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风一连问了几个蠢问题之后, 才冷静下来。
阿昭还小，并不会说话，当然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懵懵懂懂的看向他, 眼神清澈见底, 干净纯粹, 更衬的季长风莫名其妙。
他回过神来, 只觉得自己太过异想天开，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已经…
季长风原本对这件事是深信不疑的，只不过这会儿他的心中有了怀疑，从这之后, 他看阿昭的眼神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他这会儿迫切地想去了解清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 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在心里, 一次又一次的回想着先前发生过的事。
慈幼局的掌事姑姑说，阿昭大概一岁多一些, 那应当是不到两岁, 这一岁多些具体是多少，就有些说不好，十三个月也是一岁多些, 二十三个月也是一岁多些。
并没有个具体的。
季长风开始想入非非。
双手不自觉的将阿昭抱紧。
若他和公主的孩子可以顺利的出生，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季长风想要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可他却怎么都克制不住自己的思想。
忽然间, 他想起了那日在慈幼局，南宫静瑶亲口说过的话。
她说, 阿昭是她的孩子。
起初，季长风以为阿昭是慈幼局的孩子，理所当然的有了误会。
可如今…种种迹象表明，他也许还有别的身份。
“阿昭…”季长风轻声的喊着孩子的名字，想问阿昭，他的父母到底是谁。
阿昭并不知季长风此番是以什么心态喊着他的名字。
他见有人喊他，便呀呀的应着，并不会吝啬自己的笑容。
季长风听到回应，看着面前的孩子，心中涌出一股别样的情绪。
可是，不确定，还不确定。
季长风拼命的忍耐和克制，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段路究竟是怎么走完的。
阿昭毕竟还小，骑马也只是一时新鲜，很快就累了，方才被季长风整个人抱起来，还有点儿不舒服，他指了指原先趴着的位置，示意季长风把他放回去。
季长风：“……”
他还是觉得，这个孩子太聪明了些。
可季长风却没有反对，将阿昭放回了马上，他整个人都趴在花芦的身上，开始昏昏欲睡，季长风小心翼翼的护着孩子。
勒了勒缰绳。
花芦甩了甩尾巴，扭头看向主人，那眼神明晃晃的，好似在嫌弃。
它都已经走的那么慢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季长风安抚的摸了摸花芦的耳朵，花芦瞧着那小小的睡得安稳的孩
銥誮
子，又开始认命的把自己当成驴。
季长风原本是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可因为带着阿昭，速度就渐渐的缓了下来，为了不影响后头的行军速度，他索性就带着孩子走在外边。
距离南宫静瑶的马车不远也不近，只要推开车窗，就可以看得见。
南宫静瑶并未去看，倒是春梅夏荷她们好奇，时不时的偷偷看一会儿，又过来告诉南宫静瑶。
“殿下…小少爷好像很喜欢季将军。”几人斟酌着开口，那语气颇有些小心翼翼，好似在担心南宫静瑶会生气。
南宫静瑶察觉之后哑然失笑，“都这么看着本宫做什么？难不成觉得本宫会不高兴？那是阿昭的亲生父亲，阿昭喜欢他也实属正常。”
也许是血缘天性如此，南宫静瑶并不会阻止。
何况，季长风待阿昭也很是不同。
长山昨日专门求见她，向她禀告了一些事，南宫静瑶才知道，季长风根本就是害怕孩子的。
军中校尉们若是有生了孩子庆贺的，季长风只会送礼，并不会去看望孩子，甚至连触碰都不大能办到。
后来久而久之，也很少有人会在他的面前提及新生儿。
南宫静瑶听说之后，心中酸酸涩涩的，她明明记得，在金陵的时候季长风是很喜欢鸿儿的，叔侄两个时常都在一块儿，怎么就变成了这般？
南宫静瑶很难不去想是因为自己“小产”的缘故。
在她的记忆当中，季长风是很期待孩子出生的，每一回太医过府，他去上朝，回来之后也会问诸多的问题。
那大概是他们说话最多的时候。
他们两个，曾经有共同的心愿，便是希望孩子平安的降生。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南宫静瑶想起自己的一念之差，她不过是任性地想要赌一把。
想知道若没有孩子，季长风还会不会选择她。
她曾经因为那封和离书伤心欲绝，也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和季长风有任何的瓜葛。
可前不久才知有那样的缘由。
南宫静瑶一时迷茫不已，甚至连谁对谁错都分不清，想来是谁都没有错的。
这才，更让人难受。
“殿下，您说季将军会发现小少爷的身份吗？”秋霜有些好奇的问道。
看着面前好奇的三人，南宫静瑶轻轻的笑了起来，“应当会吧。”
只要季长风不是个蠢的，一定会怀疑。
她都已经光明正大的，丝毫不避着人将阿昭带回金陵，也没有拦着他们相处，甚至都没有要求春梅她们掩人耳目，若他发现不了。
那还要她如何呢？
三人之中春梅的表情是最平静的，她一向都是最清楚南宫静瑶心思的人，只要公主觉得好，她便不会忤逆。
态度平和的不得了。
但夏荷秋霜两个就不一样。
她们本来就没有春梅那么冷静，对季将军的态度也是很复杂的，既想着季将军可以认出小少爷，但又觉得不能那么轻易的让他如愿。
时常的纠结。
南宫静瑶并未多问什么，她更头疼的还是回京之后的事。
她几乎是将会遇到的事情全部都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头疼，越想越觉得无奈。
心中骤然生出想要落荒而逃的念头。
只是被她死死的克制住。
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不可以逃避，她既已决定将阿昭带来这世上，自然也要为他的人生负责。
阿昭最终在花芦的背上慢悠悠的晃的睡了过去，季长风见状立刻就将孩子抱到了怀里。
这个时候他应当把孩子送回去才是，可季长风却莫名的有些不舍。
也许是心中有了怀疑，所以季长风看阿昭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出神，他的手渐渐的拂过阿昭的眉眼，心中那股熟悉的感觉更甚。
精致的眉眼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渐渐的重合。
是他最熟悉的那个人。
可是，他又忍不住的想，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因为心中怀疑，所以看什么都像。
“你叫阿昭…你姓什么呢？”季长风轻声呢喃，心中情绪万千。
季长风的确舍不得将孩子送回去，但他并未乘坐马车，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持着缰绳，本就不便。
他不担心自己，只担心阿昭是不是会难受，最终还是在大军歇息的间隙，将阿昭送了回去。
南宫静瑶并不知道阿昭又睡着了，从季长风怀里接过孩子的时候，心中也甚是疑惑，“他何时睡过去的？”
实则季长风也说不清楚，只能想起一个模糊的大概，南宫静瑶默默的点头，道了声谢。
季长风连一句话回应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南宫静瑶就想着要离开。
他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情绪更是翻涌肆虐，竟冷不丁的出声喊她，“公主…”
南宫静瑶缓缓转身，疑惑道：“季将军可还有事？”
季长风抿着唇，他已经快要被自己心里的猜想折磨的坐立不安，原本想不管不顾的找南宫静瑶问清楚，可临到头来心中竟生出了胆怯来。
若他不是…
这一切不过自己的一厢情愿。
那…
季长风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那个真相。
他沉默不语，南宫静瑶更是疑惑，“季将军？”
“这边风大，还请公主多多保重。”季长风说过了一句关心的话，便沉默下来。
南宫静瑶虽然觉得心中有些奇怪，倒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点头，“多谢季将军关心，本宫明白。”
眼看南宫静瑶一句话都不愿多说，季长风又忍不住的问道，“若阿昭醒了，臣还可以见他吗？”
阿昭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孩子，他是被南宫静瑶带在身边的孩子，无论这个孩子先前是什么身份，有没有别的身份，如今都是受着南宫静瑶庇护。
季长风根本找不到什么理由接近他，便是想见一见，也须得到南宫静瑶的同意。
季长风想到的事情，南宫静瑶自然也想得到。
她的心中到底是不忍的，生生父子，何至于此？
“只要季将军有空。”南宫静瑶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并不会拦着季长风和阿昭相处。
南宫静瑶抱着孩子离开之后，季长风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神幽暗一片，不知在想些什么。
旨意是护送长公主和五皇子殿下回京，季长风所有的心思都在长公主的身上，于是季阳平的任务就显得简单了些，保证大军不出意外的同时，陪着五皇子殿下。
实则五皇子殿下根本也不需要人陪，皇室子弟的骄纵一概没有，除了面对季长风的时候态度有一些不好之外，对待他的态度倒是很和善。
两人在一块儿还能说说话。
只不过季阳平知道，五皇子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他的身上，和他说着话的时候，眼睛就忍不住的飘到季长风的身上。
比如现在。
两人席地而坐，南宫盛的手已经把把地上的草给抓碎了。
“五皇子殿下，仔细手疼。”季阳平轻声道。
南宫盛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把一些草全部都扔了，忍不住的看向季阳平，“你俩如今，谁的官职更大些？”
“自然是长风。”季阳平知道五皇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明白他是当真疑惑才问，并没有别的心思。
季阳平从军多年，军衔却比不上季长风，这要是搁在旁人处，说不准还要嫉妒，但季阳平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
“所以，他就将统管军队的事情交给你了？”南宫盛有些不满的说道，“便是军衔比你高些，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不知道要敬重兄长吗？”
季阳平：“…殿下，这其实。”
季阳平想说这其实是自己的职责，季长风的任务并不是这个。
但南宫盛显然不爱听。
只见五皇子殿下万分认真看着季阳平，语重心长道：“你是他的兄长，对待弟弟，万万不可太惯着。”
季阳平笑而不语。
也不知旁人是如何看待太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的。
想来也是如此，他可还记得有段时间，又不少的言官上书请太子殿下好好的教导五皇子殿下。
当时太子殿下是怎么说来着？
好似随意的应付了一句，转身就将那奏本扔到了最角落里。
季阳平有了参照，轻声应下，“是，臣会好好的教导弟弟。”
南宫盛这才满意下来。
季长风并不知道五皇子殿下成日里热衷在兄长面前给他“穿小鞋”他所有的心思都在阿昭和南宫静瑶的身上。
因为心生胆怯，所以他并没有机会问出来，可这件事折磨得他寝食难安，季长风知道，自己根本等不到阿昭会说话的那时候。
季长风便找来亲信，命他去青州一趟，“事无巨细，务必查清楚。”
只要是曾经发生过的事，一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稳婆医馆，总是瞒不过去的。
亲信悄无声息的离开，而季长风做完这一切，又开始绞尽脑汁的想，要找什么样的借口才能去见阿昭。
他无奈的按住额头，只觉得这比行军打仗要难多了。
第72章
一直跟在季长风身边的亲信不见了, 旁人也许没有觉察到，但是季阳平很快就觉察到了。
趁着五皇子殿下去找长公主说话的时候，季阳平也过来寻了弟弟, 想问一问他可是发生了何事。
季长风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直到兄长走过来, 也未曾有所反应。
“你怎么了一直都在发呆？”
季长风听到声音之后猛然回过神来, 看着兄长摇了摇头, “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季阳平看着季长风 ，兄弟俩开始攀谈起来，明知故问道：“阿昭呢？”
“在公主身边。”季长风回答的很快。
季阳平有心想和他说说话, 此番听见便忍不住的问道, “长风, 你可知道阿昭他…”
是谁的孩子？
季长风也知道哥哥想要问什么, 关于阿昭的身份, 想来很多人都好奇，就连季长风自己也不能免俗。
何况他现在还有了怀疑。
“我也, 不知。”季长风垂下眼眸, 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阿昭时候的模样，那是个长得很漂亮也很惹眼的孩子，慈幼局的小孩子们都很喜欢跟他一起玩,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昭就被很多孩子围在一起。
男孩子和女孩子都有，阿昭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 就对他有着很直白的善意。
他笑的很是好看, 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
但是季长风却受不住那过分直白的善意。
忍不住的落荒而逃。
“长风，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季阳平问的直接, 季长风也不知道怎么说起。
他怀疑那是自己的孩子。
可他却没有任何的证据，不过是觉得疑惑，而凭空猜测。
此番若说出来，也不知会不会白白的惹人笑话，笑他异想天开。
“长风，究竟怎么了？”季阳平认真的问道，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见他一直都不肯提及，便换了一种方式问。
“可是和那个叫阿昭的孩子有关系？”
季长风没有直接反驳，季阳平的心中便有了计较。
“难道阿昭是…”季阳平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我不确定。”季长风垂下眼眸，心中甚是忐忑，“我…不确定。”
他不确定 ，那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世人都知，长公主殿下小产，他的孩子没能平安降生。
季长风并不觉得南宫静瑶会拿这件事来欺骗他，可是他当年并没有见到南宫静瑶，母亲和嫂嫂也没有见过他。
所以，会不会？
他的心中，滋生了妄想，却又生生的克制，种种情绪把季长风折磨的痛苦不堪，故而他派了亲信去青州，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真相。
“五皇子殿下，对阿昭甚是在意。”季阳平原本也不想去打听什么，但长公主身边带着个孩子，还和当年那个孩子年龄如此相仿。
当真很难不去多想。
就连季阳平都很难不去想入非非。
“可要哥哥帮忙？”季阳平忽然问道，已经做好了被季长风使唤的准备。
可季长风却缓缓的摇头，拒绝了兄长的帮助。
所有的一切，他都合该自己承受，无论阿昭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这份痛苦和忐忑，旁人分担不了，便是兄长也不成。
他甚至都没有勇气直接去问南宫静瑶，因为季长风不知道自己会听到怎样的答案。
季阳平知道季长风心中有所打算之后，便没有再多问什么，兄弟二人都知道对方的心意，便什么话都没有再提及。
大军修整之后再出发。
没有阿昭在身边，季长风并没有太拘着花芦，虽然速度也并没有很快，可比先前那慢吞吞的好多了。
但花芦却有些不习惯，时不时的扭头看向季长风，漆黑的眼睛里还有着些许疑惑。
“你想阿昭了？”季长风看着花芦轻声问道。
花芦嘶鸣一声，哼哼唧唧的，再没有搭理季长风。
季长风哑然失笑，摸了摸花芦的耳朵，“明日带阿昭给你喂胡萝卜可好？”
花芦甩了甩耳朵，显然是拒绝的。
季长风没管，只当它是答应的。
南宫盛看着边上那一人一马的对话，心中不太舒坦的哼了一声，这是已经把明天的都想好了？
想到这里，他语气不善，用一种近乎找茬的语气问道，“季将军，我们今日要在何处留宿？”
“五皇子殿下放心，臣已经打点好。”
“季将军有心，本皇子还以为，季将军如今已经想不起这些。”南宫盛阴阳怪气的说道。
“请五皇子殿下恕罪，昨日是臣未曾安排好。”
季长风从容不迫的请罪，态度非常坦然。
南宫盛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目的半点都没有达成。
他本想着若季长风冷脸撂挑子，他便能去妹妹面前给他穿小鞋，结果季长风竟毫无反应？
南宫盛又开始独自气恼 ，心说季长风从前怎么没有这样的气度？
若从前也是如此，那…
南宫盛没有再想下去，省的他又要看季长风不顺眼。
季长风和季阳平早早的就规划好了路线，在什么地方停留，在什么地方住宿，都已经决定好了，只需按部就班的过去就好。
阿昭睡得很是舒坦，甚至都没有起来吃东西，南宫静瑶试着去喊他，但阿昭一直睡着，瞧着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她便没有把阿昭喊醒，只是让人注意着。
到客栈的时候，阿昭还没有醒过来，南宫静瑶便有些担心起来。
他睡得似乎太久了一些。
“阿昭？醒一醒。”南宫静瑶也顾不上什么，直接就将阿昭喊醒，阿昭显然是还没有睡醒，迷迷糊糊的缠到南宫静瑶的身上。
南宫静瑶看着他睡得红扑扑的小脸，那颗悬着的心到底是放下了一些，可他实在睡得有些久，南宫静瑶便没有让他继续睡下去。
让春梅打来水给他净面。
南宫静瑶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明白阿昭今日应当是累了，这会儿瞧着也没什么精神。
“怎么累成这样？”
阿昭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还是有些困倦的往母亲身上倒。
南宫静瑶将孩子抱在怀里，探了探他的额头，倒是一切平缓。
她默默的观察着，想着若一会儿还是如此，便请大夫过来瞧瞧，醒来一刻钟之后，阿昭终于缓过来了。
整个人也变得兴奋起来。
“啊啊啊。”阿昭高高兴兴的比划着什么，南宫静瑶自然是看明白了，他说的是季长风的那匹马。
那匹马长得高大威猛，阿昭会喜欢，南宫静瑶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怎么今日就这么开心吗？”南宫静瑶给阿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温柔的问道。
阿昭用力的点头，清醒过来之后，坐在南宫静瑶的边上开始自己吃饭，没一会儿南宫盛就走了过来，瞧见阿昭之后整个人开心极了。
“阿昭，来让舅舅抱抱。”
阿昭也许久没有看见舅舅，手里还捏着勺子就哒哒的跑过去，扑到了南宫盛的怀抱里，“呀呀呀。”
“你今天怎么那么兴奋？”
莫说是南宫静瑶，便是南宫盛也觉察出不同来，抱着阿昭转了一圈，惹得南宫静瑶头疼不已，“五哥，他还在吃饭，等会儿吐了。”
南宫盛这才后知后觉的把人给放下来，将阿昭抱到桌边，“快些吃饭，吃完饭之后，舅舅带你出去散步。”
阿昭咬着勺子点点头。
南宫静瑶却不怎么同意，“五哥，阿昭今天很累，方才一直坐着发呆，晚上就不要带他出去了吧。”
她的话才刚刚说完，南宫盛就用一种很不满的眼神看着她，看的南宫静瑶莫名其妙，“五哥？”
“怎么季长风要带他出去，你就乐意，我要带阿昭出去，你就各种推脱？”南宫盛只觉得自己找到了南宫静瑶的罪证，这会儿怨气冲天的。
“你是针对我吗？”
南宫静瑶：“……”
为什么她的五哥，一旦遇上季长风就和小孩子似得？
这也要比较吗？
若说针对他？
他平日里要带阿昭出门去玩，她可曾说过半句？
偶尔还给喂一些不怎么适合孩子吃的零嘴，她不也当没有看见？
“不成，我不准。”南宫静瑶强硬的说道。
南宫盛想要据理力争，最后还是怂了，哄着阿昭道：“那明日，明日舅舅带你玩，不和那谁一起喂马。”
南宫静瑶只当没听见，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哥哥是个有分寸的人。
但怎么一遇上季长风，整个人就变得不对劲起来了呢？
虽说南宫静瑶不让南宫盛带阿昭出去，但南宫盛还是要捍卫自己当舅舅的尊严，吃过晚饭之后就抱着阿昭在客栈里散步。
甚至为了让季长风能够看的清楚，南宫盛还特意从他们住的房间前头绕了绕。
季长风：“……”
季阳平：“……”
“五皇子没有太大恶意，你不要介意。”季阳平看的清楚分明，苦笑着开口。
季长风默默点头，“我知道。”
五皇子殿下说的那些话，比起他当年听到的那些，都能够称得上是温和。
“北疆这些年，可没少受青州的援助。”
五皇子殿下，自然没有恶意。
季长风看着南宫盛和阿昭那亲昵的模样，心中的怀疑更甚，五皇子殿下可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
他不禁在想，亲信到底要什么时候回来，他甚至都开始算亲信的脚程。
去青州之后，一个来回要多久。
他能否道金陵之前，就知道真相。
明明才不过半日，季长风只觉得比半个月还要难熬。
季阳平觉察到这一点，便去陪他说说话，省得他憋出病来。
季阳平其实想问季长风，日后究竟有何打算，可这句话却不知道怎么问出口，陛下命季长风绕道青州，护送五皇子和长公主殿下回京。
实则五皇子是顺带的，最重要的还是长公主。
“长风，陛下是想撮合你和长公主？”
“大概。”季长风没什么表情的回答，实则对于这个安排，他的心中是有些隐秘的欢喜的。
所以他并未有任何的抗拒。
但是季阳平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可是你…”
季阳平想说的话，全部湮灭在季长风平静的眼眸中，他这时候才发现，季长风的神情异常的平静。
好似早就知道了一切，并且对这些安排，没有任何的异议。
“你是不是…”
早就知道了？
“兄长，北疆已经太平，北戎和西岩至少五年，都没有一战之力。”季长风轻声说道，“你的伤势已经痊愈，父亲的身子也已经养好…”
所以，一切就该恢复到最初才是。
他们季家荣耀太甚，本就不合适。
从前，是他没有想明白，不明白金陵的适龄男子那么多，为何独独给他赐婚。
在北疆的这两年，倒是看的愈发清晰，他最初只不过是想救父兄的性命，如今功成身退，陛下为他选了一条，他最想要走的路。
他自然是要领旨谢恩的。
“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季阳平揉了揉额角，只觉得有些头疼。
“自然是没有那么容易的。”季长风心里也清楚明白，这两年来他身上的军功都是一刀一剑拼搏而来的，和士兵们的感情也是一点一点的建立的。
北疆当时是个危局，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带着他们取得了胜利，所以他才能那么快的聚拢军心。
如今太平盛世，换谁去替他都不能够。
这接替他的人选，还是得从北疆的军队里选。
只是这人选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决定的，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可是…”季阳平的心中，别提有多难受，他看着季长风，眼中委实不忍，“可是你…”
“从前，不也是如此吗？”
他在京城，和母亲一起等着父兄归来，团圆，然后送他们离开。
季家已经有他父兄，不需要再多一个他，他的兄长还有嫡子，日后会继承衣钵。
若他光芒太甚，会后患无穷。
父亲当年接下圣旨，不也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
只是从前的季长风并不明白，如今明白只希望还不会太晚。
“长风，这不一样。”季阳平心中不忍，只觉得自己被季长风给绕进去，从未拥有过和拥有过之后再失去，那是两码事。
“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季长风没怎么说话，实则心中已经有所成算。
再怎么从长计议，都抵不过皇权。
只是长公主那边…
他尚不知，她是怎样的心思，季长风喝醉的时候，依稀记得她是拒绝他的。
季长风垂下眼眸，顺着陛下的心意想了想，心中甚是欢愉，若阿昭当真如他所想。
那就更完美了，不是吗？
第73章
小孩子体力并不是太好, 被南宫盛抱出去逛了一圈之后，很快就有些累了。
但因为白天睡得太多，就有些睡不着。
这就导致了阿昭的精神很亢奋, 但身体很累, 他睡不着, 却走不动。
哼哼唧唧的不高兴。
南宫盛便让阿昭趴在他的肩上, 一边抱着他走, 一边温柔的安抚着他，顺势给他捏了捏腿。
季阳平从季长风房里离开的时候，便看见五皇子抱着阿昭在走路，走近一些的时候, 还能听见他们两个在说话。
“是不是累了？那就早些睡。”
“睡不着啊？那我陪你玩。”
阿昭趴在他的身上, 没怎么回应, 南宫盛也不气恼, 一如既往的温柔。
看的季阳平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他瞧见南宫盛, 自然也不会就这么躲开，走过来打了招呼, “五皇子殿下。”
“季将军。”五皇子态度平和, 虽然同样都是季将军，可这一声同称呼季长风的那一声，完全就不一样。
“季将军这么晚了, 还没有休息？”南宫盛开口寒暄。
“和长风商议了一些事。”季阳平温和笑道，眼神不受控制的落在了阿昭的身上，南宫盛也没想要挡着, 大大方方的将阿昭抱到前头, 和季阳平照了个面。
季阳平知道这个孩子，但还是头一回将孩子的模样看清楚。
和他想象当中的一样, 是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季阳平看向他，开口打招呼，“阿昭。”
“啊—”阿昭出声回应，却没有太过热情，只是单纯的心情不错，不讨厌眼前的这个人。
但就是这样也让季阳平心生愉悦。
南宫盛瞧见这一幕，更觉得无奈，阿昭对许多人的态度，都是看自己喜欢与否。
可对季长风的欢喜，却是没有什么缘由的。
南宫盛就算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血缘关系当真是奇妙。
实则，南宫盛很能理解。
毕竟，他也是因为阿昭是阮阮的孩子，才会这般的喜欢。
“五皇子殿下这么晚了，怎么还带着孩子在外头？”季阳平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今日玩的有些累，但下午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南宫盛轻声解释，他没法子便想出了这个办法。
带着阿昭兜圈子。
不然阿昭在阮阮身边翻来覆去，阮阮也是睡不好的。
昨日在驿站，她就没怎么睡好，今天早上精神不太好，只是这些事，就不必说与旁人听。
季阳平也很有分寸的没有多问，寒暄过后便离开了，独留南宫盛一个人抱着孩子溜达。
南宫盛原本是想将孩子送过去给罪魁祸首的，若不是因为季长风带人去溜达，也不至于会弄成这样，但实在是没敢，若是被阮阮知道，指不定要几天不理人。
南宫盛溜达了一会儿之后，见外头渐渐冷了，就将阿昭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昭也没有怎么挣扎。
甥舅俩互相折磨去了。
季长风这一次，包下了整间客栈，整个二楼也是他们几人住的，外头的动静，倒也能听得见。
季长风早早的就发现五皇子殿下抱着阿昭在外头，但他却没有出去，他并不确定自己这会儿碰上阿昭，会是怎样的反应。
五皇子如今很不待见他，若说了什么，让阿昭听了去，可如何是好？
，阿昭很聪明，听得懂很多的话，季长风并不愿小瞧一个孩子。他自然也不想在孩子的心中留下什么坏印象。
南宫盛完全不知道季长风的心思，还在心里嘀咕他怎么都没有出来看一眼，平时不也是很积极么？
难不成阮阮不在，他就顾不得了？
但他很快就无暇顾及这些，只一个劲的抱着阿昭到处走，以期可以把孩子给哄睡着。
那天晚上，南宫盛也不知道阿昭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最后已经抱不住，就将孩子强硬的摁在了床上。
后来，倒也睡了过去。
只是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头疼的不行。
但南宫盛可半点都不会表现出来，依旧随着他们俩一块儿骑马。
至于阿昭，则送回了南宫静瑶的身边，季长风每日恭恭敬敬的去请安，倒是比起之前要殷勤许多。
即便南宫静瑶一直说不需要多礼，他还是固执。
她索性不予理会。
他们二人每日还能见上一面，季长风敏锐的发现，南宫静瑶的精神并不怎么好，她应当是没有休息好。
陌生的环境，长时间的路程，对她而言都是不小的负担，季长风依稀记得每年秋猎的时候，坐了长时间的马车，她都会受不住，何况现在。
只不过她一直强撑着，没有提及过。
春梅她们自然也发现了，就在她们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季长风却主动找到南宫盛，同他商议后头的路程和大军分开走。
“什么？”南宫盛有些惊讶，没有想到他竟会有这样的提议。
“长公主殿下的身子是受不住的。”
一个人的精神好与坏，很明显就可以看出来，南宫静瑶这几日的精神如何，南宫盛都看在眼里。
她在陌生的环境很难入睡，便是客栈的环境再怎么好，她也是不习惯的 。
晚上辗转难眠，白日坐上马车之后昏昏沉沉的。
南宫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年他们来青州的时候就因为这个原因而走的水路。
如今不过才几日时间，南宫静瑶就有些受不住，显然记得这件事情的人，不止南宫盛一个。
“那你说说，要如何分开走。”南宫盛的确不怎么待见季长风，但他当真不会拿南宫静瑶的身子开玩笑。
既然季长风主动提，南宫盛就顺坡下了。
最终季长风提议由兄长带着大军先行，而他则带领一队亲卫护送五皇子和长公主。
到金陵会和。
这样既不会耽误行军速度，避免过多的损耗，也不会让南宫静瑶和阿昭太累。
随着大军一道出发，早晨早早的起来，晚上修整。
便是大军缩短了每日行军路程，也依旧太难为他。
“本皇子准了。”南宫盛想了想答应下来，至于是由季长风，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实则季长风和季阳平都没有太大关系，思来想去自然还是季长风更合适。
若是换成季阳平，恐会阮阮会尴尬。
南宫盛和季长风做了决定，可这件事还需要同南宫静瑶商议，季长风便去找了南宫静瑶。
待南宫盛发现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然来不及。
“这倒是积极。”南宫盛冷哼一声，季阳平走过来请南宫盛，“五皇子殿下，还请您和将士们说几句话。”
南宫盛听见这话，整个人都傻了，“为何？”
“自然是因为五皇子殿下给予将士们诸多照顾…此番陛下的旨意是让我们护送五皇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回金陵，如今要分开，总也要同校尉们交代一番。”季阳平一直都记得青州对北疆的援助，北疆的将士们自然也记得。
南宫盛没有法子，只能随着季阳平离开，而季长风也如愿见着了南宫静瑶。
“本宫不需要特殊对待。”南宫静瑶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并不赞同他的想法。
“公主莫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青州到金陵本就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很是不易，何况还有阿昭在，总要为阿昭考虑，这么点大的孩子，经不住的。”季长风轻声说道。
南宫静瑶原本还有些顾虑，可听季长风说起阿昭，便没有了坚持。
“那，便劳烦季将军。”南宫静瑶轻声说道。
可季长风的回应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只要公主平安无事便好。”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愣愣的抬起头来，她还以为季长风会说，是谨遵圣旨。
怎么…
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兄长今日会带着大军先行回京，不与大军同行，我们便可换水路。公主今日便好好的休息，待休息好了我们再出发也来得及。”季长风计划好了时间。
为了让她安心休息，后续的计划更是和盘托出，“官道太绕路，还是转道去临清，走水路到扬州，之后再从扬州到金陵，水路会节省许多时间。”
这才让南宫静瑶放下心。
话说了那么多，南宫静瑶自然也没了坚持。
“臣瞧见五皇子殿下的精神也不大好，若公主忙不过来，可以将阿昭交给臣。”季长风抿着唇说道。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心中还有些许的忐忑。
南宫静瑶轻轻颔首，“一会儿让春梅领着阿昭去找你。”
季长风听见肯定答复之后，才放心下来。
校尉们得知长公主不与他们一块儿回京的时候，心中还甚是遗憾。
这些日子他们已经明白过来，长公主在的时候，他们将军的脾气都会好上许多。
因为，将军所有的心思都在长公主的身上，压根就顾不上他们。
何况长公主殿下温柔和善，不仅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有时候撞见他们，也从不会轻蔑对待。
他们本以为长公主和将军和离，是夫妻感情不睦。
但他们最近瞧在眼里，就他们将军如今这模样…
恐怕…
不是那么简单。
因为不用和大军一起出发，南宫静瑶心中放下了一些事，倒是好了一些。
也因为人数减少，他们的速度倒是快了些，很快就到了临清。
季长风便和南宫静瑶商议，在临清停留几日，“水路和陆路不同，也不知会不会有人晕船，还是多些准备为好。”
季长风给出的理由有理有据，南宫静瑶也没有太反驳。
到达临清的时候，季长风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消息，亲卫从青州归来，面见了季长风，和他说了许多的话。
那一天，季长风知道了很多事，也明白了很多的事。
阿昭是在青州出生的没错，可却迟迟未曾落户。
阿昭的生辰和孩子的产期相差不过几日，御医曾经说过，产期不过是个大概得估值，提前和延后都是有可能的。
季长风甚至拿到了医馆的脉案。
种种证据皆表明了一件事，阿昭，是他的孩子。
季长风得知这件事之后，心中再也没有办法平静，直接冲了出去想要找南宫静瑶问个清楚。
他们在临清落脚，南宫盛说要带阿昭领略一些风土人情，早早的就带人出去了，南宫静瑶对风土人情的兴趣不大，若是不用赶路，她宁可好好的休息。
季长风过来寻她的时候，南宫静瑶正靠在软榻上假寐。
听见侍女的通传甚是疑惑，“季将军是来找阿昭的？阿昭和五哥出门了。”
岂料季长风摇头，直白的开口，“公主，臣是过来找你的。”
南宫静瑶不得已的从榻上起来，打开门轻声道，“季将军有话请直言。”
“还请公主借一步说话。”季长风快要被自己心里的念头折磨的说不出话来，一时一刻都等不得，只想找南宫静瑶问个清楚。
南宫静瑶并未拒绝，同季长风一块儿出了客栈。
大军和季阳平一起出发，留在他们身边的，是季长风的亲卫。
虽是亲卫，可季长风到底不愿有人误会什么。
季长风和南宫静瑶出了客栈，走向了人迹罕至的一边，两人之间隔着一人的距离。
能相互听得见说话，却又不会显得太亲密。
南宫静瑶只想知道季长风找她所为何事，可季长风的思绪却飘得老远老远，他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事，那年秋猎之后，母亲让他们俩和兄嫂一块儿去庄子上小住。
回金陵的前一天，也是同样风和日丽的一天，他陪着南宫静瑶散步，也是在那一天，南宫静瑶和他说起了陛下和皇后。
她认真的问他，他们试着做一对寻常的夫妻可好。
季长风还记得自己听见这话时候的讶然和意外，他只觉得不可思议，公主和驸马，本就不是寻常夫妻，又要如何才能做一对寻常夫妻？
他记得，自己没有回答她。
因为不知要怎么答应，也不知要怎么拒绝，便选择了沉默。
如今想来，却只觉得心都要空了一块，当时为何就没有回答她…
“季将军，不知你有什么话要问？”南宫静瑶开门见山。
季长风心中疑惑，欲言又止，想过许多种委婉的问话，可面对南宫静瑶的时候却统统的忘得一干二净，问的问题也朴素至极，简单直白，甚至没有迂回和试探。
“公主，阿昭他，是不是臣的孩子？”
他问的认真，可心中却一点都不平静，甚至有尚未觉察的忐忑和紧张。
南宫静瑶有想过季长风会察觉，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察觉了，甚至还选择了最简单明白的方式，直接过来问她。
他就一点都不担心，她会不会据实以告吗？
第74章
季长风问的认真, 他的表情和平时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可以说瞧着很平静，但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这一点也不平静。
他的心中涌现出万千的思绪, 他看着南宫静瑶, 像是丢了魂一般。
他有证据, 有许许多多的证据, 可当真站到南宫静瑶面前的时候，却还是那般的忐忑。
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仿佛在接受判决。
试探和旁敲侧击，均已被季长风遗忘, 他能够记住的, 唯有真实。
亲信送来了医案, 稳婆和大夫都还记得南宫静瑶生产时候的模样。
种种的一切, 都让季长风明白一件事, 阿昭就是他的孩子。
因为这件事，季长风当真平静不了。
南宫静瑶比起季长风以为的要冷静很多, 她的脸上甚至连慌乱的情绪都没有, 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所以，季将军是何时知道的？”南宫静瑶轻声的问道。
她也不知自己今日是何心绪，竟然还能当着季长风的面问他这些问题, 季长风睁大眼睛，瞳孔微张，眼中满是惊讶, 像是不敢相信。
是不敢相信真是如此, 还是不敢相信南宫静瑶的据实以告，季长风早已经分不清楚。
“当真如此？”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 再也不覆冷静，“既如此，为何当初你要瞒着我？”
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很是不能理解，“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瞒着他，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他，整整两年，她就在青州。他们的距离那么近，可南宫静瑶却什么都不让他知道。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无论是你的消息，还是阿昭的存在，若我没有去青州，若我没有发现，你是不是预备一辈子都不告诉我？”季长风激动的问道。
他甚少有情绪这般激烈的时候，一声声的质问落在南宫静瑶的心上，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很多事，很多误会，当初都是因为阴错阳差，可事情早已经过去，让她再来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南宫静瑶也着实有些说不出口。
她的爱恨情仇，在生死存亡的面前，都显得太过渺小。
曾经她将那些看的非常非常重要，只觉得没有了情情爱爱，没有了婚姻，就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她沉浸在痛苦和伤心之中，却从不知道，边境是那般的危局。
季长风考虑的是家国，而她却只沉浸在情爱当中，如今想来怕是连她自己也想要唾弃。
后来，她独自度过了那一段时间，伤心和难过渐渐的过去。
天，到底还是没有塌下来的。
“不是。”南宫静瑶并未避开季长风的视线，这件事也许她一开始做的的确不对，想法也非常的偏激，可她并没有打算一辈子隐瞒着季长风。
“本宫从未拦着你和阿昭接触，若你可以认出他来，本宫自然也不会隐瞒你。”南宫静瑶说起这番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气弱，甚至都有一些不敢看季长风。
但季长风显然没有注意到南宫静瑶的心虚。
他只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昔日的忐忑与不安，变成了如今的惊讶和欣喜。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不解和疑惑。
他想不明白，南宫静瑶为何要欺骗他，他更想不明白，南宫静瑶为何要隐瞒着。
“不会隐瞒…？”季长风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南宫静瑶，她分明是隐瞒的，从一开始就隐瞒着。
这会儿却告诉他，如果他能够发现，就绝对不会隐瞒着他？
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有事假的？
“自然，不会隐瞒。”南宫静瑶的语气也很平静，想要解释的话，他从前不知道，如今也不需要知道，不过是徒增烦恼。
“那你为何什么都不告诉我？”季长风只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接受。
“我是他的父亲，你竟…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季长风只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理解这件事，“你为何，要瞒着我？”
“此事，是本宫不对。”南宫静瑶纵使有千万种理由，在这件事上原本就是她理亏的，本就是她任性。
“是我没有考虑妥善。”
南宫静瑶轻声道歉，可季长风却并不想听到道歉，他只想知道南宫静瑶这么做的原因。
她什么都不愿意说，可季长风却步步紧逼，到了最后南宫静瑶显然被追问有些烦躁，面对季长风的时候，难得有了些脾气。
“自然是因为本宫想知道，你待本宫好，是因为孩子，还是因为你当真开始喜欢本宫。”南宫静瑶破罐子破摔的开口，“你一直都让我觉得，你是因为孩子，才待我好的。”
她别开眼，不去看季长风眼中的情绪，时至今日，南宫静瑶的心中，依旧是这般想法。
他从前待她，很是冷淡。
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只是南宫静瑶不肯承认而已。
三年婚姻，他们相敬如宾。
南宫静瑶从前还能够安慰自己，至少他们不是怨侣，可真相总是那么的残忍，哪里是什么相敬如宾，不过是皇命难违。
就如现在这般。
季长风要护送她和皇兄回金陵，也是因为皇命难违。
“公主，我不是…”季长风想说自己并不是这么想的，也并不是故意为之，可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过去的冷淡是事实，从前的想不明白也是事实。
他做错了，更是事实。
“本宫不过是天真的想知道，若是没有孩子，只有本宫，你可还会选择与本宫和离。”南宫静瑶半真半假的说道，心中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只是真实的原因，她一辈子都不想让人知道。
那是她心里最大的秘密。
她并不想旁人赞扬她的伟大，南宫静瑶并不想伟大，也不想季长风愧疚。
“可是…”
“可是，你是为了救父兄的性命，本宫知道。”南宫静瑶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这些话，“若说当初本宫心中的确有怨，如今也早就已经烟消云散。”
她更多的，是伤心而已。
整整三年，仿佛笑话一场。
伤心难过和羞耻难堪，每一种情绪都能够将她压垮，南宫静瑶如何还有其他的心思，一心只想着要离开金陵，躲到一个谁都找不到她，见不到她的地方。
“本宫知道，这一切都不能怪你，可本宫当初是不知道的。”南宫静瑶垂下眼眸，“不能怪你，但你也不能怪本宫。”
“既然，谁都怪不得，那就不要再提。”南宫静瑶飞快的打断季长风想要说的那些话。
季长风渐渐的听明白了，这一切的一切，当真只能用阴差阳错和造化弄人来形容，除此之外，他甚至都找不到一点点反驳的余地。
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一时之间有太多太多的情绪涌现。
“公主决定带阿昭回金陵，可是想好之后了？”
季长风的心情依旧很激动，但他也明白此番不是问责的时候，他承认他的心中的确有愤怒，可是在季长风的心中，更多的是欣喜。
他很高兴，阿昭是自己的孩子。
他也很高兴，阿昭好好的活着，平安的出生。
同时也很心疼，南宫静瑶这两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对不起。”
季长风看着她，又一次诚恳的道歉，“都是我的错。”
若他可以早一点明白，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若他可以早一点明白，也许他们都不用那么痛苦。
“你不怪本宫让你们父子分离就好。”南宫静瑶缓缓的别开眼，掩盖住汹涌的泪意。
她缓缓的抬眸，只希望眼泪不要在这个时候落下来。
“怎会怪公主…”季长风冷静下来，说的话也并无半点虚言，他的确是怪不得南宫静瑶的。
因为他，她当真承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
无论是阴差阳错也好，造化弄人也罢。
父兄得救是事实。
他们和离，是事实。
南宫静瑶独自一人养育了阿昭长大，也是事实，“这些年，到底是辛苦公主。”
南宫静瑶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她那颗悬着的心，到底是放下来了，季长风若能理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至于阿昭的未来。
“本宫不会瞒着。”南宫静瑶并不否认阿昭的存在，“可本宫也不喜欢逢人就说。”
“若季将军愿意认他，本宫不会阻止，若季将军不愿…那就当从不知道这件事。”
所有人都当阿昭已经不在。
南宫静瑶原本就得想法子去解决这件事。
“怎会不认。”季长风垂下眼眸，心中略过一丝悲伤，他究竟都做了一些什么，才会让南宫静瑶下意识的觉得，他会连孩子都不认。
“阿昭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私生子，有什么是不能承认的？”季长风轻声开口。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之后，总算没有了担忧。
季长风并不知道南宫静瑶是什么打算，他只知道南宫静瑶并不会隐瞒阿昭的身份，这就足够了。
至于之后的事情，尚需要从长计议。
“若公主之后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只需吩咐即可。”
“季将军言重了，你是阿昭的父亲，自然有许多的事情是要和你商议的。”南宫静瑶想，大概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是需要商议的。
阿昭到目前，还是个黑户。
“不知季将军可愿意给我们阿昭取个名字，说来也是惭愧，他都已经快要，却还是没有个名字，本宫和皇兄都不是什么学富五车的人想不好什么寓意深远的名字。”南宫静瑶语气温和，声音里还夹杂着淡淡的无奈。
仿佛是真的在苦恼。
季长风闻言却愣了愣，“给阿昭，起名字吗？”
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事，他还以为南宫静瑶早就已经给阿昭取好了名字。
“季将军是孩子的父亲，理应由季将军来取名字。”她落落大方，可季长风听见这话，心中的怪异感却越来越强烈。
南宫静瑶实在是太过平静。
平静的季长风都觉得。
她像是不在意一般，准确来说，她不是不在乎阿昭，是根本就不在乎他。
“季将军意下如何？”南宫静瑶轻声询问，并无半点逼迫的意思。
季长风听得清楚分明，对于南宫静瑶的心思，自然也略知一二，只是他并不想去计较什么，甚至觉得，南宫静瑶并没有躲着他。
对他而言，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一件事。
季长风还能说什么？
如今说什么都是徒劳，但他却不想这样…
他变得更贪心了，“公主…臣那日说的，全是真心话。”
季长风上前一步，认真的看着南宫静瑶，可南宫静瑶却再也承受爱一个人的痛处。
“本宫信。”南宫静瑶毫不犹豫的说道，她并非不相信季长风说的那些话，可是她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面对季长风的期待，南宫静瑶只是淡淡的垂眸，她的声音平淡而冷静——
“但本宫说的，也都是真心话。”
她不过是以季长风最常用的方式，拒绝了他。
可季长风像是没有听明白。
“若是有什么地方让季将军心生误会，本宫愿意解释。”南宫静瑶无视自己心中的痛，看着季长风一字一顿的开口。
“季将军，你我已经和离，再无任何瓜葛。”
“只要公主愿意…”
“可本宫不愿。”南宫静瑶急急的打断他说的话，并不愿意听他说话。
季长风整个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南宫静瑶。
他昔日感受到南宫静瑶拒绝的时候，尚且能够自欺欺人，可今日却亲耳听见了她的拒绝。
谁也没有告诉过他，这个时候要怎么办。
“季将军，阿昭不仅是你的孩子，他也是本宫的孩子，生下他是本宫自己的决定，将军不必介怀，也不必愧疚。”
更不必因此，要和她重新开始。
第75章
“介怀和愧疚？”季长风轻声的重复着南宫静瑶说的话, 他有些恍然的看向她，心中涌现出一个非常荒诞的念头。
难道，她竟然觉得, 他说这些是因为愧疚吗？
因为愧疚, 所以才会那么说？
可他明明不是那么想的, 他明明是因为…
“公主…我不是…”季长风想要解释自己的行为, 可才刚说了第一句话, 就发现南宫静瑶的心思就不在这上头。
她的眼神看向了不远处，被从远处跑来的孩子占据了全部的心绪，连眼神都舍不得挪开。
南宫静瑶的脸上多了许多真挚的笑容，眼中的笑意也愈发的真诚, 季长风知道她的笑容, 都不是给他的。
“公主…”
“阿昭过来了, 季将军, 有什么话还是之后再说。”南宫静瑶淡淡开口, 将季长风想说的话系数打断。
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如今也只能全部咽下。
阿昭老远就看见了母亲, 飞快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五皇子殿下在身后提心吊胆，隔得老远还能听见他的声音：“阿昭，你跑慢一点, 别跑那么快。”
渐渐的阿昭的距离越来越近，南宫静瑶走上前几步，蹲·下身, 张开双臂等着孩子扑进她的怀里。
南宫盛从后头跑过来, 看见南宫静瑶就忍不住的抱怨，“你是不知道, 这个小东西现在有多能跑，我追都追不上。”
南宫静瑶笑意盈盈的抱起阿昭，面上有些嗔怪，“跑的这么快做什么？舅舅找不到你可怎么办？”
“呀呀呀。”阿昭看起来很高兴，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放，南宫静瑶抱着他开开心心地说着话。
“今天有没有听舅舅的话？”
阿昭高高兴兴的点头，这态度和模样委实有点奇怪，南宫静瑶看着南宫盛皱起了眉头。
“舅舅是不是又带你去吃什么零嘴了？”
南宫盛大喊冤枉，就要从南宫静瑶的怀中抢过阿昭，“不要听你娘乱说。”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夹杂着阿昭咿咿呀呀的声儿，每一句他都听得懂，可每一句他都有些听不懂。
阿昭银铃般的笑声充斥着季长风的耳膜。
他清楚的听见，那是属于他们彼此的天伦之乐。
和他甚至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季长风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外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但是这一切，都是很稀疏平常的对话，他甚至都不能昧着良心的说它是有问题的。
只是他的心，宛如被割了一道小口子，心中渐渐的漏了一块，像是怎么都填不满。
季长风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涌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艳羡。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宫静瑶才抱着孩子走到了季长风的面前，和阿昭介绍道：“阿昭，这是你爹爹。”
南宫静瑶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季长风和南宫盛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两人惊讶的睁大眼睛，很是疑惑。
而阿昭根本不知道爹爹是什么，只是他很喜欢季长风，每一次看到季长风的时候都很高兴，就算此时此刻也不例外。
季长风也知道阿昭很喜欢他，他曾经对此有着深深的疑惑和差异，待清楚阿昭的身份之后，这一些诧异就变成了隐秘的欢喜。
如今他看着阿昭，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模样去面对。
他以为他们已经熟悉了。
却猝不及防的得知，其实他们还非常的陌生，他错过的太多太多，季长风错过了阿昭的出生，错过了他的成长，错过了他的姗姗学步。
更错过了他的生辰。
在南宫静瑶把孩子抱到他的面前的时候，季长风的神情还是愣愣的，可他却下意识的伸出手手，“阿昭。”
阿昭高高兴兴的扑到季长风的怀里，轻轻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显然是因为他们近日来熟悉的关系。
南宫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眼中多少是有些不赞同的。
阮阮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轻易的就让他知道了？这人指不定要多得意。
可季长风抱着孩子，却有一些手足无措，三个人站在一处，太过惹人注目，也太过尴尬，季长风已经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和阿昭说什么，也不清楚自己能和南宫静瑶说什么。
他看着怀里的孩子，思绪万千，似有千言万语要开口。
到最后却只能喃喃低语他的名字。
犹记得阿昭还在南宫静瑶腹中的时候，他就很期待他的出生，那个时候季长风甚至还会想，他们俩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可会喜欢自己。
如今孩子真真切切的到了自己面前，可季长风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将孩子抱在怀里，力气有些大，动作有一些急促，看的南宫盛非常的不满。
都有些忍不住的想要提醒季长风，小心一些别摔了阿昭。
但当父亲的，又怎会摔了自己的孩子？
季长风小心翼翼的将阿昭抱在自己的怀里，贴近胸前，轻轻的喊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南宫静瑶也不知道，为何好端端的，她竟然会有想要哭泣的冲动。
“本宫和五哥还有事，若季将军无事，便带阿昭到处走一走。”南宫静瑶带走了南宫盛，将阿昭留给了季长风。
只是临走的时候和阿昭说了许多话，大致就是他们还有事，让阿昭和季长风在一块儿，要好好的听话，不能闹脾气，小小的孩子认认真真的点头。
那神情宛如一个小大人一般，对着南宫静瑶挥了挥手。
当南宫静瑶和南宫盛离开的时候，季长风的神情还是懵懵的，他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想起了一些快要被他遗忘的事。
那一日，阿昭一个人从慈幼局离开。
若是那一日，他没有恰好过去。
他没有看到阿昭，没有多看两眼，是不是他今日就会见不到孩子？
是不是他就要失去阿昭？
有些事情不知道的时候还可以从容淡定，可一旦知道之后，再回想从前，只余下源源不断的后怕和揪心，季长风如今便是如此。
阿昭完全不懂季长风的担心，只是觉得他抱得有一些太紧，忍不住的想要挣扎起来，“啊啊——”
他的声音很是不满，季长风原本应该是听不懂的，可不知为何他这会儿竟然也听明白了。
“是觉得我抱得太紧了吗？”季长风语气温柔的问道，阿昭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那可爱的模样，素来都是季长风没有办法招架的缘由，但如今他看着阿昭，神情却愈发的复杂，太多太多的情绪扑面而来，季长风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可他终究是要面对的。
“阿昭，我是你的，父亲。”季长风认真的介绍着自己，看着阿昭的时候，心中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阿昭知不知道，什么是父亲？”季长风轻声的问道，他的心情太过复杂，只能一点一点的理清思绪，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他们的过去，但却不知道，那些错过，要如何的弥补。
季长风欣喜阿昭好好的，却又遗憾错过了阿昭的出生。
“你有没有，听爹爹的话。”季长风抱着阿昭，很是笨拙的往前走了几步，他拍了拍阿昭的背，喃喃低语。
说出了那句未尽的言语。
“你有没有，听爹爹的话，不要太闹？”
季长风一直都记得这句话，就如同他一直都记得，那个孩子会动时候的模样，那日他去将军府接南宫静瑶。
离开的时候，她坐在马车之上睡着了。
有了身孕之后，她很是困倦。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孩子的动静，本想立刻告诉南宫静瑶的，但那个时候南宫静瑶睡得好好的。
季长风于心不忍，只希望她可以好好的休息。
那时候孩子在南宫静瑶的腹中闹得十分欢快，小小的脚掌完全露了出来，踹在南宫静瑶的腹间，他感受到了那孩子的动静。
也感受到，他的坚强。
那个时候，季长风一直都知道，孩子很活泼。
他便出乎意料的说了那么一句话，之后孩子果然安静下来了，当父亲的好生得意，明明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那一天却破天荒的想要找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只可惜找不到人选。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胎动，原本是想等南宫静瑶醒来之后告诉她的，只可惜季长风没有等到那一天。
之后，在失去孩子的无数个日夜里。
季长风始终都记得那句话，也始终都记得那天发生的事。
那是他关于那个孩子最后的回忆和记忆。
也是那个孩子和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此后两年，每一次季长风想起这件事，都会觉得痛彻心扉。
那就是他心中永远都没有办法愈合的伤口。
在知道他终于坚强的活下来的时候…却永永远远的失去。
季长风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好了，直到遇见南宫静瑶，亲眼见到阿昭。
他才明白，原是如此。
只是，再多的责备和疑惑，都没有任何的意义，失而复得的喜悦，才最弥足珍贵。
所以，季长风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已经不想再去计较，只是问了阿昭。
他不在的这些岁月里，他可有好好的？可有好好的听他娘亲的话。
阿昭并不知道季长风的话语里，承载着怎样的思念，他甚至连这句话都不怎么听得懂，只是懵懵懂懂的看着他。
那双眼眸里，干净又柔软。
季长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因为和南宫静瑶一模一样。
她从前，就是这般看着他的。
而他终是忍不住的将孩子凑近自己，久久都不愿意放开。
第76章
季长风不受控制的将阿昭紧紧的抱在胸前,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用力，仿佛要把那个小小的孩子揉进自己的怀里。
再也不要分开。
季长风抱着阿昭，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慰, 只是他的举动到底有一些吓着孩子。
阿昭因为被抱的太紧而忍不住的挣扎起来。
季长风感受到阿昭的动作, 才略略的松开了手, 阿昭气呼呼的看着季长风, 凶巴巴的喊着，“啊！”
他仿佛是在控诉，可很快阿昭就看见季长风脸上那悲伤的模样，也许小小的孩子并不知道悲伤是什么, 但是他却能够看见季长风悲伤的模样。
阿昭伸出手, 轻轻的抚摸着季长风的眉眼：“呀呀？”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像是在安慰他一般。
“我没事。”季长风轻声开口, 声音都比以往要轻柔许多, 生怕吓到了阿昭。
他发现自己对阿昭的态度变得小心起来。
从前他虽然因为南宫静瑶的缘故而想着要和阿昭好好的相处，他虽然也会因为阿昭是个孩子而对他特殊照顾。
但并不会如此。
季长风有些不明白, 自己今日为何会如此, 是因为知道了这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会那么不一样吗？
甚至连放他下地走都有些不大情愿。
仿佛一放手，就要失去一般, “阿昭，爹爹抱你好不好？”
季长风如今无暇去思考别的，只想把阿昭抱在怀里。
他有些疑惑的想着, 临清什么时候人有那么多了？把这么点大的孩子放在地上, 万一找不到了怎么办？
季长风很乐意抱着阿昭，阿昭好似也不是很反对。
父子俩那依靠着那丁点儿默契, 也相安无事的过了下去。
最后季长风决定带阿昭去买玩具。
去的路上，季长风很是忐忑，他发现阿昭是自己的孩子之后，有一些事情就变得在意起来。
季长风不知道要怎么当人家的父亲，但他却很乐意的去学习。
在他尚未准备好怎么当一个父亲的时候，阿昭就猝不及防的出现，又在他已经准备好当一个父亲的时候悄然离去。
如今阿昭好好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季长风却有些忐忑，思索再三，只能问阿昭自己的意思。
谁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是怎么达成一致的。
南宫盛远远的瞧见那一幕，别提有多羡慕，看着南宫静瑶幽幽道：“你们家的小孩子欺负人。”
南宫静瑶默默的看了兄长一眼，心说也不能算自家的小孩子欺负人，哥哥带阿昭出去的时候，阿昭不也是很高兴吗？
只是这话南宫静瑶并不方便说，只能出声安抚，“也许阿昭只是单纯的喜欢季将军。”
南宫盛如今最不乐意听见的就是这句话，什么叫做单纯的喜欢他？小孩子的喜好，虽然直白，但忘性也大。
可阿昭才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能记住多少？
若非南宫静瑶给他们创造了那么多的机会，季长风才不会有这样的造化。
“你竟然还告诉季长风。”南宫盛气呼呼的说道。
自从离开青州，五皇子殿下那是愈发爱生气，尤其是对上季将军的时候，南宫静瑶对此很是无奈，“那是因为他发现了阿昭的身份，他来问我，所以我才说的。”
“季长风为什么会怀疑阿昭的身份？”
南宫静瑶万分无奈的摁住自己的额头，“皇兄这话问的倒是有些奇怪，季长风又不是个傻子，会怀疑实属再正常不过。”
光是她单单只带着阿昭回金陵，就足够让季长风疑惑。
“你方才和他都说了些什么？”南宫盛的心里头宛如抓心挠肺似的，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一切。
南宫静瑶的确和季长风说了许多的话，只是有些话，她并不知道怎么说给哥哥听，季长风告诉她，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但南宫静瑶说的，也都是真心话。
所以面对哥哥的问话，避重就轻的回道：“我只是让季将军，给阿昭想一想名字。”
“你说什么？！”
若说南宫盛原本还有一些冷静，此时此刻听到这些，那是根本就冷静不下来了，“南宫静瑶，你在想什么？为何要让季长风给阿昭取名字，你是不识字，还是想不到好名字了？”
“你让他给阿昭取名字，阿昭到底姓什么？莫非是要和他姓季？”
南宫盛气不过的说道。
南宫静瑶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皇兄会生气，早早的就捂住自己的耳朵，头疼道，“哥哥，你先冷静一下。”
“你要我怎么冷静？”南宫盛瞪着南宫静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大方的，都和离了还要对他和颜悦色，孩子给他看，不仅不阻挠他们，甚至还提供机会，如今倒好，连孩子的名字都要让他取。”
南宫静瑶没有反驳，等南宫盛气急败坏的说完，才给哥哥倒了一杯茶，南宫盛看到这里，心中更是止不住的生气，“南宫阮阮！”
“你除了会糊弄我，你还会做什么？”
“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生他的气？”
“季长风是阿昭的父亲，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不会改变的，既已经决定不再隐瞒，自然要多为阿昭考虑一些。”南宫静瑶很清楚，若阿昭要和她姓，也并非是办不到的。
只是若阿昭和她姓。
他日后的处境就会变得尴尬起来。
人人都会疑惑，阿昭为何要跟她姓，还会在想是不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阿昭和父族所有的联系，都会被斩断，她和季长风已经和离，便是季家知道阿昭是他们家的孩子，也会因为阿昭的姓氏，有诸多的顾虑。
宗室会指指点点，旁人会诸多猜测。
南宫静瑶明白，自己只是个公主，便是身份尊贵又能如何？所有的荣耀都是父兄给予的，她的身份给不了阿昭太多的庇护。
尊贵有余，其他的就都不曾有了。
阿昭无论和谁姓，都是她的孩子。
若她和季长风没有和离，阿昭出生也是和季长风姓的。
她当真没有太多的执念。
“皇兄，你知道的，阿昭随我姓，会很难的。”南宫静瑶一直不给孩子取名字，纯粹是因为没有想到更好的，如今倒是可以将这个难题交给季长风。
南宫盛明明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的心中还是非常不悦，连带着也不想搭理南宫静瑶。
“你总是有着诸多的理由。”
“先前千方百计的瞒着，如今大大方方的把孩子送走，是不是季家想要孩子，你也要给他们？”
南宫盛的这番话，戳痛了南宫静瑶的心，她先前千方百计的瞒着，自然是因为，她以为季长风恨她，若季长风恨她，那会不会也恨阿昭？
南宫静瑶并不敢冒险。
一个不被父亲喜欢的孩子，总是可怜的。
如今她不再隐瞒，自然也是因为发现季长风并不讨厌阿昭，“他若是愿意承担身为父亲的责任，我又怎么能剥夺阿昭的幸福？”
“至于为什么不生气，当然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南宫静瑶全然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觉得，她会生气。
她所有的心思，如今都在阿昭的身上，只希望阿昭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
至于别的，她当真没有去想，也不会去想。
“他既然知道了阿昭的身份，那你们俩…”南宫盛看着南宫静瑶，心中甚是不赞同，但思来想去还是败下阵来，“你也不能这么快原谅他啊…这才多久。”
南宫盛嘀嘀咕咕，南宫静瑶听了只觉得莫名其妙，“哥哥，你在说什么？”
南宫盛甩了甩头，很认真的告诉南宫静瑶，千万不能那么轻易的原谅季长风，好歹也要让他多吃些苦头。
这些话听的南宫静瑶就愈发的莫名其妙，到底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她从来也就没有怪过季长风。
但南宫静瑶并没有去反驳南宫盛的话，省的南宫盛又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来，横竖她知道哥哥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便足够了。
他们一行人在临清滞留了好几日，水路比陆路要快很多，季长风的心里也有诸多成算。
所以，他并不着急。
故而南宫静瑶也并不着急。
阿昭每日更是玩的不亦乐乎，原本只有南宫盛宠他，如今他多了一个爹爹，爹爹仿佛是为了补偿他。
宠孩子更是宠的令人发指。
南宫静瑶每一次看见那源源不断买过来的玩具，心中都涌现出一股非常荒诞的感觉，她有时候瞧见，都有些忍不住的想去问问季长风。
他就不担心这么宠，把孩子宠坏了吗？
这些话似曾相识，南宫静瑶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季长风原本说过的。
南宫静瑶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可才发现，有些事情是没有那么容易忘记的。
只是有时候想不起来了。
可只要触碰到似曾相识的事情，那些尘封的回忆就会想起来。
根本就没有办法忘记。
那些事，一直都记在她的心里。
季长风准备了许多，因为阿昭是头一回坐船，甚至连大夫他都请了两个。
他做每一件决定之前，都会告诉南宫静瑶。
南宫静瑶也没有多言，他说，她就听。
若不说，她便不提。
两人之间的相处，仿佛变了模样，季长风成了那个拼命要寻找话题的人，而南宫静瑶并不想听他说太多的话。
有时候听的头疼了，便会打断他的话，让季长风带阿昭出去玩。
每到这个时候，季长风都只能一脸无奈的带着阿昭离开，他不是不知道南宫静瑶的拒绝。
只是这个时候，他尚且可以安慰自己，至少她没有直接把他赶走。
至少她还愿意让他见阿昭。
但是南宫盛却半点不乐意，成日里和季长风较劲，仿佛是要在阿昭的面前争宠，想知道在阿昭的心里到底是谁最重要一些。
阿昭谁都不得罪，上午若是陪着季长风，下午一定是和舅舅在一块儿。
吃了爹爹给的果子，就不会不吃舅舅给的糕点。
小小年纪就将端水这件事平衡的非常好。
力求辜负任何一个。
于是，众人就看着用离间计将北戎和西岩联盟瓦解的季将军，和将青州治理的繁华有序的五皇子两个，成日里坐在一块儿斗气。
不过是为了讨一个奶娃娃的欢心。
他们就觉得甚是疑惑。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但最让人难受的还不是这个，最让人觉得无奈的是无论他们两个怎么折腾，阿昭对他们都是一视同仁。
可是，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只要长公主殿下一出现，阿昭的视线就会被吸引，只会迫不及待的去找南宫静瑶，那个时候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每当这个时候，南宫盛都会非常的开心，仿佛只要季长风不开心，他就会非常的高兴。
全然不顾自己也是被阿昭“嫌弃”的一员。
季长风对此不置可否，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五皇子殿下，他并没有不开心。
阿昭最喜欢的人是他娘亲，他为何要不开心？
第77章
一行人在临清逗留了几日之后, 终于定好了商船，要经由水路前往扬州，再从扬州去向金陵。
南宫静瑶当年来青州的时候走的也是水路, 只因为坐马车, 实在是太让人难受。
这一回也是因为她受不住, 季长风才打算改走水路。
原本是应该直接去沂州的, 结果改道, 南宫静瑶对此很是过意不去，又很疑惑季长风为何会那么做，难道是因为哥哥说的？
她的心中一直有疑问，可哥哥最近忙着和季长风斗气, 根本就没什么时间过来寻她, 南宫静瑶也没有机会问, 今日从码头上船。
南宫静瑶终于寻到机会去问皇兄这话, “五哥, 绕道临清走水路，可是五哥的意思？”
南宫盛略略诧异, 用一种很疑惑的眼神看着南宫静瑶,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南宫静瑶的脸色愈发的奇怪起来，她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些猜测, 只是依旧不敢相信，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南宫盛其实一点也不想说出来，但他也实在是做不出这种背后冒领别人功劳的小人行为, 五皇子心中能想到的最恶毒的事情, 就是在妹妹面前给季长风穿小鞋。
“是季长风主动来和我说的，他说你的身子受不住, 所以才会选择和大军分开走。”南宫盛本以为南宫静瑶是知道的，怎么看她这样的反应，像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而事实上，南宫静瑶的确是不知道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季长风主动提的。
“为何是他说的？”南宫静瑶垂下眼眸，心中多了几分意外。
“怎么了？阮阮难道是不高兴哥哥没主动提？”五皇子殿下的脑子，和旁人有些不太一样，此时此刻觉得妹妹就是因为这件事不开心的，“哥哥也没不关心你，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季长风给抢了先。”
五皇子说起这事儿心里就有不少的怨言，但是南宫静瑶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她甚至都有些想不明白，季长风为什么要主动那么做。
是因为…什么？
南宫静瑶有些不愿意想下去，便让哥哥先出去，她要休息。
南宫盛听到这儿，心里憋屈的不行，“南宫阮阮，你最近胆子倒是大得很，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还有没有当我是你的哥哥？”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有一点，身为兄长的尊严，“不行，今儿个我还就不出去了！”
在船上的时间，本就很无趣。
大多数的时候只能待在房里，或是甲板上，但南宫静瑶不怎么想碰见季长风，所以早早的就决定好之后的事。
“那皇兄就待在这儿吧。”南宫静瑶也没有太反对的意思，“毕竟哥哥这些日子很忙，我们兄妹俩也许久都没有好好的说说话。”
南宫盛听到这儿，心里稍稍的纠结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了然的眼神看着她，“你是不是想要把我拖住，然后让季长风可以和阿昭多待一会儿？”
“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南宫静瑶：“……”
好赖话都让他给说了，她还能说点什么？
“哥哥，你还是别说话比较好。”南宫静瑶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很真诚的建议道。
省的旁人怀疑五皇子的脑子。
南宫盛哼哼唧唧的，一直在说南宫静瑶没有良心，南宫静瑶也并不搭理他，最后实在是不想听了，就把阿昭给搬了出来，“我让阿昭下午陪你玩。”
“这…那，那也行。”南宫盛听见这话，只觉得自己扳回了一程，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但这几日下来，他已经深切的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办到的。
总不能让旁人觉得他小气。
“你把阿昭喊回来，告诉阿昭下午的时候要陪舅舅玩，这样我就原谅你。”南宫盛故作矜持道。
南宫静瑶并没有太大的反驳，认真的点了点头，承诺兄长她会去办的。
南宫盛心满意足，和妹妹分开之后，就去了外头，甲板上季长风和阿昭正在走路，阿昭牵着季长风的手慢悠悠的走路，小小的孩子还是第一次坐船，整个人都很兴奋。
季长风见他欢喜，便将阿昭抱了起来，让他看一看沿途的风景。
明明阿昭还不会说话，可季长风还是会向他介绍一路上遇到的事物，经过的地方。
也不管阿昭有没有听明白，但季长风是已经讲明白的。
阿昭兴奋的声音传过来，南宫盛听的清清楚楚，又灰溜溜的回去找妹妹，让她还是别把阿昭喊回来了，“他挺开心的，就不要去打扰他。”
南宫静瑶一直都知道，哥哥是个很心软的人，就是喜欢给自己找借口。
“季长风很快要回北疆，到时候阿昭还不是在我身边。”南宫盛很快就把自己给哄好。
“是，哥哥你说的对。”南宫静瑶随口说道。
南宫盛这会儿已经不想去和她计较什么，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妹妹敷衍他，敷衍的那是愈发的炉火纯青。
兄妹俩谁都没有去打扰季长风和阿昭，南宫盛看了眼外头的热闹，忽然正经的问南宫静瑶，回到金陵之后，她要去哪儿住。
南宫静瑶有时候觉得，哥哥真是敏锐的可怕，问一些她根本没有办法招架的问题。
“应当是公主府。”南宫静瑶轻声说道。
实则，她也不知道公主府如今怎么样了，她自从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看一眼。
“皇兄有定期的派人去打理，你若是回京可以直接去住。”南宫盛轻声开口。
南宫静瑶听到这里，有些诧异的抬眸，“那…”
“你放心，里头的东西一概都在。”南宫盛飞快的补充了一句，南宫静瑶想说自己其实不是在意这些，但她的表现早就已经把她出卖。
有些事情解释不解释，在旁人看来只是徒劳。
“那也挺好，可以原封不动的还给他。”南宫静瑶轻轻低喃，心中思绪起伏，她的声音有点轻，南宫盛根本就没有听见。
他也渐渐的发现，阮阮的心思好像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对于这样的转变，他也说不出到底是好还是坏。
有一些事，南宫盛还当真不想问的太多。
但是这水路走的那么快，想来不出多少日子就会到扬州，那到金陵也不过就是几日，回宫之后他的日子可就不会那么舒坦了。
父皇母后和皇兄皇嫂，肯定都会问他，到时候回答不出来可怎么办？
于是，南宫盛就各种旁敲侧击，弄得南宫静瑶莫名其妙，“哥哥，你到底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南宫盛早就受不住这墨墨迹迹的，见南宫静瑶没有太大的反应，索性直接问出来，“你现在对季长风，到底是什么想法？”
“…什么？”
“你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南宫盛怎么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明白，说她不在意，她也并没有不在意，提及季长风，还是会失神，可若说她很在意，南宫盛也没有觉察到她从前的那般执念。
“我对季长风，没有什么想法。”南宫静瑶认真的说道。
南宫盛却有些不相信，实则谁都不怎么相信，季长风和季阳平分开之后，他只带了一对亲卫保护南宫静瑶和南宫盛。
季长风成日里抱着阿昭，有些事情自然也是瞒不住的，他们几乎全部都知道阿昭是长公主和将军的孩子，心中别提有多开心，至于先前的恩恩怨怨，那是一概都没有放在心上。
没有任何人提及南宫静瑶和季长风先前的事情，至于孩子为什么没有小产？
那肯定是太医误诊。
至于将军为什么不知道这事儿？
那，他们如何知道？反正不管怎么样，肯定是将军的问题。
长公主殿下这般温婉和善，独自一人将孩子养大，还这般不计前嫌的让将军和孩子相认，怎么可能是长公主殿下有问题？
他们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接受了这件事，南宫静瑶知道的时候整个人都惊讶不已，这样的反应，是她没有想到的。
季长风再当了几日的好父亲之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不能一味的宠爱着孩子，对待阿昭也渐渐的有了父亲的威严。
但是这威严并不会持续多久，季长风很多时候看着阿昭，都会败下阵来。
每一次他想和阿昭好好的讲一讲道理的时候，阿昭便会抬起头，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眸看着他。
他一言不发，却总能让季长风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过熟悉。
一直出现在他的梦里，一直都没有办法忘记。
季长风根本就没有办法硬起心肠来，只能把孩子抱起来，温声软语的教导他。
只是这教导阿昭到底能听进去多少，谁也不知道。
南宫盛每每看到这一幕都嫌弃，“这般骄纵孩子，阿昭会被他宠坏的。”
南宫静瑶根本就不想理会，心说他们俩不是半斤八两？
南宫静瑶原本以为 ，之后的日子就会这么有条不紊的过下去，只是没有想到，才刚刚一日阿昭就出现了晕船的迹象。
他白日里还兴奋不已，到了傍晚就恹恹的。
整个人趴在南宫静瑶的身上，迷迷糊糊的各种不舒服。
大夫也来看过，说是因为晕船，这根本没有办法治，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船的速度稍稍的缓和一些，然后好好的照顾孩子。
虽说晕船不是太大的事情，可孩子毕竟那么小。
南宫静瑶谢过大夫，便让春梅送大夫出去，刚好撞上了季长风，两人的视线对上。
“季将军怎么过来了？”南宫静瑶轻声开口，望了一眼怀中的孩子，“他今天，可能没有什么精神。”
季长风听到这儿，拧起了好看的眉，他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好好的和南宫静瑶解释一番，“公主，我并不是…只能陪阿昭玩玩的。”
为何她看到他，就想让阿昭陪他玩？
第78章
南宫静瑶看着季长风, 心中没由来的有些尴尬，她淡淡的别开眼，一时之间说不出太多的话来。
无论这会儿再解释什么都是徒增烦恼, 她索性就什么都没有提及。
主动的问季长风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一看阿昭。”季长风站在不远处, 脸上全是关切之意, “他在船上站了没有多久, 就有些不太舒服, 应当是晕船。”
“大夫可有来过？可曾说了什么？”
“是晕船。”南宫静瑶见季长风没有继续方才那个话题，也不会主动的提及。
只是解答着季长风的疑问，“大夫说，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让船的速度缓和一些, 好好的照顾孩子, 不要让他更严重。”
晕船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 而阿昭, 到底还小。
“好，这件事我会去处理。”季长风干脆的应下, 将长山喊到身边仔细的交代了一番, 便让长山去办。
而他自己却没有离开，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南宫静瑶。
南宫静瑶抱着孩子，阿昭像是很不舒服, 一直缠着她，她便只能抱着孩子从左手换到了右手，瞧着就很是辛苦。
季长风上前几步, 对着她道：“我来吧。”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却没有立刻答应, “阿昭他有些不大舒服，所以会有些认人…”
“我知道。”季长风打断了南宫静瑶要说的话, 还是很认真的告诉她，他来抱孩子，“坐船还需要几日，若阿昭一直不能适应，之后恐会更加的艰难，孩子不舒服的时候会认人这件事，我也清楚，晚上更甚，公主这会儿要抱着阿昭，晚上还要照顾孩子，怎么受得住？”
南宫静瑶想说阿昭其实没有那么闹腾的，但孩子的情况如何，现在谁都说不好，季长风一再坚持，南宫静瑶犹犹豫豫，直到季长风说，他也是有责任照顾阿昭的。
南宫静瑶这才放手，将阿昭放到季长风的怀里。
阿昭一直都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但再怎么听话的孩子，在身子不舒服的时候都不会好好的听话。
他落入季长风的怀里，一瞬间就哭的撕心裂肺的，伸出自己的小手要去抓南宫静瑶，哇哇的哭声，听的南宫静瑶心中很不是滋味，“不然还是把他给本宫…”
南宫静瑶的这句话都还没说完，季长风就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南宫静瑶瞬间傻了眼，忙命春梅出去看看。
阿昭看不见熟悉的人，哭的更凶了，在季长风的怀里不住的扭动，眼泪全部都糊到了季长风的身上，哭到后头居然咳嗽了起来。
那双漂漂亮亮的眼睛里此时满是怨言，仿根本就不想见到季长风。
先前的喜悦完全变成了陌生，好似他就是分开自己和母亲的罪魁祸首，阿昭不住的推攘着，季长风的心中若说不介意，自然是假的。
可阿昭还只是个孩子，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若连这都要介意，他也当真是没什么出息了。
他见春梅跟上来，便耐着性子回了一句，“你去回公主，我不会乱来的。”
春梅见季将军将孩子抱回了自己的屋子，只能低声称是，她总不能也跟进去。
季长风耐心十足的哄着孩子，让他忘记和母亲分开的那些事，“爹爹先陪着阿昭好不好？”
“阿昭若是哪里不舒服，就和爹爹说，如果说不出来，点点头或者摇摇头也都可以。”
季长风和阿昭说了很多话，也许是因为南宫静瑶不在他身边的缘故，看不见熟悉的人，阿昭也终于平静下来，不再哼哼唧唧的，而是安分的伏在季长风的肩上。
肉眼可见的没有精神，季长风心疼极了。
出声喊人进来。
长山被季长风派去和商船的老板和舵手商议如何让船的速度慢些，长山办事季长风一向很放心。
长山不在，进来的人是季长风的亲信齐元，“将军。”
“将运河的舆图拿过来。”
齐元很快就去办了，舆图放到桌上的时候，季长风也没有将阿昭放下来，依旧抱在怀里，阿昭靠在他的肩上，倒是安分了一些。
只不过两只小手还在不住的乱抓，季长风不动声色的将孩子的两只手抓了下来，“到魏州的时候，让船靠岸。”
虽然船上也有大夫，可季长风还是不怎么放心，晕船这件事可大可小，谁也不知道阿昭到底受不受得住，辰国这般大，说不定有什么大夫早就已经研制出克服晕船的药。
齐元立刻答应下来。
“将军，五皇子殿下过来了。”
季长风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到底还是决定以下犯上，不见南宫盛。
“告诉五皇子殿下，阿昭这会儿刚刚安静一些，让他恕罪，我稍后去请安。”季长风随意的找着理由。
只因为季长风很清楚的知道，在阿昭的眼里，自己远不如南宫盛来的重要。
他好不容易才能有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岂能这么轻易的被破坏？
南宫盛得到这个答案心中倒也觉得有些意外，“你确定？阿昭这会儿安静下来了？”
“回五皇子的话，属下不敢胡言，小少爷当真已经安静下来。”齐元又重复了一句。
南宫盛有点儿不大相信，可也没有贸贸然的跑进去，而是在外头听了听，在确定没听见孩子哭声时候才放下心来。
“看不出来，还是有点儿用处么。”南宫盛嘀嘀咕咕的说道。
要知道先前阿昭病了闹腾，当真是除了南宫静瑶没有人哄得好。
“告诉你们家将军，本皇子就先回了，孩子就暂时的放在这里，若是阿昭有什么事，就立刻来报。”
南宫盛毫不犹豫的离开。
齐元不用面对五皇子，心中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倒是南宫盛身边的侍从，见齐元愣愣的，便开口解释，“烦请大人去回季将军，殿下他并非是信不过将军。”
“只是孩子若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是在夜里，来势汹汹的，殿下不过担心季将军没什么经验。”侍从多解释了几句。
齐元拱手应下。
待人离开之后，便将这些事情全部都说与了季长风听，季长风听完之后，默默的点了点头，看着怀里的阿昭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你舅舅他可真是疼你。”
“呀—”阿昭的情况稍稍的好了一些，甚至都愿意回应他几句。
季长风抱着他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可是，爹爹的哥哥也不差，若是伯父知道阿昭，也一定会待阿昭很好。”
季长风也不知是不是和南宫盛一块儿斗气久了，竟然也开始攀比起来。
齐元只觉得自己这时候不应该在这儿，这些日子他们已经很明白的发现，将军面对孩子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模样，那般的温和，仿佛生怕说话大点声，就会把孩子给吓到了一般。
和将军平时的模样，相差甚远。
季长风见齐元还杵在跟前，便挥挥手让他退下，齐元离开之后，长山便过来了，见自家主子还抱着小少爷，便自告奋勇的开口，“将军，不然奴才来抱，您好歹也歇一歇。”
“不用。”季长风淡淡的拒绝，将阿昭置于膝前，仔细的观察着他的模样，见他的神色并没有太勉强，便让长山将一些玩具取来。
摆在阿昭的面前。
阿昭没太大的兴趣，只是打着哈欠，靠在季长风的怀里。
那困倦的模样，惹得季长风心生怜爱，“这是困了吗？”
季长风并不知道要怎么哄孩子入睡，但也不想把阿昭送回去给南宫静瑶，免得她担心，于是季长风便轻轻的拍着阿昭的背，还真的将孩子给哄睡了。
长山在一旁看着，当真大气都不敢出。
“将军，可要将小少爷放下？”长山麻溜的铺好了床。
但季长风却轻轻的摇头，“船上有些晃，也许是产生的晕眩让阿昭不适应，既然睡着了，我抱着他便是。”
季长风自己是不晕船的，也并不知道晕船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阿昭也不会说话，不会表达自己的不舒服。
可南宫静瑶是有晕眩的毛病，她每一次坐马车，都很难受，从前他们一块儿坐车，季长风也能看得出她不舒服，可她总是强撑着要和他说话。
从前南宫静瑶根本不会吝啬表达自己的心意，而如今仿佛也不会隐瞒着。
她不愿见他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不愿见的。
不想同他说话的时候，更是半句都不会多言。
季长风如今觉得难受，也不过是咎由自取，他曾经何尝不是这般的对待她？
不过是立场调换罢了。
季长风眼眸中一片平静，并无过多的神色。
南宫静瑶得知阿昭安静下来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得知季长风一直抱着阿昭，阿昭睡得很安稳之后，便什么都没有多言。
季长风若想要承担自己的责任，南宫静瑶当然不会阻止。
在众人的精心呵护下，阿昭的精神虽然还是有些糟糕，但并未很严重，只是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瞧着很让人心疼。
商船是第二日下午靠岸魏州的，他们在临清做了许多的准备，原本是不需要靠岸，但季长风和南宫静瑶商议，要去魏州找一找大夫，也许能找到什么法子。
南宫静瑶自然答应。
这一回，却是季长风和南宫静瑶一块儿带着阿昭下船的，南宫盛并不想让他二人在一块，但他看着季长风，又看看南宫静瑶，到底是把心中的不满给咽下去，“谁让他是阿昭的父亲。”
南宫盛气呼呼的说道，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别人。
侍从站在五皇子殿下的身边，那是大气都不敢出。
南宫静瑶和季长风找了许多家医馆，医馆门前有许多人在排队看病，季长风一个一个的解释过去，希望她们能行个方便，让他们俩的孩子先看。
他们俩的打扮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百姓们先前还有些担忧，可瞧着他们说话客客气气的，怀中抱着的孩子也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一个个便也答应了。
大夫见排队的人都没有意见，自然就给孩子看了起来。
晕船并没有什么很好的法子，大夫也只是给他们开了一些药丸，但都是治标不治本，最要紧的还是孩子能够适应。
“多谢大夫。”南宫静瑶和季长风道了谢，临走的时候他更是将方才给他让了位置的百姓们的诊金全给付了。
药童估摸着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愣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他们一连找了好几家的药铺，看了不少的大夫，季长风临走时候都会替他们付了诊金。
南宫静瑶对此没有太大的意义，只是疑惑为何季长风要这么做。
“诊金并不多，他们自然也负担的起，只是我不想给阿昭积怨。”季长风清楚的知道，今日有些人是真心愿意让的，有一些人也许是被迫，无论怎样，季长风都不愿他们在背后胡言乱语什么。
至于为何是给诊金而不是药钱，当然也有这些考量。
走了好几家药铺，大夫说的话也都是大同小异，药丸和药方倒是配了一大堆，但季长风还是有些不满意，“去下一个能靠岸的城镇再瞧一瞧。”
“这…”
“不过是有备无患。”季长风轻声说道，便是这些药丸，他也不可能每一颗都给阿昭去吃。
南宫静瑶知道他有打算，便不再多言，阿昭到了岸上之后，倒是好了一些，总之，只要不待在船上，情况就不会太糟糕。
亲眼所见之后，两人也多少放心下来。
“既如此，也不用再去寻什么药铺，普通百姓本就不易，我们就算担心孩子，也不要这般声势浩大的折腾。”南宫静瑶轻声说道。
季长风应允。
两人有商有量的，便再没有要去找药铺的打算。
季长风更是尝试着将阿昭放在地上，让他自己走一会儿，但他到底虚弱，没走几步路就有些累了，可怜巴巴的去找娘亲，南宫静瑶还没来得及将孩子抱起来。
季长风先南宫静瑶一步将孩子抱了起来，原本他们应该回船上的，但距离约定开船的时辰还早，季长风便问南宫静瑶，可愿意带着阿昭在魏州逛一逛。
南宫静瑶原本是想拒绝的。
可季长风总有办法说服她。
“也许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都是不一样的。”季长风说的诚恳，南宫静瑶在阿昭的面前，做不出拒绝季长风的事。
她略略思索，便答应了下来。
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的确不一样，但每个地方都有冰糖葫芦和饴糖。
南宫静瑶瞧见了熟悉的事物，忍不住的多看了一眼。
连她自己都没怎么注意到的事情，却被季长风注意到了。
等回到船上之后阿昭就被早就蹲守在一旁的南宫盛抱走，南宫静瑶也想离开，可季长风却出声喊住了她，“公主。”
南宫静瑶平静的回眸，“季将军？”
季长风垂下眼眸，递给了她两个纸包，南宫静瑶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大小和形状，她都可以觉察出那是什么东西。
南宫静瑶的心中甚是疑惑，他们不是一直都在一处吗？
他到底什么时候去买的？
第79章
季长风递给她的两个纸包, 南宫静瑶知道那是什么，她看着季长风，心中似有所感, 但神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甚至隐隐的还有些无奈, 只是这点无奈被隐藏的很好, 没有被季长风发现。
南宫静瑶的心中是拒绝的, 只是不好说的那么直白，便开始找起借口来，“季将军，阿昭还小, 不能吃这些甜食的。”
南宫静瑶的声音很是温和, 和从前并无二致, 但季长风听见之后, 脸色却变得有些奇怪, 他听出了南宫静瑶的拒绝。
但却没有和从前一样沉默，“公主, 这不是给阿昭的。”
“是给你的。”
季长风说的认真, 这会儿轮到南宫静瑶的神情变得奇怪起来，她其实能猜测得到，这糖葫芦是给她的, 只不过南宫静瑶不想要。
她以为自己绕一绕，就能让季长风打消这个念头。
但很显然，季长风并没有如她所愿。
他和从前相比, 到底是有些不一样, 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待人接物上, 都变得游刃有余起来，甚至连考虑的事情都变得多了起来。
“季将军，这是何意？”
“本宫其实…”南宫静瑶拒绝的话还在喉间。
季长风已经找到了新的理由，“舟车劳顿，便是水路也很磨人，公主不妨尝一尝甜食，也许…也许…”
他像是不擅长说这些，话到嘴边还是没能找到最完美的借口，整个人僵直着，明明只是想讨她欢心，却连一句合适的话都说不出来。
季长风这才明白，并非从前的他多么能言善道，只是因为从前的南宫静瑶太善解人意。
他往往什么都不需要做，南宫静瑶就将什么都处理好了。
包括他未曾说出口的那些话。
南宫静瑶看着面前无措站立的人，公众号梦白推文台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她伸出手，接过了他递到跟前的油纸包，轻道了一声谢，便转身走了。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多余的话。
季长风的心中自然是失落的。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了许久，商船虽然很大，但是船再大也只有那么丁点儿地方，许多事情根本就藏不住。
齐元身为季长风的亲信，自然和长山很熟悉，两人也时常伴随季长风左右，知道的事情当然也更多些。
小少爷的身世都是齐元去调查的。
他就更清楚了。
这会儿又撞见上峰如此，忍不住的看向一旁的长山，“将军和公主，从前到底是什么模样的？难不成是将军爱而不得？”
也不怪他们会这么想，实在是季将军的种种行为，太让人在意。
他每一次见到长公主，都久久不会移开视线，直到长公主走了，他才会回过神来，并且还时不时的找各种理由和借口去寻长公主。
那些事情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就是想见长公主一面。
这在从前，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自然会多想。
这心里头也就愈发的抓心挠肺的。
长山默默的看了齐元一眼，心说那你们可就真的是想太多，从前那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也的确是爱而不得，但是那爱而不得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们将军。
而是公主。
长山心里门儿清，但他却根本不可能说出来，任由众人纷纷猜测，愣是半句都不提，见他们猜测的狠了，就会转移话题，“齐大人，这可莫打听啊，将军也只有在公主面前，这脾气才会收敛几分。”
长山说的也不算是假话，所以他是一点也不心虚的。
他们家将军也真真切切的，只有在公主面前才会收敛一些，便是对上老爷夫人和大少爷，也是没有太大区别的，少夫人不能算，他们家将军便是再怎么坏脾气也不会对长嫂不敬。
“真的？”齐元到底是有些不相信的。
“难不成还是假的？”长山不答反问，他是什么人？当初在公主府，他主子脾气那么不好，若没有他机灵能干，他也不能当上管事。
“将军的脾气你是知道的？那你知不知道，将军在公主面前，那可是从来都不发脾气。”长山故作神秘道。
“将军和公主闹别扭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的走开，等什么时候气消了，再什么时候回去。”
长山颠倒黑白，将齐元唬的一愣一愣的。
虽说探听上峰私隐不是什么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的事，可齐元还是舍不得移开耳朵，“看来将军和公主的感情是极好的？”
“这要是感情不好，还能有孩子？”长山说的理所当然，齐元也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想着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要不然将军也不能这么在意。
“既如此，为何将军与公主还会和离？将军怎么都不知道小公子…”齐元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有些事情长山还可以颠倒黑白，但有些事要圆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
长山至今为止都不知道公主和将军当年为什么会和离。
将军一直都想不明白这件事，长山也是如此，他稍稍的了解过一些内幕，有一些事将军也会同他提及。
只是，长山并不怎么相信公主说的那些话。
也不相信是因为谈莹的缘故。
在公主府的那三年，长山时常要去公主跟前禀告，公主是什么性子，他的心里门儿清，殿下温婉和善，通情达理，最是好相处的人。
莫说谈莹和将军压根不认识，便是先前给将军送过荷包的，长公主都没误会什么。
怎么就偏偏会因为拈酸吃醋这事儿和离呢？
长山是不行的，而且他知道，将军也是不信的。
“这我一个当奴才的如何知道？”长山神神秘秘的拉着齐元的袖子，同他说还是不要太好奇，“将军在公主哪儿受了冷淡，指不定心里是不是不舒坦，我们还是不要往前凑的好。”
齐元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对，我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居然还打听上了？
这会儿不是有多远跑多远才对？！
长山把人忽悠走了之后，便硬着头皮走到季长风的跟前，请主子好好的休息一会儿，“将军，昨儿个您抱了小少爷一宿，这就是铁打的也熬不住，您不如趁早歇息…”
“公主她，收到糖葫芦，瞧着并不是很开心。”季长风半点没考虑要不要休息，满腹心思全在这个上头。
长山听了个大概，方才的情形当然也看的清楚。
公主哪里是瞧着不开心，她分明就是不想要，但长山只能装傻，“是不是将军您看错了？”
季长风淡淡的瞥了长山一眼，心说他怎么可能会看错？
她不过是拒绝而已，最后收下，也是因为不愿他为难，只是她的善意，却不是给他的，是给阿昭的父亲。
季长风很敏锐的发现，在南宫静瑶的心中，这是两个身份。
而事实上，南宫静瑶收到这两个纸包，心情也的确是，很复杂的。
一左一右的两个纸包全部都摊在桌子上，左边是糖葫芦，右边是饴糖。
糖葫芦晶莹剔透的，每一颗红果都很大，看着很是诱人，饴糖倒是中规中矩的，没有太大的不同。
春梅见公主愣神，有些担心，“殿下，可是这糖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南宫静瑶缓缓摇头，只是不知道要拿这两样东西怎么办才好，说来也是可笑，自从她和季长风和离之后，仿佛为了和过去彻底的告别，南宫静瑶便是连糖葫芦都未曾吃过。
虽说她原本就不怎么喜欢这些，只不过是当初怀着阿昭，有些爱吃甜的。
但心中也的确是有意识的拒绝这些。
和季长风分开之后，只要想到和他有关的，她都会难受。
而眼前的这两样东西，更是在她的记忆中占据太重要的位置，他第一次因为她撒娇而买的饴糖。
虽不是主动，却也是他的心意。
还有那年除夕夜，季长风主动给她的红果。
只有三颗，少得可怜，可那确实南宫静瑶吃过的，最甜的红果。
更不要提那年除夕夜那般绚烂的烟花。
南宫静瑶了解季长风，自然知道他今日的东西是给谁的，但她却不想收下，“本宫只是担心，会不会酸。”
毕竟，红果本来就是酸的。
只是因为送她红果的那个人，是她心里的人，所以她才会觉得甜。
“公主可要尝一尝？若不喜欢奴婢便收起来。”春梅看着面前的这些，心中也甚是无奈，当真不怪公主不知所措，便是她们也没闹明白季将军如今想做什么。
“你说的是，酸不酸的，尝一尝就知道了。”南宫静瑶虽然这么说着，但那手却迟迟的伸不出去，她看着面前的糖葫芦，神情犹豫。
她的手，伸出又收回。
纠结了好几次，到底还是将那串糖葫芦拿了起来，轻轻的咬了一口，一股甜味在唇齿间蔓延。
也不知是不是地方不同的缘故，这红果很甜，比南宫静瑶从前吃过的都要甜。
味觉是骗不了人的。
可她的心头却涌上了一股涩意，这甜甜的红果，却吃出了腻的味道。
南宫静瑶慢条斯理的将那一串糖葫芦全部都给吃完了，吃到后来，什么味道都感觉不到，只觉得心里悲凉一片。
红果还是红果，送的人还是同一个，吃的人也还是她。
什么都一样，只不过物是人非罢了。
如今她再收到这些，早已经不会欣喜，只觉得无措，因为她心中甚是为难。
根本不知道要拿这些东西怎么样，也根本不知道要拿季长风怎么样。
她已经给了他自由，彻底的放手，把他的理想和未来全部都已经还给他，就连阿昭，她也给了。
季长风到底，还想要怎样？
春梅见公主开始发呆，很是担心。
本以为她是不喜欢那糖葫芦，都准备好要拿走，结果公主竟然全部给吃完了，但春梅就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怪异，她像是在意的，却又不是很在意。
让人看了不免担心。
“殿下，可是这糖葫芦有是么问题吗？”
“糖葫芦没有问题。”南宫静瑶轻声的说道，这些不过是死物，能有什么问题呢？
有问题的，是她才对。
“皇兄若是将阿昭送回来，你们便好好的照顾，若季将军要见阿昭，就将阿昭交给他。”
“他会好好照顾的。”南宫静瑶吩咐完之后，便说自己想要休息。
春梅等人自然不会拦着。
南宫静瑶便睡了下去，商船摇曳，南宫静瑶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但没有想到她还是睡着了。
只是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季长风。
他还是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就如同自己最初见到的模样，只是这一回，他穿着铠甲，神情虽然淡漠，可他的眼神并不是死气沉沉的。
南宫静瑶头一回见到季长风，他便是那个模样，只是后来，她忘了。
忘了最初的模样，忘了最初的心动。
她从不去反驳流言，也不让人议论，不过是她自己也觉得，那是错的。
这两年来，她已经很少梦见季长风，最开始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梦见，只是如今好了很多很多。
南宫静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脸颊上有浅浅的水痕，她默默的闭上了眼睛，许久都不愿意睁开。
她不禁在想，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到金陵，她心中的情绪，又因为这糖葫芦和饴糖被勾了出来。
她不知道季长风先前看着她的时候，是怎样的情绪，但是南宫静瑶知道自己如今是怎样的想法。
她觉得，如今这样的生活就很好。
他看他的大漠孤烟。
她做她的公主。
除了阿昭，再也不要有什么关系。
第80章
之后的几日, 南宫静瑶都是从哥哥和春梅的嘴里听说阿昭的近况，知道阿昭没有什么事情，且季长风也把阿昭照顾的很好之后。
南宫静瑶也没有要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亲自看着的意思。
谁看孩子不是看呢？
何况那还是孩子的亲爹, 总不会伤害孩子的。
南宫静瑶半点都不担心, 阿昭还是个孩子, 虽然喜欢黏着母亲, 可若是瞧不见, 倒也不会有太多的想念。
夏荷秋霜对此很是不解，纷纷看向公主，似乎想知道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将军迟早是要回北疆的，不过只有这些日子可以和阿昭相处, 他愿意陪着孩子, 本宫总不能吝啬。”南宫静瑶知道这一次季长风平定了北疆的战乱, 回到京城之后, 又是加官进爵。
他已经实现自己年少的梦想, 人生也已经步入正轨，这是一件好事。
至于季长风说过的那些话, 南宫静瑶其实是不想放在心上的。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 她总是会想起他说的那些话。
季长风说，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说，他后悔了。
南宫静瑶听在心里, 却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她终于懂得当初季长风看着她的时候，为什么总是欲言又止。
为何总是待她冷淡。
想来, 他也很无奈, 不知所措，所以选择避开, 就如同现在的她一样。
南宫静瑶越是避开他，就越是能够理解他，也终于明白，原来从前季长风，是真的不喜欢她。
所以不会欣喜，只会觉得无措。
有些事情是一点儿也不能深究的，她越是想的明白，心就会越痛。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好像谁都没有做错。
可偏偏，阴差阳错。
南宫静瑶日日不见人，季长风却日日的来。
有时候能隔着门同她说几句话，有时候连这几句话都不曾有，南宫静瑶不想见他的时候，季长风根本就见不到人。
季长风并不气馁，商船靠岸的每一处城镇，他都会带着阿昭一块儿下去，南宫静瑶却不想走动。
所以每一次，都是季长风和南宫盛带着阿昭下船。
爹爹和舅舅每一次走在一起，都是一场灾难，但阿昭早就已经习惯，熟门熟路的哄着人。
摸了摸爹爹的脸，又凑到舅舅的面前，用他的脸颊蹭了蹭舅舅。
倒也不是阿昭更喜欢舅舅，只是昨日蹭的是爹爹，今天该轮到舅舅，他得牢牢的记住这些，不然爹爹和舅舅会伤心的。
南宫盛依旧在洋洋得意，可季长风已经知道了阿昭的心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季长风从来都没有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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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南宫盛洋洋得意，觉得阿昭更喜欢他。
两人走在一处的时候，南宫盛对于季长风也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能好好说话的时候都不会好好的说话，别说不用好好说话的时候。
对着季长风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冷嘲热讽。
好在阿昭听不懂，季长风不在乎，所以南宫盛也就只能自己说一说，过个嘴瘾。
五皇子殿下过完嘴瘾之后，又会正常一会儿，季长风全当他是个情绪不大稳定的小孩，半点都不和他计较。
他从前不用讨好妻兄，如今补上，倒也不是很为难的事情。
“你喊本皇子陪你出来是要做什么？”南宫盛心里好奇极了，但季长风压根就不告诉他，每一次都只是将阿昭放到他怀里，说他有些事要去办。
南宫盛不明所以，头一回竟然还真的答应了季长风，结果后来才知道，季长风原来是去买了当地的特产，至于是送给谁的，不用问也知道。
但结果也显而易见，季长风连南宫静瑶的面都没有见着。
甚至还让季长风之后不要去找她。
南宫盛原本满腔怒火，可知道那结果之后，竟然罕见的有些同情季长风，“有时候，本皇子也着实佩服你。”
“阮阮这般温婉和善的人，都能被你逼迫到这个份上，季长风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南宫盛当真是很好奇。
这两年以来，虽说南宫静瑶已经同季长风和离，但季长风家中的那个小侄儿，还有那刚出生的小侄女，她都记挂在心上，甚至还替他们准备了贺礼。
找人算着时辰送回金陵。
仿佛她和季长风和离，只是他们彼此之间的事，其余的事情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季长风听见这话整个人的脸都黑了，却还在给自己找着借口，“也许公主只是不喜欢。”
南宫盛轻嗤一声，在心中嘲讽，他难道还以为自己是以前的季长风？
巴巴的送一片破叶子，阮阮就会当做宝贝一样的放起来？
这根本就不能够。
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之后，南宫盛没生出什么恻隐之心，反而生出了许多看热闹的心思，有时候就怂恿季长风去给南宫静瑶买礼物。
至于是什么，南宫盛也实在是不想过问，反正迟早都是会知道的，他大概就是想看看季长风被拒绝时候的模样。
毕竟很少看到，总是新鲜的。
季长风如何不知道南宫盛的心思，但他也实在是无暇顾及这些，只是想着如何讨南宫静瑶的欢心。
他心中明白，属于他的机会和时间早就已经不多了，如今能见到南宫静瑶的机会本就不多，若是回到了金陵，他要再想见到南宫静瑶，可就难了。
“如此，多谢五皇子殿下的成全。”季长风将阿昭放到南宫盛的怀里，带着长山和齐元走了。
徒留南宫盛和阿昭大眼瞪小眼。
南宫盛抱着阿昭摇头晃脑，“你爹爹有事要去忙，就先跟着舅舅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阿昭摇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季长风离开的方向，惹得五皇子殿下一阵心酸。
“跟着舅舅不好吗？你爹爹他这会儿有事才会离开，很快就会回来。”南宫盛好言好语的安抚着阿昭，倒是一句抱怨也没有。
阿昭看了一眼舅舅，总算是点了点头。
于是，南宫盛便领着阿昭到处逛了逛，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买上，也不知是不是被季长风传染的。
“你说，本皇子要是买个和季长风一模一样的送给阮阮，她不收季长风的收下我的，季长风会不会给气死？”南宫盛说着话，竟然还有一些跃跃欲试。
侍从看着南宫盛欲言又止，好似想劝一劝主子不要做这种事。
“殿下，这事儿若是被太子殿下知晓，您又要被罚抄书了。”
南宫盛：“……”
他连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只觉得分外可怕，“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本皇子受罚，头一个饶不了你。”
侍从谨小慎微的跟在身后，没有在多言半句，只要知道自家主子打消了那个念头，便已经心满意足。
而另一边的季长风，当真满腹心思的都在寻找要赠予南宫静瑶的礼物，这些日子，除了那糖葫芦和饴糖，其余的他什么都没有送出去过。
南宫静瑶不要他的礼物，也不愿意见他。
每一回只说自己乏了，想要歇息。
季长风自然听得出那是推脱之词，她甚至都没有找别的借口，每次都用同一个。
这场景竟然难得的有些熟悉。
季长风想起昔日自己躲着南宫静瑶的时候，说的便是这些话，找的借口也是一模一样的。
原来刀子不戳在自己的心上，当真是没有太大感觉的。
如今一刀一刀的割在自己的心上，季长风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送出去的东西，全部都被退了回来，季长风不禁在想，她到底喜欢什么，可想了很久，竟然想不到南宫静瑶的喜好。
他根本就一无所知。
南宫静瑶是一个很平和的人，见过她的人都说长公主温婉和善，是最好相处的。
世家贵女多骄纵。
可明明最能骄纵的人，却得了个温婉和善的名头。
季长风将他们相处的日子仔仔细细的回忆起来，才发现属于他们的回忆，是那么的乏善可陈。
甚至都找不到一点点属于他们之间的，美好的回忆。
季长风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齐元和长山跟在他的身后，齐元欲言又止，“将军到底想要找什么？”
长山心说自己怎么可能知道？
如果知道那就好了。
“将军昨日又不曾见到公主，你说，这事儿可怎么办？”齐元忍不住的去问长山。
长山有时候当真被齐元问的头疼。
这些事总是问他，他又能知道什么？
“将军的心思，我们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长山幽幽道，猜的太准是要被砸砚台的。
长山那些年可没有少被砸。
季长风根本不知道身后两人的窃窃私语，他只是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市上，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以期能在记忆中找到什么熟悉的回忆。
只可惜，季长风什么都没有找到。
越是回忆，心中就越是难受。
就在他快要失望的时候，看向一家铺子，眼神都亮了起来。
不久之后，南宫盛就看见季长风回来了，连忙抱着阿昭迎了上去，他手中像是拿着什么东西，只不过隔得老远，南宫盛没看清楚。
等到人走近的时候，才看的分明。
待南宫盛看清楚是纸鸢以后，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对劲起来，“这就是你千挑万选，选中的东西？”
季长风不明所以，缓缓点头。
饶是南宫盛很想看着季长风吃瘪，但是看到这一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你好端端的，怎么想着给阮阮送这个？”南宫盛随意的看了一眼，不知为何还觉得这纸鸢挺眼熟的。
像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总不会是特意找的吧？
“因为，臣觉得长公主会喜欢。”季长风思索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什么愉快的回忆，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还是在拥有了阿昭之后。
在那之前，他们的生活当真就是无波无澜。
他还能安安稳稳的当他的礼部侍郎，当真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妻子，怨不得金陵人人都说他命好。
便是季长风自己，如今也这样觉得。
后来，他在回忆中，找到了一段记忆。
那是一年赏花宴，他依稀记得，自己捡到过南宫静瑶的纸鸢，那时候的季长风并未见过长公主，便是这纸鸢，也是同行的人提及，他才知道。
自然，他们是当成笑话讲的，大概没想到长公主当真以为赏花宴是出来踏青的。
还亲自带了纸鸢来。
那纸鸢被绕在树上。
许多人都看到了，季长风自然也看见了。
他比南宫静瑶年长一些，自然知道这赏花宴代表着什么，季长风的心中对赏花宴兴致缺缺。
倒是对那个纸鸢莫名的在意。
最终，他还是将纸鸢从树上取下，交给了南宫静瑶的姑姑。
之后，这件事就被他给忘记。
如今在想起，季长风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南宫盛很疼爱妹妹，关于南宫静瑶的很多事情，他都是清楚的，这纸鸢自然也知晓。
他想着季长风既然决定送纸鸢，恐怕是不知道其中缘由。
“那你知不知道，阮阮为什么喜欢纸鸢？”南宫盛有些担忧的问道。
“五皇子殿下，此言何意？”季长风敏锐的感觉到南宫盛话里有话，他当初并不认识南宫静瑶。
对一些渊源，也的确是不清楚的。
“阮阮曾经和我们说过，你替他捡到了纸鸢。”南宫盛摸了摸下巴，回忆着从前的事，季长风的思绪被动的跟着南宫盛走。
很显然，两人回忆的是同一件事。
“是…”
“那，你知不知道，阮阮为什么会喜欢那个纸鸢？”南宫盛也不怎么想提及这件事，但他今儿个还真是好心。
不想季长风被蒙在鼓里，省的这纸鸢送过去，弄巧成拙。
“那个纸鸢吧，是江韶给阮阮做的，她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姑姑邀请她去踏青，她才会带上。”南宫盛抱着阿昭，一脸担忧的看着季长风，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纸鸢，不确定的问道，“你真的打算送这个吗？”
季长风握着纸鸢的手，忍不住的用力起来。
他想起了这件事的后续，当初送回纸鸢之后，他认为那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可太子殿下专程派人送来了谢礼，家里人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季长风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如今想来，倒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得。
所以，因为那个纸鸢，是江韶亲手做的，她才会如此在意，如此珍惜吗？
所以，她到底是在意纸鸢，还是在意给她做纸鸢的那个人？
季长风的心中涌现出万千的情绪，眼眸中幽暗一片，看的南宫盛都人忍不住的想要躲开。
而季长风手下用力，那纸鸢纤细的骨架就被他生生的给捏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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