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季长风根本拦不住南宫静瑶, 有些话说出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她说出了许多自己从前全部都藏在心里的话,季长风有意想要解释, 却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口的话。
却被南宫静瑶接二连三的反驳。
粉饰太平的话, 怎么样都已经说不下去。
在南宫静瑶没有说出来之前, 季长风当真不知他们是如此, 也许知道,可从未深究,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南宫静瑶的付出。
季长风的态度并不算温和,可这地方不对, 在人来人往的皇宫, 他做不出过激的举动,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宫静瑶离开。
在她走之后, 季长风也一直站在原地, 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直到宫人过来寻他。
宫宴的后半程, 季长风并没有见到南宫静瑶, 她是长公主,身份尊贵,若是不愿意出席什么宴会, 当真也没有人勉强的了她。
季长风又不受控制的想起从前。
这段时间,他想起从前太过频繁,频繁的他根本就招架不住。
南宫静瑶的位置空了, 韩嗣走过来找人的时候, 发现季长风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看,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长公主不是不在,你在看什么?”
季长风从不知道,原来他是这么不乐意听到韩嗣说的话,他有眼睛会看,压根不需要韩嗣告诉。
“长公主殿下是躲着你?”韩嗣却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看得出来季长风这会儿不怎么想搭理人,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季长风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韩嗣顺着季长风的视线看过去,不出意外的看见了江韶,又来了兴趣,“你先前不是说,让我打听江韶的事,你现在还想知道吗?”
季长风压根什么都不想知道。
偏偏事关江韶,他也没那么容易就放下,“你说。”
“听说他最近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好似和五皇子一块儿捣鼓和青州有关的律法。”韩嗣已经很努力的打听消息,但无奈他也实在能力有限。
江韶又是户部的官员,这一个不小心要是被有心之人抓到把柄,那就全完了。
“是吗?”
季长风眸色冷淡,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般。
但韩嗣多了解他啊,从前两个人是对手,后来勉强能够算半个朋友,当然也知道季长风那别扭死人的性子,明明想知道,又不想多问。
韩嗣在北疆待过一段时间,自然同情季长风,想了想还是没卖关子。
“应该是和长公主殿下有关。”
韩嗣猜测的事情,季长风自然也清楚,有些事情,他原原本本,清清楚楚的知道。
可知道以后,心中就愈发不是滋味。
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的愈发紧,季长风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冷冽,韩嗣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季长风,你还好吗?”
季长风没说话。
他和南宫静瑶之间的事,让他心中万分痛苦,但这些事他却没有什么人可以倾诉,无论是父母,还是兄长。
亦或者是韩嗣。
南宫静瑶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尖刃,一点点的剜着他的心。
季长风自虐一般的看着韩嗣,骤然出声问他,从前金陵的人,是怎么看待他和长公主的。
韩嗣只觉得自己手中的酒杯都快要握不住,怎么看待的?
这…
“自然说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长公主殿下温婉和善,人人都知道,若非因为身份特殊,提亲的人,只怕会把门槛都踏破。”
“咔——”的一声季长风又将酒杯给捏破。
“季长风,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韩嗣问的还算含蓄,可季长风却没回答,韩嗣好像也没指望能够得到什么回应,只是陪他坐在一块儿喝了几杯酒。
这场宴会办的很是热闹,南宫静瑶的确想躲着季长风,可躲了一会儿之后,又觉得实在离谱,为何她要躲着季长风?
这一场宴会,不仅仅是中秋佳宴,也是她母后的生辰。
南宫静瑶已经将话和季长风说清楚,万万没有再躲着人的道理。
韩嗣今日好心的陪着季长风,虽然也很好奇那个坐在季老将军怀里的孩子,但也没怎么敢问。
毕竟许多事情也知道的七七八八。
也算是有一些恻隐之心。
他本还想安慰几句,但没想到离开不久的长公主很快就出现。
季长风敏锐的发现,南宫静瑶的神情变了,她甚至都没有回避他的视线,无论季长风怎么盯着她看,她都坦然处之。
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南宫盛当然也看的清楚,有些疑惑的问南宫静瑶发生了什么事。
“你刚才出去,是见季长风去了?”南宫盛忍不住的和妹妹咬耳朵,“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就是和季将军把一些话说清楚。”南宫静瑶并没有说的太具体,有些事也的确不知道怎么说,“我想,季将军应该很快就会放下的。”
南宫静瑶忽略掉心中那酸酸涩涩的心情,她想,日后季长风应该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都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不是暗示,已经是明示。
他们三年的婚姻,早已经走到尽头,有些事情不过错觉。
南宫盛看了一眼对面虎视眈眈的季长风,又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南宫静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已经和季长风说清楚了?
他有些想问南宫静瑶,到底是怎么和季长风说清楚的?
但话到嘴边又全部都咽回去,“可是父皇那边…”
南宫盛是皇子,虽然如今太子已经定下,而且还是他的亲哥,他也没有什么要夺权的心思,可他到底不是傻子,南宫静瑶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没道理他不懂。
“父皇也没有明说不是吗?”
不过是一些暗示,南宫静瑶看的懂,也可以假装不懂。
她已经和离,父皇总不能为难她。
至于季长风,南宫静瑶已经不愿意去想,他为何会妥协,他说的那个理由,也并不能很好的说服她。
“阮阮,你们还有阿昭。”南宫盛看出南宫静瑶的拒绝,心中竟然有了些担忧。
全然忘记了先前最嫌弃季长风的人,就是他自己。
“阿昭是我们俩的孩子,可这同我拒绝季长风,并没有太多的关系。”南宫静瑶不知道要怎么和兄长解释自己如今的想法。
她知道阿昭是季长风的孩子,从未否认过这一点。
可她却并没有想要因为阿昭,而生出答应季长风的念头。
他们是和离的夫妻,也是阿昭的父母,为何这两个身份就不能共存?
难道,因为他们是阿昭的父母,就一定要再一次成为夫妻吗?
但面对哥哥的时候,南宫静瑶还是没有太强硬,只说自己不想和季长风再扯上任何的关系,“皇兄,我还是想回青州。”
慈幼局还有很多的孩子等着她。
战争结束之后,还有许许多多的孩子没有了家,成为了孤儿。
她想好好的照顾他们,帮他们找到一个家。
“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再过不久便是秋猎,父皇和母后应该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离开。”南宫盛这会儿也是头疼脑胀的,他在这之前也没想过事情会变得那么棘手。
“而且,我看季长风,也不是很想和你划清界限的样子。”
宫宴结束的那天晚上,南宫静瑶让春梅去接孩子。
结果没成功。
孩子是被季长风抱着,亲自送到南宫静瑶手中的。
南宫静瑶只是安静的道谢,并无其他的话,将军府众人就看着季长风抱着孩子走,而后又灰溜溜的回来。
一个个心里恨铁不成钢。
季长风那天晚上,没有跟着父兄一块儿回将军府,季培所有的心思都在阿昭的身上,同长子翻来覆去的说着阿昭的名字。
宸字有多贵重,他们心中都清楚。
阿昭有多重要,季培和季阳平都明白。
陛下给的退路,是那么的明显,若是还当做不知道,那就当真有些太不识好歹。
季长风没有回将军府,去了银月楼,同样的地方,却是不同的人,韩嗣是在他离宫之后跟上来的,季长风并没有赶人的举动。
两人坐在一块儿喝酒的时候,他也是沉默不语。
韩嗣本以为季长风是要和他互诉衷肠,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安慰人,结果季长风只是也一个劲的喝酒,喝的昏天黑地不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看的韩嗣莫名其妙,“你这是…”
受什么刺激了?
“难道长公主殿下,不愿意理你?”韩嗣猜测的很准,每句话都让季长风的心里更难受几分,他看了一眼韩嗣,恨不得把他揍一顿。
韩嗣下意识的往后面缩了缩,“这…你把我喊过来,又什么都不说,我就是想帮忙也不能够对不对?”
季长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将一坛酒放到韩嗣的面前,问了一个让韩嗣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我要怎么样,才能让别人信任我?”
韩嗣:“…………”
他诧异的看着季长风,半点都不明白他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心思,是故意调侃的,还是真的不明白。
面对战场上杀伐果决的人,韩嗣头一回有了也疑惑,“你担心别人不信任你?”
“那…你在战场上的时候,是怎么领兵打仗的?”
季长风皱起眉头,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士兵应当,是服从我的。”
他可以让士兵服从,难不成还能让南宫静瑶服从他?
季长风淡淡别开眼,他如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是希望,南宫静瑶相信他说的话。
相信他的心意。
季长风也知道问韩嗣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的,便仰头喝下一口酒,思考了一晚上的事情,仿佛终于有了眉目。
不信任他吗?
那再信任他一次就好。
她曾经那么坚定的爱着他,这一回,换他来。
第92章
季长风不知道给自己灌了多少的酒, 韩嗣全然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陪着季长风发疯。
但他看着季长风那模样,竟然没由来的动了些恻隐之心。
忍不住的劝了他几句,“我说你在这里喝闷酒也没有用是不是?你如果需要我帮什么忙, 也得说清楚是不是?”
“你要是什么都不说, 我也没办法帮你。”
但无论韩嗣如何苦口婆心的劝, 季长风都没有给一个准话。
惹得韩嗣压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无用功。
本以为季长风是一句话都不想说的, 他也就想着等人喝醉了之后, 再把人送回将军府,可谁能想到,人是喝醉了,但他却死活不回将军府。
跌跌撞撞的走下银月楼, 嘴里念叨着要回家, 却往反方向走。
韩嗣一开始以为他是喝多了不认识路,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 整个人都傻了, 他去的的确不是将军府,而是长公主府。
也算是他的家, 只不过是他曾经的家。
韩嗣眼疾手快的把人给拉住, “你这是想做什么?”
季长风看了韩嗣一眼,低低的应了一句, “回家。”
这两个字说的太理所当然, 让韩嗣头疼欲裂,“季长风,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 那是长公主府, 现在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季长风没理人,看起来也并不想搭理韩嗣, 那模样看起来就和无赖没什么区别,听见韩嗣这么说,还不开心的嘟囔一句,“你胡说。”
韩嗣只觉得头疼,想把人弄走,却怎么都弄不走。
最终只能咬牙切齿道:“你不会真的要跑去吧?”
季长风看了眼韩嗣,仿佛是想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韩嗣知道,季长风这会儿没有太多的理智可言,但凡他稍稍的清醒一点,就绝对做不出这种事,韩嗣对着外面的长山使了个眼色,长山会意,立刻就过来帮忙。
韩家的车夫也很有眼力见的过来,但被弄上马车的季长风却死活不肯回去,差点儿和韩嗣在马车里打起来。
他本就不是季长风的对手,何况季长风这会儿毫无理智,韩嗣被闹得也有不少的火气,最终只能咬牙切齿道:“你若这般去找长公主,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你让他们怎么看长公主?”
原本还焦躁不安的人,到底因为这一句话安静下来,韩嗣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长公主的名头居然那么好用。
季长风原本有多么的急躁,这会儿就有多乖顺。
韩嗣松了一口气,顺顺利利的将人送回将军府。
将人交给将军府之后,韩嗣才歇下重担,往家里走去。
今日的中秋宫宴,谁也没料到事情居然变成这般,季长风和长公主之间的事情,那就是一团乱麻,原本因为季长风和长公主和离,还有不少的世家蠢蠢欲动,想要和季长风结亲。
虽说人家当过驸马,但如今已经和离了不是?
战功赫赫,年轻有为。
简直就是女婿的不二人选。
谁能想到陛下竟会让季长风护送长公主回金陵,又有谁会想到他们之间竟然还有那么大一个孩子。
孩子身份过了明路,名字又那般的贵重。
日后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韩嗣知道,季长风当初和长公主和离,肯定还有其他的缘由,但真真假假已经顾不得,陛下和季长风给出来的理由,那就是最好的解释。
这会儿哪有人想去找季长风当女婿。
若是不出意外,季长风只可能还会是皇家的女婿,皇家女婿不好当 ,季长风曾经的反应就是最好的回答,但这一回,怎么季长风自己好像也挺满意。
小厮见韩嗣一直都不说话,有点紧张的问道:“大人,可是发生什么棘手的事?”
“不曾。”韩嗣随意的打了个哈欠,有点无奈的揉揉额头,“就是觉得季长风,当真有点不容易。”
小厮不知道自家大人为何没头没脑的说上这么一句,但见他没什么事,也就从善如流的闭嘴。
韩嗣随意的往马车上懒懒的一靠,想着还是早点回去歇着,明儿个还要巡视。
中秋过后便是秋猎,他是金陵的城防官,这秋猎的事情,也有许多需要操心的,半点都推辞不了。
好在今日总算将季长风给劝了回去,不然他看见季长风,还真没办法装作没瞧见。
但韩嗣根本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本以为会在将军府的季长风,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了公主府的角门处。
他在公主府住了三年,公主府的守卫,他再清楚不过。
清楚的知道,什么地方是距离南宫静瑶最近的,他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靠在墙边,安安静静的想要听到里头的动静。
只不过距离实在太远。
就算他的耳力极佳,也什么都听不见,不仅如此,他还要分神去注意孙于等人的动静,明明知道墙里这会儿什么人都没有,季长风却罕见的有些心虚。
他看了眼公主府的围墙,在翻和不翻之间苦苦挣扎,最终还是心中情绪占据脑子,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直接翻了进去。
季长风喝了醒酒汤,这会儿稍稍的清醒了一些,可醒酒汤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哪能立竿见影?
他还能分出些脑子思考,已经是极其不容易的一件事。
季长风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南宫静瑶的住处,他发现她依旧住在正院,并没有要搬离的意思,他们曾经一块儿在这里生活了足足三年。
可以说这里到处都是他们彼此的气息。
季长风的心中不知为何浮现起了隐秘的欢愉,隐藏的很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只是这份欢愉并没有持续太久。
屋子里影影绰绰。
南宫静瑶还没有休息,里头传来了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
“殿下,您既然这么不愿意见到季将军,怎么不换一处住?”说话的人是秋霜,季长风很轻易就能分辨出来。
她素来性子活泼,爱憎分明。
自从他和南宫静瑶和离之后,秋霜再见他,总是隐藏不住自己脸上的情绪。
季长风自然不会跟个丫鬟计较,何况那还是南宫静瑶的侍女。
“整个公主府,这是最好的院子,本宫为何不住?”南宫静瑶轻轻的笑了起来,声音中并无半点的勉强。
“何况,季将军的东西都已经清理干净,本宫又不会睹物思人。”
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个住处。
里头传来了南宫静瑶的声音,季长风听到这里,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他站在阴影处,谁也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主仆俩之后又说了什么,季长风已经听不太清楚。
季长风也不知道在外头站了多久,久到秋霜都已经离开,季长风才忍不住的想要现身。
他很想见南宫静瑶,只是季长风并不知道,见了南宫静瑶之后要和她说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到底合适不合适。
他能力出众,对公主了如指掌,要不动声色的潜入,根本不是难事,明明想见的人近在咫尺,季长风这会儿却没由来的开始胆怯。
他刚想要抬手敲门,就见南宫静瑶从里头打开了门。
两人打了个照面,眼中皆是不敢置信,南宫静瑶看着季长风,天知道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克制着自己没有喊出声来。
她刚才瞧见外头有阴影,才想着过来瞧瞧,结果居然是这样。
“你……”
“我……”
他二人同时开口,但还是欲言又止,南宫静瑶想问季长风到底要做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恰好这时候,院子外头传来了动静。
是孙于和春梅的声音,两人说着话,就要往这边走过来。
眼看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南宫静瑶的脸色也越来越紧张,她看了一眼季长风,二话不说的拉着他的手,将人拽进屋子里。
砰的一声关上门。
关门的动静太大,孙于和春梅自然听见,立刻走上前来询问,“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碍。”南宫静瑶冷静的开口,强忍着扯谎的羞耻感,告诉外头的两个人,她今日心情有些不大好,想早些休息。
春梅和孙于虽然不放心,但也不敢造次,关切的问了几句就下去了。
外头的动静彻底消失之后,南宫静瑶才回过神来看季长风,“季将军,你这是要做什么?”
季长风的身上还穿着宴会上的衣服,身上沾染了不少的酒气,方才两个人靠的那么近,南宫静瑶很轻易就闻得到。
她皱起眉头,心说难道这个人又喝醉了?
“我…”季长风想见南宫静瑶,自然是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她说,只是他有胆子翻墙,却实在没胆子在做出什么越距的事情。
这会儿看着南宫静瑶,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南宫静瑶见季长风靠近,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殊不知她的这一举动,让季长风心情变得愈发糟糕。
“阮阮…”
“别这么喊本宫。”南宫静瑶有些烦躁的别开眼,全然不知道季长风这是又要发什么疯,“本宫已经同你说的很清楚,你为何还要过来?”
“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南宫静瑶看着季长风,只觉得一言难尽,她如何能够想到,季长风居然会这般。
简直就是登徒子的行为。
“我想见你。”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眼中的情绪根本就隐藏不住,他看着她,移不开视线。
南宫静瑶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只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棘手起来。
清醒的季长风都有些说不太动,如今醉的一塌糊涂,是不是更说不听?
就在南宫静瑶思考该如何的时候。
季长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可是你不见我。”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见到你。”
“你不见我,我一点法子都没有。”
他的声音很轻,也有些低沉,夹杂着一些醉意,若非两人靠得太近,她根本就听不清楚,“阮阮,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你不愿见我,为何又愿意见江韶?”
季长风的声音里满是酸意,南宫静瑶听得清楚,微微皱起了眉头。
季长风很少说这样的话,在南宫静瑶的记忆中几乎没有,她愣在当场,只见季长风往前走了几步,南宫静瑶因为他的话难得的发起呆来,竟没有第一时间躲开。
他走上前,紧紧的将人抱在怀里,南宫静瑶刚想要将人推开,就听见了季长风近乎呓语的呢喃。
“阮阮,我好想你。”
声音隐忍且克制。
他喊着她的名字,温柔又缱绻,仿佛早已经喊过千百遍。
但他却得不到回应,可季长风并不气馁,执拗的一直喊着她的名字,喊到最后近似有了委屈。
第93章
季长风紧紧的搂着南宫静瑶, 久久不愿意放开,耳边的呢喃是那么的清晰,想要听不见都很艰难。
她试图想要挣扎, 可季长风抱的很紧, 根本就挣脱不开。
南宫静瑶浑身僵硬, 手足无措, 压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是怎样的反应, 她越挣扎,他就抱的越紧,到最后南宫静瑶都已经放弃。
季长风清冷的气息,混合着酒气, 全部都钻到南宫静瑶的鼻子里, 她过了最初的震惊, 这会儿任由季长风抱着, 不躲也不闪。
在他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当中, 淡淡的问道,“季将军, 你又, 喝醉了吗?”
所以,才会找到这里来?
和她说这些话?
“我真的,好想你, 过去的两年,我一直都在想你。”季长风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一直都抱着她, 说着自己藏在心里许久的话。
南宫静瑶安静听着, 印象中从未听过季长风说那么多的话,今日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一个劲的说着这些话。
每一句, 都是南宫静瑶意想不到的。
每一句,都让南宫静瑶的心开始浅浅的作痛。
那些话,一字一句,太过真实,真实的南宫静瑶都没有办法忽视,可她的心中也有着许多的疑惑,“你到底为什么想我…?”
她喃喃低语,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可南宫静瑶却死死的压下,并不愿意相信。
她宁愿相信季长风是觉得愧疚,是习惯她的好,也不愿意相信,季长风说的心意,那太离谱,也太假。
但季长风却没有停下。
说起北疆的事情,说起自己的思念,说起给阿昭取的名字,那里还有之前的冷静自持?
他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语无伦次的。
时间在他的脑子里都开始变得混乱,他的记忆也开始变得混乱。
“我没有,不喜欢你……”
南宫静瑶浑身一震,一滴泪不受控制的落下,落入了季长风的衣服里。
她抬起手,轻轻的擦拭着,仿佛要抹去它的存在。
南宫静瑶看着季长风,轻声开口,“季将军,你放手。”
她自认为自己的声音是平静的,可季长风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紧紧的抱着她,越来越用力
“你为何不愿意见我?”
“为什么不相信我?”
“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一点点消息都不让我知道?”
季长风越问越大声,南宫静瑶却越来越紧张,孙于和春梅才刚刚离开没有多久,如果被他们两个发现…
那就怎么说都说不清楚了。
“季长风,你放开我。”南宫静瑶开始挣扎起俩,季长风的理智仿佛已经崩断,他看着南宫静瑶,再不愿承受一点点失望。
“你和我说过的话,都是假的吗?”季长风紧紧的抓着南宫静瑶的手,冷声问道。
南宫静瑶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她和季长风说过的话,实在是太多太多,如何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句?
“什么真的和假的?你若是喝醉了,也不要来找本宫发疯。”南宫静瑶气急,她速来温婉,此时此刻却被季长风气成这样。
当真也是不可思议。
“你说,要和我当一对普通夫妻的。”
“你说,你喜欢我的,你也说过,你会永远陪着我的。”
季长风执拗的说道。
这些话,南宫静瑶自然还记得,只是他们都已经不是夫妻了啊…
“季长风,我们不是说好了好聚好散。你别这样,行不行?”南宫静瑶的手腕被他死死的扼制住,先前他也有这样过激的行为,可那个时候季长风还尚存一点理智。
还下意识的不想伤害她,可如今的季长风,早已静没有任何的理智。
“可是我,不想和你好聚好散。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季长风的声音很是镇定,带着些莫名的执着,“南宫静瑶,你不能骗我。”
他的话毫无道理,南宫静瑶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可以那么的理直气壮,和她说这些事?
她又何曾骗过他?
“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指责我的吗?”南宫静瑶的心中也存了火气,她对着季长风,那是什么话都说遍了,好的,坏的,好听的,不好听的。
说到最后都已经快要无话可说。
他到底还想怎么样?
“你说我骗你,你说你喜欢我,可你为什么一早不告诉我?你若真的喜欢我,为何要一直躲着我?”南宫静瑶声嘶力竭的质问,“从书房到正院,那么近的距离,你宁愿看公文,看典籍,你都不愿意见我,我不知道你几时睡的,也不知道你几时醒的,我便是想和你说说话,也要看你高兴不高兴。若你开心,我就多说些,若你不悦,我就压下心中的话。”
“便是庙里的菩萨,也没有在本宫这儿得到这样的待遇,你如今说你喜欢我?”
“你要我,如何信你。”
她甚至都找不到一点点季长风爱她的证据。
南宫静瑶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当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也是震惊的,可却没有后悔。
他到底是怎样爱着她的?
让她伤心吗?
“对不起…”季长风终于冷静下来,对着南宫静瑶喃喃的说着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人人都说我命好,即使当了驸马,也还可以在朝堂行走,成为礼部侍郎,那是许多人都没有办法达成的高度。”
“可我却总是不甘心,只因为志不在此。”季长风迷迷糊糊的抱着她,无论南宫静瑶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放开。
只担心放开以后,他就会消失不见。
她看不清季长风的模样,季长风也没有见着她的容颜。
仿佛看不见,就可以自欺欺人,也可以掩耳盗铃。
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将心中的秘密全部都说出来,“我不想留在金陵,却偏偏要留在金陵。”
“我不想当礼部侍郎,可那却是我最好的归宿。”
“我知道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可我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和你好好的相处。”
“我喜欢我的妻子,可我的妻子是公主……”
“没有人教过我,要怎么样当一个驸马。”季长风只学过兵书谋略,学过家国大义,学过礼义廉耻,却没有学过要放下这一切,当一个闲散的人。
“可是公主却有教会我,怎么样当一个丈夫。”
其实,就差一点点了。
如果没有那场战争,他和南宫静瑶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从前是我不懂,也是我不好,惹你伤心。”季长风的声音又轻又淡,他说着自己的错,说着自己的想念。
却从未说过自己这两年来到底是怎么过的。
那两年,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可以看到南宫静瑶。
他看见她,在哭。
季长风并未说谎,他真的很想南宫静瑶,“和你成亲的那三年,每一天的清晨和夜晚,你都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本以为,你会永远都在。”
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你为何那么狠心,连一点点的消息都不肯告诉我?”季长风的声音很是急切,南宫静瑶被他抱的越来越紧,越是闪躲季长风就越是得寸进尺。
她后退着,他跟上,最终南宫静瑶控制不住的软了双膝,连带着季长风一块儿,摔倒在了地上,“我想告诉你的,我一直都想告诉你。”
“你想告诉我什么?”南宫静瑶挣扎着起来,背靠着柱子,可季长风依旧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
十指紧扣,衣衫纠缠。
她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有些可笑,当年做夫妻的时候,好似都没有这般的亲密。
她被他整个儿圈在怀里,哪里都不能去。
“我想告诉你,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们之间也和旁人无关。”季长风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的苦涩,他说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包括当年他的打算。
他想和南宫静瑶商议,要怎么办,他想告诉南宫静瑶,他要去救父兄,想她可以帮帮他。
“我一直都想告诉你这些。”
“可是我见不到你。”
“今日中秋宴会上,我说的一切,都是我昔日的打算。”季长风轻声开口。
“但是你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只给了我和离书。”
泪珠顺着南宫静瑶的脸颊落下,温温热热的,全部都砸进了衣领里,她想,事情怎么就能变成这么复杂呢?
若一切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那该多好。
季长风问她为何这般决绝。
南宫静瑶面无表情的靠坐在柱子边上,看着熟悉的屋檐,心中一片茫然。
在季长风的诉说当中,她知道了更多的事,原来当年他那么纠结,那么为难,是在想要怎么和她商议。
原来,他有想过要告诉她啊?
怎么不早一点呢?
南宫静瑶的宛如一潭死水的心,又被什么东西拨乱了。
她想季长风为何不早点说呢?
哪怕只早一天,哪怕只比孙于早一刻钟。
她都不会,打开那封信,打开那间屋子。
为什么,不早一点呢?
“太迟了……”南宫静瑶终于收回了视线,看着近在咫尺的季长风,轻轻的闭上眼睛,“真的,太迟了。”
他说的,晚了啊。
第94章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 觉得眼睛热热的,眼眶中噙着泪,她不敢睁开, 只怕一睁开, 眼泪就会掉下来。
他说的太晚。
她知道的太晚。
这一切的一切, 都在一个最不合适的时候知道。
她心中竟连感动都没有多少, 有的只是满满的遗憾。
“晚了吗?”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 努力的想着她说的晚了是什么意思。
“那天,回到府中的时候,是申时。”季长风想起了一件事,想起了分别前的最后一日, “我答应过你, 会早一点回来的。”
“可我回来的时候, 你不在。”季长风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些委屈。
他答应了, 所以早一点回来。
“是我, 回来晚了吗?”季长风陷入了迷茫当中,他看向南宫静瑶, 固执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南宫静瑶的心, 被狠狠地揪在一起。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每一时,每一刻,他答应过她, 会早一点回来,比平时要早上许多。
那是他答应她的,原来, 季长风早就已经办到了吗?
南宫静瑶睁开眼睛, 安安静静的看着季长风,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她明明是不想哭的。
明明一点都不想在季长风的面前掉眼泪,可她却根本克制不住。
起初,她只是默默的掉眼泪,到最后就变成了哭泣,她将自己蜷缩在一起,颤抖不已。
季长风发现的时候,下意识的放开了手,满脸无措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他甚少看到南宫静瑶哭成这个样子,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季长风手忙脚乱的擦掉她的眼泪,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急切,“你不要哭。”
季长风的动作并没有太温柔,粗粒的手指摩挲着她细嫩柔软的皮肤,很快就搓出了红痕,他看见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愈发手足无措起来,最终扯了自己的衣袖,开始给她擦拭眼泪,他一点一点的擦,耐心且细致。
翻来覆去也只能说出让她不要哭的话,“是我回来晚了,下一回,我再早一些回来,可好?”
“我答应你了,我已经答应你了。”
一字一句,都是解释。
他答应她的事,到底还是办到了。
可南宫静瑶的泪水却宛如决堤,怎么都止不住,任由季长风怎么哄都没有用,他到最后只能说出对不起。
南宫静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心仿佛裂开了一个口子,她觉得很痛很痛。
想起季长风的时候,是痛的。
想起季长风说的话的时候,是痛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南宫静瑶的声音里多了一些迁怒。
“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南宫静瑶哭的浑身都在颤抖,她胡乱的擦掉自己的眼泪,但很快泪水又在她的脸上肆虐。
哭到最后,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南宫静瑶把手臂横在自己的眼睛上,将一切都阻挡着,就连季长风,她也不想看见了。
“阮阮,对不起。”季长风喃喃低语,喊着她的名字。
南宫静瑶并没有回应,她背靠着柱子坐在地上,忍不住的看向季长风,冷冷的问道,“你今日为什么要来?”
“你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南宫静瑶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没由来的被勾出了一点怨恨,她从不曾怪罪过季长风,也不想阻挡季长风去完成他的理想。
她只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仅此而已。
为什么,他一定要这么打扰她?
“我没有什么目的…”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眼中是满满的心疼,他何曾见过南宫静瑶这般模样。
他并不想看到南宫静瑶哭泣,季长风语无伦次的开始解释,宫中号梦白推文台“我只是想来见你。”
季长风的心里也满是茫然,他根本就不知道,原来有一天,他的心思可以那么的单纯,只是想见她一面。
仿佛只要看见她,就好。
“我只是…想来见你。”
他低着头,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次,但季长风明白,自己今日的行为到底是唐突的,“我找不到机会见你,只能出此下策。”
“除了这个办法,我当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见到你。”
“所以你从前,是当真不想见我的,对吗?”南宫静瑶心中苦涩一片,只有愿意和不愿意,他想见她的时候,排除万难也会见着。
曾经他不想见她,就算在一个屋檐下,他们也鲜少有见面的机会。
南宫静瑶认真的问道,她睁开眼睛看他,那双眼睛湿漉漉的,没有了他熟悉的情谊。
季长风看得分明,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可这一回他却没有避开,认真的和她说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季长风垂下眼眸,已不知自己说了多久的道歉,南宫静瑶的神色淡淡,眼眶热热的,不知流了多少的泪。
“道歉本宫已经收到,季将军请回吧。”南宫静瑶原本挣扎着想要起来,可着实没有太多的力气,她索性没有了这样的想法,就这么坐着。
“我…”
“季将军是不想走吗?”南宫静瑶冷淡开口,眼眸中的情绪,也是淡淡的,“难道要本宫找人来请你离开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季长风立刻接话,以期打消南宫静瑶这个念头,无论南宫静瑶要叫谁过来,都是麻烦,若他们知道了,也许不会宣扬出去,可若是被旁人知晓。
对于南宫静瑶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季长风从袖子里找出一串糖葫芦递给她,也不知道是被捂了多久,外面的糖衣都开始化了,“给你的。”
南宫静瑶看着面前小心翼翼的人,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她在想,印象中的那个人,什么时候会有这么小心翼翼的时候?
他合该是意气风发才对。
“我不要。”南宫静瑶想也没想的拒绝。
“是担心不好吃吗?”季长风有些担心的问道,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些疑惑,“明明,我选的是最大的红果。”
“不是。”南宫静瑶看着那糖葫芦,半点都没有想接过来,“因为本宫,并不喜欢糖葫芦。”
“可是…”季长风想说,从前她是喜欢的。
南宫静瑶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此时此刻也并不吝啬回答,“因为是你送的,我才会喜欢。”
南宫静瑶没有勉强自己,她从前做过太多勉强自己的事,糖葫芦那酸酸涩涩的味道,只要在脑子里想一想,就觉得难受。
也只是因为心中藏着隐秘的欢喜,她才会觉得是甜的。
“你很少送我什么东西,所以只要是你送的,我都会喜欢。”南宫静瑶默默的开口,她抬眸,看向季长风,“可那是我爱你的时候。”
季长风看着她,心中没由来的感觉到一阵刺痛,他仿佛觉察到南宫静瑶想要说什么,先一步的开口,“公主…既然不喜欢,那…我先走了。”
可南宫静瑶却没有让他逃避,她伸出手拽住了季长风的手,那真实的触觉,让季长风的心中升起了一阵阵的恍惚。
南宫静瑶却并不想理会他的心中如今是怎样的反应,她只是没有松开手,“可是我现在,不爱你了。”
“所以,我不喜欢糖葫芦。”
爱屋及乌就是这个道理,可若是连屋都不爱了,又怎会爱乌?
季长风下意识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明明她的力道并不是很重,可季长风却怎么都挣不开。
季长风看着那串糖葫芦,心中难受不已,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是不喜欢的。
“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是不喜欢的。”季长风挣脱不了她的手,心中也没有要挣脱的想法,“都是我不好。”
“不想,爱我了吗?”
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只觉得心中疼痛不已。
他并不能很好的接受这些,可是…他只要一想到,现在承受的痛,都是南宫静瑶曾经受过的。
竟没有了太大的反应。
“那,这次换我来爱你,好不好?”季长风的声音很是温柔,模糊了南宫静瑶的视线,他这一回耐心十足,缓缓的擦掉了她脸上的泪。
“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不喜欢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
“如果不愿意说,那…你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季长风轻声的询问道,“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发现,好不好?”
南宫静瑶下意识的放开了自己的手,可季长风却并没有如她所愿,二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季长风轻轻的将她拥进怀里,温柔而克制,“对不起,阮阮…对不起。”
和方才不一样的拥抱。
南宫静瑶被动的承受着,可他很快就放开了手,不等南宫静瑶说什么,就拿走了那串糖葫芦,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外头安安静静的,已经没了动静。
南宫静瑶一直坐在地上,手心里还有这余温,身上仿佛也还残留着季长风的温度,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温暖。
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的心中,如今是怎样的情绪。
她不知道为什么,季长风要现在来告诉她,他喜欢她。
明明,一切都迟了。
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缺憾,怎么样都填不满的缺憾,南宫静瑶垂下眼眸,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埋下了诸多情绪。
季长风离开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说,南宫静瑶自然是不会多问的。
一切仿佛都归于平静,他们其实连争吵都没有,季长风只会和她说对不起,可南宫静瑶并不想听见对不起。
直到他离开,带走了那串糖葫芦。
季长风才告诉她如果不喜欢的话,不需要勉强。
南宫静瑶想,她这辈子最勉强的事,大概都和季长风有关。为了季长风,她什么勉强的事情没有做过?
后悔吗?
她自然是不后悔的,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只是想起来,她会心痛。
南宫静瑶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回了内室。
阿昭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孩子,方才他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阿昭居然都没有醒过来,南宫静瑶看着床上的孩子,心中略过一阵阵的茫然。
她抓起孩子柔软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阿昭…你爹爹他,怎么只会说对不起?”南宫静瑶没有人可以问,只能问阿昭,可阿昭睡得好好的,也不能回答母亲的话。
南宫静瑶趴在床边看着阿昭,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还是春梅第二天敲门的时候,才惊醒南宫静瑶。
她只觉得浑身酸痛,揉了揉额头,吩咐春梅进来。
“殿下,您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春梅心中很是紧张,南宫静瑶缓缓摇头,并不能很好的回答春梅的话。
“无碍,只是有些没睡好。”南宫静瑶随意敷衍,看了一旁的阿昭,顺势摸了摸他的脸颊。
“殿下,您昨日不是答应柳夫人,要带小少爷去将军府?”
“本宫不去。”南宫静瑶轻声开口,“差人去将军府送个口信,让季长风来接。”
南宫静瑶只想避开季长风,但凡会和季长风扯上关系的,她都不想去面对,可除了季长风,她也并不放心把阿昭交给别人。
春梅立刻去办了,南宫静瑶揉了揉酸痛的额头,脑子里多了许许多多扰乱人思绪的话。
季长风说的每一句话,她全部都记得,南宫静瑶有些烦闷,她明明什么都不想记得。
她本以为季长风不过是说说而已,可没有想到,他来接孩子的时候,不仅仅是自己来的,还带来了许多的东西。
其中最让南宫静瑶意外的,就是北疆的百姓名录,“我想,慈幼局的那些孩子…有一些,也许不是孤儿,只是和父母走散了。”
所以,才找不到家。
第95章
南宫静瑶原本, 是不想见季长风的,可他带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具有诱惑, 她根本就说不出拒绝的话。只不过是沉默了一瞬, 就让春梅将季长风请到堂屋。
春梅立刻意会, 很快, 南宫静瑶就抱着阿昭, 出现在了堂屋。
季长风就站在不远处,见到她之后,冲着她展颜一笑。
南宫静瑶愣了愣,竟不知要说点什么才好。
“公主, 我有一些东西, 想给你看。”
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 率先开口, 毫无保留的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南宫静瑶, 厚厚的一册,她看在眼里, 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
“这是北疆的百姓名录。”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轻声的说道, “是我今日才收到的。”
南宫静瑶沉默了一会儿,从季长风的手中接过了名录,顺势将阿昭递给了季长风, 季长风把阿昭抱了个满怀,两人一块儿坐了下来。
阿昭抱着季长风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
南宫静瑶顾不得他们父子之间的亲昵, 迫不及待的就翻开了那本册子, 和一般的名录没有什么区别。
写的都是哪里人士,家中有几口人。
但南宫静瑶很快就发现了区别, 有一些后面写的是孩子失踪的情况。
“这是…?”
“我先前无意之中发现,很多百姓在逃亡的路上,和自己的孩子失散,他们有些孩子是去世了,有一些却是失踪的。”季长风指着其中一页说道,“他们有一些,一直都在找自己的孩子,还去报了官。”
但是北疆那两年,当真是乱的很,百姓们能活着都很不容易,官府倒是也想有作为,只是力不从心。
“原本我是没有想到的,但是去了青州,看见慈幼局的孩子之后,心里便有了这样的想法。”
“这是我让张献去调查的事情,只不过北疆人口众多,很多百姓因为战争的原因,流散四方,所以这里的信息并不全面。”季长风告诉南宫静瑶,这只是一部分。
他传信让张献将这些先送了过来,后续的还在调查。
只要有心,就一定会查清楚的。
“孩子可能记不住父母,但是父母对孩子是记忆深刻的。”季长风说他曾经见过不少百姓,一直在努力的找自己的孩子。
只不过北疆太大,辰国也太大,很多时候他们都走不出去,更别提要找到自己的孩子。
“慈幼局里的孩子,的确不全是青州的…”南宫静瑶轻声开口,告诉季长风,有一些孩子是随着难民们一起过来的。
“那应该是辰国和北戎打的最厉害的时候。”
南宫静瑶仔细的想了起来,“那时候,我刚刚到青州没多久,辰军放弃了一个城镇,你下令让百姓撤离。”
“那个时候,有大批大批的难民涌入青州。”
“他们有一些是孤身一人,有一些是拖家带口的。”南宫静瑶回忆起这些的时候,心中也甚是无奈,难民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就算皇兄有心想要救助,也没有办法救助到所有的人。
北疆距离青州,的确是近的,可百姓们徒步走来,也有不少的距离。
那些百姓到青州的时候,都已经坚持不住,“有不少人,就死在了城外。”
季长风也想起了这件事,撤离的命令的确是他下的,因为当时若是硬要打,损失会更大,北疆不止那一个城镇,他还要考虑更多的人。
“有一些孩子,就是他们的孩子吗?”季长风轻声的问道。
南宫静瑶默默的点头,但这些事情也并不是绝对的,“曾经有一个孩子,是一男一女送到我的手中的,那时候,我和哥哥一起,在城外施粥,我本以为那是他们的孩子,可最后才知道,那并不是他们的孩子,甚至连他们俩也不是夫妻。”
那是半路上遇到的逃难的人。
那个孩子是他们在路上救下的。
他们一个失去了丈夫,一个失去了妻子。
也一样都失去了孩子,那个孩子是他们在路上捡来的。
明明那个时候,逃难都来不及,但他们还是决定带上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才不过一岁大,瞧着比阿昭还要小一些,关于他父母的线索,一点都没有。”南宫静瑶想到这些的时候,心中甚是难受。
“北疆的战事平息之后,将士们也要开始休养生息。我会让他们重新的去排查人口,若家中有失踪的孩童,也会调查清楚,我会让他们将孩子的特征一一写明,若是能帮助他们找到孩子,那就再好不过。”
季长风很快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如果他们的孩子已经不在人世,也可以优先让他们领养孩子。”季长风捏了捏阿昭的手,将那双软软的小手握在掌心之中,“北疆虽然苦寒,可养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会不会,很为难?”
“不会。”季长风缓缓的看了他一眼,笑着和她说,北疆的士兵们,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今战争已经结束,他们本就要帮着百姓们建立家园,若是能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才是最好的。”
南宫静瑶一开始只是随意的翻着册子,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好几个失踪的孩子,和慈幼局的孩子情况相仿。
“春梅,拿笔墨过来。”南宫静瑶对着外头朗声吩咐。
春梅匆匆的来回,桌上有太多的东西,季长风便主动的替她收拾起来。
南宫静瑶无暇顾及这些,只是翻开了册子,记录下这些人的信息。
“公主可是发现了什么?”
“本宫不确定。”南宫静瑶没有隐瞒,和季长风说起这几个孩子的情况,她知道慈幼局每一个孩子的情况,是真真切切的将他们放在了心上。
若季长风的心中牵挂着的是百姓,那南宫静瑶的心里,想着的就是这些孩子。
可无论是为了百姓还是孩子,他们的目标其实是一样的。
季长风想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
惹得南宫静瑶有些莫名其妙的,“你笑什么?”
季长风缓缓的摇头,“只是觉得,离你近了一些。”
南宫静瑶却根本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她觉得季长风有一些怪怪的,可看在今日他带来这么一个好消息的份上,也没有和他计较什么。
“季将军不是还要带阿昭回将军府吗?”
怎么还要待在这儿?
“不着急。”季长风摸了摸阿昭的肚子,问南宫静瑶他可曾用过早膳,南宫静瑶点了点头,但还是说了实话,“吃的不多。”
季长风便问阿昭可饿了,阿昭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委委屈屈的看向母亲。
南宫静瑶沉默了一会儿 ,便让春梅将阿昭的膳食端上来,季长风既然不着急,她当然也不会觉得着急。
那一碗粥,阿昭吃的很是快乐。
因为面前的两个人都不会计较他吃饭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南宫静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名册上,季长风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南宫静瑶的身上,只是偶尔会分一些余光到阿昭的身上。
见他吃的到处都是,还会将阿昭往边上带一带,“不要弄脏了你娘的桌子。”
阿昭抓着勺子歪了歪头,他这是被爹爹给嫌弃了吗?
“啊?!”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啊?”
“都说了不要说话,不要吵着你娘亲。”
阿昭迷茫的看着季长风,显然是不太明白的,季长风也并不想和他解释,见他吃的差不多了,就拿出他怀里的手帕,替他擦了擦嘴。
“既然你吃完了,就跟爹爹走吧。”季长风摸了摸阿昭的头发,见南宫静瑶的心思并不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倒也没有太勉强。
抱着阿昭就起身告辞。
南宫静瑶却让他等一等,说这本名册她很快就看完。
“不用这么着急。”
“这名册原本就是要给公主的,公主留下便是,若是有什么疑问的地方,就点出来,我让张献再去查。”季长风很快就把这件事情交代清楚。
从容的带着阿昭离开。
因为是要过来接阿昭,所以季长风是坐着马车来的。
回去的时候也是一样。
他把阿昭抱在怀里,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小手,轻声的问道,“阿昭,你什么时候才会说话?”
阿昭茫然的抬头,像是理解不了亲爹说的话。
“你要是会说话了,是不是就能告诉爹爹,你娘亲喜欢什么?”季长风突发奇想的开口,但他很快就否认掉了这个想法。
有些事情,他还是需要自己去弄明白才好。
“就当爹爹没说过。”
阿昭愈发觉得眼前的爹爹奇怪,阿昭顺手摸了摸他的脸,眼中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同情,季长风看的分明,只觉得有些羞赧。
他这是被儿子同情了吗?
“爹爹没什么事,只是想明白很多的事情。”季长风抱着阿昭,诉说着他的心里话。
昨日和南宫静瑶见面,本就是始料未及的。
季长风说了许多的话,也知道了很多的事。
到最后,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曾经,当真过分的可以,“你娘亲她,对爹爹,当真是包容。”
那些话,字字句句的全部都戳到了季长风的心里。
季长风一夜未眠,谁都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柳氏很敏锐的发现,季长风变了模样。
和先前的迷茫有了很大的区别。
可无论他们怎么问,季长风都没有开口。
只说自己已经想明白了。
他这两年早已经能将自己的情绪藏好,比起先前的浮于表面,死死撑着,如今才真正的是喜怒不形于色。
到将军府的时候,季培和柳氏早早的守在了外头,他们也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早点见到阿昭。
季长风刚下马车,怀里的孩子就被人抢走了。
他倒也不意外,只是让父亲小心一些,“他才吃了东西,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知道了知道了。”季培不大耐烦的挥了挥手,“老子会带孩子。”
季长风便没有太多的话,把阿昭接回来以后,就去了书房,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着南宫静瑶圈出来的那几个人的信息。
他的记忆并不差,很快就想起了这几个人的名字,回忆起张献写下信息。
季长风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再去北疆。传消息给张献,让他再去调查。
而他自己,则开始画地形图。
开始设想百姓们撤离的路线。
实则百姓撤离是有士兵们保护的,但人实在太多,士兵也不能面面俱到,何况到了下一个城镇,士兵们就会离开。
这其中自然也有他们的疏漏。
可那个时候,哪能那么面面俱到?
季阳平过来寻他的时候,季长风的地形图才刚刚画好,他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画图。”季长风言简意赅。
“我眼睛还没瞎。”季阳平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季长风微微抬眸,没理会兄长的话里有话,不等他再开口问,便冷静的告诉他,他再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季阳平疑惑的问道。
季长风其实并没有想好要怎么解释,只是和兄长说,他好像有一些明白,公主为什么会在青州办慈幼局。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长公主殿下善良,亲王的郡主们还在争风吃醋的时候,她想的已经是别的事了。”季阳平知道这些事儿摆在一起比较,是不太合适的。
人和人的性子本就不同,总不能要求所有郡主们都和长公主一样。
可提及的时候,难免忍不住相较。
“是,她本来就那么的不一样。”季长风想起她提及慈幼局那些孩子们时候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柔软。
眼神也坚定了不少。
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一定会支持的。
第96章
阿昭在将军府中过得很是愉快, 无论是季培还是柳氏,亦或者是季阳平和卫娴雅,都对他疼爱有加, 就算是季鸿也很有当哥哥的自觉。
总是绞尽脑汁的想要送阿昭一些漂亮玩意, 有一些是自己做的, 有一些则是买的。
阿昭在将军府的时候, 那就是季鸿最快乐的时候, 他总是一手牵着弟弟,一手牵着妹妹,带着两个孩子慢悠悠的在庭院里散步,好不快活。
这些日子以来, 南宫静瑶和季长风, 培养出了一些特别的默契。
季长风每日早早的来公主府, 那个时候, 阿昭和南宫静瑶都还没有起来, 知道季长风来了之后,只能匆匆起身。
早膳是顾不上了, 南宫静瑶原本也可以让季长风等着的, 可阿昭知道季长风来了以后,根本就坐不住,咿咿呀呀的闹腾。
于是就演变成了一家三口一块儿用朝食, 季长风每一次都很主动的让阿昭坐在自己的身边,看着阿昭吃饭。
而南宫静瑶,明明是想拒绝的, 可看着阿昭和他在一起那么开心, 也没了拒绝的心思。
何况,季长风每一次过来, 带给南宫静瑶的消息,都是她没有办法拒绝的。
“先前公主圈出来的那些百姓 ,我已经让张献去着重调查,公主若是有空,可以再看一看别的,也许会有别的收获。”季长风给的名册,一次比一次的详细。
甚至将战争之前的百姓名册全部都让人誊抄,拿了过来。
“这些是战前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但也可以比较一番。”季长风说起这些的时候心中还有些莫名的忐忑,尤其是南宫静瑶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这份忐忑就到达了顶点。
“我…我只是想着…因为战争前后,也许会有一些出入,比较一番的话,说不定可以少些出入。”
“这名册,你是怎么拿到的?”南宫静瑶问了一个不算聪明的问题,可她的心里当真是疑惑的。
“这是臣让张献去找了北疆的郡守拿到的。并不是什么很为难的事情。”北疆的情况当地的郡守也都清楚,张献是把事情都说清楚了,郡守才让他将名录誊抄。
说到底还是借用了长公主的名头。
当季长风忐忑的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之后,南宫静瑶却没有太大的反应,“若这封号这般的好用,倒也是一件好事。”
季长风的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还有心情和南宫静瑶开玩笑,“就是他们的字实在是太丑了,看着着实有些为难人。”
原本是郡守府的师爷写下的,那字迹自然清晰的一目了然。
可这些誊抄的,却字迹各异,至多只能让人看得明白,南宫静瑶倒是半点都不介意,“本宫还要谢谢他们,这般的辛苦。”
季长风皱了皱眉头,心说倒也不用谢他们,他们成日里这般得空。
可这句话他很理智的没有说出口,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若是说出来之后,他们之间的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恐怕又要消失。
季长风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从善如流的闭嘴。
季长风甚至都没有再追问什么让南宫静瑶为难的话,只是每日安安静静的陪着她,什么都不曾追问。
只是偶尔提及北疆的一些事,他们之间的交流会多些。
只不过这样的平和也不能维持多久,季长风很有分寸,很快就会告辞。
不过是带着阿昭一起走的。
只留下南宫静瑶一个人心无旁骛的看着名册,孙于和春梅等人,一直陪着她在青州,慈幼局的一些事情,她们也是清楚的,于是几人也被迫和她一块儿看起名册来。
而阿昭,虽然起初有点不太习惯,可渐渐的也习惯了不少。
因为在记忆中,爹爹一直都待他很好很好。
他已经很能接受季长风这个爹爹的存在。
季长风也不全是将孩子放在将军府的,有时候也会带着阿昭出门。
如今阿昭的身份人尽皆知,季长风原本就没有瞒着的意思。
如今更不会。
韩嗣找他的时候,他就会带着阿昭一块儿出去。
韩嗣见到的时候,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会和你在一块儿?”
季长风只觉得这句话问的颇为奇怪,“这是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块儿?”
韩嗣被这句话噎的,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们当然知道这是季长风的孩子,可他们也同时知道,这孩子是跟着长公主长大的。
他们其实已经和离,长公主还能这般大度的让孩子认祖归宗,已经是很让人惊讶的一件事了,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长公主居然还能让季长风把孩子带着走。
“这…”韩嗣左看看右看看,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想不明白的事情,索性就不去想。
一个劲的打量着季长风怀里的孩子:“这孩子先前叫什么?”
虽然大家都知道孩子的名字叫季宸,可孩子如今已经这么大了,总不能一直都没有名字。
“他叫阿昭。”季长风很骄傲的抱着孩子说道。
那语气中的得意,听的韩嗣觉得牙有点酸。
“行吧行吧,我知道了,他叫阿昭。”韩嗣轻声开口,话虽如此,但还是忍不住的打量起季长风怀里的孩子。
他只觉得,这孩子当真是漂亮得很。
韩嗣素来都知道长公主容色卓绝,可正常人谁敢盯着长公主看?
如今看着孩子也只能和季长风比较一番,便能比较出来,孩子长得更像长公主。
毕竟长得不想爹,总是像娘的。
“这孩子,长得更像长公主。”韩嗣肯定的开口。
季长风抱着孩子浅浅的笑了起来,“见过他的人都这么说。”
韩嗣全然不知他语气中的骄傲是哪里来的,只觉得,这人应当已经无药可救。
“你今日怎么将孩子带出来了?”韩嗣也不是不知道长公主和季长风之间那奇奇怪怪的默契,经常有人看到他接孩子去将军府。
对于他能够将孩子带出来,也不足为奇。
只是没想到,季长风会把孩子带出来见他。
“公主她今日有事,托我照顾孩子一天。”季长风理所当然的开口。
韩嗣原本是不想去关注那个孩子的,只不过很快就败下阵来,那个叫阿昭的孩子,当真可爱的不得了。
他和季长风聊着事儿,阿昭就乖乖的,不吵也不闹,拿着季长风给他的铜板,在一旁玩着。
韩嗣其实想说,让孩子不要玩铜板,但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只是数着铜板,也不吵闹。
也不会将铜板放到嘴里。
就纯粹数着玩。
只见他数了好几个铜板,走到季长风的身边,眼巴巴的看着他,季长风若有所思,“怎么了?”
“啊!”
阿昭轻轻的喊了一声,季长风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是有什么东西要给爹爹吗?”
阿昭点头,将数出来的铜板,尽数放到季长风的手心里,高高兴兴的看着他,“呀呀呀。”
“全部都要给爹爹吗?”季长风轻声问道。
阿昭软乎乎的看向季长风。
看的韩嗣都恨不得伸出手将奶呼呼的小团子抱在怀里,只不过小团子的亲爹在,根本轮不到他。
韩嗣就眼睁睁的看着季长风将阿昭抱在怀里,父子天伦看的韩嗣眼睛都红了。
“你是故意带孩子来炫耀给我看的吧?”
季长风不置可否。
这一幕同样也落入了江韶的眼睛,江韶和南宫盛坐在一处,商议着青州的逐项事宜。
原本应该还要喊上南宫静瑶一起的,只不过她最近一直都见不着人。
倒是季长风总是三天两头的往公主府跑,金陵人尽皆知。
“阿昭和季将军,当真很有缘分。”江韶轻声开口。
南宫盛有一点不知如何回应。
他按了按额头,嘟囔道,“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竟让阮阮愿意见他。”
“大概是因为季将军终于想明白了。”江韶看了对面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很多事情一开始他的确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和想法,但是,越是了解情况,就越觉得这是个很要紧的事情。
如果可以,他的确想推行律法,让一些孩子可以免于被抛弃的命运。
江韶看到的是未来,季长风看到的,是现在。
未来也许重要,但南宫静瑶目前最牵挂的,到底还是慈幼局的孩子们。
南宫盛气呼呼的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阮阮想去青州,可父皇不让,说是过了秋猎再谈,难不成是和南川的使臣有关?”南宫盛疑惑的问道。
江韶敲了敲桌子默默点头,南川这一回来的,不仅仅是使臣,还有他们国家的储君和公主。”
“所以,要阮阮留下?”
江韶默默点头,“若是那南川公主过来,让长公主出面倒也是合适的。”
另一边,韩嗣和季长风也在说这件事。
韩嗣问季长风可知晓。
季长风轻轻的点头。
韩嗣有点儿头疼的摁住额头,“南川全民皆兵,南川的公主…只怕长公主殿下应付不来。”
“要应付什么?”季长风有些疑惑的抬眸,“南川是辰国的属国,一个属国的公主,还要大辰的长公主如何应付?”
“这…”韩嗣想了想,也觉得季长风说的有道理,“你说的倒也没错。”
不过一个属国的公主,的确不需要太当一回事。
但他们也不能太不当一回事。
很快南宫静瑶就知道了父皇为何不让她离开金陵,原是因为南川的使臣要来。
随着南川使臣一同前来的,还有储君和公主,故而南宫静瑶要留下。
第97章
南宫静瑶自从知晓南川有使团要过来, 便暂时按耐住了要离开金陵去青州的心。
她身为一国公主,总不能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
更不要说,这一回南川的王储和公主还会一起过来。
南宫静瑶知道这件事之后, 便特意进宫去找了南宫恒, 问了那南川公主的情况。
南宫恒看着南宫静瑶笑了起来, “怎么好端端的关心起这些来了?”
“虽说南川是属国倒也不能太怠慢, 他们的王储自然不会来找皇兄, 但他们的公主,说不定就会来找我。”南宫静瑶想的很明白。
这本也是南宫恒和江韶想到的事,但没想到南宫静瑶自己就想明白了。
“那你打算如何?”
“南川全民皆兵,他们的公主来了, 指不定会想和我比试骑射, 如今我要再去学射箭应当是来不及的, 所以…”南宫静瑶看着南宫恒。
告诉皇兄, 她要学骑马。
能不能学出什么名堂来不要紧, 可至少要看起来是那么一回事。
总不能在属国公主面前,露了怯。
若那南川公主没有这想法自然最好, 若是有, 南宫静瑶也坚决不会让自己被人比下去。
想法是好的,可教导她的人,却不是那么好选的。
又要骑术精湛, 又要让南宫静瑶信任。
南宫恒和江韶说起这件事,两人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合适的人选来。
心中倒是有合适的人选, 但谁也不想说说出口。
毕竟, 人选实在太过明显,但他们也实在是, 不想提及。
最终江韶揉了揉额头,请太子殿下让五皇子过来一趟。
南宫恒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也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主意,当即答应下来。
对着外头朗声道:“来人,去请五皇子过来一趟。”
一无所知的南宫盛,就这么被骗到了东宫。
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的心中也有了一个人选。
但…
这个人选,只要一想想,就让人心里很是拧巴。
南宫盛看着皇兄和江韶,皱起了眉头,“你们俩,是不是故意等着我的?”
南宫恒没有说话,江韶倒是和他解释了几句,“太子殿下这身份,若有些事由他开口,这旁人指不定就要多想。”
南宫盛看了江韶一眼,不大高兴的问,“那你为何不提。”
江韶笑而不语,南宫盛就这么楞楞地看向江韶,电光火石之间,他仿佛明白了是么,呆呆的看着江韶。
欲言又止的模样,和那熟悉的眼神,让江韶心中有些发苦。
江韶本以为五皇子要问些是么,但没想到南宫盛居然,什么都没问。
江韶看着南宫盛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五皇子殿下是,是察觉了吗?”
南宫恒微微颔首,“你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他要是再不发现,也太蠢了些。”
江韶倒是没有半分紧张,无论南宫盛发现与否,也不会改变什么。
何必在乎?
这件事,到底由南宫盛上禀陛下。
南宫宏毅却没有小辈们的弯弯绕绕,直接召了季长风入宫。
将这件事,当成一件差事,交代给季长风。
南宫宏毅原本就想这么做,可着实没想到,竟然是由南宫静瑶自己提出来的。
他感慨着女儿长大了,欣慰不已。
南宫静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是不太情愿的。
看着身边的人抱怨道,“辰国是没有别人了吗?”
“怎么教个骑马,还非要季长风来?”
春梅夏荷秋霜三人,对这些事情都不大了解,并没有太多的发言权。
倒是孙于,略知一二,但想来想去,的确没有比季长风更合适的。
“论骑术精湛,当真没人比得上季将军,何况学习骑术很危险…也唯有季将军能护着公主。”孙于说的小心翼翼。
南宫静瑶觉得有些头疼,“本宫现在反悔了还来得及?”
孙于和春梅都没有说话,南川的使团如今已经出发,大约半个多月就会出现在金陵。
半个多月的时间,除了季长风,当真没人敢夸下海口。
南宫静瑶纵使心中有再多的拒绝,也只能默许。
这件事,是南宫宏毅亲口说的,季长风当然也明白事关重要,不能儿戏。
季长风其实从未有过教人骑术的经验,可对象若是南宫静瑶。
他的心中倒是多了一些隐秘的期待。
为此,季长风还特意去了一趟公主府。
“公主打算何时开始?”季长风冷静的问。
南宫静瑶明白,如今不是任性的时候,她虽然有些尴尬,但明白如今当以国事为重。
“就依季将军的打算。”
“明日臣来接阿昭,不过金陵的校场人来人往,公主若是介意,可以去城外。”季长风考虑到了很多事。
连南宫静瑶不愿碰见旁人的心思都考虑到了。
南宫静瑶在城外有庄子,季家自然也有。
南宫静瑶拥有的庄子,占地更广,入目所及之处,皆是她的地方。
何况里头还有马场,那曾经是她为季长风准备的,只不过季长风从未去过。
从前没提过的事,现在也不必再提,听季长风提及去城外。
南宫静瑶也只是默默的点头。
至于坐骑,季长风询问南宫静瑶,打算何时去挑选。
“皇家马场的那些,都是御马,也许父皇还有别的用处。”南宫静瑶轻声开口。
结果这话音还未落下。
徐公公就带着南宫宏毅的口谕来了,让她去皇家马场挑一匹马。
南宫静瑶:“……”
倒也不必如此。
她其实提出想要学骑术,当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般?
“那,便今日去吧。”南宫静瑶轻声说道,“刚好徐公公也在,酒由徐公公陪着本宫一块去。”
“承蒙长公主殿下不嫌弃。”徐公公笑眯眯的开口,又说起了另一件事,“陛下还说马场今日进贡了一批小矮马,让季将军帮着看看,若是有合适的,给小公子留一匹。”
徐公公口中的小公子,自然就是阿昭。
如此,他们带着阿昭一块儿去,也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当他们一家三口出现在皇家马场的时候,许多人的眼睛都看直了,怎么都没有想到。
他们居然会一起出现。
可无论他们心中有多大的好奇,该行礼的时候,还是要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众人行完礼之后,便又过来同季长风打招呼。
一番寒暄之后,才说起了正事。
在外人面前,当真不需要南宫静瑶主动说什么,一切都由徐公公代劳。
徐公公能言善道,不过几句话,就将他们的来意说的清清楚楚。
马场的负责人很快就领着他们几人去见驯服好的马。
小矮马通体雪白,很是漂亮,论体型,比一般的幼年马还要小一些。
“季将军,这些马,成年之后也是这么大,很适合孩子。”
季长风随意的点点头,将阿昭抱起放在马上。
阿昭一开始还高高兴兴的拍手,结果上去之后没多久就兴致缺缺的。
南宫静瑶看的很是莫名,“这是怎么了?阿昭不喜欢吗?”
阿昭抓了抓小矮马的鬃毛,似乎是有些不满意,“啊啊啊!”
南宫静瑶听着他急切的声音,尚未反应过来。
就又听见阿昭急不可耐的声音,“花啊…”
南宫静瑶这会儿是听明白了,阿昭没看上这小矮马,还是心心念念想着季长风的花芦。
虽是模糊不清的吐词,但季长风也能够明白,他拍了拍阿昭的小屁股,温和的安抚他,“你还小,不要好高骛远,等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爹爹一定送你一匹,比花芦更威风的马。”
“等你长大之后,就不需要爹爹来送,可以自己去驯服那些烈马。”季长风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南宫静瑶虽然觉得孩子如今还小,说这些实在危险。
但也也没有去反驳季长风说的话。
任由他哄着阿昭。
好不容易才让阿昭接受了小矮马。
之后又看了几匹,可都没有第一匹马来的可爱。
选完了小矮马之后,季长风便要开始给南宫静瑶挑选。
这回他的神色要严肃许多。
将那些驯服好的马,一一看过去,不仅仅是听马场的人提了,甚至还亲自去试过。
最终选下一匹。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马的颜色也是白色的。
南宫静瑶并没有当一回事,而季长风见她不甚在意,心中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无奈在心中自嘲,他什么时候也会去在乎这些。
而南宫静瑶根本不知道季长风在想什么。
她满心满眼都是阿昭会说话了。
虽然只是说了一个花字,可南宫静瑶还是很高兴,哄着阿昭说话。
阿昭也是给面子。
无论母亲说什么,都会给回应,“花花!”
“花!”
最终,两匹马都被送到了金陵的庄子。
季长风将二人送回公主府之后,便起身告辞。
回到将军府之后,他先是去后院看了花芦,花芦早就已经等的焦躁不安。
这些日子,阿昭经常过来,每一次阿昭在的时候,花芦的伙食都非常的好,这一次花芦满心以为今儿个能瞧见阿昭。
结果只看见了季长风,花芦看清楚之后,理也不想理,随意的甩了甩尾巴,算是给季长风一些回应。
“明日带你出去走走。”季长风摸了摸花芦的耳朵,“带你去认识另外的两匹马。”
花芦抖了抖耳朵,清澈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点谴责。
若它能够口吐人言,定然会嫌弃季长风。
谁要去看几匹马?
有什么好看的?
谁也不知道季长风和花芦到底是怎么交流的,在花芦露出这样的神情之后,季长风从善如流的改口,“带你去看阿昭。”
花芦抖了抖耳朵,可这一次,显然不是因为讨厌。
将马厩里的马匹安抚好之后,季长风便告知了父母这件事,并且和母亲说,他要住到城外的庄子上去。
柳氏自然不会反对。
季长风将事情交代清楚之后,便让长山去收拾行李。
一家人看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柳氏更是无情的嘲讽道:“从前也不见得他那么积极。”
“夫人,倒也不必如此嫌弃…”季培随意的替季长风说了两句好话。
但真的不多,只有两句。
说完闲话之后,一家人的话题就开始围绕着南川的使团展开。
使团还未进京,就已经引起了众人的讨论。
季培也很在意南川使团这一次的目的。
“为何皇储和公主一块儿来了?”
“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听闻南川的公主到了待嫁的年纪,难不成是因为这件事?”少夫人忽然开了口。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众人摸了摸下巴,竟然将这回事给忘记了。
过来挑女婿,倒也不是,不可能。
第98章
季培虽然因为长媳的一句话, 心中有了些计较,但也没有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虽说有这么一种可能,但季培自然不会将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无论如何, 等到南川的使团来了, 阳平, 盯紧他们。”季培不管南川是不是属国。
该防备的事情, 还是要防备。
“爹, 金陵的城防有韩嗣在,这一回南川的使团进京,恰逢秋猎,陛下一定会重视的。”季阳平不是很愿意去蹚浑水, 他一个常驻北疆的将领, 来关心金陵的城防?
旁人知道了要怎么想?
韩嗣知道了又要怎么想?
季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老子只是让你盯着南川的使团, 你瞎扯什么金陵的城防?这是一回事吗?”
季阳平不说话了。
看着走远的弟弟, 忍不住的开口,“不是还有长风在。”
“你以为他就能够躲得了?”季培没有太理会季阳平, 实则这些话, 他就算不说,季长风也会注意。
也不知道南川这次到底有什么目的。
翌日一早,季长风早早的出门, 昨日他和南宫静瑶有过约定,在城门口见面。
季培和季阳平也有事出门,季鸿去了书院, 府中只有柳氏和少夫人, 小闺女这会儿睡得香甜,少夫人和婆婆在一块儿盘账。
两人坐在一处, 又不可避免的提及这件事,“娘,我还是觉得这事情有些古怪。”
“谁说不是呢?”柳氏翻看着手中的账本,头也没有抬一下,“带个公主来也就罢了,怎么还带着皇储一起?”
“难不成真的是半点不设防了?”柳氏只觉得有些可笑,“从前使团过来,也不见得他们的皇储一起过来。”
柳氏看着长媳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有些疑惑,“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少夫人心中有个奇奇怪怪的念头,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在婆婆的鼓励下,还是说了出来,“那南川的皇储,有王妃了没有?”
“嗯?”
“总不能把主意,打到公主的身上吧?” 少夫人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看着婆婆诧异的眼神,也有点忐忑,“娘…”
“应当,是不会的。”柳氏的眼中闪过一些笑意,“你素来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好端端的,会想到这些呢?”
“这,还不是因为…”
少夫人的心中,多了一些犹豫,咬着唇开口,“公主如今和小叔和离…金陵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观望了。”
大辰民风开放,寡妇都可以二嫁,何况只是和离。
“的确不排除南川有这样的心思。”柳氏说起这些,心中也有一些惆怅,当年的事情实在是太乱,有很多事情,如今已经说不清楚,“可阮阮是辰国唯一的公主,还是皇后嫡出的公主,出生那么的尊贵,和亲的命运,是不会落在她身上的。”
“何况,大辰国力强盛,如何还需要和亲这样的手段。”
柳氏信心十足,卫娴雅听到这儿,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公主和小叔之间,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季长风一早就牵着花芦出门,虽说金陵闹市不能纵马,但他有坐骑在身边,倒也没有想过做作的乘坐马车。
他们到的时候,南宫静瑶和阿昭还没有出现。
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候,公主府的马车才姗姗来迟,南宫静瑶这会儿已经顾不得掩人耳目,也顾不得去管别的事情。
只是淡定从容的命孙于驾车过去。
阿昭早早的就看见了爹爹,他心中明明是想要和爹爹打招呼的,可因为实在不会说话,无论怎么说都说不出来,最终抓着马车的窗户,咿咿呀呀的喊了起来,“花,花花!”
季长风脸上的笑容差点儿僵住,他不敢相信的看着阿昭,“你喊了什么?”
“花花!”
阿昭看着季长风笑的非常开心。
季长风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全部都融化了,“是,是花花。”
他微微的叹了
忆樺
一口气,认命的向阿昭伸出双手,阿昭高高兴兴的扑到他的怀里,根本顾不得距离季长风还有多少远。
也顾不得他们之间还隔了什么。
满满的,都是信任。
季长风想到这里,只觉得心情沉甸甸的。
将孩子稳稳的抱在怀里之后,他就挥动着缰绳让花芦动起来,花芦本以为到了城外就可以撒开蹄子跑,但季长风却紧紧的勒住了缰绳。
花芦就知道,这是不能跑的意思。
只能慢悠悠的晃着。
南宫静瑶放下了帘子,单手支着头颅开始闭目养神,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是她还是不能很好的适应马车的晕眩。
而季长风早就知道这件事,根本就不会无端的催促。
马车好不容易来到了京郊的庄子,南宫静瑶没有来过这里,季长风也是头一次踏足,两人就开始商议之后要怎么办。
南宫静瑶不想折腾自己,这几日就想住在庄子上,而季长风也打算住在城外。
最终定下的结果就是季长风来回折返。
“那就麻烦季将军。”南宫静瑶轻声开口。
季长风只说自己不觉得麻烦,但更多的话他也不能说出口,若是说了,尴尬的也不知是谁。
南宫静瑶去换骑装的时候,季长风就带着阿昭骑马,只不过坐骑不是花芦,而是前一天挑选好的小矮马。
花芦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季长风把阿昭抱到了那匹小矮马身上。
它清澈的眼睛瞪的老大老大,显然是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就不住的发出了嘶鸣声。
“花花!”
“啾啾——”花芦仿佛听得懂阿昭在喊它,很是兴奋,一人一马也不知道是怎么交流的,花芦用马头顶了顶小矮马,又冲着阿昭叫了叫。
仿佛很不明白,阿昭为什么要坐在那匹小矮马身上。
那匹小矮马,难道有自己好吗?
花芦高大,小矮马实在矮小,很快就受不住的想要跑,季长风想要命人将花芦牵走,但实在没有人可以控制的住花芦。
万般无奈之下,季长风只能把孩子从小矮马身上抱下来,瞪着它,“你捣什么乱?”
花芦很是无辜。
它看了季长风一眼,像是有些弄不明白,它以前不愿意的时候,非要它驮着个孩子,如今愿意了,怎么还不满意?
花芦也是一匹有脾气的马,于是甩了甩尾巴,就不搭理人了。
阿昭整个人都被花芦所吸引,一个劲的哇哇叫,“花,花花!”
花芦全当阿昭在叫它,勉为其难的转过身,看着那孩子,很温顺的坐了下来,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
不仅季长风看的有些意外,就连长山也没想到。
阿昭当然是最高兴的一个,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靠在了花芦柔软的腹部。
而花芦…半点都没觉得自己被冒犯,反而高高兴兴的趴了下来。
季长风揉了揉额头,索性就不去管,至于那匹小矮马,早就已经被带了下去。
南宫静瑶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这是?”
“他们舍不得彼此。”季长风用了常人难以置信的话陈述着事实,“就让他们这么待着吧。”
“真的没有关系吗?”南宫静瑶的心中还有一点紧张,但季长风却很肯定的告诉她没有关系,“万物有灵,花芦很喜欢阿昭。”
南宫静瑶听见季长风这么说,总算是放下了担心,她相信季长风不会拿阿昭的安危来开玩笑,随后,孙于就将昨日选好的那匹马带了上来。
上面已经绑好了马鞍,整匹马看起来温顺的不得了,南宫静瑶看起来还有一点紧张。
季长风缓缓的走过去,对着她伸出手,“公主,不要害怕。”
南宫静瑶看了季长风好一会儿,才对着他伸出手,手掌相触的那一刻,两人的心中都有着异样的感觉。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到了手心里,她想起来,他们当年还是夫妻的时候,都没有那么亲密的时候。
南宫静瑶冷静的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放空。
在季长风的帮助下,骑上了马。
她其实是会骑马的,只不过并不擅长,何况那么多年过去,她生疏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季长风很耐心,先是牵着马,带着南宫静瑶在马场上绕圈。
南宫静瑶看着这一幕,心中那好不容易停止下来的情绪,又忍不住的发散,她觉得自己在面对季长风的时候,当真是忍不住不多想的。
“公主 ,想要的是怎样的结果?”季长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南宫静瑶听到动静,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低着头看向他,“季将军何出此言?”
“公主若只是想学会骑马,其实这并不难,何况公主原本就会。”
“若本宫,想要和那南川的公主比试一番呢?”南宫静瑶并非争强好胜的性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本宫,若想赢呢?”
她看着季长风,轻咬唇瓣,有些倔强的开口,“季将军,你可有什么法子?”
若是没有的话,她也好趁早换个人。
省的季长风每天都在自己的面前晃悠,让人头疼。
季长风听见这话,倒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她从来也不是柔弱的人,“若公主想要和那南川公主比试一番,臣定然会如你所愿。”
他转身,看向南宫静瑶,冲着她展颜一笑,“无论公主想要学什么,只要是臣会的,臣都会教你。”
南宫静瑶看着季长风,惊讶的都要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人,有些太过分了…
他就和往常一样,不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有所改变?
南宫静瑶并没有回应,省的季长风还以为她多么稀罕似得。
花芦看了一眼马场上的一男一女,全然没搞明白他们想做什么,反正它是一点儿也不想理会。
它趴在场地上,偶尔回过头看在自己腹部滚来滚去的阿昭,只觉得什么都没眼前的这个孩子来的可爱。
南宫静瑶绕着马场走了几圈之后,也逐渐适应了手中的马。
季长风便开始教她如何驾驭,“每匹马都有自己的个性,有一些马,要驯服它,有一些,可以尝试着和它建立亲近的关系。”
季长风其实并不知道要怎么教,因为有些事是无师自通的,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一般,就像他驯服花芦的时候一般。
他的心里唯有征服的念头。
而花芦也是因为如此,才认可他。
南宫静瑶听得很仔细,结果越听,就越听不明白。
她有些迷茫的看着季长风,季长风见她这般,倒也没有太着急,只是对着南宫静瑶伸出手,将她扶下马。
“公主,可相信我?”季长风的声音,带着一些期待。
南宫静瑶虽然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期待什么,可他说的话,她是听得懂的。
相信吗?
“本宫信。”
南宫静瑶一直都知道,她是相信季长风的,这份信任,和他们是不是和离了,一点关系都没有。
季长风将白马的缰绳交到了南宫静瑶的手中,自己则是走向阿昭和花芦,他从地上抱起阿昭,又拍了拍花芦,“起来。”
花芦不情不愿的起来。
南宫静瑶就看着季长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马走了过来,“这是…?”
“去建立感情。”季长风说的含含糊糊。
南宫静瑶的心中有点儿疑惑,可很快就明白了原委。
她没有想到季长风竟然会带着自己来刷马。
她的庄子上有马场,也有马厩,还是里头一匹马也没有,马厩里面很干净,白马和小矮马是唯二的住户。
再加上花芦,一共也只有三匹马来过。
季长风递给她一只刷子,教她要怎么样刷毛才能让马儿舒服。
南宫静瑶应该是要拒绝的,但那刷子塞到自己手中的时候,她竟然鬼使神差的接了过来。
还按着季长风说的话,一点一点的开始刷。
南宫静瑶头一次做这样的事,自然是不熟练的,可季长风却仿佛做过千百次一般,她看着他,心中多了一些意外,眼神中的诧异隐瞒不住,季长风便开了口,“在北疆的时候,一直都是花芦陪着我出生入死。”
“它是我最重要的伙伴。”
“所以每一次从战场上活下来,我都会给花芦刷毛。”
季长风说起这些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阿昭也不甘示弱的,拿着小刷子在花芦的身上刷,不过他是在太小,只能刷到花芦的马蹄上,好在花芦也不在意,乐的陪孩子玩玩。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勾勒出了一副不一样的画卷。
季长风在北疆的日子,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波澜壮阔的。
“马儿的个性当真是不一样的,兄长的马看起来粗犷,实则心思细腻,每一次从战场上归来,都要洗澡…但是花芦不一样,它糙得很,并不喜欢这些水落到他的身上。”季长风的声音里是满满的亲昵。
南宫静瑶本以为自己是听不得这些的。
可这会儿听了。
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受不住的,只觉得那些过去,到底是令人着迷的。
“季将军这些年,过的很充实。”南宫静瑶由衷开口。
季长风说不了假话,他在北疆的日子,过得的确是充实的,只不过他的心里却是空荡荡的,心中出现了一个口子,怎么都填不满。
就算他再怎么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都没有办法办到。
“北戎和西岩一直都虎视眈眈,两国狼子野心,北疆的战士们从未有过松懈的时候。”季长风说起这些,南宫静瑶自然是清楚。
“季将军大义。”
南宫静瑶心中也许有很多的话要说,可说到后面,也唯有这么一句。
季长风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公主,我并不大义。”
“我当初,只是单纯的想要救父兄的性命。”家国大义在那个时候,其实并没有占据太多,可以说他根本就想不起来。
只想着他们可以平安无事。
什么都是虚的,只有那一刻的感情才是真的。
“那是后来的事情。”季长风冷静开口,他也是后来,才可以心无旁骛的开始打仗,只是他的心里,到底有了牵挂。
季长风那个时候,最想知道的就是南宫静瑶的消息,只可惜什么消息都没有。
战事严峻,季长风只能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战局之上,辰国很大,大到他根本找不到南宫静瑶的下落,辰国也不大,一旦北疆失守,形式就会变得非常严峻,战争会波及很多地方,他的公主殿下,无论在何处,都不会安生。
南宫静瑶并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些话,只是手中的动作变得有些急切,季长风看的分明,没有再多言什么。
只是让她轻一些,“他们身上的毛并不长,这么用力会疼的,倒是有一些马匹的鬃毛很长…”
季长风撩起花芦的鬃毛,拿出梳子给它梳了起来,阿昭见到这好玩的事儿,半点都不想落于下风,撑着手让季长风抱他。
季长风就将阿昭抱了起来,把梳子放到他的手中,“要慢一点。不能太用力。”
阿昭的小手,才堪堪能抓住梳子。
南宫静瑶没有去管那对父子,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匹马,想着季长风方才教她的那些,开始安抚白马。
“公主,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季长风忽然提议道。
南宫静瑶有些疑惑的看着季长风,“取名字?”
“它现在是你的马,有了名字之后,你们之间的联系就会更加的深刻,马儿是很重感情的动物。”
在季长风的叙述当中南宫静瑶明白了很多很多从前并不知道的事情。
南宫静瑶并不知道,花芦曾经在北疆等了季长风整整三年,它每一天都在等着自己的主人归来。
而季长风也没有想到,当阔别三年再一次见到花芦,它竟还和从前一样。
没有半点的生疏。
南宫静瑶在季长风的鼓励下,到底给那匹白马取了名字,很符合它的气质。
“白羽,从今以后你就有名字了。”季长风高兴的开口。
南宫静瑶看着季长风,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季长风看起来好像比她更开心一点。
刷完了马,取了名字,当南宫静瑶略带紧张的喊出白羽的名字之后,马儿和她显然更亲近不少。
至少这一回不用季长风牵着,她就能够自己慢慢的踱步。
季长风顾不得阿昭,将阿昭放到春梅的怀里,而后骑着花芦就护在南宫静瑶的身边。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
到最后和白羽的默契越来越好。
南宫静瑶虽然有雄心壮志,可也不是个好高骛远的人,骑马本就是很累的一件事,南宫静瑶只觉得两股之间被磨蹭的有些难受。
再确定自己不能继续练习之后果断的停了下来。
南宫静瑶累了,可阿昭还没有累,他小小的一个人,骑在小矮马上面,神气活现的。
看着季长风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些谴责,好似再责怪父亲不陪他玩。
“之后都要陪你娘,阿昭若是想玩,让其他人陪你。”季长风半点没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什么不对的。
阿昭揪了揪小矮马的鬃毛,虽然心中还有点不满,但他仿佛已经知道,这是自己的马,阿昭到底开始认命。
他指了指花芦,又指了指白羽。
最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小矮马,“啊啊。”
季长风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阿昭的意思,“阿昭是想给小矮马取名字?”
“啊!”阿昭高兴的点了点头。
“那阿昭想要它叫什么?”季长风温柔的问道。
阿昭抓了抓小矮马的鬃毛,蹦出了两个字,“花花。”
季长风听到这儿,多少是有些为难的,他有些摸不准,阿昭是只会说这两个字,还是当真想让小矮马叫花花。
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季长风果断的求助南宫静瑶。
南宫静瑶却当起了甩手掌柜,“本宫不知道,你自己问他。”
“你是他的爹爹,一定可以听的明白他在说什么的。”
南宫静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季长风头一回看着阿昭露出了无奈的眼神,可他能如何?
只能认命的蹲下·身来问道:“阿昭,告诉爹爹,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99章
那天, 南宫静瑶累的不行,阿昭过来要她抱抱的时候,她都没有太大的力气, 她知道自己今日定然是没办法照顾阿昭的。
便让季长风将阿昭给带回去了。
季长风倒是半点也不介意, 只是来接阿昭的时候, 给了南宫静瑶一个小瓷瓶, 什么话也没有多说, 只是让她好好的上药。
这让南宫静瑶有点儿疑惑。
等到晚间去泡温泉的时候,南宫静瑶见到自己两股之间那摩擦出来的红痕,她才惊觉想起,这瓷瓶的膏药是做什么用的, 南宫静瑶整个人都有点不好起来。
她将自己整个儿浸在水中, 没有露出来一点点。
也不知是温泉太热, 还是因为想起这件事太尴尬, 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温度都很高, 半点都降不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南宫静瑶只想一直泡在水里, 再也不要起来。
她有些疑惑, 季长风是怎么发现的?难道是自己白日里有了什么不得体的举动?
只是白天的事情实在太多,她并不能很好的记住每件事,也不知是不是温泉泡多了脑袋发晕, 她越是回忆,就越是想不明白。
到最后她索性不再去伤神。
温泉泡多了到底是有害无益,春梅算着时间过来喊她。
给她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那些红痕, “殿下, 这可怎么办?”
“无事。”南宫静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这不是还没有破皮么。”
她的房间里, 还躺着季长风送给她的药,而南宫静瑶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体贴和观察入微的。
南宫静瑶抿着唇,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瓶药。
春梅看了看药,又看了看公主,还是很聪明的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南宫静瑶没有睡着,翻来覆去的想着白天的事。
同样的夜晚,季长风也没有睡着,因为阿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仿佛是因为没有找到熟悉的人的缘故,庄子上灯火通明,季长风住的屋子,是曾经和南宫静瑶一起住过的,他明明知道那是自欺欺人。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被褥换了一次又一次,哪里还能有什么残留气息?
他骗不了阿昭,也骗不了自己。
阿昭睡不着,季长风只能抱着他到处走,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哄睡着,乖巧可爱的孩子躺在自己的身边,季长风根本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满足,他没有了要休息的心思,只是温柔的看着睡着的孩子。
每一次见到阿昭的时候,他心中对于南宫静瑶的感激就会多少一份,季长风忽然想起自己先前的种种行为,只觉得很是无奈。
他甚至都有一些不想承认,做出那些事情的人是自己。
季长风刚刚想睡下的时候,长山在外头轻声扣门,“将军。”
季长风很快披衣坐起,在阿昭的身边放下了一个柔软的枕头,很快走到外间打开门,“有事?”
“这是大少爷派人送过来的。”长山恭恭敬敬的呈上,季长风微微颔首,命长山进屋,关上门之后,主仆二人就在外间坐下,季长风展开信笺,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季长风看完之后,原本还算和善的脸色,这会儿莫名变得不好起来,“无稽之谈。”
长山看了季长风一眼,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将军,这…可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季长风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南川这地方不大,这皇储想的倒是挺美。”
长山并不知道自家主子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可长山也没能在这里待多久,就被季长风赶了出去。
长山只知道,那天晚上,屋子里的灯燃了许久。
*
那匹小矮马的名字,最终还是叫了花花。只因为阿昭喜欢。
季长风宠阿昭的时候,宠的简直令人发指,然而这就导致了非常尴尬的一件事,但凡阿昭喊着花花,来的就是两匹马。
花芦和花花,他们是谁也不让谁,他们俩都眼巴巴的看着阿昭。
而后阿昭就眼巴巴的看着季长风。
每当这个时候,南宫静瑶都有些忍不住的想笑。
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季长风能把一件事情办成这个模样,而南宫静瑶当真没有太善良,每当两匹花花都在争宠的时候,南宫静瑶就带着白羽从他们面前经过。
温温柔柔的喊着白羽。
两匹马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最终两匹马和一个孩子,视线都落在了季长风的身上。
这苦果,到底是季长风一个人担下了。
只是温馨和快乐的日子,总是很快就悄然逝去,当南宫静瑶可以驾驭白羽和季长风比试的时候,南川的使团,也到了。
南宫静瑶回去了公主府,季长风也回了将军府,南宫盛这几日很是忙碌。
南川使团,来的还是皇储和公主,最终定下由南宫盛去迎接。
也没人对这项提议有什么意见,毕竟接待使团,本就不是什么很好的差事,何况那南川公主,有些奇奇怪怪的。
“瞧着不谙世事,也不知是真的天真,还是装傻,当真是让人头疼。”这是南宫盛对于南川公主的评价,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妹妹实在太乖太听话,南宫盛最初见到南川公主的时候,当真是招架不住。
“也许只是那边民风淳朴。”南宫静瑶听哥哥说了一些之后,倒也没有什么先入为主的观念,人虽然安顿在驿站。
可使团还是要进宫叩拜帝王的。
接风宴摆在宫中。
南宫静瑶身为长公主,总是要出席的,那时候就能见到。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看不懂眼色的女人。”南宫盛对那南川公主,是一点好话都没有,他原本也不是这般挑剔的人。
原本也是想和人家好好的相处。
谁让那卓丽公主一见到南宫盛,就各种追问问,为何不是季长风来接他们。
南宫盛当时诧异极了,全然不知道这公主是想要做什么。
还是身旁陪同的大臣出声解围,说南宫盛是大辰的五皇子,由他来迎接南川使团,是大辰重视南川的表现。
若一般人听见这话,怎么都得顺坡下了。
偏偏那卓丽公主根本不是一般人,竟然天真的开口,说他们南川最崇拜的,就是英雄。
而在她的眼中,季长风就是英雄。
最终卓丽公主,是被她那个哥哥拉走的。
还对南宫盛道了歉,南宫盛倒是半点不介意,只是看着卓丽公主,心中多了一些探究。
金陵的姑娘们,各个都是七窍玲珑心,一句话弯弯绕绕的,有着诸多的意思,从前最单纯的,其实是他的妹妹。
可就是南宫静瑶,也不会问这般直白的话。
所以,南宫盛觉得,那个卓丽公主很奇怪。
“他们是随着南川的使团来的,无论有什么目的,我们只要好好招待就好,等到时间一到。将人安安全全的送走,无论她是真傻还是假傻,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南宫静瑶其实心中是认同哥哥的,这世上除了和阿昭一样还年幼的孩子,大概只有心智不全不健全的成人,才是真的天真,普通人也许有可能。
但一个皇室公主?
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
卓丽公主在金陵城外的那番话,传的飞快,许多人都知道,比起五皇子来,卓丽公主更想见的人是季长风。
谁也不知道卓丽公主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编一些风花雪月的流言。
这些话传到将军府的时候,众人都纷纷的看向季长风,眼眸中带着一些探究,仿佛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季长风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只觉得名,“我从未去过南川,也从没有见过这所谓的南川公主。”
“至于她到底有什么目的,时间久了就能知道。”
季长风冷漠的开口。
对于这些话,季培和柳氏也是相信的,季长风要到哪里去认识这南川公主?
只是这公主如此,难道是有别的目的?
那晚的宫宴之上,众人总算是见到了引起万众瞩目的卓丽公主。
她穿着南川的服装,跟在兄长和使团的身边,看起来娇俏可爱,一派天真,规规矩矩的行礼,规规矩矩的请安。
看不出一点傻乎乎的模样。
南宫静瑶因为哥哥的缘故,倒是对这卓丽公主更上心一些,但她很有分寸,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收回自己的视线。
可卓丽公主这一整晚,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南宫静瑶,还时不时的看向季长风。
她的眼神并没有多加掩饰,很多人都看得到,南宫静瑶和季长风,自然也能够感觉到。
“她不是说崇拜季长风吗?这般看着本宫做什么?”南宫静瑶微微的皱起眉头。
春梅缓缓摇头,问公主可还好,可要提前离开。
“不用。”
南宫静瑶也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情况,明明她很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可因为卓丽公主的眼神中没有太大的恶意,南宫静瑶也不好发作。
她的眼神中,带着欣赏,看着南宫静瑶,就像是瞧见漂亮的美人一般。
有一些唐突,但真的称不上冒犯。
南宫静瑶便只能当自己是一块木头,任由卓丽公主打量,横竖只要当她不存在就好。
可南宫静瑶没有想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宴会进行到一半,卓丽公主竟离了席,走到南宫静瑶的面前,要敬她酒,“长公主殿下,您长得真好看。”
南宫静瑶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热情,没有怎么回应,只是和她一块儿喝了一杯酒。
南宫静瑶并不知道这个公主之后还会说些什么,可无论说什么,她都有些不太想听,因为她觉得这人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若是说了什么,她没有办法招架的话,南川的使臣还能推脱说他们公主真性情,南宫静瑶能如何?
陪着他们一块儿丢人吗?
那不能够。
只见南宫静瑶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露出了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她方才倒也是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头晕乎乎的,便说想去外头醒一醒酒,让公主殿下自便。
卓丽公主后面的那一句话,甚至连问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宫静瑶走远,她在追上去和默默退回之间,陷入了两难。
卓丽公主看着南宫静瑶的背影,只觉得这一次来辰国,有意思极了。
第100章
南宫静瑶将卓丽公主抛于脑后, 走到了外头,她原本觉得脸上有些热,这会儿风一吹, 倒是冷静下来了。
这一次, 季长风没有跟出来, 春梅一直在身边伺候着, 南宫静瑶慢慢的走着, 再也没有看身后一眼。
“殿下,那卓丽公主没有跟上来。”春梅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南宫静瑶微微颔首,“她这会儿若再跟上来,是要和本宫说什么呢?”
再夸几句她好看吗?
南宫静瑶就算知道自己好看, 对于卓丽公主的夸赞, 也是十分头疼的。
春梅知道自家主子很是头疼, 便扶着她慢慢的走路, 直到那点酒意彻底的消散, “殿下这会儿可是要回去?”
“稍微等一会儿,本宫还想在外面站一站。”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之后要如何面对。
春梅安安静静的等着, 一直掐算着时间,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将南宫静瑶请回去。
宴会上还是很热闹, 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变得陌生,自然也不会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热闹。
她落座的悄无声息, 可有两道视线却精准的落到了她的身上, 南宫静瑶皱了皱眉头,她分辨出来了, 一道是那卓丽公主的。
另外一道视线,南宫静瑶原本以为是季长风,可季长风今日的位置,依旧是坐在她的对面,他看着她的时候,从来都不加掩饰。
对于季长风的视线,她也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的坦然。
如今已经可以将他忽略的彻底。
南宫静瑶很快就发现看着自己的另一个人是谁。
南川的皇储——利安殿下。
南川的皇子和公主们并没有一个很准确的姓,取名字的时候更是什么寓意好,就取什么名字,南宫静瑶知道他的名字,但从来都不觉得,这个人和自己能有什么交集。
南宫静瑶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众人关注的对象,这会儿也并不例外,不仅仅那些南川的使团看着南宫静瑶,就连韩嗣都忍不住的看向季长风,“你说那南川的皇储,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一直看着长公主?”
季长风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到了那利安殿下的身上,父兄一直都在北疆,季长风所有的注意力,也都在北疆。
南川一直都是辰国的属国,他的确没有去关注过。
现在看来这利安殿下,倒是有些…令人意外。
“听闻南川的皇储,好像还没有王妃。”韩嗣看着季长风幽幽的开口,原本他也是不会说这些话的,可谁让家里的女眷,见天的都只能想到这些,成日里讨论着,连带着韩嗣也开始想入非非。
季长风听到这里总算是舍得看韩嗣一眼,“你不说话,也没人会把你当哑巴的。”
“不用一个劲的在这里说。”季长风的脸色非常的冷淡。
比起这些风花雪月的传言,他其实更想知道,南川的这个皇储和公主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他总觉得他们的目的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这不是为了你考虑吗?若那南川的皇储当真…”韩嗣看了季长风一眼,“你不知道,因为这南川的使团,我最近有多么的忙。”
紧接着,韩嗣就开始说起自己多么多么的忙,季长风不过随便听了一耳朵。
没有太放在心上。
好在那南川的皇储和公主,也不过就是多看了几眼,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南宫宏毅邀请南川的使团一块儿参加辰国的秋猎。
“听闻那是一场热闹的盛会,我和妹妹很是期待。”利安殿下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南川的使团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悦。
这份喜悦并不会让人觉得太意外,南川的百姓都喜欢热闹。
南川的使团住在宫外,宫宴结束之后由韩嗣负责将他们送到驿站,南宫静瑶原本是不用人护送她出宫的,可今日的宴会上,明眼人都看的出南川使团对她的在意,于是南宫恒便命季长风护送南宫静瑶离宫。
对于这项差事,季大将军自然是乐意的。
两人慢吞吞的走在宫道上,季长风有一些话憋了一个晚上,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公主,那南川的公主,和你说了什么?”
“她夸本宫长得好看。”南宫静瑶没有什么隐瞒,只是这些话说出来,多少是有些羞赧。
“本宫不知她有什么目的,便避开了。”南宫静瑶想到这里,只觉得有一点头疼,“还有那利安殿下,本宫也不清楚,他为何一直看着本宫。”
今晚上那若有若无的探究目光,让南宫静瑶烦不胜烦,她半点都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就算对辰国有所图谋,为何要盯着她一个公主?
“本宫担心,他们在算计什么。”有一些话,南宫静瑶不好和春梅她们说,倒不是因为不信任,实在是因为他们身份有限。
就算春梅她们有心想要帮她分担,也实在做不了什么,但季长风就不一样。
“公主放心,这件事臣会留心去办。”季长风冷静的开口,说完这些事之后,便又提及阿昭来,今日宫宴是接待南川的使团,所以阿昭并没有出席。
朝臣的女眷们,也都没有出席,因为南宫静瑶是长公主,所以她才会参加。
阿昭这会儿正在将军府,于是季长风便问她,可要去府上接阿昭,因为从皇宫出去,去将军府会更顺路一些。
“臣也知道这要求着实唐突,但阿昭应当是很想见到娘亲的。”季长风看了南宫静瑶一眼,“若是公主觉得臣的提议不妥,臣稍后将孩子送回也可。”
南宫静瑶默默的看了季长风一眼,总觉得这人有故意的嫌疑。
但她也说不出太多反驳的话来。
“季将军看着安排就好。”南宫静瑶端了一晚上,也着实有一些累了,这会儿当真不想和季长风玩什么心眼。
两人有了默契之后,季长风多了许多隐秘的期待。
可谁知道两人一出宫门,就看见了韩嗣木着脸站在一旁,看到他们出来之后有些尴尬的上前,“长公主殿下,季将军。”
南宫静瑶微微颔首,眉头轻蹙,“韩大人有事?”
“长公主殿下,请你不要生气,其实是我要求的。”卓丽公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站到了南宫静瑶的面前,她眼巴巴的看着南宫静瑶。
“长公主殿下…”
南宫静瑶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卓丽公主。”
“我…我…”卓丽公主看着南宫静瑶欲言又止,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全然没有宴会上的大胆,南宫静瑶也一点都不着急,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见她许久未曾开口,也没有过多的催促。
她的脸色实在是太过平静。
平静的卓丽都有一些意外。
最终,还是利安殿下出来解围,“长公主殿下,我妹妹卓丽对您一见如故,所以才会这么冒昧的等在宫外。”
利安殿下说卓丽公主其实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不过是想和长公主殿下说说话。
南宫静瑶不过随意的点了点头,也不去管这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知卓丽公主,想和本宫说些什么?”
她有些疑惑的问道。
随后又看了看天色,诚恳的建议道,“今日的天色实在是晚了,公主晚宴上饮了不少的酒,不若今日先行回去好好的歇息,无论公主有什么话要和本宫说,都来得及。”
卓丽公主偷偷的看了南宫静瑶一眼。
但她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没有很在意,也没有很不在意。
可以说,她根本没有将他们一行人太当做一回事。
“韩大人,还请送利安殿下和卓丽公主回驿站。”南宫静瑶朗声吩咐道,“南川的使团是我辰国贵客,韩大人务必要好好的招待。”
“是。”韩嗣得了南宫静瑶的命令,瞬间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
将南川的皇储和公主请了过去。
那卓丽公主其实并不想离开,最终还是被她哥哥给带走了。
季长风和南宫静瑶也随之离开。
卓丽公主回到驿站之后,换上了另一套衣服,看着哥哥笑了起来,“辰国的长公主殿下,很有趣呢。”
利安殿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和辰国的长公主,到底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夸了她几句,她很敏锐,并不喜欢搭理我。”卓丽说起这些的时候,心情还有一些不太好,她当真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漂亮又天真的公主殿下。
防备的心思居然这么重。
“她总是想避开我…今天在宫外也是一样。”卓丽公主揉了揉额头,但并没有太失望,“辰国的陛下不是说,之后便是秋猎?”
“辰国的将军和辰国的长公主…”卓丽公主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只觉得分外有趣。
“说起这个,我心中也颇为好奇,不是说他们已经和离了吗?”利安有些好奇的问道,今日看到的那一幕,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了感情的。
“也许只是一时误会?”卓丽轻声说道,“就像我们南川的很多夫妻,明明心里还爱着,但就是闹得要死要活的,要分开。”
利安点点头,也觉得是这样的可能,“不是都说他们辰国的姑娘很矜持?”
“凡事总有例外的,不是吗?”卓丽公主这一次来,当然也是有目的的,她看着兄长幽幽的笑了起来,“若是有机会,哥哥可愿娶长公主殿下为王妃?”
利安本来是没有这样的想法的。
可他想起南宫静瑶,心中倒是没有太多的反对,只不过轻轻的呵斥了卓丽几句,“那是辰国的长公主,哪有那么容易?”
“梦想总还是要有的不是吗?”卓丽看着兄长笑了起来,“万一,成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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