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咔嚓”一声, 那纤细的骨架就这么硬生生的被季长风给掰断了,薄薄的纸张承受不住季长风的力道,裂开了。
南宫盛看着季长风这般模样, 有些关切的看着他, “你没事吧?”
季长风那个模样, 怎么样也不像是没事的。
南宫盛显然是明知故问, 偏偏季长风异常嘴硬, “无碍,多谢五皇子殿下关心。”
南宫盛:“……”
他默默的抱着阿昭,稍稍往后退了一点,看着季长风手中的纸鸢, 显得有些心虚, “你这…”
季长风看向自己手中的纸鸢, 不知何故竟然轻轻的笑了出来, “也许是这做工不大好。”
“齐元, 去买一些竹子和细绳。”
季长风语气平淡的吩咐,齐元立刻就去办了, 长山倒是很贴心, 问主子可要买些颜料回去。
“笔墨纸砚一并备上。”
长山也和齐元一块儿离开。
只留下南宫盛和阿昭,同季长风大眼瞪小眼,平常时候阿昭看见父亲, 总会激动的扑上去,但是今儿个,阿昭非常的有眼力见, 只是抱着舅舅的脖子不放手。
季长风手中的那只纸鸢, 还被他捏在手里,他的心中有抑制不住的情绪, 他回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有他知道的,有他打听到的。
还有便是今日,听说的。
“五皇子殿下这会儿可有空?”季长风冷静的问道。
南宫盛其实很想说自己没空,但季长风这模样,瞧着怎么有些瘆人呢?
南宫盛看着季长风那双幽暗的眼睛,总觉得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很可怕的事儿,南宫盛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总不至于恼羞成怒,找上阮阮吧?
“有,本皇子有空。”
“你有事?”
南宫盛小心的问道。
季长风也干脆,半点不含糊,“是,臣有些事,想要问五皇子殿下。”
南宫盛心说难道你问,本皇子就要回答吗?
话虽然如此,可他们最终还是找了个酒楼坐下,南宫盛的态度和南宫静瑶一样,在阿昭的面前,从不会让季长风难堪。
就是南宫盛这般不乐意见到季长风,也从未在阿昭面前说过他父亲半句不是。
南宫盛让侍从将阿昭抱到一边玩去,不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但也能确保孩子听不见他们说话。
南宫盛心里有些毛躁,“你到底想问什么?”
“五皇子殿下,不如我们说一说,方才风筝的事情。”季长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原本是想问江韶和南宫静瑶的关系,是不是当真那么好。
可这样的话问出来,指向也太过明显。
季长风思索一番还是安耐住了,他的心仿佛被嫉妒馋食,每问一个字,都觉得心更痛一分。
偏偏面上还没有任何的表情。
只是冷静地看着南宫盛。
看的南宫盛有些莫名,他当真是看不懂季长风,明明方才都已经气的将纸鸢给捏碎了,还要让人去买笔墨纸砚还有竹片。
他就是个傻子也明白季长风想做什么。
怎么如今竟然还能问起那个纸鸢来?
五皇子虽然没有成亲,但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看着季长风那模样,心中一片清明,但南宫盛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便故意问道,“你难道是不会做纸鸢,想让本皇子告诉你,那纸鸢怎么做?”
季长风有时候觉得,五皇子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人的。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够朝着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但季长风今日有心想要和五皇子打好关系,自然也收敛了不少,“并非如此。”
“臣只是想知道,长公主殿下为何这般在意那个纸鸢。”
“不是同你说了吗?是江韶亲自给她做的。”南宫盛看了季长风一眼,只觉得这人意外的坦诚。
虽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既然他想知道,那就再回答一遍呗。
“那时候阮阮想要去放纸鸢,可宫中匠人做的那些纸鸢,她都不喜欢,江大哥知道以后,便给她做了一个。”南宫盛仔细的回忆一番。
实则江大哥原本也要给他做一个的,但南宫盛又不喜欢纸鸢,就没要。
但这些事情,南宫盛就没提,一来觉得这事情有些羞耻,二来,他就是故意的。
季长风压根不知道南宫盛隐瞒了什么,心中思绪起伏,他虽然难受,倒也知道了南宫静瑶的喜好。
而南宫静瑶当日的种种表现,也证实了这一点,她当真很喜欢那个纸鸢。
“是吗?”季长风原本就很在意江韶,如今对江韶的观感,就愈发的复杂起来,他的心中有些羡慕,也有些嫉妒。
仿佛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江韶和南宫静瑶,原来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过去,是他从来都不知道的。
江韶会给南宫静瑶准备书目,还会给他做纸鸢,这些是他知道的,还有他不知道的呢?
他是否会耐心的给她讲故事?
是不是会给她作画?
一些从未有过的情绪开始蔓延,滋生。
季长风开始忍不住的比较起来,脸上的情绪越来越冷。
南宫盛尝了尝这家酒楼的糕点,觉得味道有些不错,便又点了一份,想着一会儿给南宫静瑶带回去。
他见季长风沉默,也没多话。
有些事情可以提,但有些事情南宫盛一个字都不想提,“你问完了没,问完了我们就走吧。”
商船靠岸没有规定,可是起航的时间,却是有明确规定的,南宫盛虽然不太懂,但也是会遵守的。
季长风这一次没有拒绝,那被他捏碎的纸鸢,到底还是被带上了船。
他将自己关在住处,一根一根的劈着竹丝,可当竹丝全部都劈完之后,他却一脸的茫然,根本无从下手,阿昭便被长山带着,很快就哄睡着了。
而那一天,南宫静瑶又收到了一串糖葫芦,只不过这一回,是南宫盛带给她的,“诺,这个是季长风给你的。”
南宫静瑶看着面前的糖葫芦,却没有接过,“季长风给了哥哥什么好处?竟然能让哥哥来给他送糖葫芦?”
“我是能被收买的人吗?还不是今天发生了点事,你是不知道,季长风当真愈发的狡猾,竟然当着阿昭的面给我。”南宫盛说起这些话,心里很是郁闷。
南宫盛坐在南宫静瑶的身边,问她这几日到底在做什么?
“这船上摇摇晃晃的,莫要看这些东西,省的一会儿眼睛疼。”南宫盛把南宫静瑶面前的账本抽走,南宫静瑶也没有反驳。
她因为不想见季长风,这些日子睡得委实有一些多。
这才想着要看看账本。
“我有些担心青州的孩子们。”南宫静瑶轻声说道,她如今的心思,绝大多数都放在了那些孩子们的身上。
至于别的事情,仿佛根本不在意,就连季长风,也是说不见就不见,罕见的有些解决。
南宫盛虽然挺乐意瞧见季长风不被待见,但还是会忍不住的问南宫静瑶,“阮阮,能不能给哥哥一个准话,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原谅季长风?”
“哥哥也好配合。”南宫盛摸了摸下巴,担心回到金陵的人,其实不止是季长风,还有南宫盛。
这要是不搞清楚,他回家之后,还不得去跪祖宗?
“哥哥,我真的没有怪过季长风。”这句话,南宫静瑶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说过几次,她的确有委屈,可那些委屈在家国面前,当真是不值一提的。
所以,南宫静瑶已经不想再谈论这些事,就让这些事情过去了,还不行吗?
为何每个人,不论是季长风还是哥哥,或者是江韶,都固执的要问她,如今对季长风,究竟是什么想法。
是不是还喜欢他?是不是还在怪他。
什么时候原谅他。
“你既然不怪他,为何一直不见他?”南宫盛不是个迟钝的人,当然知道季长风这些日子到底在做什么。
但南宫静瑶的态度好像,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哥哥,我们已经和离了。”
“但我瞧着季长风,倒是想同你…”
“他想什么,那是他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南宫静瑶原本不想说这事,但南宫盛会有这样的疑问,等到了京城之后,父皇母后还有兄嫂,都会有这样的疑问。
南宫静瑶一直认为,他们和离之后,就应该体体面面的。
她已经将话说的很清楚,她不愿意,为什么季长风就还要这般固执,每日送一些让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的礼物。
“哥哥,我不怪季长风,但我也不想和他在一起。”南宫静瑶到底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面对兄长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隐瞒,“我并非是生气而故意晾着他,或者是折辱他,我只是不想和他重新开始。”
她本以为自己拒绝的那么明显,季长风也应该明白的。
但是季长风,好似并不明白。
甚至…揣着明白装糊涂。
南宫静瑶抿着唇,心中甚是烦恼。
她不愿意将话说的很伤人,她自己承受过那样的痛,便不想让别人再去受一次。
她和季长风之间,也根本没有深仇大恨。
过去种种,说是她的一厢情愿也不为过,季长风只是不爱她,并没有天大的错。
南宫盛觉得自己有些弄不明白南宫静瑶的想法,什么叫做没有怪过他,但是不想和他在一起?
这…
难道青州的水土就和金陵这么的不一样?
他妹妹在青州待了两年,这想法都要和常人不太一样,南宫静瑶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懂,但是每一句话,他都有点听不明白。
“可,可是…你们还有阿昭啊…”
“季长风是阿昭的父亲,这一点并不会改变。”南宫静瑶说的笃定,她不是已经不隐瞒了吗?让阿昭认了父亲,待回到金陵,自然也会让阿昭认祖归宗。
她都让季长风给孩子取名字了,难道他不懂吗?
“但,但是。”南宫盛坐下又站起,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眼手中的糖葫芦,原本拿着还算有趣的东西,这会儿就宛如烫手山芋似得。
有些嫌弃的将糖葫芦放到南宫静瑶的手中,“阮阮,父皇这一回派季长风护送你我回金陵,难道你就当真什么都没有觉察到吗?”
南宫盛问的认真。
南宫静瑶也在想这件事,父皇的心思…
她,也能猜测出一二来。
父皇大概也是想撮合他们的。
辰国的祖制并没有任何改变,驸马依旧不能入仕,不能掌握实权,如今季长风位高权重,是辅国大将军,他身上是实打实的军功。
荣耀加身,若是不出意外,他会走的更高,更远。
成为辰国的将军,保家卫国,实现理想。
而不是,和她继续纠缠。
昔日他要上战场,还是在签了和离书之后,如今他说要和自己重新开始,难道不要当这个将军了吗?
继续当她的驸马?
然后,她们时隔两年,继续当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吗?
南宫静瑶只要想一想,就觉得这件事,是那么的可怕。
她已经毁了一次季长风的人生,万万不能再有第二次。
“他当将军能保边疆百姓安危,而当驸马,只会在金陵悲苦余生。”南宫静瑶想起了季长风黯淡的模样,心中甚是不忍,“皇兄,我虽未见过他驰骋沙场的模样,但是边疆的百姓们见过,北戎的敌军见过。”
“那一定,比当礼部侍郎和长公主的驸马,更耀眼。”
而南宫静瑶只想他,一直的耀眼下去,她也许有一天会彻底的放下,可无论如何,南宫静瑶都不想当一个罪人。
不想让季长风恨她。
第82章
从临清到扬州, 走水路要比陆路快上许多,明明前几日还在宿州,明日就能到扬州。
阿昭的情况已经好转, 适应了在船上的生活, 不会成日里恹恹的, 孩子是最不会骗人的, 他恢复之后, 船上又多了许多的欢声笑语。
季长风这些日子,成日的将自己关在住处,弯折着手中的竹片,他并不会做纸鸢, 也从没有想过要做这个, 所以连骨架都弯不好。
最开始的时候, 直接将竹片给掰断了。
竹子废了一条又一条, 齐元每次看见都觉得挺惊讶的, 他明明买的都是现成的竹片,都不需要自己劈, 只需要扎起来就好, 怎么将军竟然,这都办不到吗?
齐元看着这一幕,缓缓的摇头叹气, 心说原来再厉害的人,也是有办不成的事。
只是季长风实在聪明,不过短短几日, 就能做出一只像模像样的纸鸢, 长山买了笔墨纸砚和颜料。
糊上绢布之后,就可以绘制图案。
至于为何不是宣纸, 纯粹是因为季长风觉得宣纸并不牢固,他可还记得那个被自己捏破的纸鸢。
季长风每日在住处忙碌,阿昭时常过来找他,季长风便抱着阿昭一起绘制图案,小小的手,连毛笔都握不住。
但季长风却抓着他的手,一点一点的描绘着,并且耐心的告诉他,“这是要送给娘亲的,阿昭陪爹爹一块儿画好不好?”
“啊!”
阿昭软软的小手被季长风包裹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纸鸢绘制好,他将纸鸢拿在手中,却有些莫名的嫌弃,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胜负欲。
他总觉得,这纸鸢不如当年江韶做的那一个。
虽然季长风都已经不太记得当年那个纸鸢长得什么模样,脑子里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阿昭并不知道父亲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这会儿依旧固执的抓着毛笔,不让季长风收起来。
指着桌上的纸还要在画,“呀呀呀呀…”
季长风当然不会反驳什么,让长山将纸鸢收起之后,便耐心的开始教阿昭画画。
这么点大的孩子,哪里会画什么呢?
只会将面前的宣纸涂得一塌糊涂。
季长风见他欢喜,也索性没有拦着,陪着他一块儿胡闹。只是当爹的到底有分寸,没有让他长时间捏着笔。
孩子的骨头到底太软。
当商船就快要行至扬州的时候,季长风终于又去寻了南宫静瑶,一路上被拒绝了太多回。
只是这一回,他找的理由明显要好上许多,“公主,臣给阿昭想了不少的名字,不知公主可喜欢?”
事关阿昭,南宫静瑶大多都不会拒绝。
季长风清楚这一切,所以才愈发的谨慎,并不会总是拿阿昭来当借口。
南宫静瑶听说是这件事之后,便命春梅请季长风进屋,春梅和夏荷在外头伺候,门敞开着,并未关上。
季长风见到南宫静瑶,依旧恭恭敬敬的行礼,昔日她还会说些什么,如今也不过只有淡淡一句话,“季将军免礼。”
“不知季将军,给阿昭取了什么名字?”南宫静瑶有些好奇的问道。
她本以为季长风只是取了一两个名字,但没有想到季长风竟然给了她整整两页纸。
厚厚的一叠,折在一起都快要赶上一本小册子。
“这些是…你这些日子想的吗?”南宫静瑶着实有些惊讶,她将手中的纸张,全部都摊开看了起来。
上头的墨迹还未褪色,显然是这几日写下来的,但是这些名字,全都不是敷衍的字,每一个名字都是用了心的。
“不是。”季长风并没有要隐瞒她的意思,他告诉南宫静瑶,这些名字都是阿昭尚未出生的时候,他给阿昭取的。
“因为不知是男是女,所以都想了一些,有一些男女皆宜。”季长风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虽然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没有选定名字。
但是他由衷的感激着这份甜蜜的负担。
“所以这些名字,是你这几日默出来的?”南宫静瑶想到这一种可能,心中甚是惊讶。
季长风没有否认。
因为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曾几何时,这些名字已经成为了季长风心中的伤口,他根本就不愿意提及,每一次提及都是锥心刺骨的痛。
当他知道南宫静瑶,让他为阿昭取名字的时候,季长风的心中是有些慌张的,他的手边并没有什么书籍,也没有什么典籍。
就是想要翻看也无能为力。
就在这个时候,季长风想起了曾经给阿昭取过的那些名字,那些他原本以为早就已经遗忘的一切。
当一个个名字在纸上写下的时候,季长风才知道原来有些事情是根本就不会忘记的。
他记得自己为阿昭想的每一个名字。
写下那些名字的时候,自然也想起了他对阿昭的期许,也许为人父母者都是一样的,明明孩子都尚未出生,就已经想象到了很久之后。
想着要陪他长大,想着要教他明辨是非。
想着他们会成为怎样的父母。
季长风也是如此,根本不能免俗。
南宫静瑶仔细的看过每一个名字,当然也可以明白季长风对阿昭的心意,她看了许久,一直都不曾说话,季长风见她犹豫不决,便拿出一旁的笔递给她,“公主喜欢哪一个,就圈出来,我们再商量。”
给孩子取名字,原本就是会犹豫不决的事情。
他们俩也是头一回,所以并没有要什么不好意思。
南宫静瑶圈出了几个名字,她最喜欢的却是“瑢胤”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也被季长风放在了最前端。
也许,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对孩子虽然也有诸多期许,可最希望的还是孩子可以平安的长大。
“吉祥聪慧,多福多贵。”
“你觉得,这个名字好?”南宫静瑶看着季长风问道。
季长风轻轻点头,他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只不过季长风的心中还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刻确定下来,“公主觉得如何?可还喜欢别的名字?”
南宫静瑶觉得每一个名字都很特别,“怎么问起本宫的意思来?不是让季将军决定吗?”
“若公主没有决定好,倒也不用那么着急,名字是阿昭一辈子的事情,纵使要慎重的。”季长风当然也有中意的,只是阿昭的名字,恐怕不能那么容易就决定下来。
南宫静瑶的身份特殊,阿昭是她的孩子,自然会备受瞩目,他的外祖父和舅父,都会对他疼爱有加。
若陛下要为阿昭赐名,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番到金陵也不过只有几日,倒也不用那么着急。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诧异的抬起头看向季长风,“季将军,看来并没有很着急。”
“名字是要跟随阿昭一辈子的,自然急不得。”
“等回了金陵…也来得及。”季长风轻声开口,他不过是想等一等而已。
想知道陛下会不会给阿昭赐名。
“回金陵?”南宫静瑶想到一种可能,猛然抬起头,“你……”
“公主。”季长风仿佛知道南宫静瑶想要说什么,在她还没有开口之间,就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已经过去这么久,也并不差这几日。”
“倘若陛下并无此意,我们再给阿昭取名也来得及。”
南宫静瑶抬眸,神色复杂的看着季长风,他比起从前,当真有了太多的改变,若是从前,季长风绝不会和她说这么多的话。
也绝不会告诉她,他心中的想法。
“可本宫…”南宫静瑶让季长风给阿昭取名,是什么用意,季长风心中明白,他已经不会再去肆意揣测南宫静瑶,他清楚地明白她的心意。
只是这份心意,放在心中就好,“臣的心意,和公主是一样的。”
“可阿昭,他还有以后。”
“若阿昭能得外祖父赐名,那便是无上的荣耀。”
季长风只希望阿昭日后的路,能走的平坦一点,再平坦一点。
并非季长风想算计什么,他不过是将一切的可能全部设想了一遍,规避掉所有可能产生的矛盾和尴尬。
季长风心有所感,陛下迟迟没有给阿昭赐名,应当还有别的缘由。
回到金陵之后,他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有一些事情达成共识之后,两人的神情就变得轻松许多,可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还是尴尬,他们能够谈论的,只有阿昭。
季长风会问阿昭的情况如何,会问阿昭小时候的事,南宫静瑶见他想和知道,自然不会吝啬回答。
时间就这般悄然远去。
直到黄昏时分,齐元收到了一封密信,因为军务来找季长风,他才起身告辞。
南宫静瑶微微颔首,目送季长风离开。
她的视线没有落在离去的季长风身上,依旧落在桌前的纸张上,有一些事,她从前不知道,可如今知道了,心中还是会有所触动。
她能够感受到季长风对阿昭的心意。
这让南宫静瑶知晓,原来在过去的岁月里,他曾那般期待着阿昭的出生。
“殿下…这是季将军让奴婢交给您的。”春梅的手中捧着一只纸鸢,绚丽多彩的颜色,复杂又繁琐。
她将纸鸢拿在手中仔仔细细地端详,发现了炙烤弯曲的痕迹,很显然这是新做的,也很显然,这是初学者做的。
甚至都还没有她做得好。
“做的这般糟糕吗?这纸鸢能不能飞的起来?”南宫静瑶喃喃低语。
这纸鸢左右并不对称,季长风大概不知道,做纸鸢要将竹片弯曲之后对半劈开,而不是妄图去弯曲出一模一样的两条竹片。
这纸鸢,大概是飞不起来的。
春梅低着头,只问公主要拿这纸鸢怎么办。
南宫静瑶的手缓缓的在纸鸢上面拂过,心中甚是疑惑季长风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送她纸鸢。
还是自己亲手做的纸鸢。
他是想起什么了吗?
南宫静瑶看了许久,眼神艰难的移开,到底还是命春梅将纸鸢退回去,“还回去吧,本宫已经不喜欢放纸鸢了。”
第83章
南宫静瑶没有收下那只纸鸢, 是季长风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甚至都没有太多的失望,只是很平静的将那只纸鸢收了起来。
看着春梅轻声问了一句, “公主可有说过什么?”
春梅看着季将军, 稍稍的迟疑了一会儿, 还是将南宫静瑶说的话尽数告知:“殿下说, 她已经不喜欢放纸鸢了。”
所以, 就将他送的纸鸢给退了回来吗?
季长风并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喜欢纸鸢了,还是因为那纸鸢是他做的,她才会不喜欢。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季长风的心情变得极为糟糕。
春梅送完纸鸢之后就离开, 季长风并未多言什么, 只是那只纸鸢, 被他束之高阁, “她不喜欢, 大概是因为不好看的缘故。”
曾几何时,季长风也学会了自欺欺人, 不过沮丧了一瞬, 便开始想着下一回要做什么样的纸鸢。
南宫静瑶并不知之后的事,她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又梦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想起了那一只季长风给她捡回来的纸鸢。
那只纸鸢,明明是江韶亲手做的,是她很喜欢的纸鸢, 只是从前她每次看到的时候想起的都是季长风。
后来, 纸鸢渐渐的泛黄,她也依旧好好的保存着。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好像是想要找个机会告诉季长风,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南宫静瑶知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莫名,不过是替她捡了个纸鸢而已,怎么就喜欢上了呢?
就连如今想来都觉得有些傻气,可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她想告诉自己喜欢的人,他们的缘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的心意,想要在最合适的机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他。
南宫静瑶只想告诉季长风,她喜欢他,只因为是他而已,仅仅那么简单。
南宫静瑶从梦中醒来时,不过三更天,因为在船上,晃晃悠悠的,她揉了揉发酸胀痛的额头,开始沉思起来,季长风为什么要送她一只纸鸢。
是因为当初的赏花宴,他捡到了她的纸鸢吗?
所以,才会想着要送她?
南宫静瑶原本是不想自作多情的,可季长风的种种行为,让南宫静瑶忍不住的想入非非。
她开始猜测他的目的,想象他的心思,却怎么都猜不透。
什么也看不明白。
南宫静瑶呆呆的坐着,听着外头的水声,枯坐到了天明。
下午的时候,商船停靠在扬州,走官道并不会经过扬州,所以他们和大军会和的地点是金陵,而不是扬州。
下了船换上了马车,扬州距离金陵并不愿,车马走的慢,南宫静瑶的眩晕症状,就会好上许多。
阿昭这些日子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生命中多出来的爹爹。
很爱黏着季长风。
南宫静瑶并不会阻止他们父子俩相处,南宫盛虽然还是喜欢拈酸吃醋,但带孩子这种事儿到底是有些累人的。
既然季长风主动,南宫盛也不好拦着他当好父亲。
也并没有太多的拒绝。
三人就这么维系着诡异的和平,一路上相安无事的到了金陵。
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不过是平静之下的假象,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粉饰太平永远都只是粉饰,它掩盖不了真相。
当他们回到金陵之后,属于他们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季长风和季阳平在金陵城外的驿站会和,两人一见面便开始商议入城的各项事宜,南宫静瑶并不想继续和季长风待在一处,可季长风却以圣旨为由,承诺要安全的护送南宫静瑶入城。
一路从青州到金陵,若是有什么传言,只怕早已经传的到处都是,南宫静瑶一想到这些,便就歇了坚持。
大军在驿站处停留,安营扎寨。
季阳平和季长风则是坐在一处商议明日要进宫面圣的事,陛下是什么心思,兄弟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先前不过稍稍的提了几句,但这一回季长风却主动的告诉季阳平。
他要辞官。
“你说什么?!”季阳平一口茶全部都喷了出来,根本就没有想到季长风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比起季阳平的激动,季长风反而要平静许多,他的心中早已经清楚,自己会有怎样的前程,一家子的荣耀,总是不能太盛的。
“兄长不用这么激动,就算辞官也不会那么快。便是我同意,陛下也不会同意。”季长风的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他的心中却早就已经有所决定,只不过这件事还需要商讨。
究竟要如何做,才是万全之策。
如今告诉季阳平,不过是让兄长有个心理准备。
“可是…”
“你和父亲心中想必也很明白。”季长风冷静的开口,“我究竟会有怎样的前程。”
季阳平的眼中略过深深的无奈,他看着季长风,心中有着诸多愧疚,倒是看的季长风哑然失笑,“兄长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是可怜我吗?”
季阳平淡淡的别开眼,并没有说话。
季长风从前不懂,不明白为何金陵有那么多的世家子弟,为何偏偏他成了驸马,他心中有怨,纠结万分,痛苦非常,便将这一切的过错,都怪到了旁人身上。
越是亲近,越是受连累。
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的妻子。
他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南宫静瑶亦是无辜的,赐婚人选是谁,她同样没得选。
但在不理智和不清醒的时候,那些原则和理智,其实并没有多少。
他知道不能怪她,可还是怪了。
他知道怨不得她,但还是怨了。
也许从前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只是心有不甘。
如今过尽千帆,他才明白有些事情原来一早就是注定的,不过是早和晚的区别。
“你平定了北疆战乱,陛下他…”季阳平想说,他功勋卓越,便是陛下有所为,也会看在这个份上,而掂量一些。
但季长风却勾了勾唇,冲着季长风笑。
“陛下的确仁慈。”无论是几年前还是现在,给他留的后路,都是出路。
何况这一回他并非是被迫,这原本也是他的心愿。
两年前出征北疆之时,季长风就已经说的清楚明白,他并不想与南宫静瑶和离,他们之间并没有要到和离的地步。
季长风期待这里两人的孩子出生,努力的尝试着开始新的人生。
他已经放下。
一切都朝着所有人的期许进行,实则那也是他的期许。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情势所迫,危机重重,他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机会当面说。
之后的岁月里,季长风无数次的想要找机会和南宫静瑶解释清楚,但他根本就没有南宫静瑶的消息,战局危急,每日生死存亡。
他的脚下是辰国的疆土,他的身后是辰国百姓,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哪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他去想清楚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可有些事情并不是不想就当真可以不去想的,过去两年在动荡不安和尔虞我诈中险象环生,他才明白南宫静瑶给了他怎样的平静和安宁。
他的冷漠和疏离,伤人至深。
可他的妻子对他,总是包容。
明明心中甚是好奇,却从未调查过他的过去,季长风不知旁人是如何想的,但他知道的时候,他是动容的。
心中的情绪却再也克制不住。
季长风明白南宫静瑶对他的心意,明白南宫静瑶所做的一切。
也明白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出于真心,发自肺腑。
她想和自己成为一对普通的夫妻。
当时的他不懂,懂得之后才明白,自己曾经到底错的有多么的离谱。
“昔日我同陛下所求,便是想要救父兄的性命。”
“如今得偿所愿,做人不能太过贪心。”
心愿已了,有些过往总是要放下的,季长风嘴上说着不能太过贪心,可心中却起了新的贪念。
他想和南宫静瑶重新开始,只是如今想要挽回,却不知道要从何做起。
季长风不知自己说了多少次的对不起,但南宫静瑶却说,她不怪他,她说救了他的父兄,她也很高兴。
她说她守护了辰国的百姓,她心中甚是感激。
她什么都没有瞒着,甚至连阿昭,都没有拦着他们相认。
季长风想,她为何可以这般大度?
若是他的话,像来是无法释怀的。
母亲说的没有错,似南宫静瑶这般性子的姑娘,她无论和谁成亲,都会过得很好,被她喜欢的人,大概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季长风不曾例外,曾几何时他心中的戾气被一点点的抹去,获得了久违的平静。
只是天意弄人。
当他明白自己对南宫静瑶的心意时,也同样明白了南宫静瑶对他的心意,自然也明白了自己对她的伤害。
那一刻,铺天盖地的悔意几乎要将季长风湮灭。
他痛的视线都几乎模糊。
可是南宫静瑶,再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不会在温温软软的喊他夫君,不会站在他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会再用那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季长风满心以为他们是可以重新开始的,但是南宫静瑶告诉他,她不愿意。
她并不想和他重新开始。
只是季长风不甘心,他曾拥有过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如何舍得就这样放手?
第84章
面对季长风的坦诚, 季阳平心中甚是疑惑,以往很多时候季长风也不会瞒着自己,但像是这么直白的还是头一回。
季阳平看着季长风, 心中有些担忧, “长风, 可是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季长风抬眸看向兄长, 虽然有些犹疑, 但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对着兄长自然没有隐瞒。
“倒是有一件事,要说与兄长知道。”
季阳平瞬间担心起来,想着是不是因为五皇子的缘故, 不禁问道, “怎么了?”
他们见面尚不足半个时辰, 可明日便要进宫面圣, 甚至连家都是来不及回去的。
季阳平迫切地想知道季长风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才好有应对之策。
“可是因为五皇子殿下?”季阳平小心的猜测道。
但季长风只是摇摇头,仔细的看眼中还有隐隐的喜悦, 这让季阳平愈发看不懂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这么高兴?”
“就是发现从前给孩子取得名字没有白费,心中甚是欢喜。”季长风轻声开口。
季阳平一开始还没明白,待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都傻了。
“你说…什么?”
他愣了好一会儿, 才看向季长风,喃喃的问道,“是…阿昭吗?”
季长风没有反驳。
答案显而易见, 就是阿昭。
他们当初分开的时候, 猜测过的事情竟然就这么成真了,可季阳平怎么的没有想到, 季长风竟然可以这么平静。
“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早点告诉我?”季阳平从座位上站起来,又坐下去,他看着季长风心中有些谴责,但到底没忍心说他,只是又重复了一句,“你居然不早点告诉我?!”
“这般重要的事,当然要当面说,并非我要瞒着兄长,只是方才实在没有什么机会。”
季长风轻声开口,但他的脸色却很平静,倒是衬的季阳平太激动。
而事实上季长风是早已经过了激动的时间,他刚知道的那会儿,成日里只想抱着阿昭不撒手。
更要紧的事季长风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他担心父母知道这件事的反应。
虽然这些担忧实则莫名其妙,但季长风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但哥哥的反应,让季长风知道自己拿胡思乱想究竟有多么的可笑。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公主呢?公主她可有…”
季阳平想问公主是不是知道他已经了解到真相,公主她是何反应。
但季长风的下一句话,就让季阳平整个人愣住了。
“你说公主她,让你给阿昭取名字?”
“是。”季长风默默点头,紧接着告诉兄长,之后的事情,“但是,阿昭的身份特殊,我和公主商议过,一切等回到金陵之后再做打算。”
“这…这…”
短短的几句话,就让季阳平整个人都呆滞住了,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搞不明白这件事,听得一知半解云里雾里,何况这事儿错综复杂,季阳平实在懒得多问。
既然他们俩已经有所决断,季阳平自然也不会多言,夹在这里头还怪尴尬的。
“这些都是虚的,你怎么还不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瞧一瞧!”
“从青州到这儿,我就只见过孩子几面!”季阳平气急败坏的说道。
季长风哑然失笑,却有些为难的按住了自己的头颅,试图和兄长解释,“今天阿昭要陪五皇子殿下,可能晚上才会过来。”
季阳平疑惑非常。
在季长风的解释当中,季阳平才知道他们这一路上过的到底有多么的丰富多彩。
心中又多了不少嫉妒。
到了下午的时候,南宫盛信守承诺的将阿昭送到季长风的身边,季阳平看着那奶娃娃,一个劲的让阿昭喊他伯父。
阿昭只是咿咿呀呀的喊了几句。
季阳平听不明白,抬头看向季长风,“他这是什么意思?”
“喊你伯父的意思。”季长风实则也不明白,但是忽悠人却还是很有一套的,季阳平虽然心中甚是疑惑,但还是没有拆穿。
两人就抱着阿昭一直和他说话。
季阳平看着阿昭可爱乖巧的模样,心中甚是感慨,“公主这些年,没有少费心思的教导阿昭。”
季长风垂眸不语,只是抱着阿昭的手又紧了紧。
他知道,自己欠南宫静瑶的,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偿还。
阿昭在睡着之后,被季长风抱回到了南宫静瑶的身边,两人相顾无言,看着彼此也只是安安静静的。
还是季长风率先打破沉默,让南宫静瑶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出发,此地距离金陵并没有很多的路程。”
若是不出意外,午时之前就会到。
南宫静瑶轻轻颔首,看着季长风说话,“若是祖父祖母想见见阿昭,季将军可差长山来寻春梅,若是得空,本宫不会阻拦,只是要季将军亲自来公主府接阿昭。”
南宫静瑶不会拦着季老将军和柳夫人见阿昭,但也不放心把阿昭随随便便的交出去,想来想去,还是季长风亲自来接最合适。
季长风怔怔的看向她,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待听明白之后,轻声道谢。
南宫静瑶看的分明,却再也没说什么话,抱着阿昭转身。
季长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
他看着南宫静瑶,只觉得自己这些年,当真是幸运得很,可越是明白,就越是惭愧。
季长风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
这样的心思一直都折磨着他,直到他和季阳平一同进宫面圣,心中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南宫宏毅自然看得出季长风心里藏了不少的事。
他命季长风绕道青州护送南宫静瑶回金陵。
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他心中也是有数,他给的台阶,季长风顺坡而下,如今南宫宏毅只想问一问季长风心中是何想法。
那一天,南宫宏毅将季长风留在御书房之中,没有人知道他们君臣二人说了什么。
因为平定了北疆的叛乱,随同季长风一起出征的将士们,均得到了封赏,南宫宏毅更是命礼部准备庆功宴,就在中秋宴之后。
打了两年的仗,是时候好好的热闹一番。
季阳平和季培也没有例外。
唯一例外的只有季长风。
身为主帅,却没有任何的封赏,众将领们纷纷的抱不平,他们本以为季长风这一回定会加官进爵,谁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倒是有不少人猜测,也许陛下是想将季长风嘉奖放在庆功宴之上,一时间金陵都因为这件事热闹非凡。
但季长风本人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随着兄长一块儿回家的时候,正在忐忑的想着,要如何告诉他们阿昭的存在。
但他没想到,这件事甚至都轮不到他来告诉。
自从南宫静瑶和季长风一起回到金陵之后,所有的风言风语也随之而来,南宫静瑶没有进宫,直接去了公主府。
这么大的动静根本就瞒不住人。
原本就有不少人怀疑南宫静瑶不在金陵,此番坐实了传言,有不少人看着南宫静瑶身边带着阿昭。
自然也有不少人好奇阿昭的身份。
亦有不少人传言,说阿昭是南宫静瑶的私生子。
说长公主这些年不在京城,就是偷偷去生孩子,也不去理会南宫静瑶只是离京两年,甚至都不会管这个猜测是否离谱。
只是这么想了便这么说了,更不会深思什么,只顾着满足自己心中那不为人知的恶毒心思。
仿佛这样子,就能够中伤南宫静瑶似得。
柳氏和少夫人自然也听到了那些传言,少夫人自始至终都知道南宫静瑶对季长风的感情,自然不会相信那空穴来风的私生子传言。
比起私生子,她的心中更愿意相信,是当年的那个孩子还活着。
但一切的猜测都是不负责任的,他们能做的唯有等待。
一道道圣旨和赏赐先季长风和季阳平一步来到将军府,季培看着那些赏赐,心中也就明白了大概。
陛下所有的旨意中,均没有对季长风的封赏,至于缘由,众人猜测纷纷,却都没有猜测到点子上。
季培的心中倒是有了一些计较,只是当着老妻的面,没有多言。
过了没多久,季长风和季阳平归来,兄弟二人穿着一身戎装,虽然已经洗净风霜,可眼神还是有些沧桑。
两人见到父母,便跪下行了大礼。
季培和柳氏阻止无果,生生受了,忙命他们二人起来,柳氏看着阔别依旧的两个儿子,心中更是感慨万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家人久别重逢,感慨万千。
一时之间竟也顾不上问那些传言。
倒是季鸿,见季长风回来,便迫不及待的问季长风,“小叔,他们都说婶婶带回来了一个孩子,那是鸿儿的弟弟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季长风的身上,仿佛是在等季长风回应。
而季长风被众人看的都有一些无措。
可事关阿昭,他倒是多了些话,“他叫阿昭,公主尚未给他取名字,我也不知道取什么名字才合适,所以久久没有定下来。”
“还请爹娘不要怪罪,这件事很重要,所以想要当面告知您二位,才未曾传消息回来。”
季长风说的话很多,每一句他们都听明白了,但合在一块儿就是懵的。
这些话里头饱含的信息实在是太多太多,三言两语也根本就解释不清楚。
季培和柳氏心中有着无穷无尽的疑问,可随着季长风的解释,那疑问是越来越大。
他们不得不关起门来让季长风将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非常的凝重,唯有季鸿,所有的心思都在阿昭的身上,他见众人一个劲的在谈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心中甚是不耐烦。
好几次想要说话,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长辈们都沉默的间隙,才找到一点机会,季鸿没有犹豫,只怕稍稍犹豫就会失去机会,一鼓作气的问道,“小叔叔,鸿儿想去看一看弟弟。”
季鸿的话,勾起了将军府所有人心里的念头,季培和柳氏两个直接看向了季长风。
少夫人虽然矜持些,但眼神中也流露出这样的意思。
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人去在意季长风有没有封赏。
一个个都想要见阿昭一面。
可事实上,当真没有多少人指望季长风,柳氏看了季长风一眼,直接移开视线看向长媳,让她给公主府下拜帖。
“请娘放心,我这就去办。”少夫人立刻答应下来,婆媳两个直接略过了季长风。
惹得季长风有些莫名,“母亲、嫂嫂?”
为何就变成了这样?
“娘,带我去,带我去,鸿儿也要去。”季鸿原本还想指望小叔叔,但祖母和母亲都那么说了,已经听得懂长辈说话的季鸿,就直接放弃依靠季长风。
跟在母亲和祖母的身后。
季长风:“我…”
“夫人,夫人,那老夫怎么办?”季培忍不住的问道。
但是柳氏婆媳两个,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季培?
少夫人原本就担心南宫静瑶,只是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也一直都找不到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自然等不到明日的。
季培被老妻无视之后,便忍不住的瞪了季长风一眼,冷哼一声。
那一眼饱含着多少情绪,大概也只有季培自己清楚。
季阳平站在季长风的身边,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个时候多少多措,少说少错,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见过阿昭。
还和阿昭这般的亲昵,指不定父母和妻子要连他一块儿迁怒。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看着父母忙忙碌碌的。
甚至连那些赏赐都堆积在堂屋中无人理会。
但最先见到阿昭的人却不是季培夫妻两个。
而是帝后和太子夫妻俩。
处理完朝政的一应事务之后,一家人全部都聚在皇后的朝阳殿,纷纷的围着阿昭看。
“来,叫外祖父。”
“叫舅舅。”
“叫哥哥。”
一群人围着阿昭七嘴八舌的说着话,明明都是天底下一等一尊贵的人,但这会儿在阿昭的面前,全部都没了矜持。
阿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咿咿呀呀的说着话,一点儿也不认生。
他笑起来很是可爱,眼眸弯弯,脸蛋红扑扑的。
惹得众人心软不已,他们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阿昭还不会说话。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南宫静瑶的身上,想知道阿昭在说什么。
“当然是在和你们打招呼。”南宫盛轻描淡写的开口。
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众人的视线全部都落在了南宫盛的身上,看的南宫盛压力倍增,但也愈发的得意和骄傲起来。
他从容的走到众人的面前。
“阿昭虽然不会说话,但他的意思还是很好理解的…”
“比如啊,就是要吃饭的意思。再啊一声,就是要出去玩。”南宫盛随口胡扯,帝后二人原本还听得认真,但很快就发现南宫盛是在胡说八道。
皇后美眸中闪过一丝嗔怪,“一边玩去。”
半点都不想再搭理南宫盛,走到他面前去将阿昭抱过来。
阿昭并不认生,软软的窝在皇后的怀里,冲着她展颜一笑,看的皇后激动不已。
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招人疼?
第85章
将军府的拜帖送出去没多久, 就得到了回应,双方很快的约定好了时间。
在季长风都没有反应古来之前。
他还想着南宫静瑶和自己说过的话,一时间有些愣然。
柳氏见他情绪有些低落, 就把长山喊道跟前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待清楚来龙去脉之后, 柳氏无奈的摁住额头, “当真是…”
这会儿知道来珍惜了?
可这反应也太慢了些, 机会都已经摆到跟前,他竟还是把握不住,柳氏知晓以后,已经半句话都不想多言。
倒是少夫人还有些担忧, “娘, 这…是不是。”
“无妨, 他自己的事情总能自己想法子去解决的。我们难不成还要等他?等到他自己想明白, 这黄花菜都已经要凉了。”柳氏非常淡定的说道, 她从前还能劝着季长风好好的和南宫静瑶过日子。
如今还有什么立场可以去劝?
长山什么事情都没有瞒着他们,所以他们也都知道季长风近日来做了什么。
柳氏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像是多年的期盼终于达成, 可这达成的模样却并不是她满意的。
心中到底是有一点无奈的。
少夫人见婆婆这么说,当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她回到住处, 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东西来,司琴就跟在少夫人的身后,有些疑惑道, “少夫人, 您这是要找什么?让奴婢来找吧。”
卫娴雅点了点头,和司琴比划说是从前给长公主准备的。
司琴一听就明白是什么。
从箱子底下将一个大匣子找了出来, 卫娴雅迫不及待的将匣子打开,里头都是她从前给公主和她那未出生的孩子准备的。
只是后来发生许多的事情,他们都以为,那个孩子没能保住。
她从那之后也一直都不曾见到南宫静瑶。卫娴雅伤心之余就将东西统统都锁了起来。
如今知道这个消息,自然就想着把这些拿出来。
“虽然东西是好的,可都有些过时,司琴去将库房的账册拿过来。”卫娴雅冷静的吩咐。
司琴立刻就去办。
就在她等待的时候,奶娘抱着才一岁多的孩子走了过来,“少夫人,小小姐醒了,一定吵着要见您。”
卫娴雅老远就看见女儿,浅浅的笑了起来,命奶娘将孩子抱来,“给我吧。”
奶娘将孩子交到少夫人的手中,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小小的孩子落入母亲怀里,脸上那要挂不挂的金豆豆,总算是憋了回去。
卫娴雅看见女儿的这模样,没由来的想起阿昭来,也不知阿昭究竟是个怎样可爱的模样。
司琴取来账册的时候,季鸿也已经过来了,眼巴巴的看着母亲,问明日他可不可以一起去。
季鸿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孩子,两年未见,可是南宫静瑶在季鸿的眼中,一直都是那个温柔且善解人意的小婶婶。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也许明白了和离是什么意思。
但因为南宫静瑶待他,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逢年过节,他的生辰,还有考试之后,都能够收到小婶婶送他的礼物。
只是后来,还多了妹妹的。
卫娴雅轻轻的摸了摸季鸿的头发,微笑着答应下来,有些话她甚至都还来不及说,孩子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问她,阿昭会不会喜欢他做的木雕。
卫娴雅没有随口答应,自然也没有半点敷衍,只是很认真的告诉季鸿,这要等明日问过弟弟才知道。
“如果弟弟不喜欢,鸿儿可以亲自问弟弟,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
卫娴雅的话给了季鸿很大的安慰,他认真的点了点头,之后司琴将账册送了过来,母子两个就开始挑选起礼物来。
季阳平被季培从书房放回来的时候,母子两个都已经挑完了,他看见妻子和儿子带着女儿一块儿玩着,屋子里时不时的传出来不少欢声笑语。
听的人心里软乎乎的。
他听见了季鸿干干脆脆的声儿,也听见了小女儿咯咯的笑声,他站在外头,听了许久,还是司琴出来取东西才瞧见季阳平。
司琴有些疑惑的问道,“大少爷回来了?您怎么不进去?”
季阳平被问的都有些尴尬,他哪里是不想进去,只是不知道这会儿进去是不是合适,里头的气氛实在是太过温馨,他觉得自己进去就是格格不入的。
季阳平尚未说话,里头的人就听见外边的动静,季鸿很快就跑了出来,拉着季阳平的手就往屋子里走,“爹爹,您回来了?快些进来看妹妹,她这会儿可开心了。”
季鸿不像有些虚伪的大人,会说一些阿谀奉承,比如孩子瞧见父亲才会咯咯的笑的这种蠢话。
他只是很单纯的和父亲分享着妹妹的趣事。
女儿的名字是季阳平取得,季沁愉。
小名叫做甜甜,满满的都是父亲对于女儿的爱,可从出生到现在,季阳平却连孩子一面都不曾见过。
卫娴雅将女儿放到季阳平的怀里,这还是他头一回抱起女儿,心中有多少的激动,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喊着孩子的小名,期待着可以得到孩子的回应。
只不过,甜甜也还是个小孩子,也并不会说话。
“甜甜也还不会说话吗?”季阳平有一些疑惑的问道。
“也?”卫娴雅敏锐的感觉到季阳平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阿昭还不会说话?”
季阳平轻轻点头,“昨日见到还是不会说话的。”
卫娴雅在心中默默的点头,大概明白了。
她将这些事情都安奈下,和丈夫说起孩子们的趣事来,季阳平很是耐心的听着,直到妻子和儿子都累了,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要不是妻子实在劳累,季阳平当真想再多听一听。
翌日一早,柳氏带着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一起去了公主府上。
南宫静瑶早早的就已经起来,用过早膳之后,正陪着阿昭一块儿数珠子,有一些游戏阿昭其实自己也能玩,但因为有南宫静瑶陪着他,他就愈发的高兴。
柳氏和少夫人过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南宫静瑶听见动静立马就抬起头来,几人一见面,尚未来得及说话,都已经红了眼眶。
“臣妇参见长公主殿下。”柳氏和少夫人立刻行礼。
昔日南宫静瑶尚未与季长风和离,她们见面也都是规规矩矩的,何况是现在。
南宫静瑶忙命她们俩免礼,吩咐春梅上茶。
三人已经有许多日子都没有见面,此番一见面到底还是有些生疏,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柳氏满脸慈爱的看着南宫静瑶。
少夫人担忧的同时,眼中还有些别的情绪,只是她隐藏的极好,没有什么人发现。
季鸿虽然有些不明白她们之间为什么不说话,可他对南宫静瑶的热情却没有任何的改变,兴奋的问南宫静瑶,那个是不是阿昭,是不是就是他的弟弟。
南宫静瑶轻轻的点点头,牵着阿昭的手,放到了季鸿的掌心里,“对,他是鸿儿的弟弟,叫做阿昭。”
柳氏和少夫人的视线也不免被吸引,两人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心中也甚是激动,眼睛根本就移不开。
柳氏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轻声开口,“这孩子,像公主。”
少夫人也点点头,赞同着婆婆的话,“眉眼都像,瞧着性子也像。”
“见过的,都说像本宫。”南宫静瑶的话语里不免带了些高兴,那大概是为人父母者最开心的事儿。
季鸿陪着阿昭一块儿玩,小哥哥拿出了自己准备的木雕,忐忑不安的递上去,阿昭接过那木雕,冲着季鸿展颜一笑。
漂亮精致的孩子,笑起来十分可爱。
季鸿看着看着,耳根刷的一下红了,差点儿想要躲到母亲身后去,好不容易才克制住。
倒是甜甜,因为年纪实在还小,根本不懂两个哥哥在做什么,安安分分的坐在地摊上吃着东西。
少夫人能和南宫静瑶合得来,也是因为两人都不怎么爱计较,她们过来的时候,阿昭便是坐在地毯上的,所以这会儿少夫人也并不在意。
南宫静瑶本以为柳夫人和少夫人是过来看孩子的,刚要把阿昭喊过来,柳夫人便冲着她摇了摇头,比起阿昭她显然更关心的是南宫静瑶,“娴雅生孩子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个,但还是有些凶险,公主在青州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人陪在身边,情况可还好?”
“生产的时候,有没有吃苦?”
柳氏的一句话,问的南宫静瑶几乎要掉眼泪。
当真只有当母亲的,才会关心这些。
她缓缓摇头,告诉柳氏她一切都好,“阿昭不是个会折腾人的孩子,生产的时候顺顺利利的,稳婆说她从未见过如此听话的孩子。”
那自然都是稳婆说的吉祥话,南宫静瑶未必不知道,但这心里却一直都是相信的。
并且还深信不疑。
南宫静瑶到底还是将阿昭喊道跟前来,主动的告诉阿昭,那是祖母,那是大伯娘。
柳氏虽然也很想和阿昭亲近,只是她很有分寸,并未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也不曾以祖母自居。
此番听到南宫静瑶的话,心中感慨万千。
“公主这两年来,过得可好?”
“劳柳夫人和少夫人关心。”南宫静瑶轻轻开口,柳氏和少夫人明白了南宫静瑶的心意。
之后的谈话中,她们愈发确定了南宫静瑶的态度,她提及季长风的时候,称呼的也都是季将军,再无半点从前的亲昵。
少夫人和婆婆一块儿,听得分明。
心中也大概有数,之后谁都没有提及那些让人头疼的事儿。
众人的话题全部都落在了几个孩子的身上,最高新的人莫过于季鸿,他左手牵着弟弟,右手搂着妹妹,只觉得他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
当年许下的心愿,在这一刻终于成真,他并没有去深究为什么弟弟没了,又活了。
但聪明的他知道那种心情叫做失而复得,所以季鸿很高兴,也很激动,才不会管别的事。
柳氏和少夫人在公主府待了很久,离开的时候还是恋恋不舍的,南宫静瑶更是主动的提及,说等阿昭适应之后,会带着他去拜见祖父的。
柳氏一时间,都说不出别的话来,看着南宫静瑶只余下心疼,“公主若是为难,不必勉强,臣妇知道公主的心意便足够了。”
南宫静瑶缓缓摇头,笑着回应道,“阿昭有祖父祖母,还有伯父和伯娘的疼爱,本宫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会觉得为难?”
她最为难的事情,大概就是见到季长风。
但,她也不一定就要见他的。
南宫静瑶敛下心中情绪,目送柳夫人离开,随后吩咐春梅去书房将季长风的东西都收拾好,“书房那边,你亲自去办,不要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统统送回将军府。”
春梅等人立刻领命去办。
忙活了许久,终于将一些东西全部都收拾好。
南宫静瑶甚至连第二日都不愿等,命他们直接送了过去。
第86章【二更合一】
柳氏和少夫人回到府中, 两个人都兴奋不已,阿昭正如季长风所言,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季培今日在府中, 拉着季阳平和季长风说了许久的话, 只想知道阿昭的情况。
季阳平还好些, 他到底只是孩子的大伯, 对于阿昭不太熟悉倒也是情有可原, 可季长风就不一样,他是孩子的亲爹。
季培问的就也仔细一些。
有些话季长风可以回答的上来,但有些话他实在是回答不出。
比如阿昭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喜欢什么, 这些事季长风半点都不清楚。
季培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有点什么用?”
季长风:“……”
这些事并非南宫静瑶不愿意说, 只是季长风忘了问, 他见到阿昭的时候, 阿昭已经过了生辰, 所以就没有提及。
好在季长风对于阿昭的其他事情如数家珍,说着说着, 说的季培愈发心痒痒, 连连让小厮去外头看看,夫人和少夫人回来了没有。
等到小厮第三次回来,才终于带来了季培心心念念的消息, “老爷,夫人和少夫人回来了!”
季培听完也顾不上杵在跟前的两个儿子,立刻就去找了妻子。
季阳平和季长风对视一眼也就跟了上去, 几人相聚在堂屋之中, 柳氏一见到季培,就知道他想要问什么。
她也没有藏着掖着, 直接就告诉他,阿昭很可爱。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孩子。”季培的心情很是激动。
柳氏看着丈夫,安慰的开口,“公主说,待过几日等阿昭适应了金陵的气候,就让我们去接来,叫你瞧一瞧。”
季培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顿时高兴不已,“当真?公主真的那么说?”
“当真。”柳氏笑着说道,“公主什么时候骗过人?”
季培当然知道南宫静瑶从来都不会说假话,她既然这么说了,就当真是这么想的,“公主她,不反对我们见孩子吗?”
季培虽然已经听季长风说过这些,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此番见到妻子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柳氏轻轻点头,想起南宫静瑶说的话,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强忍着心里的难受,看着丈夫说道:“公主说,就算她与二郎已经和离,但我们永远都是阿昭的亲人,你是阿昭的祖父,我是阿昭的祖母,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公主也希望我们,不要将两件事混为一谈,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
季培听见这话,心中感慨万千。
想到什么之后,就忍不住的瞪着季长风。
季长风心中也的确是无辜。
想要解释什么,又解释不出来,何况季培也不想搭理他,只想知道阿昭的情况怎么样,“夫人,你再同我说说,阿昭怎么样。”
“阿昭啊,长得像公主。”
“那挺好,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就是公主说孩子还不会说话,但是她和五皇子带孩子去看过,大夫也说没有什么关系的。”柳氏事无巨细,但凡是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诉季培,夫妻两个说起阿昭的事后,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另一边,少夫人也是同样的。
和季阳平说了许多的话,每个人都因为阿昭而感到高兴。
最兴奋的还是季鸿,他凑到祖父和祖母的跟前,同他们两个说弟弟很喜欢他送的木雕,“祖父祖母,我还想做些别的送给弟弟。”
“那鸿儿可有问过阿昭,他喜欢什么?”
“弟弟还不会说话,但是婶婶说,阿昭喜欢我送的底细。”季鸿喊惯了婶婶,便是今日也没有太例外,而南宫静瑶也没有要纠正孩子的意思。
只和少夫人说,等孩子长大之后就会明白的。
没有必要一次又一次的纠正他,这会让孩子伤心。
众人也都听见了那个称呼,一时之间失了言语。
有一些事情他们未必不清楚,但正因为清楚,心中才愈发不是滋味。
“既然公主愿意让孩子认我们,那老夫这个当祖父的,总要给孩子准备些礼物。”季培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和妻子说起从前准备的东西。
阿昭原本就是众人心中期盼的孩子,只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情,而导致了分别,如今孩子好好的,那当年给孩子准备的一切,也是时候拿出来了。
那些,满满的都是众人的心意。
将军府众人都热热闹闹的,所有人的心思也都在阿昭的身上。
直到黄昏时分,府中都开始传膳时,门房却过来传话,说公主府的侍卫长孙于过来了。
来的人是公主府的侍卫长,并非南宫静瑶,所以季培和柳氏不用出面,出去的人是季长风,他看着孙于,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孙于命人将几口箱子抬了上来。
“季将军,这些都是您从前的书籍和物件,公主命我们分门别类的收拾好,给您送过来,您瞧瞧我们是将东西搁哪儿?”孙于接了这一趟差事,心中也着实忐忑。
季长风看着那一口口的箱子,脸上一丁点儿表情都没有。
他回到金陵不过第二日,南宫静瑶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将他的东西全部都送回来了吗?
“季将军?”孙于见季长风不说话,忍不住的出声喊道。
季长风的脸色难看极了,“这是公主的意思?”
孙于心说若不是公主的意思,他们就是几百个胆子也不敢擅自行动,孙于和长山一样,对有些事统统都看在眼里,他们夫妻俩的感情如何,他们不敢置喙。
可南宫静瑶待季长风如何,他们是看的清清楚楚。
“殿下从不许有人乱动季将军的东西,就连她自己,也没有过例外。”孙于这话说得很明显,季长风自然也听明白,从前在公主府,南宫静瑶甚至连书房都不怎么会去。
那个地方,完完全全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东西既然送过来,孙于也万万没有乱放的道理,也不能任由这些搁置在堂屋,季长风没有说话,长山硬着头皮走出来,领着孙于去季长风的院子。
孙于亲自指挥人,给抬到了季长风的院子里。
季长风看见这一幕,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将军府的众人,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孙于完成长公主交代的任务之后,同将军府众人拜别,便离开了。
他走了以后,将军府中热闹的气氛却戛然而止,季长风回了院子,看着堆积在一块儿的箱子,沉默不语。
长山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好一会儿才敢问主子,这些箱子要怎么办。
季长风没说话,也没有理会长山,而是自己打开了那些箱子,书籍和书籍放在一处,笔墨纸砚单独分开,还有一些是他的衣物,其实他的东西并不多,最多的还是书房里的书籍,只是那些书也并不是他从前喜欢的,那些不过是礼部的一些典籍,他从前强迫着自己看的那些。
也曾经给南宫静瑶讲过许多。
她其实应该是不喜欢听的,礼部的典籍枯燥乏味,她每一次听的时候都是昏昏欲睡的模样。
季长风并非不知道,但他也实在不清楚,自己还能给南宫静瑶说些什么。
季长风每一回问她,南宫静瑶都说,那是因为害喜的缘故,因为有了身孕才会嗜睡,她从来都不会说,是他的缘故。
一些他从前以为微不足道的小事,到现在都成了那么珍贵的回忆。
可当他还想找到更多的回忆时,却什么都寻找不到。
属于他们的回忆,一直都少得可怜。
季长风的衣服并没有很多,因为他是驸马的缘故,宫中给长公主量体裁衣,也会顺带着给他做一些,那些衣服和南宫静瑶的宫装成双成对。
无论是颜色,还是衣服上的绣纹,都昭示着特殊。
除了特定的宴会,他很少穿那些,在府中的时候,更不会穿,后来南宫静瑶便寻裁缝,让他们给他做些便服,方便在府中穿。
有些事情想起来之后,才知道他曾经被人这般的放在心上。
就连他不喜欢的衣裳,南宫静瑶竟也觉察到了。
箱笼里并没有那些衣裳,想来也是,他如今已经不是驸马,那些衣裳自然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那些衣服呢?她是扔了吗?
季长风垂下眼眸,脸色低沉的可怕。
那天晚上,他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没有出门。
柳氏让小厮喊季长风用膳,但季长风却没有理会,到最后柳氏也没再说什么,“随他去吧。”
一顿饭不吃也不会饿死。
从前季长风那脾气,就动不动的生闷气。
孙于今日的动静很大,整个将军府都清楚,柳氏更是清楚季长风为何会这般,她听说季长风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之后,忍不住的叹气。
屋子里的人神色各异。
季阳平摸了摸下巴,感慨连连,“倒是许久没有见他这般了,先前在北疆的时候,我都要怀疑弟弟是不是换了人。”
季长风在北疆,每日都很忙碌,喜怒不形于色,成日里做的事情就是上阵杀敌,不打仗的时候便研究排兵布阵。
或是和花芦一人一马,去别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喜欢什么。
就连季阳平有时候也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再没有从前的任性,如今看见,竟觉得有些怀念。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柳氏无奈不已,她一直都告诉过季长风,要他放下过去,好好的和南宫静瑶相处,可季长风是没有理会的。
如今…
“罢了罢了,吃饭。”季培不想太逼迫孩子,季长风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自然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如果他还想不明白,那他们说的再多,也没有意义。
在季长风回京的三日后。
江韶也回到了金陵。
中秋宫宴迫在眉睫,此番中秋又恰逢皇后寿诞,原本这宴会就十分隆重,如今北疆战事已经结束,南宫宏毅龙心大悦,还要开庆功宴。
六部忙忙碌碌,尤其是礼部和户部,一个忙着布置宴会,一个忙着扣紧预算。
礼部和户部的官员时常在一块儿吵架。
谁也不让谁。
礼部尚书这个时候就忍不住怀念起从前来,“当初驸马…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为辅国大将军,当初大将军还是礼部侍郎的时候,他们才不干那么放肆!”
礼部众人听尚书这般说,也是纷纷感慨。
只是谁能想到,原本要在礼部写祭文司祭典的礼部侍郎,如今成了宴会的主角,辅国大将军,的确比礼部侍郎风光许多。
旁人也许一辈子都难以到达的高度,可在有些人的眼中,当真不值一提。
更何况季将军此番平定北疆战事,可他的封赏却尚未定下,朝臣们纷纷猜测陛下是在等庆功宴。
到那时候,许是会更加风光。
“没想到季将军文采斐然,这领兵打仗还这般厉害。”
“这当然是家族传承,无论是季老将军还是季将军的兄长,哪一个不是战功赫赫的?”
“你说的倒也的确是那么一回事。”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但说着说着,就说起季长风当驸马的这件事情来,礼部尚书原本什么话都没说,但听到这里就忍不住开始制止,“活都干完了吗?每天吵吵嚷嚷,当礼部是菜市场吗?”
礼部尚书一发话,礼部的官员们纷纷不敢多言。
心中明白这话是不能再说下去了。
长公主和辅国大将军的从前,如今哪里还有人会提及?
户部那边也是同样忙忙碌碌,待江韶归来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开始算账,成日里忙的连一口茶都喝不上,好不容易得了空,户部尚书都没来得及和江韶说句话。
他就被太子殿下喊了去。
江韶在东宫书房见到南宫恒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忙里偷闲的在煮茶。
那怡然自得的模样,看的江韶好生眼红,“殿下可知道,臣这几日是如何过来的吗?”
“孤原本不知道,但瞧着你这般模样,大抵是清楚了。”南宫恒浅浅一笑,江韶有些无奈。
南宫恒命他坐下,江韶倒也没有推脱,更是毫不客气的端起南宫恒推到他面前的茶,“殿下可有事?”
“若是无事呢?”南宫恒不答反问。
“若是无事,臣还要去户部算账,这几日当真是没有闲暇。”
江韶满脑子都是中秋宫宴的花费,还有庆功宴的花费,“殿下您是不知道,户部尚书这几日,脾气那是大的不得了。”
“臣还有些帐没有算清楚。”
“臣一会儿还要回去。”
南宫恒轻轻的点了点头,问江韶此番去青州,可了了心愿?
江韶疑惑的抬眸,看向南宫恒,“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父皇同孤提过,辅国大将军的事。”南宫恒没有明说,只是稍稍点了点,江韶如此聪明的人,当然也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就季长风在青州的种种表现,他心中未必是对长公主没有感情的。
可是…他的心愿,这辈子怕是没法了了。
江韶对着南宫恒摇摇头,眼中甚是迷茫。
有些话,江韶从没有和旁人提及过,唯一知道他心事的人,只有南宫恒。
太子殿下虽是他的好友,但他也是南宫静瑶的兄长。
他谁都偏帮不了,只是给了江韶一个机会,圆他心愿的机会。
南宫恒见他如此,罕见的皱起眉头,“可是…介意阿昭?”
“怎会?”江韶缓缓抬眸,同南宫恒说阿昭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模样像极了公主殿下小时候,他并不会介意什么,介意的人是长公主。
“也许命运,早就是安排好的。”江韶的心中自然也有诸多遗憾,他从不知道,自己给南宫静瑶准备的纸鸢,竟然那么巧的。
成为了她和季长风缘分的开始。
他不知道的时候,甚是疑惑。
知晓之后,却只觉得造化弄人。
怎么偏偏就是纸鸢,怎么偏偏就是他做的纸鸢?
江韶一直都在等着南宫静瑶长大,只是没有想到,她长大之后,却有了心上人。
甚至在他还没来得及将自己心意说出口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心上人。
南宫恒也才知道,江韶并没有告诉南宫静瑶他的心意,就连精心准备的礼物,也当做贺礼送给了阿昭。
“怎么就不告诉她?”南宫恒看着好友,心中有诸多的无奈。
江韶还以为他说的是镯子,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阮阮未必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何必要徒增她的烦恼。”
南宫静瑶的确不记得了,但有些事情江韶却记得清清楚楚,他记得南宫静瑶曾高高兴兴的和他比划,说她在古书上看到的首饰。
“漂亮又好看,小巧还精致。就是这么小一个,也不知道能不能戴。”南宫静瑶握了握自己的手腕,有点为难。
那上面的花样很好看,却又不是童镯,实则也不能戴的,“倒是可以交给珍宝司,问问能不能做成别的。”
江韶对南宫静瑶素来都是有求必应的,她有想要的东西,自然会陪她去寻,两人出了宫之后,便在金陵各大商铺中找寻。
却根本没有找到。
最终小公主气恼的坐在临江楼,吃了好多好多东西,仿佛要将那些烦恼和不悦,统统都揉碎到吃食里,顺顺当当的灌到腹中。
江韶不愿她失望,说一定会替她寻来。
南宫静瑶那时候还眼泪汪汪的看着他:“那江韶哥哥,你一定不能忘了。”
江韶自是答应的。
可后来,他还记得,她却已经忘记。
“孤不是说这个,孤说的是旁的事。”南宫恒就差没有明说。
江韶当然也听明白,心意自然是要传达出去才好,放在心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可江韶并不是不想说,只是说出来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他看着南宫盛,脸色惨白一片,“已经不是她喜欢的人了,总不能当一个让她讨厌的人。”
说讨厌,倒也是有些过于严重。
但江韶早已经问明白南宫静瑶的心意,她的心中不会再有别人的位置。
所以,他的心意说出口,并不是感动,而是,负担。
江韶不想当南宫静瑶的负担,“公主的心中,怕是容不下旁人了。”
她的心,被季长风满满的占据。
南宫恒听到这里,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默默的给江韶倒上一杯茶,而江韶见太子殿下如此,竟还有心思安慰他,“只能说缘分这东西,当真是妙不可言。”
“季将军从未见过阿昭,可那日在青州,却也是他将阿昭带回来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是他们父子的缘分。”
南宫恒却不太想听到这些话。
从前南宫静瑶未曾和离,他自然盼着他们可以夫妻和睦,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南宫恒当然希望,妹妹可以过得幸福。
但有些选择,也并非他觉得好,就是好的。
“如此,倒是孤做的有些过了。”南宫恒垂下眼眸,心中多了些歉意。
江韶却看得很开,“有些事情,知道比不知道好。”
就像他知道,小公主那么珍惜他送的纸鸢一样。
当时的感动是骗不了人的。
他并不是不能说,也不是说不出口,按照他对南宫静瑶的了解,她一定会很郑重,很郑重的拒绝他。
告诉他,她的答案。
也许那份心意,终究是能得到答复,便是拒绝,也是另一种圆满。
但江韶却不想要那注定是缺憾的圆满,比起得到一个早已经能够预料的答复,江韶更希望自己永远都是小公主心中的哥哥。
能被她依赖,惦记。
放在心里的哥哥。
那一天,南宫恒告诉江韶,在中秋宴之后,也许有一些事情,就会明朗起来。
江韶得了暗示,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他摸了摸下巴,开口问南宫恒,礼部可呈上了中秋宴的位次图。
“你问这个做什么?”
“还不是阿昭的爹爹太没用,想着帮他一帮。”江韶嘴上说着帮忙,但眼眸中的戏谑却当真不是那么一回事。
南宫恒有些不太赞同,可还是将位次图拿出来做了修改。
两人一边看着,一边改着。
而季长风压根不知道,中秋宫宴的那天他会遭遇什么。
第87章
这些日子, 南宫静瑶原本是想带着阿昭去见一见祖父,也好让阿昭认一认人,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阿昭生在青州, 长在青州。
长这么大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南宫静瑶冷不丁的带他回金陵, 一路上虽然走的不算着急, 也有充分的考虑到阿昭的身体状况, 但对于孩子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
他这几日有一些不太舒服,神情恹恹的,太医也曾去过府上,说是因为水土不服, 开了几帖药。
南宫静瑶便没有让阿昭出门, 只想等他好一些, 再去见季培。
但这一等就是好几日, 就到了中秋宫宴的日子。
这天一早, 南宫静瑶就带着阿昭进了宫,皇后今日很是忙碌, 连带着太子妃也有很多事儿要忙, 许多事情都顾不上。
见了南宫静瑶,也不过匆匆打了招呼,南宫静瑶倒是清闲的很, 没有事情要忙碌。便在朝阳宫偏殿坐着,陪伴着阿昭。
太子妃知道她得空,便把皇长孙送了过来。
孩子一见到姑姑, 就高高兴兴的扑了过来, 但走到跟前的时候想起自己这两年学的礼仪,规规矩矩的站着行礼, “侄儿参见姑姑。”
南宫静瑶见到侄儿自然也十分高兴,欢喜的喊着他的小名:“彦儿。”
南宫彦见姑姑记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偷偷的看了一眼姑姑,又看了一眼坐在姑姑身边的孩子,心中很是欢喜,“姑姑,弟弟叫什么名字?”
“他叫阿昭。”
南宫彦走过去摸了摸阿昭软乎乎的小手,明明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可他的心中就是有了当哥哥的自觉。
他坐在边上,时不时的看一眼阿昭,又时不时的摸摸阿昭的小手,担心他是不是累了,是不是饿了。
殷勤的不得了,南宫静瑶便吩咐人在外头守着,莫要进屋里来,省的打扰两个孩子玩闹。
今日宫中很是热闹,母后的朝阳宫更是人来人往,南宫静瑶对见世家贵女和朝廷命妇一点兴趣都没有,故而就躲在偏殿,谁都不见。
南宫彦对此甚是满意,抱着阿昭心生欢喜,巴不得姑姑每日都在。
姑姑在的时候,才没有那么多人过来寻他。
南宫彦和阿昭一直都待在一块儿,在用过午膳之后,还一起睡了个午觉。
但是好景不长,宗室贵妇们知道皇长孙和南宫静瑶在一处,为了套近乎,非要将孩子送过来,让他们一块儿待着,不多时朝阳宫的偏殿中就人满为患。
有一些是过来套近乎的,还有一些是唯恐天下不乱,来看看阿昭的。
阿昭的份实在是惹人好奇。
可她们最多只是猜测,根本不敢当着南宫静瑶的面问,南宫静瑶也不会逢人就去解释,大家稀里糊涂的,倒也相安无事。
每个人见到阿昭,最多也就是夸赞一句这孩子真可爱。
实则阿昭长得很像南宫静瑶,只要眼睛不是瞎的,都能够看出来他们是什么关系。
但是这天底下,总有那么多唯恐天下不乱的,明明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偏偏要说上几句酸话,“我说南宫静瑶怎么好端端的金陵不待,非要去那穷乡僻壤的青州,原是去偷着生孩子了?”
“也不知这孩子是谁的种,需要她这般藏着掖着。”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南宫静瑶的堂姐纯英郡主,她和南宫静瑶年龄相仿,堂姐妹原本应当是非常亲近的,但是她们两个却一点都合不来。
纯英郡主嫉妒南宫静瑶受宠,明明都是父亲唯一的女儿,可她们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有些话往深了说去,那就是她亲爹不争气,但这话她能说吗?
自然一个字都不能提。
于是心里那点幽怨和不满,就全部都发泄到南宫静瑶的身上,虽然当着她的面什么都说不的,可背地里就没有太多的顾忌。
两人原本关系就不好,后来更因为那玉泉山山泉酿造的梅子酒,结下了老大的梁子。
和纯英郡主在一块儿的郡主们,大多都知道她们俩不合,但说起这不合,也只是纯英单方面的嫉妒。
她们心中也都明白,纯英至多也只能背后说说酸话,当着南宫静瑶的面,她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们当然也不会反驳。
都是宗室女,当今圣上兄弟多,各个闲散王爷热血洒后院,那叫一个多子多福,无论嫡女庶女,那都是皇家血脉,高低都能封个郡主,更别提还有破格封的,金陵的郡主多的都快要和白菜差不多了,而公主只有南宫静瑶一个,若是普通姑娘们倒也罢了,地位天差地别,谁都不会嫉妒。
但亲爹可都是当今陛下的兄弟,差一点就能做山那个位置的。
她们心中如何平衡的了?
至于这差一点是差多少,她们可不会管。
这么多人里,纯英是最心直口快的,她们当然也乐的听,仿佛说一说酸话,心里就能快活些似的。
但其中也不乏有理智之人,“纯英姐姐可别胡说,你是没见过那个孩子,同公主殿下长得可像了。”
“那也只能说明,那是她自个儿的孩子,可谁知道是不是哪儿来的私生子,要不然她藏着做什么?”纯英冷笑连连。
“说不定那是驸…啊不对,说不定那是季大将军的孩子呢。”人群中骤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说起这件事,莫说是纯英,便是其他的郡主,也少有不嫉妒的。
她们这些当郡主的,既享受了荣华富贵,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联姻便是代价之一。
世家子弟也不全是洁身自好的,更多的是些纨绔,不是所有人都和南宫静瑶一样命好,能够嫁给像季长风这般的世家子弟。
“怎会是季大将军的孩子?谁不知道她们俩感情不好,季大将军又不喜欢她。”纯英满脸不屑。
她们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许就是她们想的那般,可谁都不愿承认。
尤其是纯英郡主,她已经和第三任丈夫和离,哪一次不是闹的不可开交,沦为金陵的笑柄。
可南宫静瑶呢?
便是和离了,照样没有人议论纷纷。
就是议论了,也还有季长风替她挡住风言风语,不许人议论纷纷。
纯英心中嫉妒的不行,说的话更是酸的要命。
众人说说笑笑的,倒也不敢太过放肆,本以为这些事情是不会有人知道的,谁曾想有时候事情就是这般的凑巧。
宗室命妇们都想让自家孩子和皇长孙套近乎,皇后没反对,可也没有直接遂了她们的心愿,命朝臣的夫人们,也都将孩子留下。
一块儿玩耍还能有个伴。
季鸿和南宫彦就是在这时候认识的。
谁让他们有共同喜欢的人,和共同的弟弟呢?
两人一见面,便觉得对方倍感亲切。
他俩不愿听什么恭维话,便结伴出游,南宫彦的身后自然有侍卫护着,南宫静瑶也没太懒着。
二人越聊越投机,恨不得早一点认识,南宫彦说话间就要带季鸿去自己的藏宝阁。
季鸿便跟着南宫彦走,在皇宫之中如何还有人敢拦着皇长孙?七弯八拐的,竟然就这么凑巧,听见了一群长舌妇在嚼舌根。
季鸿和南宫彦两个,都已经不是小孩子,虽说南宫彦比季鸿小两岁,可皇家孩子早熟,如何同不懂这些话。
两人皱起眉头,拳头捏的死紧。
心中都有计较,却害怕对方坏事,可那几个长舌妇越说越过分,季鸿看了一眼南宫彦,实在是不想忍耐,“皇长孙殿下,臣这会儿有些事要去办…”
南宫彦看了季鸿一眼,拉住了他的手,两人眼中的情绪是一模一样的。
……
皇后正在更换朝服的时候,身边的崔嬷嬷快步的走了过来,凑到皇后耳边说话,“娘娘,出事了。”
“怎么了?”皇后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这般慌慌张张的?”
“皇长孙和季家小公子两个人追逐打闹,一不小心将纯英郡主给撞进荷花池里去了,纯英郡主原本和另外几个郡主在一块儿说话,她站在最中间,慌乱之中挣扎,有不少人都受到了牵连。”
全部都进了荷花池泡水。
皇后皱起了眉头。
“因为都是女眷,侍卫们也都不好施救,只能去找会凫水的婆子,一来二去耽误了不少时间,荷花池虽然不深,但里头都是淤泥,几位郡主这会儿……”崔嬷嬷的话还没说完,皇后也明白了大概。
这在荷花池里泡了许久,便是再精致的妆容,也都花的一塌糊涂。
更别提如今天气渐凉,说不定还有染上风寒的危险。
“这,纯英她们几个如今人在何处?”
“暂且安置在了海云阁,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均已经过去,原本这件事只需要太子妃娘娘出面即可,但季家的小公子,如今已经大了,全部都是女眷,这……”崔嬷嬷话里话外都是为难。
皇后当然也清楚。
若季鸿还和南宫彦一样的年纪,太子妃去了便也罢了。
如今还只能惊动太子,但这事儿让南宫恒去处理,也实在为难他,于是只能够让他们夫妻一块儿去处理。
“这两个孩子可都不是调皮捣蛋没有分寸的,去查查究竟发生何事。”皇后冷静的吩咐,她虽然心中有点担心,却没想这会儿都出面。
这事儿无论是何原因,明面上的理由,都是两个孩子追逐打闹,虽说对方是几位郡主,可辰国的储君和储君妃都已经出面,早已给足了她们几个面子。
且再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海云阁中,纯英等人已经收拾妥当,可这到底是宫中,并非她们府上,再怎么拾掇也显得有些狼狈,众人唇色惨白,裹着绒毯瑟瑟发抖,哪有先前的光鲜亮丽。
纯英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崽子,眼中满是怒火,差点儿要吃人。
南宫彦咬着嘴唇,委委屈屈的站在一旁,眼里还噙着泪。
季鸿的情况也并未好多少,两人一个劲的为对方解释,都说是自己的错,让太子和太子妃莫要责罚对方。
南宫恒极少见到孩子这般模样,心中多少有些心疼,“到父亲这里来。”
南宫彦抬起头看向爹爹,忍不住的问道,“爹爹,纯英姑姑的脸这么白,是不是要死了?”
纯英:“……”
南宫彦这个兔崽子在说什么鬼话?
“爹爹,彦儿真的不是故意的。”南宫彦哇哇大哭,说自己害怕。
这一番变故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纯英却一口咬定说南宫彦是故意的,他们两个是有备而来的,但南宫彦却满脸无辜,“纯英姑姑,您说彦儿是故意的?彦儿为何要故意这么做?”
“我和季鸿哥哥当真不知道你们几个在那里。”南宫彦满脸委屈,看着亲爹解释道,“爹爹,您相信宏儿,荷花池那边很偏僻,彦儿和季鸿哥哥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人在。”
纯英咬碎了一口牙。
她根本没法解释,为何她们会出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南宫彦和季鸿将事情全部都揽到自己的身上,绝口不提别的,纯英更是不能提,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今日的宫宴,怕是不能参加。
那眼神凶神恶煞的,几乎想要活剐了这两个小崽子。
南宫彦躲在季鸿的身后,说着自己害怕。
太子妃见纯英不依不饶的,便主动出声赔不是,“彦儿还小,还请妹妹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和一个孩子计较。”
“太子妃娘娘…”纯英刚要开口。
将军府的少夫人闻讯赶来,通传的声音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季鸿原本还能忍住的,可到了亲娘跟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的说辞和南宫彦一模一样,卫娴雅心疼不已,却还是带着季鸿给纯英郡主赔不是。
“郡主大人有大量,孩子当真不是故意的。”
“他们如何知道,不止他们贪玩呢。”
纯英郡主有苦说不出,在人前只能强装大度。
恼恨不已。
纵使她心中笃定两个小兔崽子是故意的,此时此刻也不能说出口,唯有微笑着看向他二人,原谅的话更是从齿缝中挤出来。
别提有多憋屈。
一场闹剧就这么匆匆地落下帷幕,纯英郡主的脸上还被金簪刮了好几道口子,好在都落在额头和脸侧,还能遮挡得住。
事情闹成这样,若强行参加宫宴,也不过是惹人笑话。
落水的众人,匆匆告辞。
太子妃大度的传了轿撵,她们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这脸是丢尽了。
可还没走到宫门口,就听见了宫中传来新的消息。
季长风便当庭向陛下请罪,当着文武百官坦诚一件事。
大大方方的承认阿昭是自己和南宫静瑶的孩子,季长风也什么请求,只不过希望有心之人莫要胡乱猜测,玷污长公主的清誉,更不要往阿昭的头上扣什么私生子的名头。
他容不得。
纯英郡主听到这里,更是气得咬牙切齿,“皇室核验血脉有多少严苛季长风不是不知道,金陵人人都知他和南宫静瑶的孩子已经小产,他这会儿当众承认,是想做什么?”
“他这是为了南宫静瑶,什么都顾不上了吗?”
季长风这个疯子!
第88章
纯英郡主想到这里, 就恨得咬牙切齿,忍不住的在心中感慨南宫静瑶命好。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他们不是已经和离了?怎么和离之后,反倒是好起来了?”纯英郡主愣是想不明白为何。
她身边的侍女大气不敢出, 见主子脸色愈发的阴沉, 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郡主,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纯英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她既不能拿南宫静瑶怎么样,又不能阻止季长风做什么。
能说的能做的,不都已经做了吗?
落得个什么下场?
太子妃和卫娴雅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纯英明白若这件事她们要彻查, 吃不了兜着走的人一定是她。
纯英恼恨的裹紧自己身上的绒毯, 半句话都没有多说, 她心中烦闷非常, 嫉妒的不得了, 却又忍不住的要打听宫中的消息,她抿着唇, 冷淡吩咐, “一旦有什么消息,就立刻来报。”
侍女恭恭敬敬的答应下来。
和纯英郡主一样情况的郡主们,也都已经离宫, 原本热热闹闹的中秋佳宴,就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原因而不能参加。
一干人等想要怪罪,却连怪罪的人都找不着。
毕竟她们为何会出现在偏僻的荷花池, 也实在是解释不清, 也只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
宫中,宫宴尚未开始, 女眷并未入席。
只是南宫宏毅召集了文武百官一同热闹热闹,只不过话还没说几句。
季长风就率先的和南宫宏毅提及这件事,说请南宫宏毅做主。
近日来金陵有诸多传言,长公主从青州带回来一个孩子,许多人都知道这件事,虽然并未见过那个孩子,但有一些传言肯定不是空穴来风的。
众人纷纷议论那孩子和长公主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并非没有人猜测,只是不敢猜测,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谁知道季长风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出来。
他承认的干脆利落,坦坦荡荡。
当真是有些不顾旁人的死活。
按照那孩子的年纪来看,所有人都能推测的出来,长公主带在身边的那个孩子,就是当初有传言说小产了的那个孩子。
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知说点什么才合适。
这会儿是要如何?是指责长公主瞒骗,还是指责季长风不问青红皂白就将谈莹下狱?
事情其实都已经过去那么久,其实很多事儿也不用太追究,一个谈莹不稀奇,可谈莹的父亲,到底是功臣。
当初谈莹下狱,也不是没人提出过疑议,只是因为长公主失了孩子,谈远的同僚们,没有什么立场求情。
但这事儿,现在变得十分复杂。
要说功臣,如今辰国最大的功臣,不是别人,正是季长风。
一些想说话的文官,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纷纷觉得长公主和季大将军当真喜欢给人出难题,这些事,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他们沉默了半晌,最终也只能憋出一句于礼不合。
偏偏季长风曾经是礼部侍郎,他当初给南宫静瑶读了那么多的礼部典籍,可从没有一个字是白说的,引经据典有理有据的一个个反驳过去。
“难道,不认自己的孩子,在陈大人眼中就是最合适的吗?”
那官员被季长风当着陛下的面点名,一时间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心道这话要让人怎么接?
难不成还真的要拦着人家父子相认?
要他们真敢这么说,陛下头一个就不答应。
何况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他们谁也不清楚。
“当初因为北疆危局,已是委屈公主和阿昭,如今臣万万不愿让她们母子被人指指点点,推到风口浪尖。”季长风说的认真,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摆到了明面上来。
他知众人会心有疑虑,会议论纷纷,既然没有办法阻止堵不住悠悠众口,那就给他们一个理由。
让他们明白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虽然时至今日,季长风依旧没有弄明白南宫静瑶为何要与他和离,但他们和离之后的事情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无论是什么原因,结果都是一样的。
季长风自然可以用这些去堵所有人的嘴。
“若有什么欠考虑,欠妥当的,都是臣一人所为,和长公主无关,和我们的孩子也无关。”季长风将一切的责任都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阿昭原本的身份是皇亲国戚,但因为现在的局面,导致孩子的身份很是尴尬,虽说季长风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做了交代。
但朝中不乏有一些老顽固,非要抓着其中的漏洞不放,说这不过是季长风的一面之词,恐有混淆血脉的风险。
说的季长风皱起眉头,“难不成,周大人觉得,我还会认错自己的孩子?”
那被称为周大人的男子,一时间不太敢说话,他怎么觉得他要是再多说一句指不定季将军就要好好的同他聊聊?
心中虽然害怕,但身为言官的职责,他还是没能忘记,“季将军,下官这也是职责所在,这核验血脉是件大事。”
“什么职责所在?”南宫盛听见这番话,心中就莫名的烦躁,虽说他如今看季长风是哪哪儿都看不顺眼,可他更烦这些言官事多,“按照周大人所言,可还是季将军做错了?”
“这…”
“当时北戎和西岩结盟,北疆的情况有多么的危险,想来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战争一触即发,北疆的百姓们每日都活在水生活热当中,未曾丢了城池,那是因为两位季将军的功劳,便是韩大人也临危受命支援,即使韩将军的驻地并非北疆,他也不曾推脱。”
“那么危急的时候,早就顾不得许多,难不成还要同你细细的讨论一番,要如何才是做妥善的解决办法?”
南宫盛半点都不想惯着这些文官。
“军情如此紧急,耽搁一刻便是拿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季将军和长公主深明大义,为百姓牺牲良多,怎么到了你们的嘴里就成了这样?”
一群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谁都不敢接话,生怕再多说一句,就会成为五皇子殿下攻击的对象,“殿下,臣,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南宫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难不成是觉得季将军不该如此?在国难当头,毫无作为?”
一时间,鸦雀无声,没有人敢说话。
季阳平听见这话,心中也甚是疑惑,倒是没想到,说这些话的人竟然是五皇子,他缓缓地看了南宫盛一眼。
南宫盛如何不知道他们看着自己是因为什么?
心中有些气恼,却一直在安慰自己,说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阿昭考虑。
“行了,莫要吵吵嚷嚷的,大喜的日子非要吵得不可开交。”南宫宏毅看着季长风,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言官们虽然依旧觉得于礼不合,但也看出了陛下的意思,这件事当真不能深究,当初季大将军与公主和离之后便出征北疆,其中的弯弯绕绕,自然不需要和他们解释。
如今愿意给个说法,想来纯粹是为了孩子。
众人便是知道其中定还有不为人知的缘由,也不能追问的清楚,只能稀里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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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的略了过去。
“这件事也的确是委屈了朕的女儿。”南宫宏毅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前一刻说着委屈,后一刻就昭告天下,要为外孙赐名。
单名一个宸字。
自此,阿昭便有了名字——
季宸。
文官们若是这会儿还看不懂圣心,那这些年的官,就白当了。
陛下摆明了早早给孩子取好了名字,只是一直按下不表,选在今日这样的日子说出来,是什么用意只要想想便知道。
何况,取的名字,还是宸字。
这个字有许多种意思,可无论从哪个方面去解释,都能够感受得到帝王那明晃晃的偏爱,一时间众人纷纷祝贺,恭喜陛下,恭喜将军府。
季培笑的如沐春风,悬着的心终是落下,此事尘埃落定,得到了妥善的解决,总是再好不过。
季长风当即谢恩。
季培也表示要择日开祠堂,将阿昭的名字写上族谱。
言官们愈发的不敢说话,从前如何他们不太清楚,但从今以后若是谁再敢多言一句长公主的孩子是私生子,那就是要和陛下还有将军府过不去。
此番中秋佳宴,南宫宏毅借此机会,赏赐将士们,但到了季长风这里,事情就变得有些不一样,因为季大将军方才直言,他并不要什么赏赐,只想让阿昭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南宫宏毅是应允的。
实则这件事本是人之常情,若拿军功去换取,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只是将军府荣耀加身,若再加官进爵,唯恐树大招风。
于是南宫宏毅许了季长风一个承诺,圆他一个心愿。
承诺随时可以兑现。
一时之间所有人纷纷哗然,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事儿。
只觉得这个赏赐,更像是忽悠人的,但季长风却并无半点异议。
众人就看着,最该抱不平的人此时此刻最是,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领旨谢恩。
消息传到后宫。
许多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南宫静瑶,就连皇后和太子妃也不能免俗。
将军府的女眷,柳氏和少夫人眼中也是惊讶,但面对众人的疑惑,却只是含笑点头,无论她们事先是否知情,这一刻,她们必须是知情的。
最懵的人,其实是南宫静瑶。
她着实没有想到,季长风竟然会做到这一步,他甚至什么都没有和自己商量。
那满身的荣耀,便是能这样做交换的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皇后让南宫静瑶将孩子抱过去轻轻的哄着外孙,看着满宫殿的女眷,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季宸?这可真是个好名字。”
女眷们纷纷恭喜,祝贺皇后的,祝贺柳夫人的。
这热闹的场景,给人一种恍惚的错觉,仿佛皇后和柳夫人还是亲家,季长风和南宫静瑶尚未和离。
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再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南宫静瑶的心中却很是不安,迫切地想要见季长风一面,只是没有机会。
只能退而求其次的看着柳氏。
但柳氏这会儿当真顾不上别的,她陪在皇后的身边,爱不释手的抱着阿昭,和皇后一块儿说着话,也没说别的,只是翻来覆去的夸阿昭的名字好听。
夸孩子可爱,像公主。
“本宫也觉得,像极了阮阮小时候。”
两人说着话,其余的女眷在一旁陪着。
直到时辰到了宴会开场,女眷们才散去。
南宫静瑶这才寻到机会和柳氏说话,“柳夫人…季将军他…这件事,夫人可知情?”
柳氏听着这截然不同的称呼,有些伤怀,她看着南宫静瑶,心中明白她想问什么,温和的出声,“回公主殿下,此事,臣妇是不知情的。”
“那…”
“但臣妇斗胆,想要劝公主一句,还请公主莫要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可…”
柳氏看着南宫静瑶,明知已经不太合适,但她的眼中依旧是满满的慈爱,“长风是阿昭的父亲,当爹的,为孩子做些事那是理所当然的。”
“公主若心有疑虑,可当面同长风问清楚。”
“长风同臣妇说,昔日便是因为他的胡乱揣测,才和公主生出种种误会,还希望公主,能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南宫静瑶听完之后愈发的沉默下来。
若她先前只是不安,这会儿就是疑惑,她很难不去想季长风的用意。
第89章
宫宴如期而至, 南宫静瑶在宫人的带领下入席,她一落座,才发现对面坐着的人是季长风。
南宫静瑶微微一愣, 看向了身边的兄长。
南宫盛睁大眼睛, 疑惑非常,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礼部是怎么安排位次图的。”南宫盛有点儿委屈, “怎么一有什么不好的事儿, 你都想着是我的缘故?”
“我难不成很乐意见到季长风?把人安排在对面,对我有什么好处?”
南宫静瑶这才收回视线,姑且相信了南宫盛说的话,兄长的神色是骗不了人的, 若和他有关, 万万不会那么平静。
南宫静瑶左边坐着的是兄长, 右手边坐着的却是江韶。
“江大哥, 你怎么在这儿?”
南宫静瑶看着这位次图, 心中神色莫名。
“臣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是礼部的官员弄错了?”江韶说谎可比南宫盛要高明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无辜。
近日, 礼部和户部的官员吵得不可开交, 江韶的确是动不了位次的。
南宫静瑶也没有多言什么。
安心的入了座,是对面坐着的人,让她心神不宁的, 偏偏季长风半点都没有避开她的视线,甚至也没有避嫌,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看的南宫静瑶如坐针毡。
南宫盛注意到了妹妹的尴尬, 不经意的瞪了季长风一眼。
对着南宫静瑶问道, “阿昭呢?”
“在母后那儿。”南宫静瑶轻声回应,阿昭的名字昭告天下之后, 就再也不会有人质疑他的身份。
万众瞩目的孩子,此时此刻自然是和外祖父和外祖母在一块儿。
宴会上还空出了不少的席位,衣纯英郡主为首的一些女眷们,都因为南宫彦和季鸿的缘故而成了落汤鸡。
这会儿灰溜溜的离开。
南宫彦和季鸿两个因为彼此的情分,被破格放在了一块儿。
两个孩子那里还有先前的半分迷茫,坐在一块儿吃着点心,还是觉得太便宜纯英郡主。
“纯英姑姑一向嫉妒姑姑,从前就很是疯癫。皇祖母和母妃,都很不喜欢她。”南宫彦和季鸿很是亲近,两人今日一见如故。
又一块儿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关系更是突飞猛进。
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顾虑。
季鸿也点了点头,“我母亲也很烦她,从前婶婶没有将梅子酒给她,她一直都惦记着。”
两人对于长辈们之间的事,也是略有耳闻。
心里有多么的喜欢姑姑/婶婶,就有多么的讨厌纯英。
只不过宴会上人多眼杂的,很多事情也不好多说,可两人的眼中都有着隐秘的欢喜,他们自以为瞒的很好,却不知事情早就已经暴露。
皇后和太子妃早在纯英离宫的时候,便已经知晓。
季鸿和南宫彦那般干脆的承认,也只是不想旁人知道原因。
“阮阮到底没有白疼这两个孩子。”皇后轻声感慨,虽说两个孩子的做法她们半点儿不提倡,可这份感情当真让人动容。
“母后不知道,彦儿今儿个那模样,当真是假的让人想要发笑。”
这件事就在婆媳俩的说说笑笑中过去了。
宴会开始的时候,帝后二人姗姗来迟,阿昭这会儿就窝在南宫宏毅的怀里,隔得老远谁也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最抓心挠肺的还是季培,孙儿的名字有了,事迹也听了无数回,可就是没见着面。
这会儿眼巴巴的看着南宫宏毅怀里的那个孩子,恨不得早些将人抱到怀里,好在南宫宏毅也不吝啬。
让身边的内监,亲自领着孩子交到了季培的手中。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的清楚明白。
季培欢喜的抱着孩子置于膝头,随意的抓了一些东西给孩子把玩。
边上的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季培的令牌。
身旁的人眼睛抽了抽,心说你们将军府的,就是这么宠爱孩子的吗,也真不担心把孩子给宠坏。
季培才不管旁人怎么想,只顾着逗弄期待许久的孙儿,而阿昭也格外的给面子,冲着季培软软的笑。
祖父的心,就沦陷在阿昭的笑容里,软的一塌糊涂。
身边发生的事情,季长风一概都没有放在眼里,他的视线全部都落到了南宫静瑶的身上,以往的每一次宴会,她都坐在他的身边。
席上的珍馐美馔,他其实根本没有记得多少。
记忆最深的还是酒,他偶尔会多喝一些,季长风忽然想起,他在宴席上觉得好喝的酒,没过几日就会到府上。
他从前,并未想过是什么原因。
曾经那些被忽略的小事,一点一点的记起,他才知道,原来,那都是南宫静瑶的心意。
南宫静瑶被季长风看的很不自在,她下意识的想要别开眼,又觉得自己这行为太跌份,季长风今日究竟为什么要这么盯着她看?
从前也没有这样的行为。
“皇兄,我没有过来之前,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南宫静瑶总觉得季长风有些怪怪的,南宫盛皱了皱眉头。
他是真的不知道。
南宫盛伸手招呼内监到身边来,“你去同太子殿下身边的打听打听,季长风这又是发什么疯。”
内监点了点头,很快就退下了。
南宫静瑶看着面前的吃食再没了半分兴趣。
江韶看的分明,幽幽的开口道,“公主,臣有一些事,想要告诉你。”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自然回过神去,“江大哥有什么事?”
“公主还记得臣在青州的时候,同你说过的那些事?”江韶很能抓住南宫静瑶的心思,知道她心中在乎什么,特意找南宫静瑶感兴趣的话提起。
她果然被吸引了视线,“可有进展?”
“最近户部在核算银钱,若是不出意外这笔银子可以由朝廷拨款。”
“原本慈幼局的一些费用,也都是户部所出,若这政策当真可以实施,其实户部每年还能省下一大笔银子。”江韶说的绘声绘色,很快就说服了南宫静瑶。
两人有来有往的说着话,他们俩的一举一动,自然也落到了许多人的眼中,尤其是今日这位次,排的实在是…
但凡是有心的,几乎都看到了。
众人的视线在长公主和季将军之间来回转悠,有一些还落在了江大人的身上,虽然他们三个泾渭分明的坐着,可大家伙儿都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
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
宴会上的声音又太过嘈杂,又隔得太远,季长风根本不知道他们俩之间说了什么,他也知道这般盯着南宫静瑶看并不合适,可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移开视线。
旁人如今怎么看,都已经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
他只知道,南宫静瑶和江韶相谈甚欢。
他只知道,她不愿见他,不愿理会他,不愿收他做的纸鸢。
却愿意和江韶说话。
季长风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小虫子在爬着,一点一点的啃噬他的心,就连理智都要吞没。
手中的酒杯早已经被捏成了碎片。
只不过他隐藏的很好,将那破损的杯子藏到了袖子里。
季长风生性冷淡,从前当驸马的时候,这热热闹闹的宴会就不喜攀谈,当初众人顾虑长公主,不好多言,如今季大将军位高权重。
照样是高不可攀的。
是以竟让他安安生生的一人独处。
也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盯着人看。
惹得南宫静瑶分外头疼,她都想让人去同他说道说道,莫要在这般的看着她。
最终南宫静瑶受不住,躲了出去,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清精一会儿,就瞧见季长风的身影。
她转身欲走,季长风快步追了上来,“公主。”
南宫静瑶只能站定,“季将军可有事?”
季长风听见这问话,心中愈发不是滋味起来,他当然有事,他还有很要紧的事要同南宫静瑶说,“公主为何躲着我?”
“季将军说笑,本宫好端端的,为何要躲着你?”南宫静瑶本就想找季长风问清楚,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如今见他寻来,当然也不会错过机会。
便开门见山的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季长风的回答和柳氏并无差别,“因为,阿昭也是我的孩子,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些荣耀和金银赏赐,当真比不上阿昭重要。”
季长风说的坦然,南宫静瑶便没了言语,她问清楚后就打算离开,但季长风却先她一步的将人拦住,“殿下,我还有话要说。”
她迫于无奈只能停下,“季将军还有何事?”
曾经亲昵的夫君,变成了冰冷的季将军,季长风心中很不习惯,可再怎么不习惯,有些事情也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便是心中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说服自己接受。
“殿下方才,可是有什么话要和臣说?”
“没有。”南宫静瑶口是心非,只觉得自己想问的话很没有意思,就像柳夫人说的那般,季长风是个有主意的人,他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
也不用旁人再多言什么。
对于他自己的前程,他心中总是明白的。
“公主,你从不擅长说谎。”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仿佛要把她看穿一般,南宫静瑶有些狼狈,沉默着不想去看季长风。
他却一点也不想错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每一次想见南宫静瑶,都分外艰难。
“公主,我之前说的,都是真心话,无论说几次都是一样的。”季长风看着面前的人,一脸的坦然。
南宫静瑶看着季长风,问他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父皇的打算。
季长风并没有否认。
“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默许?”南宫静瑶皱起眉头问道,她并未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父皇的一些所作所为,她意有所觉,当圣旨传达到青州的时候,她就有所猜测。
父皇也许想故技重施,但她并不想重蹈覆撤。
“因为,臣想和公主重新开始。”季长风坦然的看着她,半点都没有隐瞒,“昔日种种,是我的错,可臣的心意,都是真的。”
南宫静瑶并不愿意相信,“若是为了阿昭,季将军当真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季长风皱了皱眉头,行动比脑子要快许多,他拉住南宫静瑶的手,许久都没有放开,“不是因为阿昭。”
南宫静瑶微微一愣。
只听见他那清冷的声音,传到自己的耳朵里,她听得分明,却又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是因为阮阮。”
不是公主,不是南宫静瑶。
是因为阮阮。
曾经,想要当季长风妻子的,阮阮。
当季长风终于明白,南宫静瑶为何会说那是不一样的时候,才知道他曾经,究竟错过了什么。
“想要和阮阮,重新开始。”
“想要和阮阮,有一个家。”
“阮阮,你我之间,也同旁人不相干,可好?”
第90章
这些话听起来很是熟悉, 南宫静瑶恍惚了一瞬,才想起都是自己曾经说过的。
那个时候季长风没有答应她,南宫静瑶原本以为季长风是默许, 以为他是明白的, 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如今看来, 他的确是明白的, 只是不想答应。
有时候沉默也许不是默许, 而是拒绝。
南宫静瑶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从前,当真很擅长自欺欺人。
“季将军,我们已经和离了。”南宫静瑶轻声开口, “过去种种, 都已经是过去, 我们曾经也许能拥有也一个家。”
“可是你不愿意。”
“我…”季长风深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他急切的告诉南宫静瑶, 他并非是不愿意,只是还没有想明白, 不知要如何回应。
“季将军如今, 是想明白了吗?”南宫静瑶冷静的问道。
季长风直觉有异,但他已经学会了有问必答,如今这样的情况, 更是舍不得拒绝半点,“是…我已经想明白。”
他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也想明白, 他和南宫静瑶的婚姻, 在他的心里到底占据着怎样的位置。
只是从前,他的心事一直都藏在心里, 没有说出来,也不让人猜测半分。
“过去种种,皆是我的错。”
季长风从前,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比起之前,已经坦诚许多,可这坦诚到底是有些为难他,南宫静瑶看在眼里,都觉得有些尴尬。
“季将军,何错之有?”南宫静瑶语气平淡,她只觉得有些事当真是经历的多了,才会坦然,最初听见季长风的话,南宫静瑶心中还会恍惚。
可如今再听见,她只觉得有一些无奈。
季长风说他错了,可南宫静瑶当真不知,他错在了什么地方。
“季将军只是不喜欢本宫,这并不是你的错。”南宫静瑶并非是为了季长风推脱,而是她当真那么觉得。
如果有人不喜欢她,就是错。
那这天底下的罪人,也太多了。
“可我待公主不好…”季长风沉默一瞬,依旧说出自己的罪名。
南宫静瑶仔细的想了想,其实觉得季长风也并没有待她不好,他们夫妻,好歹是可以相处下去的。
“公主的心意,全部都被臣,漠视了。”
“这些,都是臣的错。”
季长风一点点的将心中想法悉数说出,承认自己曾经的种种错处,这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可南宫静瑶的情况并未比他好多少。
同他一样,又经历了一回。
一场剖白,伤人伤己。
“季将军说完了吗?”南宫静瑶听着季长风说起从前,说起他们的点点滴滴,她听得清楚明白,听到最后,整个人已经没了太多的想法。
季长风认真的说着,而南宫静瑶认真的听着。
临了问出这么一句。
季长风怔怔抬眸,“公主?”
声音中是显而易见的慌乱,根本隐藏不住,南宫静瑶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告诉季长风,那一切都过去了。
“季将军,你和本宫,已经和离。”
“只要公主愿意,我们也可以回到从前。”季长风的语气有些急切,他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却不得章法。
但南宫静瑶半点没有敷衍,“可本宫不愿意。”
“季将军,都过去了,无论将军是被本宫感动,还是觉得愧疚,都没有什么意义,季将军也许还没有分清楚这其中区别。”
“或许,季将军只是习惯了本宫的好。”南宫静瑶面无表情的开口,金陵人人都说她温婉和善,南宫静瑶从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听的话。
只是她不是强势的人,无论对谁都是一样。
要说特别,在她心中最特别的人,只有季长风。
她爱他,爱的连自己都可以骗。
“可那并非是特殊。”南宫静瑶言不由衷,“季将军也应当明白,本宫性子如此。”
“无论当年父皇给本宫赐婚的人是谁,本宫想,我们大概都是能够好好相处的。”
这样的事,季长风未必不知道。
母亲说过,嫂嫂提过,便是父亲,提及南宫静瑶的时候也多是夸赞。
母亲说,若公主想要和谁好好的相处,并非是难事。
这样的话,他从前听见,心中便很是不快。
如今亲耳听见南宫静瑶说,才知究竟是怎样的情绪,他看着南宫静瑶,眼中神色复杂多变,“公主,你的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本宫不过是想告诉季将军,将军和本宫并不合适。将军不是纨绔子弟,本宫也并非刁蛮之辈,可将军同本宫却几乎处成了怨侣。”南宫静瑶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季长风却急切地想要反驳,“不是如此。”
“我们曾经…”
“那是本宫的委曲求全。”南宫静瑶快速的打断季长风的话,“将军时常喜欢躲着本宫,本宫有时候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将军这般讨厌?”
“无论本宫做什么,将军都避之唯恐不及。”
“本宫不是无知无觉的傻子,只是当做看不见。”那段过去曾经有多痛,只有南宫静瑶自己才知道。
“这样的日子,本宫已经过了三年,季将军可知道那三年来,本宫过得如何?”南宫静瑶看着季长风,一声又一声的质问。
“将军自己都知道,本宫的心意和付出都被你漠视,为何觉得本宫还愿意同你做夫妻?”
南宫静瑶只是平淡的诉说着,可季长风的脸色却越来越白,他有些忍不住的后退了一步,仿佛是难以接受,“我…我不是…”
“我只是…”
“我只是不知要如何面对…”
昔日的理想被埋葬,他痛苦万分,明明知道南宫静瑶并没有错,可他还是怪她。
“赐婚圣旨是父皇颁下的,并非本宫求的。”南宫静瑶的确喜欢季长风,只是她从未宣之于口。
她的父亲一代君王,她便是贵为嫡公主又能如何?
她要嫁给谁,还不都是父亲的一句话?
她的父亲,先是辰国的皇帝,而后才是她的父亲,和家国利益相比,她是排在后头的。
父亲昔年赐婚,也不过是为了权衡朝堂,只是恰好她喜欢季长风,这才是两全其美的根本原因。
若她不喜欢季长风呢…
也许,她就不会那么痛苦。
“赐婚圣旨是季老将军接下的,也不是本宫逼的。”
“你凭什么,要将这一切都怪到本宫的身上?”
南宫静瑶的话,让季长风哑口无言,他也曾问过自己,为何要将这一切都怪到南宫静瑶的身上,大概是因为…他怪不得任何人。
所以,折磨自己的同时,也顺带着影响了她。
“你待本宫并不好。”南宫静瑶一步一步的走近,脸上满是决绝,“本宫如今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你和本宫甚至不曾有过争吵,我本以为那就是好的。”
“可是季长风,我从前过得并不开心。”
“我每天都在等你,所求不过是想和你当一对普通的夫妻,如今看来不过本宫自以为是。”
“一厢情愿。”
南宫静瑶认真的告诉季长风,这些年的婚姻,不过是她一个人的苦苦支撑。
“你为何觉得,本宫还会愿意?”
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很是震惊,仿佛从未想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季将军,你为何想要和本宫重新开始?”南宫静瑶一直都不是个勇敢的人,有一些话她放在心里不说出来,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不知道,说出来之后会如何,她只想留一些美好的回忆,即使是假的也在所不惜。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惹得一片狼藉。
“那是因为,臣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臣想告诉公主,自己的心意。”
“季将军,这也许是假象。”南宫静瑶看着就季长风,给他的心意找了借口和理由,“将军日后遇到更好的女子,就会明白,那是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
“季将军并不喜欢本宫,从前就不喜欢,这件事本宫知道。”南宫静瑶早已经不知道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
可这些话说出来,倒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艰难。
“公主,我没有…”
季长风想说自己并没有不喜欢她,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南宫静瑶却是不信的。
“将军是被本宫感动的吗?”南宫静瑶抬眸,冲着季长风浅浅一笑,“可是季将军,感动不是喜欢,愧疚也不是。”
季长风听明白了,南宫静瑶听懂了他的话,可是她不信,她不信他的心意,他不信他的喜欢。
她只觉得,是感动和愧疚。
可事实并不是如此。
“若是喜欢,为何会等到现在?”
季长风只觉得这些话,一字一句都变成了尖刀,直直的往他心头戳。
“还请季将军,不要做让人误会的事,也不要说令人误会的话。”南宫静瑶的确不信,她不仅不信,也不想重蹈覆撤。
“公主是不信我?”
南宫静瑶没有说话,她当然不信的。
也许季长风现在是觉得愧疚,觉得感动,想要和她重新开始,可日后呢?
她看不到未来,不相信未来,也不相信季长风。
今日他说要和她重新开始,日后呢?若是郁郁不得志,若是再有人嘲讽他靠着妻子上位。
他可否会怪罪今日的决定,可否会怨怼放弃的一切,南宫静瑶什么都不敢赌。
“季将军,麻烦让一让。”
季长风并没有让开,依旧站在南宫静瑶的面前,一字一顿的告诉她,这些都是他的心意,他想的清清楚楚,再没有比这时候还要清楚,“公主,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很明白自己的心意。”
“本宫…”
“公主,臣不是傻子。”
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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