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南宫静瑶随着兄长一起离开, 至于季长风之后如何,她并不关心。
他们来的时候,是分散着过来的, 如今回去, 却都在一处, 哥哥用江韶做借口, 让她不必再面对季长风, 如今一切了了,南宫静瑶倒也做不出卸磨杀驴的事情。
反而是南宫盛,并没有太大的感触,直接同江韶说, 由他送他先行回驿馆。
江韶听罢也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轻轻的点了点头, “有劳五皇子殿下。”
听着话的意思, 是不愿意自己走了。
南宫盛本来只是客气一番, 还以为江韶会顺坡而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无奈的抓了抓头发, 让侍从另外去寻一辆马车。
而面前的那辆马车,留给了南宫静瑶。
南宫静瑶什么都没有解释,直接将阿昭抱了回去, 先前的顾虑也已经消失,事到如今,她只希望阿昭可以好好的, 是万万不会让阿昭再离开自己身边。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 她的思绪都还没有平静下来。
今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有许许多多的事, 她尚未理清楚头绪,仿佛只有抱着怀里的孩子,才能感受到片刻的真实,才能让她明白,阿昭还好好的。
南宫盛去驿馆送江韶,一路上南宫盛坐立不安,欲言又止,倒是江韶和个没事人一样,但他们俩都知道,并不可能真的同没事人一样。
江韶其实知道南宫盛有话要对他说,可他已经等了一路,南宫盛依旧什么都没有说,眼看就快要到驿馆。
江韶到底问了出来,“皇子殿下,莫非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南宫盛抬眸看着江韶,心中那是纠结的不得了,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太合适。
江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实则江韶并非不知道南宫盛想说什么,但他到底不能说的那么直白。
“我…我…”
“可是和那个叫阿昭的孩子有关系?”江韶轻声问道,只见南宫盛脸上纠结的表情愈发纠结起来,江韶已经不想再问下去。
南宫盛只觉得是不是自己暴露了什么,看见江韶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你是不是发现了?”
“原本只是有些怀疑,现在倒是确定了。”江韶幽幽开口,“那是公主和季将军的孩子,对吗?”
南宫盛:“……”
这都是什么事?
“皇子殿下,您太过紧张了。”江韶淡淡开口,他甚至都觉得五皇子殿下,还没有长公主殿下来的镇定,诚然长公主殿下那会儿镇定,也不知是不是在季长风勉强强撑的。
“我…”南宫盛气的不行,便将这一切都怪罪到季长风的身上。
江韶对此不置可否。
关于阿昭的身份,他也并不需要问太多,他们兄妹二人都太紧张那个孩子,那态度一眼就能够看出区别来。
江韶明白,南宫盛更在意季长风知不知道。
可瞧着他那波澜不惊的模样,想来是不清楚的。
而季长风也的确不清楚,他离开慈幼局之后,先去了府衙办文书,有了这个之后,他就可以将孩子领走,原本季长风的打算便是即可回北疆的,但如今…
他却有了其他的想法。
长山过来问他马车可还要置办的时候,季长风微微颔首,马车还是要买的,毕竟那个叫小虎的孩子,还得安全的送到张献手中。
至于其他的事…
“那将军,我们是明日去接那孩子,还是临出发的日子再去?”长山忽然问道。
季长风听见这话疑惑的看向长山,像是不明白长山这话是何意。
长山只得硬着头皮解释,“这不是小虎在慈幼局…您还可以找借口去慈幼局,说不准能见着公主。”
季长风听见这话,抬眸看了长山一眼,这一眼看的长山无奈至极,心说他还不是为了主子?
做什么这般看着他?
季长风那眼神看的长山有些颤颤的,可这些年他当真早已经习惯季长风的脾气,这会儿被盯着,也还是能开口的,“除此之外,您也没有其他法子能见着公主。”
季长风沉默下来,他这回还真没有想要发脾气的意思,反而认认真真的思考起来,“可…文书已经办妥,我便是找借口去,公主也不会见我。”
长山:“……”
这可真是一件麻烦的事。
只是他是在没想到,主子这一回居然这么有自知之明。
而季长风当真觉得头疼,南宫静瑶若不愿意见他,他好像一点办法都没有。
“将军,您这般执着的想见到公主,究竟是为何?”长山今日已经把命给豁出去了,一些从前不会问的话,如今也全部都问了出来。
季长风听见这话,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偏偏长山今天不怕死,每一句话都往季长风的心上戳,“您若是什么都没有想清楚,您见到公主,不也没有用吗?”
长山心中焦急不已,原本就没有什么机会见面,倘若见了面还不能解决问题,这不是白搭?
“你闭嘴。”
“二少爷,您这般在意,可有想过为什么吗?”长山虽然已经把命给豁出去了,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往边上挪了挪,就怕季长风一个不顺心又要砸东西。
好在他们二少爷,如今已没了这样的心思。
长山见自家主子没有动怒,心中到底是松了一口气的,便找借口说去厨房瞧瞧有没有什么吃食。长山一溜烟的就走了,他这会儿并不合适继续待着。
季长风想着长山说的那些话,心中也并未有什么逃避的意思,只是…他尚未理清楚自己心中的思绪,他执着的想要见南宫静瑶,自然是想问清楚她为何要与他和离。
当年的情况太过紧急,虽然季长风心中清楚,他们也许还是会走到和离那一步,可绝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他甚至都不清楚缘由。
何况,她失了孩子,季长风的心中一直很是愧疚,连他都对那个孩子耿耿于怀,何况南宫静瑶,她当时该是多伤心。
这个问题,他想了许多年,都没有想明白,今日好不容易见了面,季长风也如愿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可得到的答案,却让季长风陷入了沉思。
他一直都认为,他们和离的原因不会和谈莹有什么关系,季长风从未将谈莹放在眼里,自然认为南宫静瑶也是如此。
可是南宫静瑶却亲口告诉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让季长风难以置信。
他依旧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
江韶和季长风到底是何心思,南宫静瑶一概不知,她所有的心思都落在了阿昭的身上,回到家后没多久,阿昭就醒过来了,但他迷迷糊糊的,显然是睡懵了,见到南宫静瑶之后,又缠了上来,南宫静瑶便不厌其烦的哄着他。
春梅夏荷秋霜三人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待到孙于过来,几人全部跪在她的面前,“请公主责罚。”
“是奴婢们没有照顾好小少爷。”
几人愧疚不已,明明公主将小少爷交到她们手上是出于信任,可她们却差点将孩子给弄丢了。
若孩子找不回来,或是出什么意外,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南宫静瑶的心中也甚是无奈,她看着面前的几人,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阿昭为何会忽然跑出去?你们没有在他的身边吗?”
“回公主的话,奴婢们在慈幼局的时候,瞧见了季将军…”
南宫静瑶听到这里,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她们因为不愿被季长风撞见,所以才会避开,慈幼局中有侍卫和嬷嬷们,从未有过孩子走丢的情况。
而阿昭原本在慈幼局都好好的,和旁人一块儿玩耍,也都没有出现过什么意外。
今日这件事,当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南宫静瑶微微颔首,便问夏荷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孩子的,夏荷并不敢居功,跪在地上磕头,“回公主的话,小少爷是被季将军送回慈幼局的,并非是奴婢寻见的。”
南宫静瑶听到这里,整个人惊讶不已,她早就觉得季长风对阿昭的态度有些奇怪,起初还以为是自己暴露了,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一回事,“他们,见过?”
春梅她们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便一五一十的告诉公主,小少爷和季将军遇见的事情,南宫静瑶悉数听完,才明白阿昭为何这般亲近季长风。
原是这般…
可阿昭从未见过季长风,怎么就会对他那么的亲近?
季长风今日也是头一回去慈幼局,就见到了阿昭?
这难道是什么缘分吗?
南宫静瑶很是想不明白。
面前的四人还跪着,南宫静瑶抱着孩子在怀中轻轻的安抚,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安抚孩子,还是在安抚自己。
若是追究责任,她又能够追究谁的责任?
实则这件事,她也有错。
是她要将孩子放在慈幼局,是她不想见到季长风,所以春梅她们才会躲着人。
说到底,全部都是季长风的错,南宫静瑶忍不住的想要迁怒人。
“你们起来吧。”
南宫静瑶知道她们几个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何况秋霜也是第一时间回来请皇兄拿主意,而非隐瞒。
最终,南宫静瑶罚了她们几人半年的俸禄,偏偏几人心怀愧疚,甚至还觉得这惩罚轻了,不如让公主打她们几板子,惹得南宫静瑶无奈至极,“本宫还指着你们好好的照顾阿昭,莫要哭哭啼啼的。”
春梅等人还是不能释怀,待到阿昭醒来,南宫静瑶仔细的问了缘由,春梅知道小少爷是要去寻自己,才会离开的时候更是哭的不能自己。
阿昭全然不明白春梅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哭,走过去用自己的小手摸了摸她的脸,主动的安慰她:“啊啊——”
春梅原本要止住的眼泪,这下子又止不住了。
晚间时候,她们三个人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南宫静瑶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夜晚,阿昭被南宫盛抱了去,当舅舅的今日简直被吓坏了,一晚上都心神不宁的,非要抱着孩子才肯安心。
实则南宫静瑶也不大好,但她的心里存了太多的事,倒是能稍稍的缓过神来。
春梅在一旁伺候,却依旧是魂不守舍的模样,南宫静瑶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阿昭没事就好,日后莫要让他离开视线。”
“公主…”春梅说话间就要跪下,南宫静瑶也没有阻拦,她们几人如今满心愧疚,不是自己几句话就能安抚的了,若她们这样能安心些,便随她们去吧,实则南宫静瑶自己都自责不已。
“殿下,明日还要带小少爷去慈幼局吗?奴婢觉得那地方太大了些,顾不上来。”春梅把自己心中想说的话一股脑儿的全说了。
“本宫也不知道…”南宫静瑶头疼,季长风想要收养阿昭,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她其实有些无法分辨。
“本宫担心他发现阿昭的身份,却又于心不忍。”南宫静瑶纠结不已。
春梅倒是壮着胆子开口,同公主说不如顺其自然,“殿下,季将军毕竟是小少爷的父亲,奴婢们瞧得很清楚,小少爷真的很喜欢季将军。”
这件事,南宫静瑶何尝不知,阿昭甚至都主动的要他抱。
“殿下,倘若将军有心,您可还要瞒着?”
实则南宫静瑶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她原本一直都没有答案,如今倒是有了,“若他能够自己发现,本宫绝不阻拦。”
日后的事情,也只能日后再提。
若季长风什么都发现不了,她也不会抱着孩子去告诉他,那是他的亲子。
那么做,实在是太难为她。
第62章
江韶回到驿馆之后, 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写公文的时候兀自发起呆来,使得墨渍滴落, 毁了整本公文, 他不得已只能重新写过。
在旁磨墨的书童看的一清二楚, 不免担忧, “大人, 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江韶微微一愣,若说棘手,倒也是算。
今日这件事,让江韶颇为头疼,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 季长风竟然会出现在青州, 慈幼局发生的事情, 江韶早已经打听清楚。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究竟是谁送阿昭回去的。
可知道的越清楚,江韶的心中就愈发苦涩, 缘分果然是一种妙不可言的东西, 明明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能阴差阳错的遇上。
江韶沉默的看着手中的奏本,思绪万千。
但他却并没有呆愣太久, 缓过神之后,便提笔开始书写公文,仿佛永远清醒, 永远冷静, 可唯有自己清楚,心中到底是何情绪。
翌日一早, 江韶将请柬送去刺史府,南宫静瑶看着手边两封请柬,陷入沉默当中。
“这是怎么回事?”
“季将军的是昨天晚上送过来的,江大人的是今天早上送过来的。”春梅立马说道。
秋霜对此觉得很是疑惑,虽说一封是昨晚收到的,但那个时候公主都已经睡下,便是送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南宫静瑶看着季长风送过来的请柬,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打开,反而拿起了江韶的那封,上头写着邀她去客悦楼一叙。
南宫静瑶虽不知江韶找她所为何事,但昨日的事情,他们还是需要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故而她应允下来,至于季长风。
她当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找本宫,要做什么?”
“帖子是长山送过来的,奴婢有问过,可长山也不知季将军是什么打算。”春梅看着公主,心中分外的纠结,她踌躇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咬咬牙说了出来,“殿下,长山说,季将军这两年很是辛苦。”
“他一参军便是怀化大将军,正三品的军衔,毫无资历自然难以服众。”南宫静瑶几乎能够想象得到,他在北疆到底有多辛苦,短短两年官升两级,却再也没有人说他运气好。
是何原因南宫静瑶心中也清楚。
她来了青州之后,才知道北戎和西岩的战局到底有多紧张,双方虎视眈眈,势要夺下边境城池,而他却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连同兄长一起,瓦解北戎和西岩的联盟。
自此再也没有人不服他。
这些事情,南宫静瑶都一清二楚。
可正因为清楚,才愈发觉得,她耽误了他,如果没有她,季长风也许还可以早几年实现自己的理想。
“殿下,您不打算见一见季将军吗?”
“不见。”南宫静瑶毫不犹豫的拒绝,言不由衷道,“本宫见他做什么?让他有机会和本宫抢儿子吗?”
春梅听见这孩子气的话,也满心无奈,她们其实都清楚,公主是怎样的心思,她不愿见人,根本就是害怕。
南宫静瑶的确害怕,她并不清楚季长风为何要见她,也许是因为曾经失望过太多回,所以她并不敢往别的地方去想,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季长风要和她抢阿昭。
她的心里矛盾极了,她自然也希望阿昭可以和他的父亲相见,相认,可南宫静瑶尚未想明白,自己要如何面对。
她曾经见识过太多太多令她伤心的事情,是只要一想起来,便会难过许久的事情。
所以,她拒绝见季长风。
帖子原封不动的被退了回来,长山看着这帖子,根本就不敢去交差,他看着面前的秋霜,忍不住的问出声来,“秋霜姐姐,行行好,能不能同我说说,殿下为何不愿见将军?”
秋霜看着长山,心中也很是无奈,主子之间的事情,他们当奴才的不好置喙,虽然各为其主,可同长山共事的那些年,他们有商有量的,处的倒也是融洽,彼此多少还是有些情分在。
她倒也没有瞒着长山,“公主什么都没说,只是看见是将军的帖子,便让我们退回来。”
“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长山听见之后,头就更疼了,但他磨磨蹭蹭的不愿走,看着秋霜问了许多的话,可秋霜全部都笑着敷衍了去。
长山便明白过来,秋霜是不愿意说的,于是他换了一种方式,同秋霜说了许多的话,“秋霜姐姐,还请你同殿下说说,将军和那谈莹,当真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将军根本就不认识她,在北疆军营的时候,将军才知道他们开过什么玩笑。”
“有一些传言,实则军营也有,可将军从来都是明令禁止的。”
“将军从不许旁人说公主一句不是。”
长山的话,秋霜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南宫静瑶听,可南宫静瑶听完之后却没有太多的表情。
情绪依旧淡淡的,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吩咐夏荷秋霜好好的待在府中照顾阿昭。
她要带春梅去客悦楼。
至于长山说的那些话,也不知南宫静瑶有没有信。
出府的路上,春梅小心翼翼的提起,南宫静瑶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本宫信。”
这些话,又有什么不能信的?
他们当夫妻的那三年,季长风便是再怎么待她冷淡,不也从不会姑息对她不敬的人?
昔日和刘元魁打架,也是这个缘由。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也还有很多回。
这同爱不爱的,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能证明他品行不差罢了。
“那,您既然信,为何不愿见一见将军?也许,也许…”春梅吞吞吐吐的看着南宫静瑶,而南宫静瑶也并非不知道春梅想说什么。
只是,她真的不想去期待一个“也许”,失望落空的滋味,是当真不好受的。
过去几年,她每一日都在期待一个也许,甚至连提和离的那一日,都在期待季长风也许不会签字,他也许是喜欢她的,便是不喜欢,也不会太过绝情,可往往事与愿违。
“没有什么也许。”南宫静瑶轻声开口,“本宫真的不想在自欺欺人了。”
与其期待着他哪一天爱上自己,永远活在患得患失当中,倒不如放过自己好些。
春梅听罢,只能安安静静的陪着南宫静瑶。
主仆二人来到客悦楼的时候,江韶已经在了,这一回江韶并没有点菜,他等着南宫静瑶过来,询问她想吃些什么。
南宫静瑶的心思并不在菜肴上面,倒也给面子的点了一些,“江大哥今日怎么有空?”
“有一些事情总是会忙完的。”江韶轻声开口。
他们俩都是聪明人,有些客套的话说来说去也没有太多的意思,江韶虽然已经猜到阿昭的身份,却还是想问一问南宫静瑶,是否真的如此。
南宫静瑶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在江韶的面前,倒也没有找借口隐瞒,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
“既如此,公主为何要将孩子放在慈幼局?”
南宫静瑶虽然承认了阿昭的身份,但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说的。
她的神情有些尴尬,看向江韶的眼神多了一些躲闪,一瞬间江韶想通了许多的事情,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公主是不想让臣知道?”
“所以,才会将孩子送去慈幼局?”
江韶猜到了七八分,南宫静瑶的心里就更尴尬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江韶。
“公主其实不必如此。”江韶的心中微微发苦,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苦涩,“臣并不是多话的人。”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心中很是不好受,她当时不过是不想让人知晓,并不是要针对江韶。
“江韶哥哥…对不起。”南宫静瑶轻声道歉,可江韶却是从容大度。
“臣知公主心中担忧,此乃人之常情。”江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讲出这番话来的,明明心中很是在意,却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公主担心会走漏风声,让季将军知晓,对吗?”
南宫静瑶不知如何应对才是,她沉默许久,而江韶却笑着化解了这些尴尬,将桌上的酒取过来倒了一杯,推到了南宫静瑶的面前。
“做什么这般愁眉苦脸的?难不成在公主的心里,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江韶轻轻的笑了起来,将酒推到南宫静瑶的面前,“就当是赔罪,喝了这杯酒,之后就什么都不提,公主觉得可好?”
南宫静瑶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这件事本就是她有愧江韶,自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江韶看着南宫静瑶,问出了一个长久以来,藏在心中的疑惑,“阮阮,到底喜欢季将军什么?”
在江韶所知道的时间里,南宫静瑶和季长风并无交集,不仅仅是他,就连太子殿下也不清楚缘由。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略略的沉默了下来,她拿过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江韶的问题并不冒犯,南宫静瑶并不知他心中尚有别的心思,只当是兄长的关心。
“他替我,捡过纸鸢。”南宫静瑶轻声开口,说出了一个让江韶难以置信的理由,他想过千万种理由,从未想过竟是这般。
“只因为这个?”
南宫静瑶轻轻的点头,思绪回到了许多年之前,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她的姑姑在京郊的庄园举办了一场赏花宴,她受邀前往,因地点在城外,姑姑告诉她可以去踏青,她便带了一只纸鸢。
去了才知不全是女眷,原是想让表姐相看未来夫家的,故而男宾女宾,皆有。
宴会上热热闹闹的,所有人都忙着赏花作诗,以诗会友,唯有她期待着去放纸鸢。
她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去,但因为她是长公主,女眷们便只能陪着她一同前往,世家贵女再见到她来的时候,便命府中下人去城里买纸鸢,花花绿绿的应有尽有。
虽说那些纸鸢做工精良,可她的还是最不一样的。
南宫静瑶觉察出不对来,便推说自己累了,那些飘在空中令她尴尬的纸鸢,才尽数被收下。
只是南宫静瑶收了许久的线,也没有收回自己的纸鸢。
那是她的心爱之物,但她也没有惊动姑姑,只是让孙于带着侍卫去寻找,找了许久也都一无所获,回宫之后更是难过不已。
但是后来,南宫静瑶还是找到了纸鸢,是有人捡到了送还给她的。
春梅做事稳重,便问清楚了那人是谁。
后来她才知道,她的纸鸢飘去了另一处的林场,挂在了树梢上,来来回回的人都看得到,只是线缠的很紧,需要将线切断才能将纸鸢取下。
“许多人都知道那是我的,可只有他一个人,将纸鸢取了回来,还给我。”
那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一件事,却只有他一人做了。
甚至连提都没有提一句,纸鸢是直接交到姑姑身边的嬷嬷手上的。
江韶听完之后,心中却久久都不能平静,因为那纸鸢,是他做的,他从不知他们的缘分竟始于此。
江韶这会儿都不知道他是该感动小公主珍惜他的礼物,还是要后悔自己当初做了那只纸鸢。
“公主的心中,是不是容不下旁人了?”江韶轻声的问道。
南宫静瑶并没有敷衍,而是诚实的告诉江韶,她不知道,时至今日,她依旧没办法全然放下。
江韶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原本想说的话,如今已没了再开口的必要,他只是将藏在袖间的礼物取了出来,赠予她。
“也不知,阿昭会不会喜欢。”
南宫静瑶打开才知那是一对金灿灿的镯子,袖珍的大小,很是可爱。
她见到的时候还有些疑惑,将镯子举起来看了看,挺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难道
殪崋
他来青州之前,就知道她有阿昭了吗?
“青州虽然远离金陵,可商铺倒也繁华,昨日出门不久便寻到了合心意的礼物。”江韶淡淡的笑起,“还希望阮阮不要介意是临时买的。”
南宫静瑶这才收下,同江韶说回了金陵之后,要再给阿昭补上。
江韶笑着应允。
二人将话说开之后,那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便渐渐的有了欢声笑语。
南宫静瑶本以为不过是一场友人之间的会面,殊不知这一幕又完完整整的落入了季长风的眼帘。
眼前的一切和两年前渐渐重合。
两年前季长风就觉得那一幕分外的刺眼,如今见到更甚从前,他就坐在不远处的酒楼,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瞧着他们推杯换盏,笑语盈盈。
他明明觉得刺眼,却还是强迫自己要看下去,他明明心中不悦,却什么都做不了,他明明不想看到这一幕,却还是眼睁睁的受着。
长山看的分明,愣是大气都不敢出,想上前请将军离开,但此时此刻就和有人掐着自己喉咙似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当真有将帖子送到吗?”季长风看向长山,甚是不满,长山只觉得自己分外的冤枉。
帖子他自然是送到的,可架不住公主殿下不愿意见人,她原本就是天之骄女,想见谁,不想见谁,不都是凭着自己心意吗?
原本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勉强她。
一直以来,能勉强公主的,不就只有她自己吗?
“奴才自然是将帖子送到了,秋霜姐姐说,公主连打开都不曾打开,便退了回来。”长山最近已经不想要自己这条命,专门往季长风的心头上戳,哪儿痛就戳哪儿。
季长风:“……”
看都不曾看过吗?
“殿下昔日事事以您为先,您当然不知这其中区别,如今殿下同您和离,您想要见殿下,自然也要按照规矩来。”长山不怕死的说道。
季长风这会儿是根本不想听长山说话,很想勒令他闭嘴,却又没有阻止太多。
自虐一般的听他说话。
长山站在季长风的身边,伸出脖子瞅了瞅,又回到主子身边忠言逆耳,“殿下和江大人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季长风:“……”
“奴才从前听说江大人虽然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却和公主殿下关系更好,因为太子殿下性子太冷,五皇子和长公主殿下,都更喜欢和江大人待在一处。”
长山一边说着话,一边偷偷的观察着季长风的表情,只觉得自己活得委实有些辛苦。
主子连自己的心意都闹不明白,竟还要他们将脑袋别着来操心。
这一天天的,真的是提心吊胆。
若是往日,季长风听见这些话,早早的就让长山闭嘴,但是今日他却是自虐一般的问长山,还知道什么。
长山一听这话,那可就来劲了,“ 将军可知道元宵诗会?金陵的元宵很是热闹,满大街都是花灯,那元宵诗会就是热闹中的热闹,而诗会头名的奖品是一盏漂亮的花灯,那花灯每一年都会在公主的手中,几年都没有重样,都是江大人赢来赠予公主的。”
这些事情曾被金陵城中诸多世家贵女艳羡不已,可她们素来都知道江韶和长公主是什么关系。
便是艳羡也没有多想,毕竟那时候,长公主年纪不大。
但并不妨碍众人艳羡。
本以为会是一段青梅竹马的佳话,谁知长公主竟然嫁给了季长风,还有不少人觉得惋惜。
“所以,他是在公主成亲之后,离开了金陵?”季长风敏锐的问道。
长山仔细的算了算时间,发现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季长风的脸色就更差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整个人显得阴沉的可怕,他觉得自己选的位置当真不是什么好位置,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却不能明明白白的听见。
桌上的酒壶不知什么时候空了,去北疆的那两年,季长风很少饮酒,在金陵的那三年,他已经喝过许许多多的酒,从最初的醉生梦死到后来的浅尝辄止,有多少是妥协,又有多少是无奈,季长风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楚。
可南宫静瑶以为他喜欢酒,总是送他许多各地的美酒。
她对他的心意,总算那般直白,以为他喜欢,便会为他寻来,真挚的让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
所以,他极少饮酒,即便是打了胜仗,庆祝的日子里,他却依旧没有很快乐,季长风并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但在那样热闹的日子里,他时常想起南宫静瑶,想起她温温软软的笑容,那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久违的平静。
离开金陵的每一天,季长风都会不经意的想起她,仿佛想起她,已经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季长风原本以为,那是愧疚。
可他从未对旁人有过这样的愧疚。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原因,但却有害怕知道原因,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才明白心中究竟在意什么。
季长风终于明白,他为何那般在意江韶,也终于明白,为何见到他就本能的厌烦,为何明明距离那般的遥远,还是会忍不住的想要关注江韶的消息。
这一切的一切,在今日都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吃味而已。
第63章
人一旦陷入回忆当中, 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季长风想起了许多的事情,同样也想起南宫静瑶提及江韶时候的神情。
他从来都不爱听到那个名字, 无论是什么时候。
好似现在才想明白一些事情, 实则早就有迹可循, 他和江韶其实从无交集, 听到这个名字也不过是别人谈论起的, 甚至连江韶长得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那一日在临江楼,他却可以清楚的猜测到江韶的身份,说的那么笃定。
偏偏他还要自欺欺人。
那日,他一直都不高兴, 坚硬的奏本被他捏的皱巴巴的, 从那之后听到这个名字就会本能的反感。
季长风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阴暗之人, 以前想不明白的一切, 如今都有了答案。
可知晓答案之后,他却又陷入迷茫当中。
如今知道这一切, 是不是太迟了?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到了南宫静瑶和江韶的身上, 心中的惶恐险些要将他整个人吞没,长久以来担忧的事情仿佛在这一刻成了真。
季长风看着江韶,清清楚楚的意识到, 自己并没有阻止的权利。
他已经没有身份,也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
他们已经和离。
面前的酒壶空了一个又一个, 人人都说借酒消愁,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季长风都没办法做到, 因为他根本就醉不了。
长山看着自家主子这模样,心中也很是不好受。
明明这个时候,安安静静的多好,偏偏主子还总喜欢明知故问,“江韶他,是什么意思?”
长山心说江大人还能有什么意思?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的意思,而他们家将军也不是不清楚的。
不然怎么会巴巴的盯着江大人那么久?
“将军,您难道还想不明白吗?”长山只觉得忠言逆耳,说话的时候胆颤心惊。
季长风不明白吗?他当然已经想明白了,正因为已经想明白,才觉得分外难以接受。
江韶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
喜欢上南宫静瑶,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本就是很讨人喜欢的性子,温柔善良,善解人意,虽然天之骄女,却从不会嚣张跋扈。
金陵甚至连关于她任性不好相处的传言都没有过。
母亲从前常常让他好好的和公主相处,但季长风却不知道要怎么和南宫静瑶相处,他们的婚姻,夹杂着太多太多。
季长风尚没没有想清楚要怎么和她好好的相处,就要成为她的丈夫。
可驸马和丈夫之间,本就是矛盾的身份,他不知要如何权衡,昔日理想破灭,他心灰意冷,无数人嘲讽他靠妻子上位,他难堪不已。
一切种种历历在目。
那些难堪的过往,他早已经不记得多少,这两年以来,他记忆最深的,依旧是那年除夕,他们去银月楼看烟火的场景。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的提出带南宫静瑶出门走走,她很高兴,也很兴奋,眼眸亮晶晶的,满是神采,比那除夕的烟火还要璀璨。
那天的烟火很美,那天的金陵也很热闹。
那也是季长风第一次明白,当人家的丈夫,究竟要怎么做。
也许是见她失落陪她去看烟火,也许是她想吃甜食的时候替她买来红果,或者是在人满为患的街市上护着她不受伤。
那时候,他隐隐约约的体会到了南宫静瑶说的话,只可惜他那个时候还没有想明白,那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恍惚,很轻易也很理所当然的被季长风忽略。
他本以为,他们会一直那样下去,他本以为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可以明白该如何好好的,当一个丈夫。
和自己的妻子相处。
只是上天并没有给他那么多时间,在他开始学会释怀的时候,战争就开始了。
将一切都打乱。
他甚至都没能再见她一面。
此后两年,再无一点消息,名为思念的种子不知何时深埋,而他发现的时候,早已经长成茂密的大树。
当他终于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却残忍的发现,她早已不会在原地等他。
喜欢她的人不计其数。
母亲曾特意告诉过他,公主殿下这样善解人意的性子,无论和谁成亲,都能够和对方好好的相处。
嫂嫂也曾不经意的提及,长公主殿下同他很是般配。
可那时候的季长风却听不得般配二字,仿佛就是这两个字,毁了他的理想,断了他的羽翼,将他困于金陵,再也没有办法离开。
可是如今,他却觉得,曾经的一切都让他无比怀念。
他还记得昔日成亲,她穿着一席红色的嫁衣,端正的坐在婚床上,她告诉他:夫君,公主和驸马都是身份,你我是夫妻,日后你可以唤我阮阮。
但季长风从未唤过,永远都是生硬的喊她公主。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提醒自己,他们之间的天差地别,仿佛只有这样,他才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要认命。
季长风甚至都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将她放在心上的,等到他明白过来,才知处处都是她的身影,早已占满心中的每一个角落,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季长风原本以为那是很难的一件事,可如今承认,仿佛也没有那么困难。
南宫静瑶和江韶说了多久的话,季长风就喝了多少的酒,他虽不会轻易醉,也足够的伤身,长山急的团团转。
可根本劝不动季长风,“将军,您到底想要做什么?您说出来,奴才替您去办。”
季长风看着他,愣愣的命他寻来纸笔,他写了不少的话,却尽数被他揉搓,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留下,眼看南宫静瑶和江韶就要离开,季长风心中甚是着急,“我要,去见她。”
但他此番却有些不大清醒,长山立刻将人扶起,只说自己去请,“将军,您也不想酒后失仪,让江大人看笑话是吗?”
这句话成功的让季长风停下脚步。
长山硬着头皮,拿起桌上的纸条,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走到客悦楼的时候,恰遇南宫静瑶下楼,她见到长山,心中疑惑,“你怎么来了?”
长山眼巴巴的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南宫静瑶。
南宫静瑶原本是不想看的,可那苍劲有力的字迹透过纸条,就宛如小勾子一般的,挠在她心头。
她到底将纸条打开了。
上头只有一句话:阮阮,你曾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南宫静瑶愣在当场,看着这上头的字迹,只觉得难以置信,“季长风在哪里?”
长山尴尬的指了指客悦楼前头的酒楼,南宫静瑶微微颔首,便捏着纸条走了出去。
江韶和她一前一后出来,自然也看见了长山,彼此虽并无什么交集,倒是非常的熟悉,长山走过来行礼。
江韶微微颔首,例行公事的问了几句季长风的情况。
长山回答的滴水不漏,江韶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便从容的从客悦楼离开。
而另一边,南宫静瑶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了季长风,地上散落了一堆的纸张,有揉成团的,也有扔在一旁的。他的面前摆了许多个空酒壶,她粗粗的扫了一眼,足足有十几个。
“你怎么,喝那么多的酒?”南宫静瑶轻声的问道。
季长风听到声音抬眸,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她不是一直都不愿见他吗?
“——阮阮。”
南宫静瑶的心,随着他的话音猛地颤了颤,她心中诸多疑惑,她想,为什么要这么喊她?
她曾那般欢喜雀跃的告诉他,自己的小名,可他从未喊过,连一次都没有。
如今,这又算什么?
“你是醉了吗?”
南宫静瑶怔怔的看着他,仿佛想要分辨他的行为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她的思绪,全部都被那个名字占据,什么都想不到,很多人都会喊她阮阮,但她从不知道这个名字有朝一日还会带来这么大的冲击。
“季长风——”她想问的话,到底没能说出口。
她只是看着面前的人,都觉得心开始痛了,“不要喝太多的酒,太过伤身,青州的酒比起金陵的要烈很多。”
她尝过,所以很清楚。
就在南宫静瑶要离开的时候,季长风却似有所觉的抓住她的手腕,虚虚晃晃的力道,他从来都是克制,便是误以为梦中也是一样。
南宫静瑶根本迈不动脚步,只是沉默的回头,看着那手腕触及的地方,他并没有很用力,很容易便可以抽离。
她任由他握着,并不言语。
而他却比从前更能言善道,在她的面前,也终于不再冷静,“公主曾问我们能不能做一对普通的夫妻…此话可还作数?”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神色变得恍然起来,此话可还作数?
她曾说过许许多多的话,有一些自己都已经记不太清楚,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又怎会忘记。只要稍稍一提,就会悉数记起。
南宫静瑶转过身,认认真真的看向季长风,一字一句的告诉他,“话自然作数,可是季将军,你我已经和离,不是夫妻,自然也做不得普通的夫妻。”
她尝试着将手腕从他掌心抽离,季长风似有所觉,却不肯放手,紧了紧力道。
也许是他当真喝了许多的酒,又也许是他今日真的醉了,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喃喃的问她,若自己后悔了呢。
南宫静瑶从来都不知道季长风原来也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后悔吗?
“季将军,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南宫静瑶轻声说道,她并不想去了解季长风究竟为何后悔,那只会扰乱她的平静,“本宫以为,你签下和离书的时候,就已经想的很清楚。”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的。”
“和离书…”
那上头的字字句句,季长风全部记得一清二楚。
他签下,当真是因为迫不得已,他看着南宫静瑶,说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话,“我从未想过,要与你和离。”
他那么期待他们的孩子出生,又怎会想着和南宫静瑶和离?
一切的一切,只败给了造化弄人。
“那时,北戎和西岩进犯边境,我父兄伤重,兄长伤势久久不愈,却因辰军没有将领而选择带伤上阵,北戎虎视眈眈,兄长若与北戎首领对上,会性命不保。”
“我只想,救父兄的性命。”
“我想同公主商议,可根本没有机会。”
“你不愿见我。”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和委屈,微不可闻,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我见不到你。”
“我一直,都见不到你。”
“陛下说,你不愿意见我。”那些回忆,历历在目,如今想来依旧难以释怀,“他说,你已经不想和我过下去。”
南宫静瑶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泪流满面,她昔日只知大伯伤重,却从不会知道情况竟然是这般的严峻,若季阳平伤势这般重,还要留在北疆主持战局。
只能是公爹的情况更严重。
主帅受伤这样的消息并不能广为人知,那是会动摇军心的消息。
那是他的父兄,她若是季长风,恐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南宫静瑶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如今知晓,心中的怨恨,仿佛也渐渐的消散,可他说的后悔,她却也不想去回应。
她看着季长风,温和的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了释然,“原来,那和离书竟救了他二人的性命吗?那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对吗?”
“至少,它不是全无用处。”
它让婆婆和嫂嫂不至于失去丈夫。
不仅给了季长风自由。
也让南宫静瑶知道,自己不是个罪人。
成全了所有人,不是吗?
第64章
昔日的那封和离书, 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南宫静瑶虽然已经清楚明白的知道了季长风昔日的理想。
可她的心中还是存在着侥幸。
他们做了整整三年的夫妻,那么多的日日夜夜, 她也会忍不住想, 季长风待她, 是不是并不会那么无情。
她也会想, 他对那些过去绝口不提, 是不是心中也已经放下。
南宫静瑶不敢问,也不敢提,她担心若季长风没有放下,她要如何面对, 只要想一想, 就已经无法接受。
她从不知自己毁了季长风的理想, 等她知道的时候, 事情已经如此, 她没有办法回到过去阻止,却能够及时止损, 纠正这个错误。
也许, 那桩赐婚在许多人眼中是错误,可对于南宫静瑶而言,却是得偿所愿。
于是, 她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季长风,既是想给他自由, 也是想给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
如果, 他没有签和离书,南宫静瑶想, 她一定是欢欣雀跃的,就算季长风不爱她,仅仅只是出于责任,她也可以自欺欺人下去,那本就是她最擅长的事。
可季长风选择签下和离书。
那她的种种幻想,自然也就成了泡影。
南宫静瑶不知缘由,只当季长风对她厌恶至深,才会迫不及待的选择和离。
重拾他昔日理想。
她不清楚北疆竟然是这般的危局。
也不清楚当年季长风竟遭遇这般煎熬。
南宫静瑶心中愧疚,却依旧克制不住的生出幽怨,若他早早的告诉她,她一定不会答应和季长风成亲。
她怨他从不提及,也怨他为何不隐瞒一生。
如今真相悉数知晓,她才方知究竟为何,可她的心中除了释然,再没有别的情绪。
至于季长风说的后悔,南宫静瑶是不信的。
置于天平两端的,是他们的婚姻和他父兄的性命,即便当初季长风选择的是他们的婚姻,往后余生,难道他还能够心安理得的活着吗?
若真是如此,他又可以瞒自己多久?
她若是知晓真相,能原谅自己吗?
“你救下的不仅仅是你的父兄,还有你的母亲和嫂嫂。”南宫静瑶软声安慰季长风,“可她们不过是万千百姓的缩影,你守卫边疆,救下了许许多多的百姓,护他们免于战乱,安稳度日,这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季长风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她有和人红过脸的时候。
当年一别,到如今再相见,季长风只觉得她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有些不一样。
这种改变,让季长风不由慌乱。
“我原本,还有些不甘心,也有诸多的伤心,可事到如今,竟连那点儿不甘心和伤心都没了。”南宫静瑶觉得眼眶热热的。
她伸出手擦去那并不存在的眼泪,将自己的手从季长风的手里一点一点的抽出来,季长风觉察到她的动作,下意识的紧了紧力道。
南宫静瑶微微蹙眉,只觉得手腕有些疼,“季将军,你捏疼我了。”
她略略的挣扎,季长风松了力道,却还是没有放开手,他垂下眼眸,低声的道歉,“当初,是我不好。”
是他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我应当告诉你才对…”
“那是战场机密,哪能那般随随便便的说与旁人听?”南宫静瑶轻轻的摇头,出声劝他,“你只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南宫静瑶冷静的开口,她其实并不知道季长风如今能不能听明白她说的这些话,毕竟在她的眼中,季长风现在并不是很清醒。
有一些话,倘若他清醒着,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南宫静瑶姑且只当那些是胡话,可以己度人,她明白那些至少是真心话。
他终于有一刻将她放在了心上,可如今知晓,她却没有半分欣喜,只余怅然。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南宫静瑶的声音温和而平淡,她说着不曾怪他,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依旧想要挣脱开,便是从前季长风选择的是自己的理想,她也不曾怪过他,又何况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你为何,不怪我?”季长风不解的问道,他的心中甚是疑惑,他看着南宫静瑶的眼睛,感受不到半分的情谊,唯余平静,而这平静却让他心生巨大的惶恐。
“我原本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终日兀自猜测,很是难安,如今知晓真相,才知你当初究竟多么为难…所以我不怪你。”
“若没有你在北疆,青州的百姓也不能安稳度日。”
“你守卫的是辰国的边疆,护佑的是辰国的百姓,我是辰国的长公主,心中对你也是诸多感激。”
季长风听着她那不疾不徐的话,却觉得心中那般难受。
他素来都知道,她性情温和,可他从来都不知道,有些话只要说出来,竟然也会那般的伤人,季长风并不想要南宫静瑶的道谢。
也不想要南宫静瑶这般平静的看着他。
他宁愿南宫静瑶是怪他的,也不想听到她说,不怪他。
这只会让他清晰的认识到,她不在意。
她对他唯有对臣子的关切,而无对丈夫的情意。
她不在意他了,这认知折磨的季长风几欲失控。
南宫静瑶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掌心中一点一点的抽离,她看着季长风,面上无悲无喜,“你我和离,本也是一件好事,过去三年到底是委屈你了。”
当驸马本就委屈,何况他这么骄傲的人呢?
“我……”季长风看着南宫静瑶欲言又止,实则过去三年,分明是她更委屈些,旁人的确给过他不少的难堪,可南宫静瑶却从未委屈过他。
她事事以他为先,父母兄嫂皆被她放在心上,就连鸿儿,她也是真心的爱护。
“公主…我…”季长风心下难安,他看着南宫静瑶,久久不愿放手,他似乎在不久之前,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他们已经和离。
那虽是他迫不得已签下的和离书,但也作得数。
因为有那一纸和离书,他得以出征救下父兄,却也因为那一纸和离书,他失去了自己的妻子。
如今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自然受不住南宫静瑶的平静,他猛然抓住南宫静瑶的手腕,一字一顿的问道,“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他说,他后悔签下和离书。
他说,他们重新开始可好。
那曾经是南宫静瑶最期盼听到的话,她曾想倘若有一日成真,她该有多高兴,一定会去金陵所有的寺庙还愿。
但当今日真正听到的时候,她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语气温和的让季长风放开她,同他说,出来的太久,家中兄长会担心的。
那冷静的语气和平淡的眼眸,是那么的熟悉,季长风只觉得似曾相识,恍惚间才猛然想起,那曾是他拒绝的模样。
明明快要六月天,他却忽然觉得冷,抓着她的手却开始止不住颤抖,明明是弯弓射箭的手,却撑不住她的拒绝。
他开口想要解释,而南宫静瑶却和他说,她还有事,请他自便。
季长风只觉得手上的力量渐渐溃散,原来,被人拒绝竟然是这般的难受,原来,被人丢下,就连心都会开始钝痛。
原来过去的三年,她每一天都在承受这样的委屈。
季长风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腕,明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可它还是颤抖不已。
他不禁苦笑出声,他曾经,都做了些什么啊?
*
南宫静瑶离开酒楼之后,春梅照例将她送回去,可南宫静瑶却让车夫将马车驶向城外。
她不想这个时候回府,“派个人回去和皇兄说一声,本宫要晚一些回去。”
春梅应下,吩咐小厮去办。
南宫静瑶看了眼春梅,让她倒杯茶,马车上一应俱全,春梅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南宫静瑶,可她堪堪将茶盏捧在手心里,才掀开杯盖,一滴泪就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直直的落在杯中。
春梅看的分明,立刻说要给她换一杯。
南宫静瑶却摇了摇头,“不碍事,本宫只是觉得有些冷。”
她只是想要暖暖身子。
谁也不知道她究竟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拒绝季长风,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走出酒楼的。
南宫静瑶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等到她终于坐上马车,脸上的泪水早已经决堤。
春梅已经许久未曾见公主这般哭过,如今见到忧心不已,“殿下,季将军究竟又和您说了什么?”
春梅的话语中,多少带着些怨言。
南宫静瑶缓缓的摇头,似不忍春梅太过苛责,“他喝醉了,说了一些胡话,不用放在心上。”
她不知季长风为何会说出这些话。
明明说的是不用放在心上,可这些话早已经在南宫静瑶的心上,久久都不能散去。
也许,她当初真的不是心甘情愿走到和离这一步的,她可以接受他们相敬如宾,甚至可以接受季长风并没有那么喜欢她。
可南宫静瑶没有办法接受季长风恨她。
也没有办法接受,是她将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变得冷漠疏离。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的府邸埋葬着他的过去,断送过他的理想,她想她一定舍不得拒绝季长风。
可万般种种,皆抵不过一句造化弄人。
“他实现他的理想,我过着我想要的生活,这样就很好。”南宫静瑶紧紧的捧着掌心里的茶盏,任由泪珠在脸上肆虐。
“这样,就很好。”
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以期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第65章
季长风醒过来时, 已是申时,长山一直在旁费心的照顾着他,见到他醒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将军, 您可算醒了。”
“公主殿下说, 让您好好的休息, 小虎那边她会让人去解释的。”长山一字一句的汇报着。
今日他实在不知公主和将军两个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知道公主离开的时候, 神色并不是太好,她还能记得这些,吩咐他好好的照顾将军,还能告诉他, 要怎么安排小虎, 长山只觉得佩服不已。
“是吗?”季长风的声音有点儿惨淡, 下意识的应了一句。
季长风刚刚醒来, 思绪都还没有恢复过来, 也是听长山说话,才知自己先前是醉了, 还见到了南宫静瑶。
有了这零星的一点记忆之后, 先前散落的记忆全部回拢,他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话。
一想就觉得头愈发的疼了,思绪也变得断断续续的。
可随着他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 脑海中的一些记忆也越来越清晰,若当真喝的断片了,他也许还能自欺欺人。
但他连醉酒都极少, 何况是遗忘?
季长风清晰的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记得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 自然也记得南宫静瑶拒绝他的模样。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她的神情,也是季长风从未见过的模样。
季长风想了许久,才发现长山已经停下,屋子里太过安静,惹得季长风都有些不习惯,“她可还曾,说了什么吗?”
他的声音里蕴含着一丝期待,从前南宫静瑶会和长山嘱咐许多的话,每一句都是关于他的。
长山时常都会在自己的面前提及。
那时候他就只是默默的听着,不反驳也不出声。
长山素来都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是什么脾气,主仆之间的默契让长山知道季长风什么时候会生气,什么时候是默许,所以长山经常会在季长风的面前提及南宫静瑶。
事无巨细。
从来如此。
但是这一回,长山却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两句话,季长风心中有了答案,却依旧不死心,这才问了出来。
他本是没有抱什么希望的,如今见到长山这怪异的反应,才心有所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隐瞒着?”
长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实则当时在酒楼见到主子的情况,他大概也就明白了,也曾想过将军会问起公主,但当事实摆到面前的时候。
长山也真的是头疼,因为公主殿下说的话,他实在是…不好说。
“说话。”季长风冷下声来,长山自然不敢忤逆,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殿下说,请请将军好好的休息,莫要再说什么胡话。”
季长风默默的听完,一个人坐在床边愣神许久。
莫要说什么胡话?
所以南宫静瑶觉得他说的那些话,都是胡话吗?
季长风承认,昨日,是自己太过冲动,他身上还有着诸多的责任,北戎和西岩一天没有平定,他就一天不能离开。
父亲因为中毒的缘故,身子大不如前,如今还在修养当中,兄长倒是一直都在北疆,但独木难支。
他总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可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后悔和她和离是真。
想要和她重新开始,也是真。
只是这些心意,季长风却不知道要怎么传达,光明正大的告诉了她,她却半点也不相信。
长山见季长风许久不说话,心中不免担忧,“将军,可要奴才去打听什么?”
季长风没说话,可是心中却没有太多的拒绝,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江韶和南宫静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韶为什么会来青州?他不是前不久还在金陵清查户部的账目?”
季长风知道的这些事,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江韶身为户部侍郎,在金陵的一举一动,那都是备受瞩目的。
虽然金陵和北疆相距甚远,可季长风在金陵,也是有不少人脉的,首当其中的便是韩嗣。
当初韩嗣被派支援北疆,虽然仗也没有少打,力也没有少出,只不过他到底没有季长风那般惊艳的天赋。
最终也只能勉勉强强的维持。
季长风来了之后,辰军说是所向披靡也不为过。
韩嗣和季长风的交流也渐渐多了起来,撇去年少时的那些针锋相对,韩嗣对季长风当真是佩服不已。
韩嗣是金陵的城防官,只是过来支援而已,在北疆战局稍稍稳定之后,他便奉旨回京,离去的时候终于对季长风敞开心扉,两人喝了一顿酒,成为了还能说的上几句话的朋友。
韩嗣更是高高兴兴同季长风说,从今以后他们就是兄弟了,若季长风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季长风疑惑韩嗣的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对于韩嗣的示好倒也没拒绝,便让韩嗣帮忙留意长公主的动向。
韩嗣听完之后用一种很疑惑的眼神看向季长风,“你让我去打听长公主的消息?若是走漏了风声,旁人误会怎么办?”
韩嗣刚刚想和季长风说自己一定会小心打听,方才不过是玩笑的话,结果季长风就黑着脸,让他莫要打听。
只要盯着江韶的一举一动就好。
韩嗣听了只觉得莫名其妙,随着季长风在北疆站稳脚步,关于他和长公主和离的消息,也就瞒不住。
所有人起初都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北疆战局一触即发,当真是没有空去关心那些风花雪月。
谁让季长风表现的那么镇定,他们都以为,季长风是不在意的。
可直到后来,众人将他的一些反应看在眼里,他们才知季长风并非是不在意的。
甚至可以说很在意这件事。
季长风从不愿和人提及这些,今日也是阴差阳错的提及,韩嗣便告诉季长风,不必太在意江韶,“长公主只是将江韶当成哥哥看待,你大可以放心。”
季长风却半点都不相信他的话。
韩嗣见他半点不信,想了想还是将一些事情告诉他,“你可还记得昔日秋猎,我在陛下面前要求与你比试一场。”
季长风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那时候他对韩嗣只有敷衍,不仅不想和他比试,还觉得此人脑子不好。
他拒绝不得,最终还是求助南宫静瑶,南宫静瑶并不知道他和韩嗣之间的过往,但她还是出声替他解了围。
“你莫不是因为这事怀恨在心?”
这些话当真让韩嗣哭笑不得,他哪里是想说这些?
“就你这个讨人厌的性子,长公主殿下究竟是怎么受得了的?”韩嗣只觉得不可思议,有些时候都懒得搭理人。
但瞧着季长风那成日里那郁郁寡欢的模样,到底是于心不忍,“那日之后,我偶遇过长公主。”
季长风猛然抬眸,韩嗣虽然早就知道季长风的心思,可骤然看见这一幕,还是莫名觉得有些眼酸。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说是偶遇,可我仔细,事情应当不是那么简单。”
韩嗣便将那件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季长风,包括他和南宫静瑶说了什么。
随着往日细节一点点的被剥析,韩嗣愈发觉得奇怪起来,他从前,可从不曾偶遇过长公主,“长公主该不会以为我们俩有什么过节,所以特意来找我的吧?”
季长风猛然抬眸,目光深邃的看向他,韩嗣被看的都有些受不住,“做什么这般看着我?长公主对你的情意,难道你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金陵也不乏有羡慕季长风的。
羡慕他有良好的家世,显赫的妻子。
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达到旁人难以逾越的高度。
但有些事情当真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可韩嗣明白,季长风并不那么想,他时常都可以听见他们夫妻不睦的消息。
韩嗣最终还是离开北疆,去当他的金陵城防官,临走的时候,倒是答应过季长风一定帮他好好的看着江韶的一举一动。
江韶的消息,大多都是韩嗣告诉他的,他每说一次都抱怨一次,说季长风这般是辱没他的才能。
可下一回还是会尽职尽责的去打听消息。
季长风从回忆中抽身,韩嗣问的那些话,季长风也时常的问自己,他是不是真的没有感受到。
季长风自然能够感受到,可正是因为能感受到,才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才会想要逃避。
他如今,把什么事情都想明白了,可却渐渐发现,横在他们之间的矛盾,依旧没有减少。
长山站在一旁,全然不知自家主子的思绪早就已经飘得老远老远,他忍不住的问道,“将军,您可是饿了?”
“无碍,不用担心这些。”季长风头疼欲裂,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只是有些事情梗在心里,到底是难受。
就在季长风思索着之后要怎么办的时候,一封北疆密信送了过来,北戎因为西岩背叛的事,以重利诱之,拖延时间,而后出兵攻城。
季阳平让季长风立刻回去主持大局。
季长风粗粗扫过,心中立刻的有了决断。
“你在此处收拾东西,我去一趟刺史府。”季长风依稀记得自己过来此处的缘由,他是来替张献将孩子接回去的,孩子留在此处不是不可,他也可以有更多的理由来见南宫静瑶。
但季长风并不想利用一个孩子,那太令人不齿。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去给南宫静瑶送信,慈幼局早就已经紧闭门户,他若想要带走孩子,最好的法子还是去找南宫静瑶。
刺史府中,南宫静瑶才刚刚睡下,就听春梅说季长风来寻她,南宫静瑶诧异不已,“他的酒还没有醒吗?”
什么时候酒量竟然变得这般差了?
这又要和自己说什么?
“不见,命人把他送回去。”
“季将军说,他接到了紧急军令,需要即刻离开青州,所以他是来接小虎的,还希望殿下行个方便。”春梅硬着头皮禀告。
南宫静瑶听说之后,非但没有任何不满,还让人立刻去套了车,命春梅替她穿衣,“一会儿你就留在府中照顾阿昭,他半夜醒找不到人,可能会害怕。”
春梅应下,南宫静瑶并没有让季长风等多久,随意的梳了发便急匆匆的跑了出来,季长风见她这般模样,倒是有些愧疚。
“此番实在叨扰,还请公主恕罪。”季长风甚至都没有去看南宫静瑶的眼睛。
南宫静瑶便清楚,他这是酒醒了。
“季将军要去接小虎?”
“是。”
“那便走吧。”南宫静瑶率先坐上了马车,倒也没有让季长风走过去的意思,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却泾渭分明。
甚至季长风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就可以那么平静。
“公主…就没有别的话要问吗?”季长风忍不住的问道。
南宫静瑶轻轻的摇头,却没有沉默不语,她告诉季长风,要怎么样照顾小虎,“他虽不是最小的孩子,但毕竟也不大,季将军此番去往北疆,一定是要赶路的,孩子可能会适应不了,所以…”
季长风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听南宫静瑶告诉他,要怎么样才能好好的照顾一个孩子。
他听得分明,却越来越觉得,眼前的人和他记忆中的公主,也是不一样的。
来到慈幼局之后,季长风才知南宫静瑶已经派人先来了,“你去一旁将文书交了,在这里等本宫一会儿。”
季长风没有多话,几乎南宫静瑶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不多时,就看见南宫静瑶抱着一个孩子走了出来,那叫小虎的孩子显然是刚刚被吵醒的。
这会儿睡眼惺忪,忍不住的趴在她肩头哭,南宫静瑶耐心十足的哄着他,“等到了之后,小虎就可以见到自己的父亲,不要害怕,这是小虎自己选择的父亲,他一定会很喜欢小虎。”
“若是过得不开心,要回来找姨姨。”
南宫静瑶将孩子安抚好,连同那包被一起交到了季长风的手中,季长风愣愣然的看着她,不敢相信她竟然这般简单就将孩子交到他的手中。
“季将军,还请你答应本宫一件事。”南宫静瑶说的很是郑重。
季长风愣愣应下,“…公主请说。”
“若你的副将,照顾不了小虎,还请你将他送回青州来。”南宫静瑶摸了摸小虎的脸颊,将他的小手重新塞回包被里面,眼神温柔不已。
“不要将孩子随随便便的交予什么人。把他送回来,还给本宫。”
她自会照顾这些孩子。
看着那些和阿昭一样可爱,却失去父母的孩子,南宫静瑶只希望他们可以一辈子欢乐无忧。
第66章
军令如山, 任何人都违抗不得,季长风原本还在思考要如何才能再见到南宫静瑶,如今倒是不用想这些。
他匆匆的接了小虎之后, 就坐上了长山购置的马车, 往城外驶去。
南宫静瑶却没有立刻回刺史府, 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季长风和长山离开。
季长风来青州的时候, 是骑马过来的, 如今要带着个孩子,自然只能乘坐马车,青州的城门已经关上,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要季长风将身份令牌亮明, 城防自然会放行。
南宫静瑶得知季长风出城之后, 心中也着实的松了一口气, 回到刺史府的时候, 阿昭还没有醒过来,但是南宫盛却坐在堂屋等着她。
南宫静瑶揉了揉额头漫不经心的走到南宫盛的面前, “皇兄,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南宫盛语气不善,冷笑连连, “那你这么晚了,竟然还要出去?”
“季长风要去北疆…”
“他要去北疆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还要眼巴巴的去送他?”南宫盛听话听了一半,就火急火燎的找了过来。
他倒是想出府去将南宫静瑶给找回来, 可转念一想, 这也太跌份了,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在府中等着。
“北疆有紧急军情, 他不得不离开,但是他这一回来青州,是为了接小虎的,所以此去青州,自然要带上小虎。”南宫静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南宫盛解释清楚,她只不过是去了一趟慈幼局。
“当真?”南宫盛狐疑。
南宫静瑶认认真真的点头,“当真。”
“既如此,你为何要拿走我的令牌?”南宫盛冷哼一声。
南宫静瑶默默的别开眼,根本不想去回应兄长的话。
“你是不是担心他出不去青州,所以才拿走我的令牌?”
心事被哥哥拆穿,南宫静瑶倒也没有口是心非,她的确是担心这件事,只不过将小虎交给季长风的时候,南宫静瑶就反应过来,他如今的身份。
根本也就不需要她在做这些事。
“我就是有一点不习惯。”南宫静瑶轻声说道,面对兄长的时候,坦诚的令人难以置信,“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面,就算心中知道他已经成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可我还是觉得不真实。”
所以,会下意识的做这些事。
“罢了罢了。”南宫盛气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天还那么冷,就这么出去了?若是感染了风寒怎么办?怎么就非得为了他考虑那么多?”
“五哥,我不是为了季长风。”南宫静瑶认认真真的开口,“哪怕今日来的人不是季长风,是他的副将张献,我也会这么做的。”
“我虽然不知道北疆到底出了什么事,可这些事情本就拖不得,若早一刻赶到,说不定就能多挽救几人的性命。”南宫静瑶轻声说道。
南宫盛心中的那些恼怒,全部都化解在这几句话里面,之前南宫静瑶也是这么来安慰他的,他气呼呼的伸出手,让南宫静瑶将令牌还给他。
南宫静瑶倒也没有推脱,干脆利落的还了。
南宫盛不知为何,瞧见这一幕就更气了。
“皇兄,您好好的休息。”南宫静瑶一溜烟的跑远了,惹得南宫盛气急败坏。
回到正院的时候,阿昭并没有惊醒,南宫静瑶在外头熏了艾叶之后,才走进去,进屋就瞧见春梅守在床边,耐心的替阿昭盖被子。
瞧见南宫静瑶回来之后,才放松下来,“殿下,事情可办妥了?”
南宫静瑶颔首,“阿昭如何?可有醒来过?”
春梅缓缓摇头,“小少爷睡得极好,一直都没有醒来。”
春梅走过来伺候南宫静瑶休息,实则南宫静瑶已经很是困倦,草草的净了面之后便睡了下去。
如今的天,的确还不是很暖,尤其是夜间寒风刺骨。
南宫静瑶怀里抱着阿昭,只觉得满足和安慰。
她却没由来的担心季长风和小虎,青州和北疆的路途不算遥远,可带着一个孩子,到底是艰难的。
实则,季长风的情况和南宫静瑶想象的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慈幼局出来的孩子虽然都乖巧听话,但他们毕竟也还只是孩子,骤然面对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本能的会感觉到害怕。
尤其是季长风还这般不苟言笑,小虎更是害怕不已。
季长风的心中想的都是北疆的情况,但其实神情并没有太着急,他和兄长有猜测过北戎会反扑,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若北戎这般着急,那大抵就是强弩之末。
季长风想到这里,还让长山放缓一些马车的速度,他们受得住,可孩子不一定受得住。
南宫静瑶交代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季长风总不能罔顾。
倒是那个叫小虎的孩子,异常的懂事,许多事情他听得一知半解,知道他们来接自己一定是有事,一开始的时候马车速度很快,现在却能够感觉到车马的速度慢了下来,他拉着季长风的袖子说他没有关系。
季长风看了一眼小虎,眼神中倒是多了一些温度,“没关系,我心里有分寸。”
小虎原本害怕季长风,可见他并没有那么凶神恶煞,不知不觉间胆子也大了起来,坐到季长风的身边看着他,虽然是亲近之意,可还是有些胆怯。
季长风在这个时候不由自主的想起阿昭来。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不认生的孩子。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就对他表达了那么多的善意。
想起阿昭之后,季长风的心里就多了些耐心,问小虎可有什么事。
“叔叔,我的新父亲,在忙什么?”小虎对张献非常的好奇,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也没有很多,张献就急匆匆的走了。
但小虎还是很期待。
如今终于要去和新父亲一起生活,他的心里自然有诸多忐忑。
“忙着议和的事。”季长风并不知道这么点大的孩子能不能听得懂这些,但今日他耐心十足,基本小虎问了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渐渐的,小虎的性子越来越活泼,从季长风的嘴里听到越多关于张献的话,他的心情就越来越放松。
他知道新父亲还是喜欢他的,就心满意足。
到最后小虎渐渐撑不住睡了过去,靠在了季长风的身上。
季长风的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将一旁的包被扯到小虎的身上,让他趴在自己的膝上安睡。
一路上长山都在赶路,不久之后就到了北疆的军营,他将小虎亲自交给张献后,便急匆匆的去了军帐。
季阳平正在制定作战计划,此番看见季长风归来,有些惊讶,“你回来了?这么快?”
他本以为还需要几天。
季长风默默的点头,问兄长打算怎么做。
季阳平说了作战策略,兄弟二人凑在一块儿讨论,军中校尉仿佛一下子找到主心骨一般,原本还在忐忑,这会儿那是彻底的安心下来。
张献将小虎接来,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孩子好好的熟悉,将小虎交给亲卫之后便又去忙碌,倒是长山这几日和小虎熟悉了些,主动过来帮忙。
辰历七年,六月十四。
北戎和辰国持续两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季长风和季阳平分别从两路绕行,将北戎军队围困,北戎主力军尽数将目光全部都放在季长风的身上,殊不知他早已经做了另外的打算。
让季阳平穿上他的铠甲代替他,他们兄弟二人本就有些相似,搁着千军万马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季阳平和季长风朝夕相处,模仿弟弟本就是信手捏来。
张献则穿了季阳平的铠甲从另一路进攻,迷惑敌人。
而季长风则深入沙漠,绕后,截断了北戎的援军。
北戎首领不敌,被三方人马围困活捉,被迫签下降书。
西岩见北戎大势已去,在和谈之上再也没有拿乔,顺顺利利的签字。
至此,纠葛两年的战争,以北戎战败,西岩求和的局面结束。
季长风倒是信守承诺,放了北戎的首领,众人虽然觉得有些疑惑,却也并未质疑季长风的决定,可不久之后北戎传出内乱,他们才知是怎么一回事。
季阳平摸了摸下巴,问季长风究竟是什么时候做下的安排。
“半年前。”季长风也没有隐瞒,既然战争都已经结束,有些事情也并不需要瞒着。
“离间计?”季阳平按照自己对季长风的理解,倒是将这件事情推测了七七八八,“难不成这北戎的几个皇子都是傻子不成?”
“不过是以己度人。”季长风万分不屑,他用北戎在辰军中探子的身份,向北戎的皇子们送去密信。
直言自己知道天大的秘密,辰军统帅和兄长不和。
并且还说的有理有据,因为两人的军衔不同,密信里描述了他们兄弟一直面和心不和,并且还透露了许多的细节。
北戎皇子们当然不怎么相信,可季长风和季阳平倒是默契十足的演了不少戏。
虽然季阳平不知道弟弟的打算,可还是全力配合。
于是,北戎的那些皇子们,当真以为以为他们国家有个那么厉害的探子。
季阳平听完只觉得佩服不已,“以往我们只能想到将计就计,你倒是好,还学会无中生有。”
季长风没怎么说话,对哥哥的称赞也并没有居功,“只是顺势而为。”
季阳平从来都知道季长风天赋惊艳,如今更觉得他天生就属于战场。
战争结束,军营里很是热闹,小虎跟着他的新爹爹一起庆祝,他被众人围在一起,众星捧月的照顾着。
羹火旁传来了小孩子清脆的笑声,连带着他都有些想家中的一双儿女,季阳平听到这里,下意识的看了季长风一眼,似乎担心他触景伤情。
“兄长为何这般看我?”季长风敏锐的问道。
这直白的问话,惹得季阳平很是尴尬,“这不就是有一点担心你。”
毕竟这两年,季长风根本见不得孩子。
“我怎么觉得你从青州回来之后,愈发奇怪起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季阳平略过那些尴尬,眼眸中只余下关切。
季长风看着兄长,似乎想要倾诉,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很明确的想明白之后要怎么办。
所以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还是季阳平见季长风欲言又止,便没有多问,反而去找长山打听。
长山倒是半点都没隐瞒,看着大公子就将自家主子卖的一干二净,“二少爷在青州遇见了长公主殿下。”
“什么?”季阳平惊讶不已,这两年以来,季长风从未放弃过探听长公主的消息,可他们谁都不知道长公主到底在何处。
娴雅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长公主,倒也是猜测过公主殿下不在金陵。
季阳平没有想到,长公主竟然会在青州。
“那,他们…”季阳平心中有许多的话想问,可因为太着急的缘故而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长山倒是条理清晰,也知道季阳平想问什么,只是一些事当真说不好,“大少爷,奴才知道您要问什么,但一些事情,二少爷也许自己都没有想明白。”
昔日在金陵,能说的,不能说的,长山都没有少说。
夫人和少夫人,也一直都在二少爷的面前提及,但是二少爷一直都听不进去。
如今…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和状况。
那一日军营里很是热闹,季长风置身于热闹之中,却又无端端的想起除夕的烟火来,也不知道南宫静瑶此时再做什么。
季长风如今虽然还身在北疆,可他的心早就飞得老远,去到青州。
战争结束之后,大军便要班师回朝,倒是还能赶得及在中秋之前抵达金陵。
中秋恰逢皇后寿辰,长公主和五皇子殿下定会回京,季长风心中清楚,若再想见到南宫静瑶,只有等到那时候。
季长风闷闷不乐,辰军众人全然不知为何,直到不久之后,金陵的圣旨传来。
辰帝命季长风即刻班师回朝,绕道青州,护送尚在青州的长公主殿下和五皇子一同回金陵。
季长风愣愣的接过圣旨,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这圣旨倒是来的,很是时候。
众人这才知道季长风为何如此,等到季长风离开后,全部都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长公主怎么会在青州的?不是说她在金陵?”
“将军这是怕见了长公主尴尬?”
“难道是因为不想见到长公主?”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其中最尴尬的就是张献,等上峰离开以后,忍不住的抓着长山追问,“将军真的见着长公主了?”
长山轻轻点头。
“这青州那么大,他们竟然也能遇见?可真是有缘分。”
“要说起来这缘分,还都是张副将给的。”长山看了眼张献,颇有些坏心眼的开口,“实则张副将也见过长公主。”
张献刚要反驳,心说自己是青州人士,怎么可能见过长公主,谁知长山的下一句话,就将他的希望全部打破。
“就是慈幼局的那位南夫人。”
张献:“……”
所以,这就是上峰回来之后不太爱搭理他的原因吗?他不过是去收养了个孩子,因为走不开去接孩子,求助了上峰。
就让上峰见到了和离许久的前妻?
这…
张献尴尬不已,纠结着要不要去认错。
众人都觉得季长风因为这件事而闷闷不乐,毕竟都已经和离,总要避嫌才是。
可圣上金口玉言,也没有季长风拒绝的余地,他们甚是担忧,总觉得一路上会很不太平。
可殊不知季长风心中甚是满意,他本就愁要怎么见到南宫静瑶,有了圣旨之后便顺势而为。
心甘情愿的绕道青州。
第67章
因为已是六月, 大军出发需要时间,行军速度也会暂缓,为了不耽误中秋家宴, 又因为要绕道青州, 故而皇帝陛下给出的旨意是即刻出发。
此事正中季长风下怀, 北疆距离青州不远, 若是速度快些, 三五日肯定能够到。
旁人也许不知道季长风的心思,可季阳平却很清楚,他看着季长风的模样忍不住的问道,“对于陛下的圣旨, 你像是半点也不介意?”
“介意什么?”季长风缓缓抬眸, 好似兄长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陛下金口玉言, 既然有此旨意, 定然已经是心有决断。”
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
何况只是绕道青州, 护送皇子和公主回金陵呢?
季长风并没有说的太多, 有一些话,就算不说的那么明白,他和兄长之间的默契, 也不需要多言什么。
消息传到青州的时候,季长风和季阳平已经出发。
刺史府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南宫静瑶, 欲言又止的, 唯有她一人平静不已,仿佛这件事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一样。
见众人看向她, 她轻轻笑起,“都这般看着本宫做什么?还不快些去收拾东西,应当不日就要出发。”
春梅等人得了准话,立刻就去办了,倒是南宫盛,非常担心的看着南宫静瑶,“你真的没什么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南宫静瑶不答反问,“旨意是父皇下的,许是觉得我们俩从青州回去,一路上不太安全吧。”
若说心中毫无感觉,那一定是假的,可让她表现出太多的不一样,她也实在表现不出来,“不过是顺路而已。”
南宫盛见南宫静瑶这般说,倒也没说别的,既然她觉得是顺路,那便是如此。
定下行程之后,南宫静瑶就忙碌了许多,她的确是打算回金陵的,可也没有想过是在这个时候,如今一切都已经定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排好手头上的事情。
慈幼局那边还有掌事姑姑在,倒还是好些。
但南宫静瑶当真是放心不下的。
此番去金陵,没有两个多月,她大概是没有办法过来的,有许多的人要见,也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一来二去,就是三个月的时间。
南宫静瑶这几日都在慈幼局,把自己能安排的,想到的事情,统统都交代了一遍。
掌事姑姑倒是很舍不得南宫静瑶,“南夫人,您还会回来吗?”
“当然回。”南宫静瑶想也不想的回答道,若说一开始来青州,是因为她想要换一个环境,想要离季长风近一些,只是后来,南宫静瑶的心境就逐渐发生了改变。
看着慈幼局的那些孩子们一天一天的长大,她仿佛也找到了自己为之向往的事。
“等金陵的事处理完了之后,我就会回来的。”南宫静瑶认真的说道,实则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青州。
她迟早是要回去金陵的,可不会是这几年。
掌事姑姑听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孩子们知道您要离开青州,这几日都有些不太开心。”
南宫静瑶便去见了见那些孩子们,他们一个个都拉着她衣摆不说话,惹得南宫静瑶心酸不已,“姨姨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们等我回来。”
孩子们早早的就懂得了分别,就算南宫静瑶再三的保证她会回来的,孩子们的心中还是有着诸多的不舍。
明明心中很害怕,但还是忍着眼泪,“那姨姨要早一点回来。”
“我们在这里等你。”
“我们都会等你。”
南宫静瑶走出慈幼局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是南宫盛亲自来接她的,马车里还坐着阿昭,自从那次差点儿走丢之后,南宫静瑶便没有想着再把阿昭放在慈幼局。
南宫盛也坚决不肯再同意,但怎么安置阿昭,又成了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掌事姑姑心思细腻,当然也知道了阿昭的事,南宫静瑶没有瞒着她,只说阿昭是自己的孩子,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才会造成那样阴差阳错的事。
姑姑是个善解人意的人,直到南宫静瑶也许有自己的苦衷,便什么都没有再问。
南宫静瑶一上马车,阿昭就扑到她的怀里,在她的身上不住乱蹭,“啊啊啊啊——”
“你今天怎么那么激动?”南宫静瑶温柔的将孩子搂在怀里,抱着他说话,南宫盛的模样还是有些不大好,显然是因为父皇的旨意尚在气恼。
南宫静瑶也着实不知要如何劝,但他的这个态度也实在是太明显,若过几日被旁人撞见,可不是什么好事。
“皇兄,世人都知道,是我要同季长风和离的,他这两年在北疆出生入死,早就成了许多人眼中的英雄,此番父皇命他绕道青州护送你我二人回金陵,先不论是不是皇命难违,这本就是一件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你若一直是这般的态度,旁人瞧见以后会怎么想?”
“我……”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旁人不知道,瞧见之后,还以为我一个长公主这般矫情。”南宫静瑶告诉南宫盛,他们总不能让人觉得他们皇子皇女没有涵养。
“何况,有一些事情也不全是哥哥你想的那样。”南宫静瑶虽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她却没有告诉五皇兄,只因为她不知道说出来到底合适不合适。
“你就一天天的这么向着他。”南宫盛气急败坏的瞪着人,恼恨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但是这一举动却被阿昭看了个正着,凶巴巴的瞪着舅舅。
“啊——”
“小东西,你是在骂我?”南宫盛看着阿昭,更是气恼不已,想起自己对阿昭那么的掏心掏肺,结果他转头就去黏着季长风,明明根本就没见过!
一想到这儿,他就愈发的气恼,“你们两个,果然是亲生母子,都一样,生来就是克我的。”南宫盛气呼呼的开口,做的最过分的事情也只是瞪着他们两个。
南宫盛把阿昭抱过去,说是要好好的和他讲一讲道理。
南宫静瑶在一旁咯咯直笑。
马车到刺史府的时候,阿昭已经躺在南宫盛的臂弯里睡着了,他们甥舅俩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南宫静瑶从来都不会怀疑这一点。
南宫盛将阿昭抱下车,很认真的对妹妹说道,“你放心,哥哥有分寸,那是阿昭的父亲,我就算再不待见季长风,也要考虑阿昭的。”
南宫静瑶的脚步顿住,她知道这是哥哥的态度,心中不可谓不感动,脚步也慢了一拍,南宫盛回头一看,招呼她快一点上前来,“走这么慢做什么?阿昭吹风受寒怎么办?”
南宫盛本是想把孩子抱去自己院子的,但阿昭是个很有主意的小孩,有一些事要先和孩子商量才成,不然半夜醒过来,阿昭能哭的撕心裂肺。
南宫盛吃过几回苦,便不敢再擅自做主,“给你抱屋里去?”
南宫静瑶轻轻的点头,只见哥哥快步的走进她的院子,将阿昭交给秋霜,但他却没有径直离开,显然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春梅,将架子上的茶叶拿过来。”南宫静瑶轻声吩咐,南宫盛看着她那架势,轻轻的揉了揉额头。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我说几句就走。”
“哥哥想和我说什么?”南宫静瑶轻声问道。
他们的确已经许久没有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这几日分外的忙碌,南宫盛过来当青州刺史,自然也不是闹着玩的,此番要回金陵,自然也有很多的事情要交代清楚。
说是忙的脚不沾地也不过分。
“阿昭他,你打算要怎么办?”南宫盛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关于阿昭的身份,南宫静瑶已没了打算隐瞒的意思,只是尚不知要怎么提及。
“那…若是季长风知道了呢?”
“他总是阿昭的父亲,如果他知道了,便知道吧。”南宫静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倘若季长风察觉,也许她就不需要这般的头疼。
但她总不能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那样也太过被动。
“他若是知道,便知道了,我也不会阻止他和阿昭相认,若是能多一些人疼爱阿昭,也是一件好事。”南宫静瑶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南宫盛也已经听明白了。
阿昭能不能拥有父亲,全部取决于季长风够不够聪明?
南宫盛一边觉得气恼,一边又不得不赞同妹妹的打算,如果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那也的确没有必要当阿昭的爹爹。
全然不顾季长风得到的那些少得可怜的消息,究竟会不会把他给带偏。
兄妹二人将这件事情说开,南宫盛自是从始至终站在妹妹的这一边。
翌日一早,季长风和季阳平入城,求见五皇子殿下和长公主,大军全部都在青州城外,动静闹得还有一点大。
南宫盛便是和季长风有不少的嫌隙,但该有的礼数却不曾减少。
双方寒暄过后,便迎着马车出了城。
辰军的校尉们只看见了一辆车架,至于五皇子殿下,却是骑在高头大马上,同两位季将军在一处。
三人在一处,气氛虽然有些尴尬,但也还算过的去,南宫盛全程都在和季阳平说话,半点都不想搭理季长风。
季长风的全部心思都在身后的马车上,压根也没有注意到南宫盛的小心思。
这一发现,让南宫盛愈发生气起来,对着季长风便冷哼一声。
季长风回过神,问南宫盛,他们今晚住在驿站可好?
南宫盛还没来得及说话,季长风便紧接着问,南宫静瑶可会住不惯,若是住不惯,还是找客栈为好。
南宫盛:“……”
他看着季长风,心中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人并不想问他,从头到尾只是在关心南宫静瑶罢了,既如此来问自己做什么?
最终,他们还是决定下榻驿站,辎重兵早早选好了安营扎寨的地点,确保这一路上能够顺顺利利的到达金陵。
比起行军出征,班师回朝的日子显然更让人兴奋。
南宫静瑶今日虽然没有拘着阿昭,可阿昭头一回出远门,破天荒的有些胆怯起来,抓着南宫静瑶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
又是好奇,又是害怕的。
那小模样看的南宫静瑶忍不住的想笑。
到了驿站之后,季长风亲自过来请南宫静瑶下车,南宫静瑶知道这避无可避,也知道一定会有许多人注意着他们这儿的动静。
这让她心中多少有些尴尬,头一回生出了胆怯的心思。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想着他们总不至于还能光明正大的盯着他们俩看。
于是,南宫静瑶大大方方的抱着阿昭下了马车。
第68章
南宫静瑶抱着阿昭, 大大方方的下了马车,一时间,忙忙碌碌的校尉们都停了下来, 冲着南宫静瑶的方向行礼, “末将/卑职参见长公主殿下。”
整整齐齐的声音。
甚至都不需要特意的训练过。
“不必多礼。”南宫静瑶从容的开口, 让他们不必太拘礼。
众人便又开始谢恩。
待一切礼闭, 众人才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
此间驿站并不算太大, 分为上下两层,最好的房间,自然是安排给南宫静瑶和南宫盛的。
稍稍次一些的,住了季长风和季阳平兄弟两个。
一楼住的是都是正五品以上的校尉。
南宫静瑶心中早有数, 但也没有想到, 会有这么多人, 她的心中到底有些紧张。
阿昭第一次遇见这么多的人, 心中很是害怕, 抱着南宫静瑶的脖子不肯放,但刚下马车就看见了熟悉的人, 立刻就兴奋起来, 冲着季长风展颜一笑。
“啊啊啊——”阿昭打招呼的方式一如既往,那咿咿呀呀的话,季长风也和南宫盛一样, 根本就听不明白,但他一点也不介意。
甚至因为孩子还记得自己而高兴,“阿昭, 好久不见。”
季长风脸上的笑容, 实在是太过温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眼中那杀伐决断的季将军,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居然还这么耐心的和一个小娃儿打招呼?
还有,那个小娃儿,到底是什么来头?
长公主回金陵,为什么要带个娃娃?
各种各样的问题充斥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但当事人却是半点都没有慌乱,南宫静瑶抱着孩子站在一旁,轻声问道:“本宫今晚住在何处?”
“在驿馆二楼。”季长风从容开口,见无一侍从上前,便主动开口,“臣送您上去。”
南宫静瑶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季长风侧身,给南宫静瑶让了路。
之后,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进了驿站。
只留下一群快要看傻的人。
实则南宫静瑶想的没错,她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只不过他们都尚有分寸,只在行礼时瞥了两眼,其余时候余光都不敢往这边瞥。
就算众将士们没有光明正大的看着他们俩,南宫静瑶也能够想象得到,旁人是如何看待她和季长风的。
只是有些事,避无可避。
一群人眼睛都看直了,他们本以为,长公主和他们将军和离,两人再见面,铁定是剑拔弩张,但方才瞧见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别说剑拔弩张,他二人之间瞧着,怎么就和没事人一般?
还这么有商有量的。
这场景同样落在南宫盛的眼中,五皇子捏着缰绳的手很是用力,手背上青筋毕露,季阳平看的分明,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主动开口道:“皇子殿下,不如您将马匹交予臣,臣一道去喂了草料。”
“无妨,我和你一块去。”南宫盛的心里气呼呼的,但也不会因此迁怒季阳平,让个将军替他喂马?
这事儿若传回金陵,父皇和皇兄非得揍他不可。
倘若这个将军是季长风,南宫盛倒是半点都不介意,只是季长风压根就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如今的心思似乎全部都在阮阮的身上?
这不就巴巴的去献殷勤了么?
季阳平摸了摸鼻子,和南宫盛一起去往马厩。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到了马厩之后,两人一块儿给马喂了草料,边上的就是季长风的马。
南宫盛早早的就看见了,那是一匹威风凛凛的白马。
季阳平见五皇子殿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花芦身上,便主动开口介绍起来,“这是花芦,是长风的坐骑。”
“我知道。”南宫盛的心里莫名的还有点酸,他早就注意到这匹白马,高大威猛,神情倨傲,只可惜花芦除了季长风,旁人谁都不爱搭理。
南宫盛便是喜欢,也不过是只能多看两眼。
“臣还没有多谢五皇子殿下,这些年对北疆的支援。”季阳平由衷的感谢道。
战争持续许久,第一年冬天更是出现了军粮紧缺的情况,虽然金陵很快就拨了粮草过来,却还有那么一段时间,是不太够的,青州距离北疆最近,青州便是在这个时候送去了粮食。
人人都知道青州刺史是五皇子,所以对他也是诸多感激。
“这件事不必谢我。”南宫盛根本就不想居功,因为这件事全部都是南宫静瑶的功劳。
“粮食是公主想法子筹集的,不过是借用了我的名义而已。”虽说是南宫静瑶的主意,南宫盛对此并不反对,所以兄妹俩还贴了许多的银子。
季阳平轻轻的笑起,“无论如何,还都要谢谢五皇子。”
若无五皇子这个青州刺史的助力,便是长公主有心,也会困难重重。
南宫盛也没有去反驳,两人也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南宫静瑶和季长风,不过是凑在一块儿聊聊天,消磨时间倒也还是过得去。
这边两位兄长之间的气氛尚好,可另一边南宫静瑶和季长风之间,倒是显得有些尴尬。
南宫静瑶怀里抱着阿昭,但是阿昭却一直都在挣扎,伸出手要去抓季长风,但季长风却不能靠南宫静瑶太近。
驿站人来人往,他们俩若大大方方的说话,倒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可若站的太近些,难保不会传出什么无关的流言。
季长风虽想要和南宫静瑶重新开始,却也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她的,不好的传言。
更何况,季长风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哄孩子。
只能默默的看着阿昭,时不时的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两人就这么遥遥相望,瞧得南宫静瑶很是疑惑,好似她耽误了这两人似得。
驿站里一共也没有几间空房,均被他们占了,季长风一路将南宫静瑶送到门外,“公主请好好的休息。”
“季将军留步。”
两人客客气气的分别,只不过阿昭根本就不愿意,看着季长风就开始不停的叫嚷,惹得南宫静瑶很是头疼,“阿昭,安静一些。”
“呀呀呀呀!”阿昭拉着南宫静瑶的衣裳,又指了指季长风,半点都不愿意让他走。
“想让这个叔叔留下?”南宫静瑶轻声问道。
阿昭用力的点了点头。
而站在不远处的季长风,听见叔叔这个称呼,微不可闻的皱起眉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称呼莫名的有些刺耳。
“叔叔还有事,等有空再让叔叔陪阿昭玩好不好?”南宫静瑶温柔的哄着他,阿昭看了眼母亲,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季长风,有点儿不情不愿的点头。
“和叔叔说再见。”
随着南宫静瑶的话,阿昭抬起自己那胖乎乎的小手用力的挥了挥。
南宫静瑶就要带阿昭进屋,孩子趴在南宫静瑶的肩头,一双漂亮的眼眸直直的看向他,眼眸中似乎承载了诸多委屈。
那双眼眸似曾相识,季长风总觉得自己像是在什么地方瞧见过。
他瞧见之后,心中很是不忍。
季长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冲动,竟出声喊住了他们俩,“公主。”
南宫静瑶有些疑惑的转身,“季将军有事?”
“臣…”季长风看了一眼南宫静瑶,认真的说道,“臣这会儿无事,若公主信得过,臣可以带阿昭出去玩。”
此时的天色并不算晚,只是再往前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留宿的地方,故而季长风决定在此处落脚。
南宫静瑶闻言沉默了一瞬,她其实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备受瞩目的,连带着阿昭也是,定会有许多人猜测阿昭的身份。
虽说她心中已经有所决定,但要真正的踏出那一步,还是有些紧张。
可就在这个时候,季长风却主动的说,要带阿昭出去玩。
南宫静瑶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孩子放到了他的怀里,“那你晚些时候,把他带回来。”
怀里瞬间变得沉甸甸的,这其实并不是他第一次抱孩子,他最开始抱过的孩子是鸿儿,那时候他欣喜自己有了侄儿,明明自己的年纪也不大,却很喜欢抱着孩子到处玩。
但是这感觉全然不一样。
他看着怀里的阿昭,下意识的收紧了手臂,保证道:“公主放心,臣一定会好好的护着他。”
南宫静瑶默默的点了头,没再多言什么,便让季长风将孩子抱走了。
关于自家将军护送长公主殿下回屋,而归来的时候怀里却抱着个孩子这件事,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
这个孩子,怎么就到了他们将军怀中了?
方才将军打招呼时候喊得名字,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将军是认识这个小娃儿的!
他们心中闪过万千思绪,心里头跟抓心挠肺似得,一个劲的在猜测,一个个看着季长风欲言又止,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季长风看的清清楚楚,可他如今,也只有面对南宫静瑶的时候还会有些忐忑,面对这些人时,却半点都不在意,任由他们胡乱猜测,他就宛如一个没事人一般的和众人介绍,“这是阿昭。”
一群人纷纷都觉得没眼看,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孩子叫阿昭,方才都已经听得清清楚楚的,只不过他们没想到,将军居然就这么把孩子给抱了过来。
阿昭虽然喜欢季长风,但是也很不习惯遇到那么多人,见众人围着他,便抱紧了季长风的脖子,动作和方才抱着南宫静瑶时一模一样。
阿昭的身上很温暖,热乎乎的孩子抱在怀里,季长风只觉得满足和安慰,他学着南宫静瑶的动作,在阿昭的背后轻轻的拍了拍。
漂亮的孩子冲着他浅浅的笑起。
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的眼中,众人只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是当真没有想到,他们的将军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一个个瞧着只觉得自己身上要泛起鸡皮疙瘩。
季长风没怎么搭理人,将阿昭置于膝上和他说话,具体问了一些他喜欢什么,想玩什么,至于想吃些什么,他可不敢胡乱的喂,孩子毕竟还小,若是喂坏了,南宫静瑶也许就不让他见孩子。
听得身边的人,惊讶又疑惑。
因为他们只听得见将军一个劲的在问,然后那个奶娃娃时不时的咿呀两句。
“你不喜欢这个?”
“啊!”
“那你喜欢哪一个?”季长风疑惑的问道。
“啊啊—”
“你想出去玩?”
“啊啊啊啊!”
众人就眼睁睁看着大将军和个奶娃儿对话,偏偏他们还真的能互相听得懂,直到他们瞧见将军把孩子抱出去,他们都没有弄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交流的。
居然还能一丁点儿障碍都没有。
南宫盛和季阳平回来驿馆的时候,就瞧见季长风抱着阿昭走了出去,南宫盛的一句舅舅还没说出口,就硬生生的给克制住了。
他万万不能多说多措。
不能让季长风从他的口中得知阿昭的身份。
季阳平其实也早就注意到了阿昭,只不过人太多,他也找不到一个好的机会去问季长风,此番见五皇子殿下的态度略微有些奇怪,季阳平的心中也有了一些计较。
“五皇子殿下,可有什么事吗?”季阳平出声问道。
“没事。”南宫盛冷冷的开口,不经意的瞪了季长风一眼,便兀自上楼去寻人。
季阳平也没有跟着,他倒是很想这个时候就出门去找找季长风,但屋子里还有一群人盯着他看,一个个心里抓心挠肺的,“季将军。”
“您说,我们这会儿跟出去,会不会挨揍?”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季阳平轻描淡写的开口,“不然,我可不保证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季长风这两年来,是愈发不爱说话了,从前对着他还会多说几句,如今就算兄弟俩见了面,除了商议作战计划,季长风更多的时候是沉默的。
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发呆,或者是带着花芦一起出去。
一人一马,谁都不知道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有了季阳平的这句话,他们也实在不敢随便多话,一个个猫在驿馆里,等着季长风回来,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人。
惹得季阳平也万分好奇。
他也当真想知道那小娃儿到底是什么身份。
只可惜啊,谁都不知道季长风到底把孩子抱去什么地方了,他们不敢跟出去,自然也不敢瞎打听。
众人都知道,那娃儿是长公主殿下带来的,虽不知和长公主殿下是什么关系,但这孩子就这么轻易的交给了他们将军?
他们俩之间也未免,未免,关系太好些。
竟一点也不像和离了的夫妻。
第69章
驿馆上房。
南宫盛又一次气急败坏的看向南宫静瑶, 问她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何把阿昭交给季长风了?”
南宫静瑶面对兄长的质问,还能慢条斯理的给他倒上一杯茶, 来到驿馆之后春梅她们就在忙忙碌碌的, 即使他们只是住一个晚上, 几人也不愿南宫静瑶将就。
一直在收拾屋子, 这茶叶和茶杯, 也是春梅等人准备的,“哥哥尝一尝,这味道可还对?”
南宫盛骤然被喂了一杯茶,心中就像是堵着一股气, 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那点儿脾气, 连阿昭都吓不到, 何况是南宫静瑶?
等南宫盛稍稍冷静下来, 她才开口解释,“阿昭和他很合得来, 我从未见过阿昭这般模样过。”
那是对待她和哥哥完全不同的态度。
阿昭对季长风的好感, 根本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仿佛只要一看见他,就欣喜万分。
“什么合得来?还不都是你大方, 把孩子送过去的。”南宫盛气呼呼的,但因为身处驿站,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南宫静瑶成日里听着南宫盛翻来覆去的念叨着几句, 公众号梦白推文台只觉得头都开始疼了, 她双手按住脑袋,闭上眼睛道:“哎呀哥哥, 你能不能别再说了?我们昨日不都已经说好了吗?”
“你怎么又开始提这件事?”
南宫静瑶的心原本就乱极了,偏偏南宫盛还一个劲的和他说这件事,明明昨日都已经商量好,今日瞧见季长风和阿昭在一处,又开始吃味起来。
“你是不是吃醋了呀?”
“我吃醋?我怎么可能吃醋?”南宫盛自然不肯承认,化身老妈子一般的苦口婆心,“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你也不用这么主动…”
“不是我主动,是他自己说的,想带阿昭出去玩。”南宫静瑶甚少见到季长风这般主动,从前自己受过的委屈,她其实也已经不太记得,可南宫静瑶有理智,有思想,会判断,知道什么是关心,什么是主动。
她确信,季长风是不知道阿昭身份的。
她也不知道季长风为何与阿昭这般投缘,南宫静瑶姑且就当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缘分,季长风既然有心,南宫静瑶也不想从中破坏,只希望他们彼此能留下属于他们之间最珍贵的记忆。
之后的事情,南宫静瑶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可无论她与季长风会走到哪一步,有一些事情,她都不想瞒着阿昭。
阿昭会长大,也会知道他和季长风之间的关系,南宫静瑶只想阿昭日后回忆起父母来,全部都是美好的回忆。
他们俩和离是他们的事,和孩子无关。
南宫盛依旧气哼哼,“现在不害怕被人知道阿昭的身份了?”
对于这句话,南宫静瑶无从辩驳,她从前的确瞻前顾后,害怕那个,担心这个,甚至因为不想再和季长风有任何的瓜葛,便狠心的想要隐瞒阿昭的身份。
可那一日,她差一点就要失去阿昭,那时候南宫静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阿昭在她的心目当中,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重要许多。
阿昭有名正言顺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一个长公主养子的身份,南宫静瑶没有办法在所有人的面前承认阿昭是她收养的,她觉得,那比要她承认阿昭是她和季长风的孩子还要为难。
更是痛苦千万倍。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在阿昭的面前,一次一次的告诉他,自己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对彼此都是痛苦。
南宫静瑶这会儿甚至都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阿昭最重要。”南宫静瑶轻声说道,“无论日后会遇到怎样的事情,我都会为阿昭遮风挡雨的。”
“傻丫头,还有我和皇兄在。”南宫盛揉了揉南宫静瑶的头发,只希望她不要将什么事情都放在自己的身上,“你也可以不用考虑旁人那么多,有时候要考虑自己多些。”
“你对着我的时候做的挺好,怎么对上旁人就不成了?”南宫盛不满的抱怨道,但到底没舍得责怪妹妹,只是说话阴阳怪气了些,“从来也不曾考虑过我乐不乐意见季长风。”
南宫静瑶低下头,眼角沁出了泪,但很快就被她擦去。
她将阿昭放到季长风怀里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不再去费心隐瞒阿昭的身份,若能有猜测的到,她也不会有所否认。
而带着阿昭在驿站四周闲逛的季长风,全然不知南宫静瑶心中所想,他只是抱着孩子到处走,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抱在怀中很有分量。
季长风不过抱了一会儿就觉得胳膊酸痛,忍不住换了一只手,虽说他的武器比起阿昭来要重不少,但显然还是孩子更难抱一些。
他不禁想起那日南宫静瑶在夜里将小虎交给他时候的场景。
小虎的分量要比阿昭重很多,但她却轻轻松松的将孩子抱出来交给了他,这两年在慈幼局,她似乎过得很充实。
“阿昭…慈幼局有这么多的孩子,她为何独独带你回京城?”季长风看着阿昭问道。
奶娃娃根本回答不了季长风的话,只是拉着他的衣襟,示意他往前走,半点也不害怕季长风。
而季长风对阿昭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应着他,“你这是要去哪里?”
季长风一边疑惑着,一边顺着阿昭示意的方向往前走去,走到地方才知道是马厩。
花芦正惬意的吃着料草,见季长风过来,嘶鸣一声,季长风下意识的要捂住阿昭的眼睛,担心花芦把阿昭吓到。
可还没等他捂上阿昭的眼,耳边就传来阿昭兴奋的声音,“呀呀呀—呀呀。”
季长风低下头,看了眼怀里的奶娃娃,他哪有半点被吓到的样子,整个人兴奋的不得,看的季长风颇为意外。
“你喜欢…花芦?”
阿昭如何知道花芦是什么?只不过看着眼前的白马很是欢喜,在季长风的怀里都快要蹦出去,双手直直的往花芦身上抓。
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了。
“这么喜欢?”季长风有些难以置信,花芦是他在沙漠里驯服的野马,比起一般的马还要高大一些,虽然长得好看,可性子却很烈,也不怎么得小孩子的欢心。
曾经什么都没做,就将个孩子给吓哭了。
这还是季长风头一回看见有孩子喜欢花芦。
阿昭在哪儿咿咿呀呀了许久,见季长风一直不曾有所行动,疑惑的看向他,季长风似有所感,他这是被个孩子嫌弃了吗?
好似阿昭在嫌弃他,为什么还不上前?
季长风品出这意思之后,竟有些不知怎么面对阿昭,想起南宫静瑶和阿昭说话时候的模样,便开始东施效颦,和孩子商量,“阿昭,今日有些太晚了。”
“啊?”
“等明日可好?”季长风看了一眼花芦,又看了一眼阿昭,还是决定委屈花芦,“明日,叔叔让这马驮你可好?”
“只是这件事有些危险,我还要和你…姨姨好好的商议。”季长风很是艰难的吐露出那个称呼,他也不知这对不对,可南宫静瑶对慈幼局的那些孩子们,就是这般自称。
“如果她不允,我也没办法带你骑马。”季长风兀自开始考虑这件事,全然不觉得要带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骑马是一件多离谱的事情。
但还能想着和南宫静瑶商议,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季长风和阿昭两个有商有量的,勉强算是达成共识,季长风为了哄孩子,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块胡萝卜,放到阿昭的掌心里,抓着他的手递到花芦的面前。
小小的一块胡萝卜放在阿昭小小的手掌里,显得非常的大,花芦疑惑的看向季长风,那双漆黑的马眼里满是疑惑,好似再问他闹得是哪一出。
季长风面色不变,揉了揉花芦的耳朵,似是安抚,“难得有孩子喜欢你,莫要闹脾气。”
花芦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懂了,甩了甩尾巴,小心的将阿昭手中那块胡萝卜吃掉,温热的舌头掠过阿昭的掌心,他头一次感受到这样的触觉,被吓了一跳,很快就把手收了回来,但他却没有害怕。
漂亮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满脸欣喜地看向季长风。
激动的小脸红扑扑的。
看的季长风哑然失笑,“这么开心吗?”
阿昭听懂他的话,轻轻的点头。
这让季长风很是疑惑,他觉得,阿昭比他想象当中的还要聪明一些,他虽然不会说话,可是…
一岁多的孩子,能听懂这么多话吗?
季长风把阿昭抱在怀里,仔细的开始思考起来。
最终,季长风为了哄阿昭,强迫花芦吃了好几块胡萝卜,花芦最不耐烦吃的就是这个,但今儿个却性子极好,慢悠悠的吃着。
面前一大一小的两个都十分满意。
阿昭甚至还学着季长风的样子,摸了摸花芦的耳朵,奶娃娃的手,温温软软的触觉,让花芦有些不大习惯的甩了甩耳朵。
阿昭却有些爱不释手,花芦倒是想躲,可季长风却宛如个昏君似得,半点都瞧不见花芦的不情愿,在一旁添加了不少料草,显然是为了收买。
花芦很想拒绝,但没有拒绝成功,到底还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任由阿昭摸着。
最后阿昭心满意足的被季长风抱回驿站,他们俩回来的还有些突突然,又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阿昭原本牵着季长风的手乖乖的走着,瞧见那么多人看他,便抱着季长风的大腿往后躲。
季长风蹲下·身来将阿昭搂在怀里,淡淡道:“盯着孩子看做什么?别吓着他。”
众人尴尬的别开眼,一个个佯装聊天,三句两句的开始说话。
季长风问阿昭还想不想自己走,阿昭摇摇头,季长风也不多劝,干干脆脆的就将孩子抱了起来,送到了楼上去。
“…将军真的没事吗?”
怎么那么惯着孩子?
屋子里的一群人,都觉得有些莫名,想说什么又不敢胡说八道,只能将一切的事儿,都往他们将军身上讨论。
总觉得将军对长公主的态度,太过耐人寻味。
但是不确定,他们还要再看看。
季长风送阿昭回来的时候,南宫静瑶正支着额头打瞌睡,听见动静便命春梅打开门,驿站到底小些,隔音也不是太好,南宫静瑶并不打算请季长风进屋。
而季长风也极有分寸的站在远处,他这一回是来还孩子的。
“公主,臣将阿昭送回来了。”季长风将阿昭交还给南宫静瑶,她微微颔首,便命春梅将孩子抱过来。
春梅要伸手,但阿昭却有些舍不得,依恋的看着季长风。
瞧着他们俩的模样,南宫静瑶便明白,他们这几个时辰应当过得很愉快,南宫静瑶没有问他们俩去了何处,也没有问季长风和阿昭说了什么。
季长风纵使有千言万语,此时此刻也不知要如何提及,他看了眼南宫静瑶,只得挑最要紧地说,“公主,臣和阿昭约好,明日要带他骑马。”
“嗯?”南宫静瑶微微皱眉,有点儿疑惑阿昭连话都不会说,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约好的。
“骑马?”南宫静瑶有点儿担忧,“阿昭他还小,可能并不适合骑马。”
“公主放心,臣的坐骑很是温顺,定不会有事。”季长风昧着良心保证道。
驿馆并不大,有些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南宫静瑶和季长风更是站在廊上大大方方的说话,遮掩什么。
驿馆一楼堂屋里,忙着扒饭的校尉们听见这话,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有几个甚至惊讶的连菜都忘记吃,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掉在了桌上。
将军说的坐骑,是花芦吧?
是那匹六亲不认,神情倨傲,一扬蹄子就要将人干翻的那匹野马吗?
温顺?
将军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花芦知道吗?
校尉们神色各异,但南宫静瑶全然不知,还以为季长风说的确如其实,她想了想竟也答应下来,“那等明日阿昭醒了,季将军再来接他。”
“好。”季长风答应的干脆利落。
然后就没有听见动静。
之后,他们就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然而却没有听见将军下楼的声儿,所以?他们将军这会儿难道还眼巴巴的守在长公主门外?
这…?
难道是他们都想错了吗?
将军这些年绝口不提长公主,根本就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他们几个不怕死的,偷偷探出头往二楼看了一眼,只见季长风这会儿才稍稍动身,回到自己房中。
所以,方才是真的站在那儿许久没走吧…
所以,传言果真,是不可尽信的!
几个校尉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纷纷对视一眼,决定将这些话按耐在心中,千万不能胡说八道。
但实在是没忍住,当天夜里就和没有撞上这事儿的兄弟咬了咬耳朵。
于是,风向便又有所改变。
第70章
南宫静瑶从来都不是喜欢给人添麻烦的性子, 和季长风一起回金陵,对她而言已经是非常无奈的一件事。
若是让这么多人等她和皇兄,南宫静瑶实在是过意不去。
何况在驿站, 她也根本就睡不着觉, 昨日折腾到很晚才阖眼。
今早醒来的时候, 只觉得头有些疼。
南宫静瑶习惯的唤着春梅, 春梅早早的打了水等在外头, 伺候她净面,南宫静瑶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只觉得有些困,“可有说何时出发?”
“季将军传令, 再过一个时辰便出发。”春梅一早就打听好消息说与南宫静瑶听。
她默默的点头, 随即吩咐道, “就不用将阿昭喊醒, 一会儿直接抱上马车就好。”
春梅答应下来。
利索的替南宫静瑶梳洗, 上妆。
不多时南宫盛就过来了,身后跟着的侍从手中还拎着两个食盒, 他过来的时候, 南宫静瑶正掰着手中的馒头。
驿馆准备的早膳并没有什么滋味,可这方圆几里都不是什么有人烟的地方,南宫静瑶倒也没有太挑剔, 将驿馆准备的早膳端上了桌。
南宫盛见状,立刻夺了她手中的馒头,“这般粗糙的粮食, 你也不怕吃了闹肚子, 吃这个。”
南宫盛命侍从将食盒放在桌上,盒子很精致, 里头的吃食也很精致。
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拿来的。
“哥哥,你这是?”
“给你的。”
“这是哪儿来的?”
“季长风给的。”南宫盛眼神复杂的开口,半点没想着占据季长风的功劳,“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
南宫盛虽然不太高兴,但也没有赌气的把食盒给扔了。
南宫静瑶原本是准备随意的吃一点,但这会儿…
“他送来的,你就吃。”南宫盛冷静的说道,“别闹的不舒服,同自己过不去。”
南宫静瑶这才拿了起来。
食盒准备了两个,但金尊玉贵的五皇子殿下愣是不碰,也不知和谁在较劲,嚼着那干巴巴的馒头,目露凶光,瞧着要吃人似的。
南宫静瑶似有所感,干脆问也不问。
省的哥哥又要长篇大论。
春梅她们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南宫静瑶就将阿昭抱在怀中,小小的人儿裹在母亲的怀抱里睡的十分香甜。
南宫静瑶瞥见他熟睡的模样,脸上闪过一丝温柔。
季长风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温馨的一幕,他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有些踟蹰,也有一些犹豫。
还是南宫静瑶瞧见了他的身影,抬头问道:“季将军,可是要出发了?”
季长风默默点头,恭敬道:“请公主移驾。”
“朝食,多谢季将军。”南宫静瑶冷静的道谢,季长风没有说话,默默的站在一旁。
南宫静瑶仿佛也并不期待他的回应,抱着阿昭就下了楼。
她抱孩子的动作很娴熟,仿佛早就已经习惯。
她们两人之间,除了必要的交流,其余时候是不会多说话的。
校尉们瞧见长公主下楼后,纷纷的行礼,南宫静瑶轻道一声辛苦,让他们不必多礼。
还关切的问了几句他们的近况。
把一群五大三粗的军人弄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一开始,她们得知要绕道青州护送长公主和五皇子回金陵的时候,一个个都在暗自头疼,都在担心,这是一件很麻烦的差事。
可不过短短的一天,众校尉们就全部改变了看法。
长公主自从昨日来了驿馆之后便未曾下过楼,她的那些侍女们虽然进进出出的收拾东西,可长公主和五皇子一行人,那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耽误呀。
说好的什么时辰出发,便是什么时辰出发。
众校尉们深觉不可思议的同时,又隐隐约约的露出几分佩服来。
要知道,他们先前在北疆,可遇见过不少磨磨蹭蹭又耽误时间的姑娘们,此番遇见长公主这样的,甚是惊讶。
更别提长公主还这般的和善。
众人心中似有暖流淌过。
南宫静瑶抱着阿昭上马车之后,便和孩子一块儿睡着了,阿昭很乖,醒来的时候也不哭不闹的,只是睁着眼睛看向母亲。
也许是母子之间的感应,南宫静瑶没过多久就醒过来,瞧见怀中的孩子,浅浅的笑起,“阿昭醒了?”
“啊!”
“醒了怎么不出声?是不想吵着娘亲吗?”南宫静瑶将孩子搂在怀中,贴近自己,“让娘亲看看,肚子饿没饿?”
“呀呀呀。”阿昭激动的说着话,南宫静瑶抱着他玩了一会儿,亲自给他穿好了衣裳。
才让春梅将准备好的粥取了出来,软声哄着阿昭,“吃点东西好不好?”
阿昭睡醒之后,根本就不会闹脾气,通常都是母亲说了什么,他便答应什么,自己抓着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喝着粥。
马车的速度不算快,阿昭喝粥的速度也不快,像是觉察到今天和以往不一样,他小心了许多。
绕是如此还有一些撒到了衣襟上。
阿昭皱起眉头,指了指自己的衣裳,哇哇的说着话,仿佛在控诉。
春梅立刻上前擦掉了阿昭衣襟上的白粥,“小少爷,今日马车颠簸,这早膳还是奴婢来喂您可好?”
阿昭瞧见之后,那是立刻摇了摇头。
“既然不愿意,那就自己想法子。”南宫静瑶示意春梅找一些东西铺上,免得弄脏了马车上头的绒毯。
南宫静瑶虽很欣慰瞧见阿昭自食其力,但也不是随意纵容孩子的,何况这马车,还要同他们一路回金陵,若是弄脏了,可不好。
阿昭听见母亲的话,也不知有没有听明白,便抓着勺子开始思索起来,吃的愈发慢了,到最后那碗粥都已经凉透。
南宫静瑶便让春梅给他换热乎的。
等阿昭终于自食其力的喝完了一碗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南宫静瑶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将孩子哄的脸上都红扑扑的。
阿昭早就没有了脾气,咿咿呀呀的答应着。
他今日比昨日更活泼一些,没有一直窝在她的怀里,明明想着要出去看看,但还是没有主动提出来。
南宫静瑶今日却不怎么想善解人意,只当不知道阿昭的想法,想让他自己提出来。
可怜的阿昭唯有委屈的看着马车的车窗,以期昨日的叔叔可以想起他来。
阿昭在马车里思念着季长风。
实则季长风在外头也是心绪不宁的。
他虽和兄长一起,但视线总是时不时的往后看去,隔得太远,季长风听不到动静,也并不知道阿昭到底有没有醒过来。
南宫盛看的分明,原本是决定一句话都不与季长风说的,可见他这般模样,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打破原则,勉为其难的和季长风说几句话,“季将军,这么多人瞧着,你好歹注意些。”
季长风自然也知道人多眼杂,所以不曾有什么太大的举动,但没想到还是被南宫盛发现。
“多谢皇子殿下关心。”
南宫盛看了他一眼,心说哪个要关心他?他还不是为了妹妹?
还有,这人到底怎么办到的,他到底知不知道昨日闹的动静有多大?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抱着阿昭出去玩,居然连今儿个都约上了?
南宫盛就算不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自个儿心里头确实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季长风的动作其实很小,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他。
南宫盛是因为太过在意,才会发现,他心中暗暗想着,巴不得他一直这么心焦,可还没阴暗一会儿呢,又想起阿昭那有点儿别扭的性子。不情不愿的开了口,“阿昭醒了。”
季长风微微一愣,像是没闹明白为何五皇子殿下会给他提点。
但他此番也顾不的那么多,一扯缰绳便掉转马头往后。
南宫盛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季阳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觉得分外新鲜。
南宫静瑶原本还想着,季长风和阿昭,到底谁会先主动一些。
她这般想着,下一刻就听见马车外头传来季长风的声音,“公主,臣过来接阿昭去骑马。”
阿昭听见这声音,激动的不得了。
南宫静瑶都快要抱不住他。
“好好好,不拦着你。”南宫静瑶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打开马车门,将阿昭交给孙于,让孙于把孩子转交。
季长风看见孙于的时候,两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孙于倒是想要说上几句,可阿昭已经瑶迫不及待的扑过去。
根本就不给孙于说话的机会。
最终,阿昭还是稳稳当当的到了季长风怀里,他将孩子置于身前,塞了一小截缰绳放到他的手中,阿昭兴奋不已。
学着他的样子挥动缰绳,阿昭玩得开心。
这可苦了季长风,他还从未带这么大的孩子骑过马,但豪言壮语已经说出口,这个时候再说办不到,也未免太丢人。
于是他们就看着季将军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花芦甚至连尾巴都懒得晃悠,时不时的嘶鸣一声,显然是在不满。
可季长风充耳不闻。
结果因为走得太慢,让阿昭也开始不满起来,季长风的确很喜欢阿昭,但在这件事情上,他是一点也不惯着孩子的。
原本就担心他受伤,自然也不会同意,“阿昭,这太危险。”
“啊啊啊!”阿昭着急的看着季长风,季长风其实根本听不懂阿昭在说什么,但却很奇迹般的能往最正确的方向去猜。
“阿昭是想说不害怕吗?”
阿昭点点头,期待的看着季长风。
季长风却没有去看他,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可是,花芦会害怕。”
他指了指花芦,没什么表情的说着话,阿昭听懂了之后,也就没怎么闹,整个人趴在马上,温温柔柔的抱着花芦的脖子,顺便还摸了摸,仿佛是在哄它。
花芦原本是要闹的,但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身上就骤然一暖。
它从未被人这般抱着过,明明是很不习惯的,但今日却出奇的给面子,不曾再有什么嘶鸣,见步伐都变得不疾不徐起来,慢悠悠的走着。
南宫静瑶透过车窗瞧见这一幕,终于信了季长风的话,他的坐骑,的确是温顺的。
南宫静瑶对此很放心,季长风也很满意。
可校尉们却只觉得诡异。
怪异的上峰,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小娃儿,还有想被夺了舍一般的花芦。
这一切的一切,为何就这么奇怪呢?
季长风见阿昭乖乖的趴在花芦身上,倒也没让他起来,孩子觉得开心就成,他也不想过多的干涉。
从青州回金陵,这一路上路途遥远,季长风早早的规划好了路线,昨日的是第一个驿站,也是最后一个驿站,之后下榻的地方,便都是客栈。
他很清楚的知道,南宫静瑶住的并不习惯,但她却什么都没有说起。
从前都不会和他提及,何况是现在。
便是朝食,竟也想着将就,五皇子和长公主,兄妹俩都是一个样。
“阿昭昨日睡的好不好?”季长风轻声问道。
阿昭趴在花芦的身上,仿佛找到了很好玩的事情,一直都不肯起来,听见季长风问他,便点了点头。
季长风昨日就觉得阿昭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听得懂他说的很多话。
他其实并不知道阿昭和南宫静瑶到底是什么关系,一开始他说想要收养阿昭,纯粹是因为发现南宫静瑶对阿昭特别的在意。
可他去军营之后,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阿昭来,想起那那双漂亮的眼眸,和那似曾相识的,温软的笑容。
季长风的心中,原本就在疑惑为何南宫静瑶回金陵非要带上那个孩子。
如今更多了一些怀疑。
为何五皇子殿下对阿昭也这般的熟悉?
还知道阿昭什么时候醒过来了?
早晨他出门买的时候,天还未亮,季长风瞧见夏荷秋霜在厨房里煮粥,没有什么味道的白粥。
像是给孩子吃的。
季长风瞧见阿昭的身上还有一些米粒的痕迹,淡淡的拂了去。
他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那个念头只消一想想,就让季长风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他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不可能。
但这个念头却怎么都没有办法从脑海中抹去。
一桩桩一幕幕的细节都浮现在自己的脑海当中。
季长风差点儿连手中的缰绳都快要握不住,他不确定的看向阿昭,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熟悉的地方。
他的心中情绪起伏,季长风甚至都来不及多想什么,将趴在花芦身上的阿昭整个人抱起来,认认真真的问道:“阿昭,你今年几岁了?”
阿昭原本趴在花芦的身上,咿咿呀呀的和它说着悄悄话,一人一马气氛正好,阿昭猛然地被人抱起来,正有些不高兴呢,咋一听见这句话,完全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他咬着手指懵懵懂懂的看向季长风。
“嗷?”
季长风还是头一回听见阿昭发出这样的声音,心中有些激动的问道:“你会说话了?”
“啊??”
季长风:“……”
他好像太难为孩子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