系。”柳氏温和的笑了笑,婆媳相处那么多年,丈夫和长子都不在身边,她二人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柳氏有什么事也不会瞒着儿媳妇。
“你公公说,谈副将的女儿谈莹大了,到了该说婆家的年纪,北疆条件到底艰苦,他们夫妻俩想要将女儿嫁到金陵来。”
“想让我们,帮着看看人家。”
少夫人听了后,倒也没觉得这事情难办,婆婆说的谈副将,是公公身边最器重的副将,说是上下属,感情上却和亲兄弟差不多,谈副将是金陵人士,可夫人却是北疆女子。
他们夫妻俩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们想让姑娘嫁在金陵,也是人之常情。
战场上刀剑无眼,对于丈夫身边的几个副将,柳氏也是由衷感激,给个小姑娘找个合适的婆家,并不是什么难事。
谈莹虽不在金陵长大,可谈副将军功却是实打实的,他们家的女儿,并不愁嫁。
柳氏之所以这么为难,纯粹是因为这姑娘,她从前爱慕季长风。
听说当初二郎成亲,她在北疆闹得不可开交。
甚至还赌气嚷嚷着要给二郎做妾。
但二郎是驸马,谈莹想的到底天真。
便不是这个身份,他们将军府也没有纳妾的先例。
如今也不知放下没有。
“这…”少夫人也有些头疼,“那姑娘不会到现在还喜欢小叔吧?”
柳氏也很犯愁这件事,还特意写信问过丈夫,丈夫倒是没有敷衍了事,传回来的消息说谈莹已经放下。
但柳氏心头还有隐隐的担忧,“军营里都是些大老粗,姑娘家的心思哪里那么好猜?他们若当面去问,谈莹便是还爱慕着小叔,也不会说的。”
“既如此,那就早些物色起人选来,早早的讲这事情办妥。”
“不若等到来年,请姑姑出面办一场赏花宴会。”少夫人想了想,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将军府不太好办,她们还得顾着些公主。
但柳氏却更愁了,“我本也以为他们是要过了除夕才来,可你公公说,今岁除夕就要将人给带回来。”
“什么?”少夫人傻了眼,“谈副将要回金陵过除夕?”
柳氏头疼不已,“只有谈莹一人回来,和你公公工还有阳平一块儿。”
柳氏刚说完这句话,少夫人的神情就变得非常古怪,她欲言又止,想问什么又不好问。
但柳氏已经猜到儿媳妇要问什么,这会儿索性破罐子破摔,淡淡道:“说是住在府上,方便有个照应,等过了除夕之后,让我们好好的替她物色婆家。”
少夫人脸上的神情愈发不好看起来。
柳氏也同样如此,当着儿媳妇的面都没有忍住,“我看你爹就是老糊涂了,这般想当然的事情竟然也说得出。”
婆媳俩心中恼怒。
少夫人听婆婆这么说,就明白婆婆也是不赞同的,宛如吞了一颗定心丸。
“不成,我要给阳平写信,可不能让爹这般胡来。”
柳氏没拦着儿媳妇,无论如何这事一定要阻止的。
谈副将一家好好的,在金陵也有宅子,也有亲眷,没道理把人家的闺女弄到家里来养着。
旁人若是知晓,估摸着又要编排。
要因此扯出些陈年旧事,岂不是尴尬。
将军府中的婆媳俩正在商议着如何让季老将军打消这个念头。
而公主府中,南宫静瑶根本不知道这事。
她回府之后便懒懒的靠在软榻上假寐,本是想着等季长风归来。
可她近日来实在是困倦,不知是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春梅知晓她的心思,有些事也不必特意交代。
但季长风回府之后,见南宫静瑶睡得香甜,便让春梅莫要惊动人。
“公主说…”春梅有些为难。
但话未说完就被季长风打断,“晚一些用膳,也不是大事。”
这些日子南宫静瑶睡的都不安稳,他已经许久未见她睡的那么好,直觉并不想将人吵醒。
软榻不大,睡在上头其实并不怎么舒服,可南宫静瑶睡的极好,季长风也不想把人吵醒,便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他凝视着她的睡颜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南宫静瑶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她只觉得头晕不已,腹中还有些饥饿,揉了揉额头开始唤人。
春梅立刻就走了进来,“殿下,您醒了?”
“本宫这是睡了多久?”
“有两个时辰了。”春梅笑着开口,将人扶了起来,“您感觉可还好?”
南宫静瑶点了点头,那困倦的感觉倒是好了不少,只不过腹中有些饥饿,“本宫饿了。”
“晚膳已经准备好,奴婢这就让人传上来。”春梅扶着南宫静瑶起来,南宫静瑶发现这会儿已经过了晚膳的时候。
“夫君回来了吗?”
“驸马已经回府,这会儿在书房看书。”春梅知道公主想说什么,在她尚未开口之前,就将这事儿全说了,“驸马爷傍晚回来,瞧见您睡着了,便嘱咐奴婢不要将您吵醒。”
“驸马说晚一些用膳也不会怎么样的。”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晚膳比之前晚了一个时辰,南宫静瑶只觉得腹中饥饿,坐下之后便忍不住的动筷子,季长风先前用过一些小食垫饥,情况比她要好一些。
他见南宫静瑶这模样,心中有些在意,“公主…不要吃的太急。”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有些羞赧,“我…我…我是…”
她也不知要怎么解释,只是最近实在是困倦,且时常会觉得饥饿,今日在将军府,少夫人放在桌上的那盘糕点,也被她给吃完了。
先前她可从未这般失礼过。
自然这些事情,南宫静瑶是不会告诉季长风的,只说今日睡得有些久,她有些饿了。
季长风不置可否,南宫静瑶最近的精神确实有些不好,“可要请太医过来看诊?”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那是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太医每月会过府来请平安脉,每一次都会给她开些安神的汤药,南宫静瑶喝的都快要认识方子上的药材了。
“我觉得没有大碍。”南宫静瑶是真的不喜欢喝药,试问她好端端的,没病没灾的,怎么会愿意喝药?
“应当也和之前是一样。”南宫静瑶没有太当回事,只以为自己是没睡好。
因为她这会儿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南宫静瑶只希望季长风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毕竟太医每一回过来,说的都是一样的话。
季长风不是医者,也无法判断南宫静瑶如何。
可她自己都说没有问题,应当是没有大碍的,她也不是小孩子,总了解自己的身子。
“若是有哪里不适,便请太医过来。”季长风轻声说道。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微笑着点点头,她二人和以往一样,并没有太多的话。
可南宫静瑶感觉得到,季长风的态度比先前软化了不少。
至少如今,她们的相处,再不上她问一句,他打一句。
有些时候也会主动关心她如何。
南宫静瑶当真不想去计较太多,而她和季长风之间的事,她其实也并不想说的太多。
好与不好,她的心中自有衡量。
这天晚上,南宫静瑶收到了将军府的拜帖,她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应下了。
毕竟她和少夫人今日才见过,但南宫静瑶想着嫂嫂也许是有什么急事。
翌日一早,南宫静瑶才吃过早膳,少夫人就过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柳氏。
惹得她好生奇怪,“母亲和嫂嫂怎么一块儿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柳氏冲着她和善的笑了笑,“没有的事,我是要去瞧瞧长风的姑母,刚好路过,便来瞧瞧公主。”
“昨日听娴雅说,公主精神不大好?今日可好些了?”柳氏问的仔细。
南宫静瑶也没有太多的隐瞒,只说睡了一觉后就好很多,应当是没有睡好的关系。
柳氏见南宫静瑶面色红润,精神不错,的确不像是病了。
柳氏今日是特意过来看南宫静瑶的,昨日心神不宁的,想了许多的可能。
听总要亲自来看一眼,才能放心。
柳氏是找借口过来的,当然不便久留。
南宫静瑶亲自送婆婆出门,柳氏便是有些话想要交代春梅也没有机会,好在还有个机灵的长媳在。
她冲着媳妇使了个眼色,少夫人会意。
送走婆婆后,少夫人这会儿,少不得得找些借口来将今日之行糊弄过去,“公主可眼熟户部张大人的夫人?”
南宫静瑶压根就不知道那户部张大人的夫人是哪位。
少夫人见她这迷茫的模样,便明白她是不清楚的。
以往这些事,少夫人根本不会来问她,今日实在是没法子。
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起来。
南宫静瑶根本不爱管这些事,但少夫人特意来问,她当然不会不给嫂嫂这个面子。
于是两人讨论了许久,少夫人就瞧见南宫静瑶一直在吃东西,都担心她会不会给撑着了。
同时心中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到了晌午,南宫静瑶就又困了,少夫人也不想打扰她休息便主动告辞。
南宫静瑶有心想要起来送送,可却没太多的精神,但还是强撑着要起来。
少夫人见她这般,连忙开口劝,“让春梅送我就好,公主好好休息,我们俩之间就不要讲究那些虚礼。”
少夫人温柔的开口。
南宫静瑶拗不过她,便答应下来。
春梅亲自送少夫人出府,她看出少夫人似又什么话想要告诉自己,便带着少夫人从另一条路绕了绕。
“少夫人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奴婢?”
少夫人见春梅主动开口,心中也甚是欣慰,她见左右无人,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春梅听完之后整个人都傻了,“少夫人…您,您说的是真的?”
“尚不能确定,你小心伺候就好,若是真的皆大欢喜,若不是,公主不知道,也省的伤心。”少夫人考虑的妥当,就担心有什么意外,故而眼巴巴的第二日就过来。
春梅这才知晓少夫人今日为何会来。
她本还疑惑少夫人怎么忽然来同公主商议这些。
“奴婢在这里先谢过少夫人。”春梅心中深深的感激着,她们虽也觉得公主近日有些奇怪,但她们都未曾经历过这些,当真不会往这上面去猜测。
公主的月事也并不准,先前倒是因为月事迟迟未来请过太医,但…
往事不必赘述,她们对待这事儿那可是慎之又慎。
“说什么谢不谢的傻话,伺候好公主要紧。”少夫人将这些事交代完,便离了公主府回家。
而春梅很是激动,可也只能将这份激动压下。
她要更小心的照顾公主才是。
若当真有了好消息,于公主而言不知是多大的安慰。
第28章
南宫静瑶并不知道, 春梅和少夫人之间有了默契,她近日虽时常感觉到困倦,可睡醒之后精神就好好的。
她也就没太当一回事。
将近年关, 六部都开始忙碌起来, 季长风这个礼部侍郎也没有太得闲。
南宫静瑶近日来已经顾不上他了, 她每日听着春梅禀告府中这些大大小小的事, 就已经累的不想动弹。
成日里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根本不知道季长风是什么时候归来的。
但她这样的情况, 到底引起了季长风的注意。
再季长风又一次回府时撞见囊南宫静瑶睡着的时候,他终是忍不住将春梅喊了过来,“公主近日时常如此?”
春梅小心的点了点头。
“可是病了?”季长风问的直接。
但春梅却不好回答。
这件事,夏荷秋霜都不知道, 宫中也只有皇后知晓。
毕竟春梅还没有这个胆子瞒着皇后。
她们心中都很着急, 可一个个都沉着气, 耐心的等待着, 再过几日就是太医过来请平安脉的日子, 究竟有没有好消息,到时候就能知道。
所以也不差这么几日。
可让春梅没想到的是, 驸马竟然来问她了。
“殿下精神尚好, 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可有请太医过来看过?”季长风拧起眉头,“她这般困倦,当真无事?”
春梅也不好将自己心中猜测悉数说出, 她也不知驸马心中是怎么看待的。
故而这些不确定的事,春梅不怎么想开口,若竹篮打水一场空, 给他们彼此留下隔阂便不好了。
“驸马您知道的…每回太医过来, 都说殿下心绪不宁,给她开一些安神的汤药, 殿下当真不喜欢。何况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也不好。”春梅小心翼翼的回应。
试图将这事揭过去。
“如今公主虽时常困倦,可她醒着的时候精神是极好的。而公主自己也说,只是觉得困倦,其余的并无大碍。”春梅事无巨细的同驸马爷交代起来。
“奴婢进宫请示过皇后娘娘,娘娘只让我们小心的伺候着。”
听罢春梅的解释,季长风便没有再多问。
只是南宫静瑶今日的情况,却比之前要严重一些。
她平时醒过来,虽然精神好了,但会觉得非常的饿,但是今儿个却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很是难受。
今日厨房还准备了南宫静瑶喜欢的鲈鱼,上头勾芡着汤汁,看着很是美味。
她慢吞吞的夹了一筷子,可刚刚送到嘴里,只觉得被那股腥味刺激的有些难受,南宫静瑶皱起了眉头,全然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平素吃着很是味美的菜肴,这会儿却是难以下咽。
她勉强将那块鱼肉给咽了下去,还以为是自己今日睡着的时候有些着凉了。
她又吃了些别的菜,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块鱼肉像是卡在了她的胃里,那股子腥味也若有若无的蔓延开来。
南宫静瑶想了想,还是没勇气夹第二次。
明明是很喜欢的一道菜,可今日却没有再碰一点。
季长风虽然没有具体的询问过她的喜好,可南宫静瑶有一些偏好的菜式,季长风还是清楚的。
“今日的鲈鱼是不合公主的口味?”
南宫静瑶听见他说话,又望向了那道菜,缓缓的摇头,“只是觉得今日这鱼,腥味有些太重了。”
季长风听见这话微微一愣,那鲈鱼他也尝过,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腥味。
听南宫静瑶这么说了之后,又夹了一筷子鱼肉,“像是…尚可?”
“是吗?”南宫静瑶皱了皱眉头,可她当真觉得腥味有些重,方才那股怪异的感觉让她难以接受,从而她也没了要去再试一试的冲动。
她看着季长风摇了摇头。
季长风也没有要勉强什么的意思,便命春梅将那道鱼撤下去。
没了那道鲈鱼,南宫静瑶总算是好了一些。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鲈鱼的缘故,这天晚膳,南宫静瑶有些食不知味,她只觉得吃什么都不大舒服,晚膳都没有用多少。
季长风看的分明,看着南宫静瑶欲言又止。
南宫静瑶只是冲着他笑了笑,“没太大的事,可能只是有些着凉,所以晚上没有什么胃口。”
她说的轻巧,可春梅却很担心,想着要不要劝公主宣太医看看,只是还没等她说话,就看见驸马伸出手探了探公主的额头。
春梅见状立刻就退了出去。
这般亲昵的举动,让南宫静瑶有些惊讶:“夫君?”
“瞧着并不像是着凉。”季长风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淡,但这举动却让南宫静瑶好生的意外。
有些愣然。
“春梅,请太医过来。”季长风冷静开口。
春梅原本就在外头等着,如今听见驸马吩咐,立刻就让孙于去了太医院。
但南宫静瑶还是想阻止,“我没事,我不想让太医来府上。”
春梅这会儿却顾不得公主,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南宫静瑶拦不住人,有些气呼呼地看着季长风,“我没事。”
“公主,你的脸色瞧着有些糟糕。”季长风冷静开口,也许南宫静瑶自己看不见所以觉得没事,但他们却看的很清楚。
不然春梅也不会跑的那么快。
“可是…”
“若无大碍,公主也可命太医不用开药。”季长风轻声开口,语气软和了不少,他其实一直觉得很奇怪,南宫静瑶贵为长公主,为何还要去考虑这些事。
不过一些安神的汤药,若真的不愿意,也不是非要喝的。
季长风心里虽然有些想法,但他并未问出口,只是陪着南宫静瑶一块儿等着。
南宫静瑶看向他,愈发觉得今日的季长风很古怪,“夫君…你今日怎么不去书房看书了?”
季长风神色一僵,并不知要怎么回答南宫静瑶这个问题,他…
“夫君是在这儿陪我一块儿等太医来吗?”南宫静瑶问的小心,声音里有着些许欣喜,季长风微微一愣。
到底是点了头。
他的确存了这样的心思,缓缓开口解释,“今日,并没有太忙碌。”
“嗯?”南宫静瑶听他这般说,便安静的看向她。
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不知为何想到了母亲说过的话,他忽然就烦躁起来,只觉得这处是待不住了。
但到底顾念着南宫静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冷静的说起了礼部之后要做的一些事,冬至祭祀,腊八节礼,还有便是除夕宫宴。
季长风并没有什么说故事的天赋,说出来的话也是一板一眼的,仿佛在交代什么似得,刻板至极,听的人忍不住打瞌睡,但南宫静瑶并没有太计较。
在等太医过来的间隙,夏荷将燕窝端了上来,南宫静瑶顺势接了过来,可今日当真不知道怎么了,她只喝了两口,就觉得不大舒服。
不想一屋子的人跟着担心,便生生的咽了下去。
只是她本就不适,这会儿勉强自己吃下燕窝,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的想要忍住,却怎么都忍不住,“啪”的一下将整盅燕窝搁置在了小几上,转过身吐了。
“公主?”
“殿下?!”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便是坐在一旁同南宫静瑶说话的季长风,也没忍住站了起来,“公主?”
南宫静瑶呕了好一会儿,莫说是燕窝,便是晚膳吃的那些全部都吐了出来,她本就没有吃多少,这会儿吐的干干净净的,倒是舒坦了一些。
春梅赶忙取来水给她漱口,南宫静瑶用帕子擦了擦嘴,懒懒的靠在太师椅上,难受不已,看着一屋子人忙忙碌碌的,有些过意不去,“不用担心,本宫真的没事。”
说话间就要站起来,也不知要强撑什么。
只不过她还没走两步路,就双膝一软,摔了下去,季长风见状上前两步,稳稳的将人揽在怀中。
……
太医很快就过来了,可这一回诊脉却花了极长的时间。
季长风等了许久都未见太医说话,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公主如何?”
太医摸着脉,有些犹豫,却又不敢笃定,故而看了又看,最终确定了什么,对着季长风开口道:“驸马,借一步说话。”
可季长风根本懒得听,让孙于再去请个太医过来,
那太医呆愣当场,“…驸马?”
季长风半句话都没有解释,犹豫这么久,谁知是不是医术不精?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孙于从太医院请了三位太医过来,南宫静瑶醒过来的时候,便瞧见了这样一副架势。
只见这几位太医轮番诊脉,之后又窃窃私语的讨论了一番。
然后又过来诊脉。
弄得南宫静瑶很是紧张,终于忍不住问道,“本宫究竟是什么病?”
便是再严重也有个名头不是?值得他们这般拿不定主意吗?
可太医却还是请季长风借一步说话。
只是这回没等季长风拒绝,南宫静瑶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有什么话是本宫听不得的?”
纱账外的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很是为难。
南宫静瑶看不见,但外头那么安静,她还是有所察觉的,她的声音骤冷,“本宫是使唤不动你们了吗?”
太医们对视一眼,像是终于确定了一般,纷纷跪下道喜,“殿下,您这是喜脉,您有喜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南宫静瑶陷入了沉思当中。
她当然知道有喜是什么意思。
只是有些不相信。
南宫静瑶还记得不久之前,她还因为这件事被人嘲讽,她本以为自己不会有孩子的。
没想到…
外头的太医见她不言语,便又点明白,“殿下,您有身孕了。”
“太医,您说的是真的?”春梅欣喜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各式各样询问的声音,虽然见不着人,但南宫静瑶却能清晰的听出他们所有人的声音。
唯有季长风,一言不发,南宫静瑶心中一阵酸楚。
是了,他说过,自己并不是很在乎子嗣。
季长风压根不知道南宫静瑶在想什么,他只是盯着最初给南宫静瑶看诊的太医,眼神冷漠的可怕,“公主可还好?”
春梅原本是沉浸在喜悦当中的,可听见驸马的问话之后才反应过来,太医们的脸色都非常的凝重。
太医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是捡好话说,“殿下先前不适,是因为害喜的缘故…”
太医说了许多的话,留下了安胎药。
这大概是南宫静瑶头一回这般不排斥汤药。
她沉浸在喜悦当中,而季长风出了正院,就见太医们都等在外头,看着他复而开口,“驸马,请借一步说话。”
季长风微微颔首,未曾拒绝。
第29章
屋子里安静下来。
太医不知道什么时候悉数离开了, 只留下春梅陪着她,夏荷方才已经问清楚太医药如何用药,这会儿已经在廊下熬药。
熟悉的苦涩味道渐渐的从窗户缝隙里飘进来, 但这一回, 南宫静瑶没有任何的不满, 甚至从那些苦涩的气息里, 嗅到了些许的真实。
事实上, 她到现在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她掀开被子,看着自己依旧平坦的腹部,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的双手轻轻的抚摸上自己的腹部, 却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春梅, 太医当真说, 本宫有身孕了吗?”南宫静瑶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春梅心疼不已, 太医都已经明明白白说了,怎么公主还是不相信?
是因为从前, 承受过太多失望了吗?
她蹲下/身, 认真的看着南宫静瑶,笃定的开口,“公主, 是真的,奴婢亲耳听见太医说的,您有了身孕, 您有了孩子。”
“是奴婢不好, 实则少夫人早就提醒奴婢多多注意,奴婢一直都没有告诉您…”春梅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
少夫人的好意, 她不能隐瞒,可没有照顾好公主,是她的责任,公主若要怪罪,也应该由她承担。
南宫静瑶听的分明,却没有任何要怪罪的意思,“你和嫂嫂也不过是不想本宫失望。”
“何况你从来都细心,何罪之有?”
站在她们俩的立场上,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奇怪,更何况这事儿若早早的告诉自己,她也是不会信的。
南宫静瑶原本还有些难受,这会儿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甚至还觉得有些饿。
“春梅,我有些饿了。”南宫静瑶软绵绵的声音响起,听的春梅心都软了。
“奴婢这就吩咐下去,让她们准备。”春梅细心的询问一番南宫静瑶如今想吃什么,南宫静瑶这会儿因为心情喜悦的缘故,就连吃食也没有太过挑剔,什么都想吃,“什么都好,就是有些饿了。”
春梅仔细的回忆了一番公主近来喜欢的膳食,让人吩咐厨房去准备。
而她自己则陪在南宫静瑶的身边。
听她说着话,时不时的附和一句,屋子里时不时的传出欢声笑语,惹得夏荷秋霜都忍不住跑进来凑热闹,埋怨公主偏心,忘了她们俩。
但喜悦终究会归于平静,南宫静瑶欣喜过后,又忍不住的开始张望,没见到那个相见的人,她到底是没有按耐住,“春梅,夫君呢?”
春梅当然知道驸马是被几位太医给请走了,太医方才诊脉时候脸色非常的凝重,公主看不到,但是她们却看的清清楚楚。
只是这事暂时还不能让公主知道。
“太医要请示驸马,该如何上报喜讯…”春梅轻声开口,给驸马不在此处找到了一个很完美的借口。
南宫静瑶想到这里,心中不觉有些忐忑,她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春梅细心的发现了,关切的问主子如何。
南宫静瑶只是轻轻摇头,这话,她暂时不想对春梅提及。
事关她和季长风的孩子,她还是想听季长风亲自说。
可南宫静瑶一直都没有等到季长风,因为南宫静瑶有身孕的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太医虽是和驸马商议,但宫中也不能瞒着不报。
毕竟长公主这胎,怀象并不好。
是夜,季长风被召进宫中。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
帝后二人看着下首跪着的几个太医,冷声道:“什么叫做不能确定?”
“你们一个个难道都是废物不成?”
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紧张的回话,“回陛下、娘娘的话,公主殿下这一胎脉象虚弱,时有时无…胎儿恐不大安好。”
“所以呢?你们太医院是什么意思?”皇后等不及南宫宏毅,自己便先出了声。
南宫宏毅也未曾反驳,只是命李公公到外头候着,免得被人听了去。
地下跪着的太医战战兢兢的开口,说胎儿怀象不佳,有小产的风险。
“那便保胎。”南宫宏毅冷静的说道,他知南宫静瑶到底有多想要一个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他怎么舍得不让孩子如愿?
“你们太医院需要什么药材,尽数说来,朕会命人去想法子。”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将心中最担忧的事情说了出来,只因胎儿还太小,若用药保胎,的确能留住这小生命。
可是药三分毒,成日里这么喝着药,对母亲和胎儿都不好。
最好的便是过了头三个月,等胎儿成型,若脉象稳健,之后定能顺顺利利等待分娩。
可还有最坏的打算,“若胎儿一直不好,保胎至分娩,臣唯恐公主殿下会诞下先天积弱的孩子。”
这才是太医们最担心的问题。
胎里不足的孩子,生下来恐难以养活,若公主殿下过了头三个月,胎儿依旧不好,往后恐也不会好,孩子真真保到七八个月,估计还会使得公主殿下身体虚弱。
最严重的恐怕是会危及生命。
帝后二人一听,生生的被唬了一跳,“她好端端的,这孩子怎会胎里不足?”
太医看着帝后二人,也实在是不敢胡乱的扯谎,便原原本本的将诊断结果告知,长公主殿下本就体弱,近年来更是多思多虑,时常心绪不宁。
种种缘由皆是影响。
“这孩子当真就那么的不好?”南宫宏毅冷静的问道。
太医不敢说大话,今日摸脉的时候,便时有时无,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请驸马借一步说话。
可如今种种都只是猜测,太医不敢擅自拿主意,只能连夜进宫请示陛下。
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赌一把。
可怎么赌,要不要赌,并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
南宫宏毅命其余太医全部退下,只留下了太医院首座张太医,皇帝陛下也没和他绕弯子,只问他有何建议。
“为了长公主殿下的身子着想,臣私以为,在胎儿未成形前放弃是最保险的做法。”张太医也并非是为了推卸责任,只是公主殿下如今,当真是不大好。
“公主还年轻,万万要以自身为重,待身子调养好之后,再孕育孩子也不迟。”
南宫宏毅知道张太医不是个危言耸听之人,摆了摆手让他下去开药,落了那胎儿,皇后原本还在犹豫,可皇帝的一句话便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梓潼,比起个未成形的胎儿,朕更不能失去阮阮。”
帝后商议着要如何劝说南宫静瑶,可季长风却出声询问张太医,若过了头三个月,胎儿稳定了,这孩子平安降生的几率有多大。
张太医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只说有五成的把握。
张太医走了之后,南宫宏毅气恼的瞪着季长风,问他究竟何意,莫非是要罔顾妻子的性命。
“臣不敢。”季长风今日听了许久,太医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的清楚,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太医只说了有风险,并未断言这孩子一定活不成,公主她,很高兴,臣进宫时她还让春梅日后提醒她喝药,说是一定不能忘了。”
帝后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均是无奈。
“可是…”南宫宏毅自然也是不忍,但长痛不如短痛,万一这孩子月份大了之后再保不住,岂不是更痛苦?
“陛下,不若先命太医院给孩子调养着,等到头三个月过去,要胎儿依旧不好,再行决断也不迟。”皇后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正如陛下所言,便是再稀罕一个未成形的胎儿,也比不上自己唯一的女儿。
但身为母亲,她太清楚南宫静瑶的心情,今日刚知道喜讯,转眼便让她放弃,孩子一定不能接受。
“若三月之后胎儿稳健,那便皆大欢喜,若不是…”皇后想说,若当真保不住,三个月也不会太让人伤怀。
帝后二人说了许多的话,在皇后的不断劝说下,南宫宏毅勉强的答应了下来,而后两人想着为了不让南宫静瑶伤心,便决定瞒着她。
这件事当然需要季长风来配合。
结果他又是不答应。
这一次南宫宏毅当真恼了,将手中的奏折重重的的拍下,“季长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想做什么?”
季长风见帝王震怒,从容的跪在御前,冷静的告诉陛下,“公主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你!”南宫宏毅被季长风气得无话可说,抓起手中的奏本就想扔过去,可思来想去到底忍住了,这要带伤回去,阮阮不知要多着急,“你这一天天的,究竟想怎么样?”
“请陛下恕罪。”
“呵,恕罪?”南宫宏毅看着季长风这样,当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要不是女儿喜欢,他只恨不得将人推出去斩了。
“陛下…若孩子当真不好,公主也有权利知道,她是为何会失去孩子。”
没有人喜欢被蒙在鼓里。
何况也没有人,能代替南宫静瑶做决定。
在季长风的据理力争之下,南宫宏毅总算松口,又有皇后在一旁游说,这件事便交给了季长风去办。
南宫宏毅看着季长风离去,心中恼怒不已,“阮阮究竟喜欢他什么?”
“陛下莫恼,长风便是处事并不圆滑,可今日这事,臣妾却是赞同的。”皇后温柔的看向丈夫,同他说起自己的想法,一味的瞒着并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女婿说的没错,他们的女儿,有权利知道真相。
*
季长风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夜色已浓,南宫静瑶喝过药之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季长风踏进卧房,春梅立刻迎了上来,主动的告知驸马公主的近况。
春梅平时甚少到季长风的跟前去晃悠,她同夏荷秋霜也时常和驸马保持距离,可今夜春梅实在是担心,忍不住的请问驸马,公主的情况如何。
“先下去吧,有些事,我会亲自和公主说。”
季长风并未想过借他人之口,既是自己决定的事,当然要由他来说。
他坐在床边,看着南宫静瑶的睡颜,想起今日太医说过的那些话,心中略过一些异样的情绪。
他原本是想着今日告诉她的,可南宫静瑶却睡下了,季长风便想着等明日。
正打算换衣裳的时候,南宫静瑶却醒了过来。
瞧见他之后很是意外,“夫君,你回来了?”
季长风轻轻的点头,灯火之下,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柔和,他看着南宫静瑶有些疑惑的问道,“公主怎么醒了?”
“我在等你。”南宫静瑶并未有所隐瞒,她本就在等季长风,今日若见不着人,只怕睡也是睡不安稳的。
“父皇召见你了?可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同时眉宇间有着深深的担忧,“父皇为难你了?”
季长风唇边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容,轻声应答,“没有,陛下只是宣臣进宫商议一些事。”
他看着南宫静瑶,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南宫静瑶听见这话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她亦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
“父皇找你过去,是要和你商议什么?”
她的声音中,透露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季长风其实本就没有想要瞒着她的意思,只是瞧着她憔悴的模样,想起太医们说过她多思多虑,心中自然也有所顾忌。
“公主,有些事臣并不打算瞒着你,只希望公主可以冷静的,听臣把话说清楚。”
季长风甚少有这么郑重其事的时候,南宫静瑶虽然紧张,但还是冲着他点了点头,“你说。”
季长风见她想要坐起,便将人扶了起来,夜深露重的,他想了想,拿来架子上的外衫批在了她的身上。
南宫静瑶拢了拢衣裳,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季长风事无巨细,将太医说的那些话悉数告知南宫静瑶。
没有任何的隐瞒。
南宫静瑶沉默的听完,期间几欲掉泪,到底是冷静的克制住了,“张太医说,孩子不大好?”
“是。”
“那…那…”南宫静瑶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无助的看着季长风。
而季长风却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温水放到南宫静瑶的手中,“公主,你冷静些。”
“张太医医术高明,一定可以保住他的,是吗?”
南宫静瑶仿佛是要寻找一些寄托,可季长风并不会说好听的安慰话,他只是冷静的重复了一遍太医说过的种种可能。
没有偏颇,没有给她美好的幻想,只是冷静的告诉她,会有怎样的风险。
他没法保证没有风险,亦说不出一定能保住孩子这样的话。
在他的冷静下,南宫静瑶也逐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所以,只要我好好的静养,孩子就有可能会好起来的是不是?”
望着南宫静瑶的眼睛,季长风当真说不出什么泼冷水的话,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只要公主,好好的配合太医,也许事情不会那么糟糕。”
南宫静瑶最初的时候,的确是紧张,但她听完之后,便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事情尚未到最糟糕的时候,她总不能自己吓自己。
只是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她想,若自己不问出来,只怕是不会安心的。
更别提好好的安排。
南宫静瑶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季长风,“夫君,你是不是,不大喜欢孩子?”
她问的认真,季长风自然回答的也很认真,他冲着南宫静瑶,浅浅摇头,“没有。”
“那…你知道之后,心中究竟是何想法?”她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依旧看着季长风。
这对南宫静瑶来说,很重要。
而季长风,也当真没有要敷衍南宫静瑶的意思,他很仔细的想了想,才开口说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不知对他是怎样的感情,但…心中有许多的期待。”
至少,季长风从未想过一开始就放弃这个孩子。
南宫静瑶听见这回答,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季长风拿过一旁的帕子替她擦掉了眼泪,“张太医说,让公主不要多思多虑,心情开朗些才好。”
“至于孩子,我们尽人事,听天命。”
“无论结果好与不好,总无愧于心,无愧于他。”
也许是今晚的烛火实在是太过昏暗,她总觉得今夜的季长风实在温柔,他说完之后,南宫静瑶便忍不住的伸出手,抱住了他。
她很少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很多时候也只是克制的拉着他的手,今日却有些不一样。
季长风很不习惯,双手僵硬的不知要怎么安放,却并未有别的举动,只是任由她抱着,任由她默默的掉泪。
等她终于平静下来,才将手中的帕子递过去。
第30章
南宫静瑶忍不住哭了一场以后, 就撑不住睡了过去。她最近的精神一直都不太好,就算有心想要和季长风说说话,也有心无力。
帝后下令太医院全力保胎, 翌日, 张太医就来了公主府, 替南宫静瑶把脉。
再得知驸马对长公主毫无隐瞒之后, 张太医的心中也甚是惊讶, 但惊讶过后便打起精神来为长公主诊脉。
“殿下近日要卧床静养,无故不要外出,务必要好好的保重。”张太医说的认真,南宫静瑶听得也很认真。
无论太医说什么, 她都没有反对的意思, 而是认真的问, 还需要做什么。
张太医那常年皱着的眉, 也终于舒展开。
有的时候, 能得到患者的全心信赖,对他们医者而言, 也是欣慰。
“长公主殿下, 不用紧张,您不过是有了身孕,不是生病了。有许多妇人都会有这样的情况, 勿要多思多虑。”张太医认真的劝了几句,便重新改了些药方,将药方交给春梅之后。
便和南宫静瑶商议好, 日后每隔三日过府来为南宫静瑶诊脉。
等太医走了之后, 春梅夏荷秋霜三人,连同孙于一起, 向南宫静瑶
依誮
道贺。
南宫静瑶心中高兴,却吩咐他们莫要太高调,不要宣扬出去。
一来她不想折了孩子的福气。
二来也不想有人在背后咒她的孩子不好。
但眼前的这几人,南宫静瑶到没有隐瞒着的必要。
“殿下放心,奴婢会处理好这一切的。”春梅说着就和另外几人一同出去,夏荷秋霜自然不会胡言乱语,孙于同样忠于南宫静瑶,四人凑在一块儿,更多的是商议对策。
“殿下暂时还不想让很多人知道,所以…”春梅小心的交代了几句,众人纷纷的点头。
公主府说小不小,但孙于是侍卫统领,自然知晓府中所有布防。
夏荷秋霜也是各司其职,将正院的侍女全部做出了一番调整。
公主府中热热闹闹的,而将军府中,柳氏和少夫人也知道了这好消息。
南宫静瑶没想瞒着她们俩。
柳氏心中激动,很想去看南宫静瑶一眼,可大白天的实在太惹人注目,唯有等到傍晚。
结果好不容易到了时辰,婆媳俩趁着夜色来到公主府,才发现帝后也在。
柳氏和少夫人匆忙行礼,她们俩如何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撞上帝后。
“柳夫人不必多礼,本宫和陛下不过是来看望阮阮。”皇后在宫中自然也是坐立难安。
南宫宏毅为了让妻子安心,才会带她出宫,但此事并不好声张,所以也没率先知会公主府。
谁也没想到会撞上。
柳氏明白皇后的心情,皇后当然也知晓柳氏的心意。
都是当母亲的人,自然能有诸多的体谅。
可怜皇帝陛下,不过是巴巴的看了女儿一眼,就得和不待见的女婿待在一处,翁婿俩沿着花园散步。
季长风一言不发,溜须拍马全都不会,陪着老丈人散步,也只是跟在身后充当守卫。
南宫宏毅只能主动开口,问他昨日是怎么和南宫静瑶说的。
“据实以告。”季长风也不知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在南宫宏毅的面前撒谎,从来都是陛下问了什么。
他就回答什么,没有半点隐瞒。
可就是这么正直,惹恼了南宫宏毅。
“你是真的不怕刺激她。”南宫宏毅没好气的骂道。
“公主很冷静,她说,会好好的配合太医。”季长风轻声说道。
南宫宏毅这会儿是连骂人的心情都要没有了,“朕真的是懒得理你。”
季长风抿唇不言,南宫宏毅恼怒的走在前头。
但又不好真的将女婿撂下,往前走了几步,见他没有跟上又忍不住骂,“还不快些跟上。”
季长风依言往前走了几步。
南宫宏毅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心中把人嫌弃的不行,季培那般处事圆滑的,小儿子怎么如此古板。
最终,翁婿两个去了书房。
季长风的书房里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书桌上都是礼部的各种公文。
书架上是一些礼部的典籍,这东西是怎么来到公主府的,南宫宏毅心中有数,当然不会多提。
中规中矩的地方,就是墙上挂了一副北疆的堪舆图,引起了南宫宏毅的注意。
只不过这堪舆图像是有些年份了。
并且,这堪舆图和他御书房放着的有些出入,南宫宏毅心思微动,“这图是?”
“回陛下,这是北疆的堪舆图。”季长风说起这些来,眼中倒是多了一些神采,“有些不太一样,是三年前的堪舆图。”
南宫宏毅仔细的看了看,发现很多地方现存的图中是没有的。
“这里是?”
“回陛下,这是北疆的一个村落,此地归属混乱…”季长风说了许多,南宫宏毅才知道,这堪舆图是手绘的,并且还是季长风绘制的。
三年前,他的确是在北疆…
“那这地方?”
“此地的位置很是要紧,若能够加以利用,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臣曾去过一回,只是这地方的村民是混居的,他们并没有什么归属感,无论是对辰国,还是北戎。”
季长风很在意这件事,实则季培和季阳平也很在意。
南宫宏毅知道,但季长风是不知道的。
自从他当了驸马之后,有些事情,便不是那么适合知道了。
南宫宏毅丝毫不会怀疑季家的忠心,只是看着季长风心中颇为意外,像是没有想到,他竟会发现这些。
“那依长风所见,此事该如何处理才好?”南宫宏毅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些。
季长风却有些犹豫,像是发现了自己说的太多了些,“陛下,臣是文官。”
不过是个礼部的文官。
实在是不太适合谈论这些事。
南宫宏毅好生嫌弃,心道方才也没少说,可今日像是被这堪舆图打动,他的态度倒是好了些,“无妨,无论你今日说什么,朕恕你无罪。”
南宫宏毅是当真想听一听,季长风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季长风沉默了一瞬,还是将心中所思尽数坦言,“他们没有归属感,是因为没有人承认他们,臣查阅过典籍,在许久之前,那是辰国的领地,只是因为战争,而被迫舍弃,这些事太过久远如今再谈论起已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是在北戎眼中,那还是辰国的领土。”
“若陛下愿给他们庇护,承认他们的身份,依臣的愚见他们是很愿意为了家园而奋起反抗。”
南宫宏毅听明白了季长风的意思。
略略思索之后,只觉得这想法很是不错,南宫宏毅的心中也有了计较,多了几分试探,“毕竟过去太久,难保他们不会生出什么别的心思,若是和北戎合谋,两面三刀。”
季长风看着南宫宏毅,欲言又止,话是南宫宏毅问的,便不会再有任何怪罪,“忘记朕先前说过什么了吗?”
季长风这才开了口,“陛下,百姓质朴,他们诉求不过安稳度日,北戎残忍肆杀,他们更注重的自己的部族,对于投诚之人只会当成奴隶对待。”
“可辰军对待投诚之人,却不是这般…”
这些事情,都是他亲眼所见,如今过去许久,虽不知情况如何,但北戎那些人的嘴脸,季长风可并不觉得会有什么改变。
南宫宏毅再没有问什么,只是让季长风好好的照顾南宫静瑶。
季长风应允下来。
虽然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做不了什么,若真的有事恐不如太医来的有用,但到底没有选择去触怒龙颜。
卧房中,南宫静瑶和少夫人坐在一处说话,隔了一道帘,皇后和柳氏坐在一处喝茶。
南宫静瑶和少夫人对视一眼,脸上多少有些无奈。
“本宫也不知道…父皇和母后会过来。”
“陛下和娘娘也只是担心公主。”少夫人软声安慰道,问南宫静瑶可觉得还好。
南宫静瑶看了眼少夫人,轻声的说道,“嫂嫂,我不知道。”
“这…”少夫人听到这话很是担心,可为了不让外头的两位担心,便凑近了些,“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如何不适?你同我说清楚。”
“就是,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觉得好神奇,明明什么变化都没有,前些日子总是有些困倦,今日也不知是不是睡多了,都不怎么困。但也不敢随便走动了。”南宫静瑶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少夫人这才笑了起来。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一开始,的确是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渐渐的,孩子会慢慢的长大,你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等到四五个月的时候,孩子就会动了。”
少夫人温柔的安慰着南宫静瑶,很认真的告诉她,若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公主,这可千万不能马虎,孩子这般坚强,你也要坚强才是。”
南宫静瑶笑着答应下来,但又忍不住的抓住嫂嫂的手,有些为难的问她,之后是不是会很忙。
少夫人不过是想了想就明白过来,不等南宫静瑶说话,便善解人意的开口,“我同母亲说说,忙完了冬至的祭祀,一些事就让母亲多操心些,得空就来府中陪你说话,可好?”
南宫静瑶用力的点了点头,看着少夫人真挚的说道,“嫂嫂,我和堂姊堂妹都不大合得来,在我心中一直将嫂嫂当成姐姐对待。”
“嫂嫂若愿意来府上,我自然高兴的。”
“公主这般说,我可是要骄傲了。”少夫人本也就想着多来陪陪她,此刻见南宫静瑶说起,自然应下了。
而外间,皇后已经准备回宫,她出来一趟并不容易,她是皇后,轻易不得离开皇宫,若非陛下恩典,就连女儿的家中也是不能去的。
饶是如此也得小心谨慎,待不了多久便要离开,“母后回宫去了,你好好的保重身子,万事小心。”
南宫静瑶用力的点头,拉着皇后的袖子撒娇,“母后,等儿臣好些了,就去宫中探望您。”
那软绵绵的声音,惹得皇后心都软了,“只要你好好的,母后就放心了,都在金陵要见面也不急于一时。”
南宫静瑶自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在她看来这是最高兴的时候了,又怎么会不好?
帝后离开之后,柳氏和少夫人还在,柳氏和南宫静瑶说了许多的话,也吩咐了季长风很多。
他都一一的应下。
之后,季长风亲自送母亲和嫂嫂回了将军府。
回公主府的时候,南宫静瑶正在喝药,那药似乎比以往的都要来的苦,往常不过是些安神的汤药,其中一些药都是可以替换的,为了让南宫静瑶更容易接受些。
还会备上蜂蜜。
但如今不同,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律都是不能准备了。
张太医在用药上,那是慎之又慎。
力求一味药,发挥最大的效果。
从而使得这药苦涩非常,但南宫静瑶却没有一句抱怨,不用人催就将药喝了下去。
那味道,冲的她都快要将吃的东西全部呕出来,忍不住的抱怨了几句,“张太医当真不是故意的吗?”
“殿下莫要孩子气,张太医如何会做这样的事?”春梅端上了一小碟梅子。
南宫静瑶将梅子含在嘴里,总算是压下了那股苦涩的味道。
“夫君回来了吗?今日父皇过来,当真没有为难他?”南宫静瑶有些担心,让春梅去找长山问问。
而季长风刚走进卧房,便听见了这话。
南宫静瑶看见季长风,心中有些尴尬,开口同他解释,“夫君,我没有别的意思。”
“臣知道。”季长风倒也不会那么不知好歹,他走到南宫静瑶的身边,问她今日可还好。
这一整天,问这话的人很多,可南宫静瑶还是不厌其烦的回答着,“尚好,也不会害喜想吐,就是哪里都不能去,有些难受。”
季长风安静的听着,等南宫静瑶说完,又问了一些别的事。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
弄的南宫静瑶有些惊讶,“夫君今日,没有什么事要忙了吗?”
季长风微微一愣,根本不知要如何解释,他从前…
“夫君若是有事要忙,便不必顾忌什么,张太医说,我只是有了身孕,不是病了,所以并不要紧。”南宫静瑶看着季长风,从昨日开始她就觉得夫君莫名的温柔了些。
不知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她腹中骨肉。
这份心意,南宫静瑶自然感觉到了,许是因为自己在意,故而担心她这么说会让季长风难受,便主动的拉着他的手继续说道,“若夫君今日无事,我自然也很想夫君多陪陪我。”
“…今日没有什么要紧事。”季长风开口解释,“冬至祭奠已经大致安排妥当,之后也不会太忙碌。”
“何况,公主这般辛苦,臣,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季长风在金陵长大,当时嫂嫂怀鸿儿时,他只是个半大的少年,亲眼看见过嫂嫂的辛苦。
兄长彼时是因为保家为国而不在金陵,嫂嫂一人承受孕育之苦,他如今陪在南宫静瑶的身边,自不会躲开。
他办不到。
“公主若有不适,定要开口。”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万分认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无论何时。”
南宫静瑶起初还没有明白季长风是什么意思,直到第二日瞧见季长风命人将卧房的一处腾空,摆上了一张新的书桌,才知道他的打算。
她从起初的疑惑到惊讶,直到确定以后心中有了满满的喜悦。
她摸了摸尚未起伏的小腹,心情更好了些。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