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李狗剩全家一直在磕头, 足足磕了小半个时辰,南宫静瑶和季长风在屋顶上瞧了一会儿,便打算离开。
季长风明白她的意思, 很快就带着她从另一边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军师早在两个人跃上房顶的时候, 就将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飞快的躲起, 面对众人若有若无的探究眼神, 他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从容不迫的离开,至于李狗剩一家究竟磕了多久,也没人去在意。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许多,南宫静瑶和季长风如法炮制的去恐吓村民, 好在这些人住的, 都不是太集中, 实施起来并不是太困难。
众人折腾了一晚上, 纷纷累得不行。
但士兵们可不敢胡乱的喊累, 最累的应该是长公主和将军他们,一个要装神弄鬼, 一个要帮着装神弄鬼。
军师就是在后头助纣为虐的。
没有人想过, 他们居然用的是这样的方法。
可是看着村民们瑟瑟发抖的模样,一个劲的说着明日会去接孩子回家,倒也觉得这个法子很有用。
南宫静瑶坐在马车里, 灌了一杯又一杯的水,她这一晚上说了太多的话,嗓子难受的厉害, 还时不时的咳嗽了几句。
南宫盛就坐在她的身边, 看着南宫静瑶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又不知该不该开口。
南宫静瑶早已经发现, 疑惑的抬眸,“哥哥,出什么事了吗?”
“今儿个晚上这一出…就是你和季长风商议好的?”南宫盛一脸的一言难尽,像是难以接受,南宫静瑶居然会做那么胡闹的事情。
她轻轻点头,并不否认。
“他们并不会觉得,自己是犯法的,只觉得自己丢的是自己的孩子,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不定还会觉得我们多管闲事。”
这一点根本不用南宫静瑶多说,南宫盛早就已经领教过了,毕竟青州刺史也不是白当的。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他们胡搅蛮缠。”南宫静瑶的声音有一些冷,南宫盛很清楚的知道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个先例绝对不能开。
要不然这日后可就麻烦了。
“眼下已是冬月,天越来越冷,慈幼局收养的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可不是帮这些有手有脚的人来养孩子。”南宫静瑶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让哥哥不要吵她,她想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天已经大亮,若他们的法子奏效,应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出现在慈幼局外。
若是不奏效,她还有别的法子来对付他们。
南宫盛看着她憔悴的模样,从善如流的闭嘴,许是因为有熟悉的人在身边,南宫静瑶很快就睡了过去,南宫盛拿出一旁的毯子替她盖上,吩咐命马车慢一些。
驾车的是孙于,瞬间就明白过来。
季长风看见马车慢了下来,也很快就明白过来,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些担忧。
这时候的他早已经换下那件花花绿绿的衣裳,那衣裳虽然看起来花花绿绿,可一旦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上面的图案都是有讲究的。
东西是军师准备的,他是最清楚这些来源的人。
此番对上同僚的目光,也有一些尴尬,好在他们并没有太在意他,更在意的还是南宫静瑶和季长风。
“将军究竟是怎么愿意穿这个花花绿绿的衣服的?”
“这还不简单,肯定是因为长公主殿下才愿意的。”说话的人一脸的肯定,边上的几个纷纷点头,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其实我更好奇长公主说话的那个声音,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
“对对,我也很好奇。”
他们几个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将视线全部都放到军师的身上,问他知不知道。
军师当然是知道的,可因为解释起来太过麻烦,就不想和他们几个解释,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这些计策,都是长公主殿下和将军商议的,我实在是不太清楚,不如我帮你们去问问?”军师摸了摸下巴,很好心的建议道。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纷纷摇头。
这种事儿怎么能够去问?万一惹恼了将军可怎么办?
长公主殿下也不能时时刻刻的过来救他们。
马车走的很慢,到慈幼局的时候,南宫静瑶已经醒过来了,就如她所想的那般,慈幼局的门外已经有许多人等着。
她稍稍的听了一耳朵,只听见他们说,是要来接孩子的。
南宫静瑶没有立刻见他们,倒是没让他们站在外头,吩咐他们将人带进来,只是把他们晾着。
再让春梅她们抱着孩子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
孩子的啼哭声,还有笑声,全部都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面,那些声音怎么听怎么刺耳。
南宫静瑶毫无心理负担的歇息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精心的打扮了来见人。
若是平时被人晾了那么久,说不定早就已经不满起来。
可谁让大安乡的百姓们心中有愧,心里有鬼,被人这么晾着也说不出太多的话来,只是战战兢兢的等待着。
南宫静瑶端坐在上首,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夫人,这些百姓说是来接孩子回去的。”
“接孩子?接谁的孩子?”南宫静瑶明知故问,“我们慈幼局,哪里有他们的孩子?”
南宫静瑶这句话一说完,那些百姓们就有话说了,一个说是给亲戚接孩子的,一个说是给妹妹接孩子的。
给兄嫂的,给弟妹的。
但凡是能想的出来的亲戚,全部都被他们当成借口给用了出来。
说是他们的这些亲戚们,鬼迷心窍,不得已才会把孩子丢弃在慈幼局的外头,他们知道了以后觉得非常的不合适,这才一大早过来,要把孩子给接回去。
免得酿成更大的错。
南宫静瑶就安安静静的坐着,听他们鬼话连篇。
南宫静瑶只是看着他们不说话,他们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并不是凶神恶煞的长相,可他们看着,还是觉得很害怕。
“是吗?”南宫静瑶语气冷淡,只单单这么一句话,就把他们俩给吓得够呛,一个个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这位…夫人…我们,我们就是想把孩子给接回去。”一屋子的人纷纷的开口,昨日的那些事情实在是太玄乎,他们原本是不相信的,结果祖宗辈的老黄历全部都被翻了出来。
他们那里还敢造次?
立刻就来慈幼局,想方设法的要把孩子给带回去。
若说多少心疼孩子,那肯定是没有的,但他们怕遭天谴。
所以说起话来,也有着诸多的隐瞒。
“若是,我不同意呢?”南宫静瑶的语气很冷,仿佛听到了个很好笑的笑话一般,“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孩子想扔的时候扔过来,想要带走的时候就带走?”
跪在地上的众人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
“何况,我怎么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是你们家的孩子?万一你们都是拍花子的,想把孩子带走卖了呢?”南宫静瑶对于他们说的话,那是半个字都不相信。
“要是没什么事情就请回吧。”
她半点都懒得理会,很快让人送客。
大安乡这些被“神佛”敲打过的,哪里愿意这么轻易的就离开,一个个立刻表明自己的身份,说这不是亲戚家的孩子,而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他们这也不是来替亲戚找孩子的。
而是想自己把孩子都带回去。
他们已经决定要自己好好的养孩子。
南宫静瑶皱起了眉头,对他们的话依旧是不相信的,甚至还发起了脾气来,“一会儿说是亲戚,一会儿说是自己的孩子,你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谱?”
“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南宫静瑶冷漠的看着他们,仿佛失去了耐心一般,“来人啊,去请刺史大人过来,顺便带几个差役来,审问审问。”
跪在地上的百姓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忙不迭的跪下。
他们哪里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过就是,不过就是家里实在艰难,养不起那么多的孩子,何况这也不是家中的第一个女儿,女儿多了并不金贵。
“这位夫人,我们只是接回自己的孩子,我们,我们到底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让官府来审问我们?”
疑惑不解的声音纷纷传来,南宫静瑶却嫌有些吵闹,只问外头的人刺史大人什么时候过来。
结果刺史大人没有过来。
季长风反而过来了。
这些日子,季长风都陪在南宫静瑶左右,她早就已经习惯,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北疆的百姓都听过季长风的名字,但并非每一个人都见过季长风,所以他丝毫不慌乱的站在南宫静瑶的身边。
活像昏君身边位高权重的公公。
“按照辰律,遗弃亲子,判□□。”
“不知你们的孩子,是哪一个?”季长风的声音也很是冷漠,比起南宫静瑶的也不予多让,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你一言我一语,就已经决定了不少的事情。
大安乡的百姓们这才开始害怕,若先前只是对神佛的敬畏,如今就是对律法的害怕。
一个个认错比谁都还要来得快。
南宫静瑶自然不会真的惩罚他们,人心是最经不起推算的,若是自己这会儿真的惩罚了他们,等回到了家中,这些孩子们到底会受到怎样的对待谁都不清楚。
南宫静瑶并不能一直派人盯着他们看。
她会做这么麻烦的事情,也不过是想赌一次,她想把孩子送来慈幼局,也许是因为心中不忍。
“你们究竟为何要丢弃孩子?”南宫静瑶语气平淡的问道,只可惜一直跪着的人一直都只是认错,并没有说清楚原因。
只说着自己想要把孩子给接回去。
“都别吵吵,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季长风的声音很快就将这些人给震慑住了,堂屋中鸦雀无声,一个个不自觉屏声静气。
倒也省了不少的功夫。
季长风随意的指了两人,命他们上前回话,在询问中得知了其中一个是他们的孩子,春梅很快就将孩子放到了南宫静瑶的怀中。
小小的孩子瞧着才刚刚足月,有一些瘦弱,这会儿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南宫静瑶。
实则这么点大的孩子哪里能看得见?
不过是人的心理作用。
南宫静瑶看着地上跪的那对夫妻,认出是自己和季长风昨日最先恐吓的那一家。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狗剩昨儿个磕了不少的头,这会儿脑门上还留着红痕,看见南宫静瑶和季长风,心思却开始活泛起来,只说孩子并不是自己丢弃的。
是自己的母亲做的。
“我们也是找了好久,才知道孩子在慈幼局。”
夫妻俩谎话连篇,南宫静瑶的耐心都快要消失不见,冷冷的看了过去,“撒谎。”
“夫人明鉴,小人怎么可能会撒谎?这说的句句属实,当真不是我们俩做的。”李狗剩现在只想把自己和媳妇安安稳稳的给摘出去,安安稳稳的把孩子接回去,比什么都强。
这会儿爹娘也不在身边,犯不着把什么错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这会儿减轻自己的罪孽才是最重要的。
南宫静瑶淡淡的瞥了季长风一眼。
也不知季长风是如何明白过来的,站在南宫静瑶的身边,口称公主,“殿下想要如何处置两人?”
天知道南宫静瑶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不去打量季长风,她不过随意的看了一眼,没曾想季长风竟然觉察到了。
竟然还这般的配合。
既然季长风都已经把气氛烘托到这个份上了,南宫静瑶也不会矫情,“本宫也不过是想听一句实话罢了,若他二人不愿如实交代…也不要怪本宫无情。”
南宫静瑶面无表情的说道。把一个嚣张跋扈的贵女演绎的淋漓尽致,“青州距离北疆并没有很远,难道你们就从未听说过吗?”
李狗剩这下子,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他面如土色,不停的磕头,若方才还存有什么侥幸心理,这会儿早就已经丢的一干二净了。
“现在愿意说实话了吗?”
南宫静瑶只觉得自己这身份,有时候还真是很好用,李狗剩原本还在油嘴滑舌,什么都不肯说,结果现在什么都说了,说的清清楚楚,毫无隐瞒。
没一会儿就把什么话都说清楚了,早这么做不就好了吗?
只是他们想要接回孩子,也没有那么容易,南宫静瑶其实并不放心,但没一会儿刺史大人就过来了。
对于慈幼局发生的一些事情,刺史其实也是清楚的,遗弃孩子哪里都有,能被当场抓获的,官府肯定会出面干预,让他们不敢再胡乱的丢弃孩子。
可更多的是不知道对方是谁。想要干预也无从做起。
这还是刺史头一回看见有把孩子丢了还回来找的。
听说他们要接回孩子,对付这些百姓,刺史可是有经验的很,“要接回孩子也行,就去府衙写上一份保证书来,承诺不能丢弃孩子,回到家中之后也不可随意打骂。”
刺史将南宫静瑶所担心的事情全部都想到了。
有州府的帮助,这些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起来,十几个孩子里,有一大半都被父母给接了回去,其中不乏有像柱子和春花那样,因为家中逼迫不得已丢弃孩子的。
如今官府出面让他们把孩子接回去,他们的心中,其实是感激的。
至于像李狗剩那样,家中孩子太多,故意丢弃的,保证就很要紧。
总能够想到办法制约他们。
关键在于,愿不愿意去做。
这些孩子被带回去之后,慈幼局的压力一下子就小了很多,但被士兵们捡回来的孤儿,却真的没有地方送,只能够跟着他们。
南宫静瑶花了不少的时间找管事嬷嬷和各种照顾孩子的人,忙的脚不沾地。
每一个人她都亲自看过去,让人查了他们的祖宗三代,甚至连亲戚的祖宗三代也都查了。若有一点点不妥,就不会录用。
有时候,连季长风都觉得对方不错,可南宫静瑶还是不太满意,“照顾自己的孩子都不一定能够耐心,何况是别人家的孩子?同她们非亲非故的,若是不仔细些,受苦的都是这些孩子。”
“本宫给的工钱那么高,可不是让她们来享福的。”
在这件事情上,南宫静瑶非常的坚持。
宁愿累一些,麻烦一些,在北疆逗留的时间久一些,也不想敷衍了事。
她的态度感染到了许多的人,军营的那些士兵们但凡有空都会跑到慈幼局来帮忙。
看着那些孩子们一天一天的长大,他们只觉得有意思极了。
看向南宫静瑶的眼神,就变得愈发热烈起来。
在这样严苛的条件之下,南宫静瑶到底还是找到了让自己满意的人,是个年纪不大的死了丈夫的妇人,丈夫是当年参军死的,没能救回来。
她还没有孩子就守了寡,但是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是喜欢孩子的,在她的家里也收留了不少的孩子,只不过她家住得远,消息没有那么快可以传过去。
等知道消息的时候,就想着来碰一碰运气。
南宫静瑶见了她之后,随着她去了一趟她的家,便定下让她来当慈幼局的管事,“把孩子们都带来这里照顾,以后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熟悉了之后,南宫静瑶才知道原来她和她的丈夫,从前都是孤儿。
因为从前受到过旁人给的些许善意,所以才想要把这些系数传递。
南宫静瑶得知之后,心中很是感慨。
当她终于找到管事姑姑之后,南宫静瑶总算觉得在这里的事情都已经忙完了。
转眼就到了腊八,这一日,南宫静瑶正在盘账,而季长风却是在寺庙外头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领腊八粥。
许多人都认出季长风来,他也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军中人人都知道他的心思,季长风根本不想隐瞒。
等他将腊八粥领来,满心欢喜的去找南宫静瑶的时候,却得知南宫静瑶决定动身回青州的消息。
那满心的雀跃和欢喜,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到尾,冷的彻骨。
她要,走了吗?
阿昭,也要和她一起去青州了吗?
季长风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明明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可真正到来的时候,怎么就让人那么难受呢?
第132章
手中的腊八粥还散发着温热, 可季长风却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南宫静瑶已经算完了慈幼局的这些账。
正在思考之后要怎么办。
因为慈幼局并不属于商铺一类的,故而账房先生一共有两位, 一位是刺史选的, 而另外一位就是金陵指派的。
户部的拨款还没有过来, 如今慈幼局的一切吃穿用度, 很多都是南宫静瑶和季长风的银子, 再加上大家伙儿凑的,有钱就多凑一些,没钱就少凑一些。
可这凑来凑去,让南宫静瑶记账的时候很是头疼。
等好不容易理清楚, 才知道这是多么大的一笔开支, 若非陆东会赚银子, 若非户部会拨款, 当真是承受不住的。
南宫静瑶和春梅说话的时候, 季长风就过来了,大门敞开着, 春梅见到人之后很快就站起身行礼。
季长风的神情有些糟糕, 南宫静瑶看的分明,心中有一些担心,挥了挥手让春梅下去。
季长风见状便走了进来。
他的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
这些日子, 南宫静瑶早就已经习惯了季长风时不时的给她送一些东西,她拒绝过,拒绝总是无果。
没有太好的办法。
久而久之, 她也没有再多费口舌。
因为季长风已经学会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每当南宫静瑶想要拒绝的时候,季长风就会和她说起慈幼局的事情。
让她没有心请去想别的。
送来的那些吃食, 总是顺顺利利的到她腹中。
“季将军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南宫静瑶语气平淡的问道。
季长风轻轻点头,从食盒中拿出腊八粥,放到了南宫静瑶的面前,“公主,今日是腊八。”
他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只是告诉南宫静瑶,今儿个是什么日子,至于其他的,季长风一概不提。
他不会说起今日是什么时候去寺庙外头排队。
也不会说起,旁人见到他时候调侃的那些话。
更不会说起,他想到了从前。
也许是因为他越来越能明白南宫静瑶昔日的委屈,所以从不提及。
“要喝腊八粥的。”季长风的声音很是平淡,仿佛和从前没有太多的改变,可南宫静瑶却听得清清楚楚,她皱起了眉头,不经意间的朝着门外看了过去。
方才,她在和春梅说话。
而季长风刚才…就站在外头,所以,他是听见什么了吗?
南宫静瑶看着那碗腊八粥,双手不经意的抚摸了上去,这么冷的天,可这粥还是温热的。
“将军是怎么过来的?”
“和花芦一块儿来的。”季长风轻声回答。
南宫静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季长风的神情微恼,心中担心是不是被她给察觉到了。
“公主…”
“季将军…”
两人同时开口,皆是一愣,随后季长风便让南宫静瑶先说。
南宫静瑶并没有太多推辞,直截了当的问季长风,方才站在门外,时不时听到了什么。
“我听见,公主说要回青州。”季长风的声音里有着微微的苦涩,南宫静瑶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般的坦诚。
虽然早就料到季长风已经听见,可不知为何南宫静瑶总觉得,有一些尴尬。
“本宫在北疆已经逗留许久,是时候该离开了。”南宫静瑶并没有找什么借口,只说自己不日就要动身离开。
“这里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之后的一些事,交给琼娘就好。”
琼娘便是南宫静瑶等了许久终于找到的管事姑姑,她对琼娘很是信任,也很是看好,南宫静瑶深信,有琼娘在,慈幼局会越来越好的。
季长风不是不知道这些事,只是听她提及,却并不能很好的接受。
“很快就要除夕了。”季长风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一些失落,“公主,不能在北疆过了除夕,再离开吗?”
“季将军这话…是何意?”南宫静瑶下意识的问道,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季长风有些过分坦诚了。
“不想公主离开的意思。”季长风认真开口,并无半点不好意思。
曾经的一些矜持,早就已经被季长风抛到九霄云外去,他的公主殿下这般优秀,这般好,有许许多多的人,都会看见她的好。
他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季长风曾经有所依仗,可那份依仗,不过是南宫静瑶的喜欢。
但如今,连这点儿依仗都没有了,他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抓住一切机会,让南宫静瑶明白自己的心意,“臣不想公主离开北疆。”
“也不想和阿昭分开。”
季长风从前,可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心思。
他远远比自己以为的,要贪心许多。
但当这些话明明白白的说出来的时候,他倒也没有觉得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一件事,“公主…不过二十几日,当真要这么着急的离开吗?”
这么点儿时间,从北疆到青州足够。
可从北疆到金陵却是不够的。
所以季长风明白,南宫静瑶是不会回金陵的。
“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过除夕,不好吗?”季长风的声音算不上幽怨,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静,但不平静的人是南宫静瑶。
热热闹闹的过除夕,是许多人都向往的事,南宫静瑶自然也不例外的。
她和季长风,一起渡过了,三个除夕。
他们最美好的记忆,也是除夕。
可那份美好的记忆,却注定只能是记忆,甚至,南宫静瑶都很少提及,也很少想起。
季长风就更不会了,每一次想起,都是些支离破碎的回忆。
“多谢季将军的好意。”南宫静瑶冲着季长风浅浅笑起,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季长风说起的那些场景,很容易就能让南宫静瑶心生向往。
在北疆的这段日子里,无论是季长风还是他手底下的那些士兵,每一个人对她都很好,他们相处的也很是融洽。
若是能和他们一块儿过除夕,南宫静瑶想,一定是很快乐的。
但是…南宫静瑶并不想沉溺其中。
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
“青州还有很多人等着我。”南宫静瑶笑着拒绝了季长风,她告诉他,她曾经答应过那些孩子,要早一些去青州的。
可因为父皇的要求,因为秋猎,她食言了。
好不容易回到青州,又因为季长风提及的慈幼局,她来到了北疆,又食言了。
“本宫已经是一个失信的人了,只想在除夕的时候,让那些孩子们可以开心一些。”南宫静瑶说的这些话,全部都是真心话。
只是她的心中,到底多了一些惆怅。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唯有南宫静瑶自己才清楚。
“既如此,那便是我强求了。”季长风的声音中满是遗憾,南宫静瑶见他不再坚持,多少是松一口气的。
之后,两人便说到了别的话题,季长风问她打算何时动身。
“就在这几日,本宫已经让人开始收拾东西了。”南宫静瑶说的云淡风轻,殊不知季长风已经因为这两句话,难受的喘不过气来,却还是佯装镇定的坐在她的面前。
季长风轻轻的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这件事。
他虽然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也很不愿南宫静瑶离开。
但事已至此,他到底不能勉强什么,可季长风还没有忘记自己今日过来的目的,很快就将话题转移到腊八粥的身上。
“公主尝一尝这腊八粥。”
南宫静瑶没有拒绝,两人就坐在一处,开始喝起腊八粥来。
季长风有些忐忑的问她,觉得这粥如何。
南宫静瑶没有听出这些弦外之音,只是轻轻的点头,说味道很不错。
“腊八粥,都是一样的味道吗?”季长风问了一个在旁人听起来有些可笑的问题,但南宫静瑶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他。
“会有一些不一样,就是不知道,喝的人会不会尝出来。”
说起腊八粥,南宫静瑶便也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从前。金陵有很多的寺庙,每当这一天,寺庙门外都会排起长队来。
那一天,无论是谁,都可以去领腊八粥。
寺庙的师傅们都是一视同仁的。
南宫静瑶自然不需要自己去排队,这些事都是孙于去做的。
她甚至还亲自给季长风做过,但长公主殿下于烧火做饭这一途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天赋,费尽心思做出来的腊八粥,其实并不好喝。
至少南宫静瑶看了一眼,就嫌弃的不行。
那碗粥,季长风自然是不知道的,早就已经被南宫静瑶藏到了回忆里,她本以为自己应该忘记了,但这些事情想起来,她才知道原来遗忘竟然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
关于季长风的回忆,一点一滴,都被她藏在心里,一直都没有办法忘记。
南宫静瑶将那碗腊八粥,一勺一勺的送到嘴里,味道不好也不坏,季长风就坐在一旁,和她一起,喝着那腊八粥。
有一些事情,当真是没有办法放在一起比较的,在过去,南宫静瑶哪里会想到这样的事?
他们坐在一处的时候,连说话都是极少的。
“将军若是想阿昭了,等过完除夕,再来青州接他就好。”南宫静瑶善解人意的开口,说起孩子,她的态度始终都是平和的。
见多了夫妻感情破裂,到处抢孩子的戏码,他们俩这样子的,倒是头一份。
最初的时候,军营里那些士兵见长公主将孩子放在军营,一个个都傻了眼。
也是见的多了才知道,长公主当真只是将他们将军当成是孩子的亲爹。
因为阿昭,才会如此。
但也仅此而已。
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季长风默默的点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两人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着,将那碗已经没什么温度的腊八粥喝完了。
季长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认真的告诉南宫静瑶,在这些日子里阿昭学了什么。
他没有给阿昭请夫子,不过是自己教的,只是一本千字文还没有看完,他们就要迎来分别。
二人为了不让阿昭对功课产生厌烦,便约定好,不要有什么改变。
季长风教到哪儿了,回去青州之后,南宫静瑶可以接着教。
“公主,借纸笔一用。”季长风提出自己的要求,南宫静瑶立刻推了纸过去,只见季长风开始在纸上写下给阿昭列下的书单,什么时候,学什么,都是有打算的。
他并没有想过要拔苗助长,一切都是率性而为。
南宫静瑶并未敷衍,只是认真的听着。
时不时的点了点头。
等到季长风离开的时候,南宫静瑶的面前已经有了一沓的纸。
她看着上头还未干的墨痕,轻轻的吹了吹。
过了不知多久,才出声唤春梅,“开始收拾东西,过几日我们就离开。”
“殿下已经决定好日子回青州了吗?”
“是。”南宫静瑶漫不经心的将桌上的那些纸张全部都收起来,“这里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季长风回到军营,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他的脸色有些糟糕。
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会有这样的失态,根本不需要他多说,只要猜一猜就能够知道。
和长公主殿下脱不了干系。
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是长公主要回青州了。
身为青州刺史的五皇子,早早的已经离开,但长公主还留在北疆。
这些日子大家一块儿照顾慈幼局的孤儿,看着他们一点一点的长大。
那种满足不亚于上阵杀敌带来的欣喜。
他们都已经渐渐习惯,如今冷不丁的说起这些,心中到底有些不舍。
还有小阿昭,这一次走,又不知何时能相见。
他们一个个的,对阿昭分外不舍。
想到这些,就忍不住看向罪魁祸首季长风,“将军就没有办法能把公主留下吗?”
季长风:“……”
这问的是什么话?
难道,他不想吗?
第133章
南宫静瑶并不是一个喜欢犹豫不决的人,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北疆,就会将这件事情提上日程。
不过两日的时间,春梅和孙于已经将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好。
她来到这里的时候, 没有带很多东西, 没曾想离开时多了许多的行礼。
但这些事情春梅和孙于会操心, 直到离开北疆的前两天, 南宫静瑶都还在忙碌, 军师更是被长公主殿下抓着说了许多的话。
很多事情都是关于慈幼局的,她能够想到的,如今发生的,未来也许会发生的, 都事无巨细的交代清楚。
军师明白这是长公主殿下的心意, 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的听着, 军师原本还想问一问长公主, 要不要去看一眼季将军。
毕竟他们的小季将军, 这两日很不好,确切来说, 从腊八那日, 他的心情就没有好过,这两日军营里面谁都不敢去惹季长风。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波及。
就连脾气最不好的花芦, 都很识时务的没有挑食。
也许旁人会有一些疑惑,但军师却看的很清楚,长公主殿下对于季将军, 好像已经没有了别的心思。
她只是很单纯的将季将军当成了阿昭的亲爹。
也许关系会比一般人稍稍的好一些, 但也仅限于此。
军师很理智的什么都没有开口,不过是在离开的前一晚同南宫静瑶提及一件事。
“我们想给公主殿下办一场送别宴…不知殿下可愿意赏脸?”军师被委以重任, 这会儿看着南宫静瑶,还有一些忐忑。
他很担心会被拒绝,担心回去之后不好交差,更担心没有办法完成众人的嘱托,毕竟,他们是当真舍不得长公主殿下和小阿昭。
“本宫自然有空。”南宫静瑶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这一次来北疆还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那场送别的宴会很是热闹,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
只是目的不一样。
昔日是迎接,如今是送别。
昔日是生疏,现在是熟稔。
宴会上觥筹交错,堂屋里烧了暖暖的火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期间还有不少的人来向南宫静瑶敬酒。
嘴里说着感谢的话。
南宫静瑶并没有喝多少,但是这样的气氛让她很放松,她参加过各种大大小小的宴会,极少有放松的时候。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只需要好好的坐着,没有人要求她应该是怎样的坐姿,也没有人会问她一些无法招架的问题。
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热闹,感受着他们的快乐。
可南宫静瑶没有想到,这些话还是说的太早了一些,和她相熟的一些士兵,的确不会来和她多说什么。
军师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说话。
也不会贸然的前来打扰。
但是这些人里面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季长风。
季长风总是会想尽一切办法的接近南宫静瑶,只不过比起最开始无所事事地盯着她看,现在已经能够找到许多南宫静瑶在意的事情询问。
比如现在。
季长风就问了几个,南宫静瑶可以回答的上来,却让她觉得有些无奈的问题。
他会问南宫静瑶青州的慈幼局,和北疆的慈幼局有什么不同。
类似这样的问题,总能让南宫静瑶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
明明这样的问题,南宫静瑶是可以选择不回答的,但她总会很认真的想一想,然后很认真的回答他,“若真要比较的话,应当是,更熟悉一些。”
“我很喜欢青州。”
他们俩人的对话,总是让旁人难以理解,好在他们也没有想过和别人解释什么。
南宫静瑶离开北疆的那一天,季长风送了她一只纸鸢,上面的图案还是鹞鹰,没有太大的改变。
也许是熟能生巧,就算再怎么不擅长的东西,做了许多次之后,总能做出来。
南宫静瑶将纸鸢拿在手中掂了掂重量,想起了先前无数次惨痛的经历,有些好奇的问道,“…这能飞的起来吗?”
她问的坦荡,却没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季长风只是摇头。
她以为是飞不起来。
可季长风却告诉她,“不太清楚。”
“也许是可以飞的起来的。”季长风将纸鸢做好之后,从来都没有试过,便将它送给了南宫静瑶,“公主,等纸鸢可以飞起来的那一天…”
季长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就将余下的话吞了回去。
他其实想说等纸鸢可以飞起来的那一天,他们一起去踏青吧。
但这样的话,仿佛是带着一些逼迫,季长风的确带着许多的目的,可面对南宫静瑶,却并不想说出这些话。
他不想强迫什么,他把所有的选择,所有的主动,所有的一切,都交到了南宫静瑶的手上。
只要她愿意就好。
若是不愿意,他也不会提及别的。
南宫静瑶沉默的看着手中的纸鸢,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和季长风道别,她带走了那只纸鸢。
但也仅仅只是带走了那只纸鸢。
他们之间,连一个属于彼此的约定都没有。
他们之间的约定,全部维系在阿昭的身上。
季长风站在城墙上看了许久,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默默的收回自己的视线。季长风本以为自己会失落。
但看着南宫静瑶离开,心中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甚至都学会安慰自己,至少南宫静瑶现在,已经不会直白的拒绝他送的东西。
所有人都在担心季长风的心情,但他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很快,不能在一起过除夕,的确是很让人失望的一件事。
但除夕很快就会过去。
也不过是二十几日,等到除夕过去,他就有理由去青州见南宫静瑶。
季长风本以为,二十几日很快就会过去,但他却没有想到,度日如年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
南宫静瑶离开北疆的时候,带走了许多属于她的东西,还有一些季长风送给她的东西,首当其冲的是那一只又一只鹞鹰形状的纸鸢。
季大将军在领兵打仗上面很有天赋,在动手能力和绘画上面,很有毅力。
他做纸鸢已经很熟练,大大小小都一样,但南宫静瑶还是能看出一些细微的差别,将那些纸鸢按照收到的顺序排列。
妥帖的放好。
并且时常会忍不住的对着它们发呆。
春梅是南宫静瑶最贴心的侍女,主子有什么事情也都不会隐瞒她,春梅见公主在发呆,小心的问道这纸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什么问题。”南宫静瑶的手指轻轻的拂过纸鸢的表面,心说怎么会有问题呢?
她就快要连季长风用的什么颜料都看出来了。
“将军做的纸鸢,还是飞不起来吗?”春梅轻声的问道,语气中还带着一点儿忧虑。
南宫静瑶身边的人,心思总是很好猜测的,他们并没有想要隐瞒的打算。
她知道身边的人在想什么,但也清楚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
“纸鸢很漂亮,若是春日的时候,带着这些去踏青,本宫应当是所有人都艳羡的对象。”南宫静瑶说的有些含蓄,可春梅已经听的很明白,季将军做的纸鸢,已经从走地鸡变成了真正的鹞鹰。
并且还会飞的很高,很远。
但公主似乎并不打算点破这一点。
“…将军他,不知道吗?”春梅问的小心,可这个答案,南宫静瑶也不清楚。
“本宫不知。”
季长风也许是知道的,也许是不清楚的。
但他似乎没有要追问的意思,南宫静瑶自然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看着纸鸢的时候,总有一些惆怅。
像是明白什么,却又不愿意去明白。
到最后只能将那些纸鸢全部都收起来,不知它们还有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冬日行路总是万分艰难,北疆到青州的路途不算遥远,只不过因为寒冬腊月道路结冰的缘故,走的很是缓慢。
阿昭因为和季长风分开,哭的不能自己。
南宫静瑶没少安慰他,阿昭已经明白了什么是分别,却还没有明白,爹娘为什么要分开。
离开北疆之后,他也渐渐停止了哭泣,可总会时不时的趴在马车上,朝着来时的方向张望,让南宫静瑶很是心疼。
她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安慰阿昭,告诉阿昭,等到过完除夕,爹爹就会来看他。
但她没有解释为什么他们不在一块儿过除夕。
南宫静瑶害怕自己解释不清楚。
她不知道一些和离的夫妻在教育孩子这件事情上,是怎么达成共识的,但南宫静瑶并不想去改变自己,也没有想过要去改变季长风。
她有的时候会忍不住的想若他们是一对普通的夫妻,会是什么模样,大概就是卫娴雅和季阳平那样的,相守的日子短暂,分别才是常态。
而阿昭和季长风,其实多了许多相处的机会。
“娘亲教你念书好不好?”南宫静瑶试图转移阿昭的注意力,可等她翻开季长风交给她的那本三字经,找到他们夹上书签的地方,她才发现,这本三字经是季长风写的。
上面的字迹,她都认识。
不仅如此,还有许多的批注。
虽然南宫静瑶并不清楚学一个三字经为什么还要有那么多的批注。
但她还是从头到尾,一字一句的看完了。
看到最后她整个人沉默下来,忽然觉得教孩子三字经这件事,自己有一些不能胜任。
南宫静瑶忍不住的开始和阿昭商议,“快要春节了,娘亲记得这个时候,书院都是休沐的,无论是官学还是私学…”
阿昭懵懂的抬头,看向南宫静瑶,“娘亲,什么是休沐?”
“就是…不用去书院的日子。”
南宫静瑶没有去注意阿昭的眼神,只是颇为认真的和阿昭商议,“娘亲可能没有办法和你爹爹一样细致的教你,不如还是让你爹爹来教吧。”
她想起自己幼年时候,对待读书习字好像是没有太大的耐心的,当年那些功课,都是哥哥哄着她,她才愿意乖乖写的。
虽说她读了许多的圣贤书,但她一只都记得,自己最喜欢的还是一些杂记和游记,对待四书五经,从没有主动的时候。
这样的自己,真的可以好哈的教阿昭吗?
南宫静瑶头一次有了怀疑自己的念头。
她有些担心,会不会潜移默化的带坏阿昭。
果然,这些事情还是要慎之又慎。
“可是爹爹说,念书要持之以恒。”阿昭软软的声音开始咬文嚼字,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阿昭知道…持之以恒是什么意思吗?”
阿昭轻轻的点头,“爹爹教过,每天念书,就是持之以恒。”
“…你爹爹说的没有错。”
南宫静瑶忽然觉得,有一些惭愧,季长风对待启蒙的态度,让她没有办法随随便便的对待。
看着阿昭认真和期待的模样。
让南宫静瑶头一回有了想要了解的冲动,她想知道季长风到底是怎么教阿昭念书的。
她对这些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幼时念书的时候,也只是因为“必须”,南宫静瑶不想毁了阿昭眼中的期待和认真。
原本想着随意教教的念头,很快就被她藏了起来。
南宫静瑶想了想,还是拿出季长风给她的那一沓纸,开始研究起来。
她看的很认真,也看了很久,更是将季长风对她说的那些话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在客栈下榻的时候给季长风去一封信。
问一问,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
第134章
北疆·军营。
张献刚刚从校场回来, 就看见自己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同僚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一个个议论纷纷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有一点好奇, 忍不住的凑过去拍了其中一个的肩膀, “在说什么好玩的事情?”
“张副将。”
士兵们见到张献, 纷纷开口打招呼。
几人有些忐忑, 可见张献有兴趣, 就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季将军今天的心情,看起来愈发的糟糕,我们都不敢进去, 免得又要挨骂。”
“自从长公主离开北疆之后, 将军就愈发的, 喜怒无常起来。”
人群中不知道哪个不怕死的, 说出了一句大实话, 这些事情他们也不是不清楚,但说出来的人, 当真寥寥无几。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说话的那个, 眼神里满是赞叹。
“瞎说什么?”张献没好气的在几个人的脑袋上拍了拍,“将军又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还不是因为你们几个不争气。”
“上一回比试, 那么的惨不忍睹,竟然还好意思提。”张献凶巴巴的开口教训人。
实则他自己也觉得将军喜怒无常,但这话是能说出来的吗?
自然是不能啊!
这营帐能隔绝多少声音?这些个蠢货, 到底能不能动脑子想一想?
眼看就快要过年了, 还不乖乖的夹着尾巴做人?
非要被将军在除夕夜当着全军的面数落才好?
张献算得上是掏心掏肺,奈何这些个蠢货不领情, 见张献提及比试,一个个更是打开了话匣子,一个个开始背刺。开始给自己找起借口来,说自己并没有输的太难看。
说对方比自己的表现更差。
说的有理有据的,连细节都说的一清二楚。
张献:“……”
还真的不怕死啊。
张献无奈的摁住自己的额头,总觉得这事情要越描越黑。
“你们几个,真的是…”张献只觉得他们没救了,果不其然,营帐里面传来了季长风的声音。
“滚进来。”
清冷的声音让一群絮絮叨叨的人立刻就闭了嘴。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这会儿鸦雀无声,宛如鹌鹑似得站在季长风的面前。
什么吵吵嚷嚷的话都说不出口。
季长风却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继续小心翼翼的弯折着手中的竹片,张献等人其实并非第一次看见季长风做纸鸢。
只是每一回看见,都觉得有一些难以置信。
那小小的竹片,在季长风的手中几次翻转,弯曲,不一会儿纸鸢的骨架就出来了。
季长风头也不抬的说了几句话,这会儿不仅仅是哪些士兵,就连张献都把脑袋给低了下去。
“射个固定靶都还能偏,到了战场上,是想去砍草垛子?难不成敌军会待在原地等你去砍?”季长风说的话有些不太好听,但这会儿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谁让季将军说的都是实话?
并且他也有这个实力说这些。
别看他这些日子,三不五时的去找长公主,或是待在军营里带孩子,抽空还能做纸鸢。
可军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前几日还有人想要挑战季长风,无不例外的被他打趴下,这会儿还躺着直哎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起来。
对此所有人都在疑惑,季将军到底是哪儿来的精力。
这不,长公主殿下才刚刚离开没多久,他们将军这又开始扎上纸鸢了,就是不知道这纸鸢能不能飞起来。
“属下知错。”
“属下知错。”
此起彼伏的声音传来,一个个认错的态度倒是很良好,可季长风想要的哪里是他们认错?
“张献,带人下去训练。”季长风慢悠悠的弯折着竹片,将鹞鹰的另一只翅膀架绑好,缓缓的抬眸,“等一会,我亲自过来查验。”
张献刚想说他们才训练完,想要替他们求个情,便听见上峰的下一句话,“你跟他们一起。”
“再加上射靶。”
他见众人没什么反应,便又开了口,“加一场比试。”
张献:“……”
众士兵:“……”
所有人都非常的有默契,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有太多的废话,反应过来之后一个个纷纷的往营帐外面跑去。
季长风的面前瞬间变得空空如也。
他轻轻的摇头,再没有多说半句话。
只是耐心十足的开始糊面前的纸鸢。
季长风其实已经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多少只纸鸢,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纸鸢到底能不能飞起来。
他最开始是不知道纸鸢也有可能飞不起来,先前失望过太多次,便是他如今已经能够毫不费力的做出来,季长风也没有想过要去试一试。已经心生胆怯。
何况这纸鸢能不能飞起来,都不是由他来决定的。
在给鹞鹰上色的时候,季阳平过来了,看季长风这般专心致志,忍不住的有些想笑。
“怎么又在做这个东西了?”季阳平看了眼纸鸢的形状,有点儿无奈,“你这都已经做了多少个了?”
季长风摇头,他自然不记得做了几个,但每一次做的时候,他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只希望能够做出最完美的纸鸢。
“就非要做这个吗?”季阳平虽然也在金陵出生,可许多时候都是跟在季培的身边,对于这些姑娘家的玩意是真的不太看得明白。
卫娴雅虽然也喜欢,但她却决计没有耐心去做的,昔年踏青,她都是去铺子里买的。
“非要这个。”季长风说的分外认真,没有一点儿商量的余地。
这让季阳平很是疑惑,“我能问一问是什么原因吗?”
他也实在是不明白季长风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较劲,一开始都不知道掰断了多少竹片。
季长风听见兄长的话,心中略过一些异样的情绪,可他的双手却纹丝不动,连一滴颜料都没有撒出来。
至于原因——
“哥你不用知道的太多。”
季长风并不想告诉兄长,是因为他要和江韶较劲。
江韶喜欢南宫静瑶并不算是秘密,他若是想要和江韶竞争,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可谁让这话说出来太可笑了呢。
因为那纸鸢,是江韶几年前送给南宫静瑶的。
早就成为他们之间的回忆,谁也改变不了,谁也插足不了。
但季长风心中的情绪却久久都不能平息,他已经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也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情绪。
他坦坦荡荡的承认自己就是嫉妒,所以才会做这些徒劳的事。
季阳平劝不过,索性也就随他去。
“算一算时辰,长公主这个时候应当快要到盂县了?”季阳平忽然开口。
季长风微微颔首,“孙于有同我说过去青州的路线。”
季阳平看着季长风,倒是很想问一问他如今的打算,但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
这些日子,所有人都看到了长公主和季长风相处的点点滴滴。
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旁人根本看不明白。
“陛下可是应允了?”季阳平冷静的问道。
季长风却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兄长说的是什么,他不甚在意的点点头,最近这段时日,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没有丝毫的隐瞒,若兄长还不能发现,也确实有一些说不过去。
“可按照我和陛下的约定,还得等公主应允才行。”季长风没太多顾虑的就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季阳平在一旁听的,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甚至连长公主殿下知不知情这句话都问不出来,问就是肯定不知道。
许多人都在着急。
偏偏季长风什么都没提过,还半点都不着急。
这会儿更是有闲情逸致的在做纸鸢。
“兄长不必多说什么,我自己心中有数。”季长风一句话就打消了季阳平想要劝说的念头。
这些事情他早就已经想过千百次,他并非是一时冲动,只是看明白了许多的事。
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完全是遵从本心。
“若长公主殿下一直不应允呢?”
“那我会继续等。”季长风没觉得这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南宫静瑶的那些年受了不少的委屈,那些委屈都是他给的。
季长风从前并不懂,也并没有觉得,那是委屈。
感同身受果真是个笑话,唯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才知道那有多么的让人难以接受。
可季长风并不会因为曾经的不懂,就将过去一笔勾销,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等到,她愿意的那一天。”
季阳平听到这个答案,倒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人总是喜欢假设,就连稳重的季阳平也不例外。
见季长风这般模样,他忍不住的问道,“若陛下要给长公主选驸马呢?”
紧接着,季阳平就看见季长风微微抬眸,眼中似有些不满,“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说的可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季阳平轻轻的咳嗽一声,又开始假设,“如果,我是说如果,公主殿下在青州,看上什么人了?你怎么办?”
“啪嗒——”一声,季阳平如愿以偿的听见季长风掰断手中的笔,其实季长风已经那么可怜,季阳平身为兄长,对他就算没有什么关心和爱护,但总不至于落井下石。
但季阳平实在是忍不住。
他可记得许多年前,季长风是怎么在他面前说风凉话的。
季阳平永远记得季长风给自己写家书的时候,末尾还要加上一句:有什么什么人,去了卫家。
季长风微微的掀起眼皮,看着手中已经折断的笔,也没有想要重新换一支的打算,“兄长最近,很闲?”
季阳平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好像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了?
“也没…”
“既然兄长这么得空,不如我们去比划比划。”季长风语气平淡,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难以忽视,季阳平原本是想拒绝的。
但季长风深知什么叫打蛇打七寸。
“鸿儿一直都很想知道,我和他爹爹到底谁更厉害些。”季长风稍稍的活动了一番自己的手腕,对着季阳平勾了勾手,“不如,我们满足满足鸿儿的好奇心?”
季阳平如何能够答应不答应?
这要是不允,岂不是让鸿儿觉得,自己还不如他叔叔?
季阳平立刻就走上前去,和季长风比划起来。
营帐外是冰天雪地,可校场内却是热火朝天,谁都不知道他们兄弟俩是怎么打起来的,但并不妨碍众人看热闹。
甚至有好事者还在打赌看是谁更厉害些。
军营里热热闹闹的,兄弟俩更是打得不可开交,两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季长风小时候还是跟着季阳平一块儿练武,虽说如今青出于蓝,招招凌厉,但季阳平也不至于被人压着打。
就在即将要分出胜负的时候,叶二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将军,将军,是公主殿下送来的书信。”
叶二的一句话,彻底的扭转局势,众人就看见季长风原本还慢悠悠的动作一瞬间变得急切起来,无心再和季阳平缠斗,三两下就结束了这场比试。
季阳平:“……”
围观士兵:“……”
他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小季将军先前是藏拙,还是这会儿忽然爆发?
可无论是什么原因,比试结束已经是事实。
季阳平看见这一幕也有些哭笑不得。
但季长风可没空管他们怎么想,三两步走到叶二的面前,对着他伸出手,“拿过来。”
叶二立刻恭恭敬敬的将书信奉上。
季长风拿了书信之后,快步的往营帐走去,并未理会身后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他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目不转睛的看了下去,才知道南宫静瑶是为何才会给他写信,还是为了阿昭。
季阳平的心中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了然。
可无论如何,面对南宫静瑶他总是不忍心拒绝的。
季长风不算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在阿昭之前,他也从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一个孩子那么的耐心。
一点一点的教他说话,一点一点的教他启蒙。
听不懂也没有关系,他会耐心的说上一次,说上两次,说上三次。
若从前有人这般告诉他,季长风肯定是不相信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面对阿昭的时候,季长风就是另一番模样的。
在信中,季长风告诉南宫静瑶,他们平日是如何学习的。
最初的时候,他也并不清楚要如何教孩子,同样两眼一抹黑,为了可以好好的教孩子,甚至还去拜访过不少给幼童启蒙的夫子,有用的就听一些,没有用的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结合经验,一点一点的摸索。
这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季长风先前没有提及,也是没有想到。
他想过许许多多的事情,唯独没有想过,南宫静瑶其实不爱念书,根本不懂什么是引导。
造成这样的局面,季长风的心中也有一些哭笑不得。
他回信很快,只是在最末尾的时候,忍不住的加上了一句,让南宫静瑶视情况而定,若她实在不知要怎么办,就给阿昭讲一讲故事。
这些三字经和千字文,还是等他来教。
没有哪个孩子能够拒绝那些奇异的故事,阿昭也不会例外的,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季长风不出一个时辰就写好了回信,甚至都不假手于人,自个儿送去了驿站。
他不知道南宫静瑶什么时候会收到,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回信。
可季长风知道,在这些日子里,他又有了新的期待。
但令季长风没有想到的是,他等来的不是书信,而是青州地动的消息。
第135章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 季长风和往常一样,在营帐里做纸鸢,等他开始扎竹片的时候, 却感受到了轻微的摇晃。
手上的竹片划到了手指。
季长风缓缓的低头, 看到了手指上的红痕。
他微微一愣, 把纸鸢放在桌上就走了出去, 那轻微的摇晃还在继续, 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季长风明白过来,这不是错觉。
所有人纷纷都跑了出来,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是哪儿传来的吗?”
“是出什么事情了?”
众人议论纷纷, 却没有找到个最合适的解释, 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长风的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但他到底不敢相信。
但也不敢掉以轻心。立刻去找了季阳平。
季阳平的脸色同样的不好看,兄弟俩对视一眼, 纷纷的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大哥。”
“长风。”
两人同时开口, 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两人之间说话,甚至都没有什么迂回的打算。
“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
“地动?”季长风的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方才那晃动他们是清楚的感受到的,只不过感觉有一点轻微,和他们印象中的地动不太一样。
“应该不是北疆。”季阳平的脸色非常的糟糕, 喊上季长风一起离开了军营。
方才那摇晃, 他们都受到了波及,也不知道其他百姓如何了, 他们总要亲自去看一眼才放心。
刺史府中,北疆刺史正在堂屋不停踱步,急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见到季阳平和季长风过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季将军,小季将军,这可怎么办?”
季阳平和季长风都没有计较他的称呼,反而问刺史有没有什么别的消息。
“下官已经派人出去各个村子巡查,但现在人还没有回来,下官暂时还没有得到别的消息。”
刺史着急不已,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我和长风就先回去,若是有什么消息,就差人来军营。”季阳平和季长风这一路走来,发现百姓们的情况也没有太好。
心中很是担忧。
刺史听见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应声,“季将军说的是,若有什么消息,下官一定立刻差人送消息过去。”
季长风和季阳平原本打算立刻离开的,可没想到他们还没有走远,一个差役就跑了进来。
“大人,听说盂县那边的情况很是严重,有不少的房屋都已经倒塌了。”来人飞快的说道。
季长风听见这话,飞快的思考起来,他虽然在北疆许久,可对于盂县,却是不怎么了解的。
前些日子倒是听说过这个地方。
还是因为…那是南宫静瑶去青州要经过的地方,所以他才会处处的留心,盂县过去之后,就是青州的地界,若是盂县的情况严重,那是不是青州也会受到波及?
季长风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念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看着季阳平,似乎想说什么。
季阳平瞬间明白过来,“你若是不放心,就先去看一看。”
“一会儿我让张献带一队人跟上,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季长风默默的点头,也没有和兄长客气什么,很快就走出刺史府,他这一次来的着急,所以是带着花芦一块儿的。
这会儿花芦正焦躁不安的等在外头。
见季长风出来,忍不住的开始嘶鸣。
季长风心不在焉的摸了摸花芦的耳朵,心想着都过了这么久,她应该已经离开盂县才是,怎么还会在盂县呢?
可季长风就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没有办法心存侥幸。
他抓着花芦的缰绳,冲出了城外。
季阳平和刺史没有说多少话,得了消息之后很快就回军营开始部署,这会儿许多人都知道发生了何事。
张献根本就坐不住,立刻就说要去盂县看看情况。
季阳平也没有拦着,“长风已经过去盂县,你们现在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是。”
季阳平回到军营没多久,张献就带着人前往盂县,他们如今已经知道是什么原因,可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那些倒塌的房屋下面,还有不少是埋着人的。
越是靠近盂县,情况就越严重,沿途的村落都有不少伤亡。
村民们这会儿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无论平日里有什么摩擦,什么龌龊的,如今所有的心思都想着救人。
张献他们找到季长风的时候,季长风正在和村民们一起挖倒塌的房屋,张献等人看到立刻就前去帮忙。
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功夫人就被救了出来,村民们千恩万谢,季长风不过随意的点头,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等到他们到盂县的时候,发现盂县的情况的确比军营那边严重很多,可若真的是地动…
这情况又太轻了些。
季长风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心思百转千回。
张献看着季长风那模样,忍不住走过去,“将军,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季长风默默的点头,“有一些不太对劲。”
张献跟在季长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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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小心的问道,“将军是觉得,地动造成的情况应该不止于此?”
季长风点头,他怀疑地动的源头并不在这个地方。
但他们却不知道源头在什么地方,此时多想也无益,季长风便带着张献开始安顿百姓。
此地摇摇晃晃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情况,于是季长风便下令百姓们暂时离开家中。
这么冷的冬日,让人迁出,实在是强人所难,但冷一点总比没有命要来的好。
张献和士兵们一起护送百姓回去家中收拾细软,然后迁出村子。
但落脚的地方暂时还没有找到,季长风就去找了盂县的县令。
季长风的令牌一出,盂县的县令立刻就将所有人手全部交给他来调派,在这里季长风将地动的情况了解的愈发清楚。
心中那模模糊糊的想法此时愈发的清晰,若这地动不在北疆,但他们这里却受到了波及。
那…
到底在什么地方?
季长风心事重重,回到军营的时候开始着手看堪舆图,按照军师的推断,地动的源头有两个方向,一是沙漠,二是青州。
可从北疆最近的受灾情况来看,他们更倾向源头是在青州。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开始不好看起来,“若真的是在青州,那青州的情况…”
没有人敢继续说下去,青州的百姓可比北疆要多上许多。
若是地动的源头在青州…那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长公主如今还在青州。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季长风。
季长风略有些无奈, “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推断,可还没有的到确切的消息之前,根本就不想去假设。
所有人都在祈祷着地动的源头是沙漠,但所有人也开始做着去青州救援的准备,这是所有人的默契,心怀期望,却也不会盲目的靠着希望。
但他们所有的希望到底是落空了。
消息是八百里加急从金陵传来的,证实了地动的源头就在青州,离青州最近的便是北疆,于是南宫宏毅下令,命季长风领兵前往青州赈灾。
即刻启程。
都已经要用赈灾这两个字,所有人的知道了事情有多么的紧急,根本就不敢有任何的怠慢,立刻行动起来。
季长风原本就是坐不住的,这一次陛下指派他去赈灾,对于季长风而言是不小的安慰。
此次地动的源头虽然是青州,但是青州极大,他们也得到了确切的位置,是距离青州城四百里的宝兰县。
南宫静瑶和南宫盛都待在青州城里,情况应该会好一些。
可季长风还未见到南宫静瑶之前,如何能够放心的下?
*
青州城,刺史府。
南宫静瑶看着满院子的狼藉面露无奈,那天她才刚到青州不久,还没有进城,就感受到了地动山摇。
紧接着马车侧翻,房屋倒塌。
南宫静瑶反应过来之后,死死的抱着阿昭,阿昭平安无事,但是她却因为撞到了头昏迷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南宫静瑶就记得不太清楚,只知道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到了刺史府,孙于和春梅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伤,但是不太严重。
南宫静瑶醒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阿昭。
阿昭见到母亲醒过来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哭的南宫静瑶心疼不已,她挣扎着想要起来把孩子抱在怀里,但她这会儿也受了伤,根本就起不来。
南宫盛小心翼翼的把人给扶起来,再把阿昭放到她的怀中。
温温热热的孩子抱在怀里,南宫静瑶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阿昭,让娘看看,你有没有事?”
“阿昭没事,只不过是亲眼看着你晕过去,吓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南宫盛心疼不已。
偏偏青州伤亡太重,他又不能时时刻刻的陪着孩子,只能来回的奔波。
南宫静瑶把孩子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不知道是在安慰孩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过了许久才冷静下来,“哥哥,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南宫静瑶没有放开阿昭,但却已经忍不住的开始询问起情况来。
当时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马车翻得也太快,她根本就来不及去看别的,起初还以为是有刺客。
结果…她看见了房屋倒塌。
“我好像看见了房屋倒塌了?”南宫静瑶轻声开口,但又有些不太确定,因为那是她昏迷之前看见的,也有可能是看错。
当时发生的一切让南宫静瑶心有余悸。
“是地动。”南宫盛坐在南宫静瑶的身边,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地动的源头在青州的宝兰县,哪里的情况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南宫盛已经派人去查看。
可这断断续续的地动让他们寸步难行。
青州城里也有不少的伤亡。
房屋倒塌之后砸死了不少的百姓,还有不少人是和南宫静瑶一样坐在马车里,被砸晕过去的。
南宫静瑶听着南宫盛说的那些话,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她根本就不知道…
“慈幼局的情况如何?那些孩子们怎么样了?”南宫静瑶听到房屋倒塌砸死人的时候,心里着急的不得了,忍不住的坐起来,结果用力过猛,一阵晕眩。
“你可别乱动了。”南宫盛无奈的开口,“慈幼局的孩子们没事,地动发生的时候,他们都在院子里玩,原本这么冷的天,他们应该是在屋子里的,但孩子的天性好动,所以姑姑就决定把孩子们给带出去了。”
“也是因为这一念之差,孩子们什么事都没有。”
慈幼局不过倒塌了一些屋子,但和人命比起来,屋子当真算不上什么。
南宫静瑶听到这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哥哥是特意回来看我的?我已经没事了,若是哥哥有事要忙尽管去忙。”
南宫盛也不矫情,他的确是特意回来看南宫静瑶的,她撞到了头,伤势可大可小,身为青州刺史的责任让南宫盛没有办法抛下百姓。
可身为哥哥,他也没有办法对妹妹不管不顾。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去外头看看情况,派去宝兰县的人应当也快回来了。”南宫盛交代完这些事,立刻就出去了。
青州如今的情况很是严峻,城中的确有守军,可也只是杯水车薪。
早在几个时辰前,他就已经将这里的情况传回金陵,但如今天寒地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来救援。
南宫盛用一下午的时间迅速安排好了青州的各项事宜,决定亲自带守军去宝兰县。
南宫静瑶得知他的打算之后,却连一句阻止的话都说不出口。
只是让哥哥多加小心。
“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发生了地动之后,并不会那么快结束,哥哥,这一路上你要多加小心。”南宫静瑶没有想过要阻止兄长。
南宫盛带走了自己的令牌,将刺史的符印留给了南宫静瑶。
他的这一举动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南宫静瑶也是如此,“哥哥?”
“阮阮。”南宫盛很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大夫说你的情况并不严重,所以哥哥现在要去宝兰县了,那里还有很多百姓在等着。”
“所以阮阮,哥哥不在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自己,也要守好青州城。”南宫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救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到消息。
但他不可能在这里继续等下去。
这是他为之奋斗许久的地方,这是他除了金陵之外,最喜欢的地方。
在这里,所有的百姓都亲切的称呼他为南宫大人,就算已经知道他是当今五皇子,也没有改变称呼。
南宫盛在他们的眼里,永远都是南宫大人。
所以,南宫盛怎么能够弃之不顾?
“哥哥相信你,一定可以办到的。”
“哥哥放心。”南宫静瑶并没有任何的推脱,将刺史的符印接过,“我会守好城里的百姓。”
南宫盛从不觉得自己的妹妹是柔弱的,在金陵的消息还没有到来的时候,他就是青州最高的决策者。
他和阮阮,都要肩负起责任来。
南宫盛走的很匆忙,南宫静瑶自然不能一直躺在床上,她将满头的珠钗和配饰全部都摘了下来,让春梅陪在阿昭的身边。
春梅也受了不少的伤,手臂上一大片的血迹,幸而只是皮肉伤。
她很想帮南宫静瑶做些什么,但也知道这会儿的自己只是累赘,就在这个时候南宫静瑶把阿昭带到了她的面前,“哥哥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本宫也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春梅,替本宫好好的照顾阿昭。”
“请公主放心,奴婢就算自己没了,也会好好护着小少爷的。”
南宫静瑶无奈的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胡说什么呢?你和阿昭都要好好的。”
她匆匆的把话说完,立刻出门了,先是去了慈幼局,又去了药铺和米铺。
宝兰县距离青州四百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消息还没有传的那么快,青州的百姓也是伤亡惨重。
南宫静瑶仔细的看了看,发现他们大多都是被重物砸到而受伤的,轻微一些的只是擦伤,严重一些的就丢了性命。
南宫静瑶拿出南宫盛的令牌,把药铺所有的伤药全部都买下了。
还有粮食。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现银,但南宫静瑶在青州并非是无名之辈,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南夫人,何况她还有南宫盛的令牌在手。
想做什么事情自然是简单的。
南宫静瑶拿出自己的印章签下了欠条,“掌柜的,这些银钱不日我一定会还上。”
掌柜的这才知道,这位在青州开设慈幼局的南夫人,就是辰国的长公主。
但不等人叫破自己的身份,她就指挥人将粮食运了回去,“掌柜的,可要替本宫保守秘密。”
掌柜的忙不迭的点头。
粮食很快就被南宫静瑶分开放置。
夏荷秋霜应着南宫静瑶的要求开始分粮食,两人什么都没有多问,尽职尽责的办事,倒是孙于猜测到了一些,“公主是担心会有动乱?”
“五哥离开的时候还留下了不少的人,青州的情况也很严重,只不过城中尚且好一些,和守城的士兵们说一声,若是有周边的百姓前来投奔,把人放进来。”南宫静瑶冷静的开口吩咐。
实则城里城外,并没有多少的差别。
一样的天寒地冻,一样的冷。
可打开城门让百姓进城,自然也是有接纳的意思。
但混进来的人就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你命阿大他们去守着,要是发现闹事的,煽动的,直接抓起来。”南宫静瑶忙的团团转。
她将城中的大部分粮食和伤药买下来之后统一的管理,又找来米铺和药铺的掌柜,让他们在刺史府卖米卖药,若是有人要买,则原价出售,不得涨价。
南宫静瑶的速度很快,有许多想要发国难财的商户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个盯着刺史府咬牙切齿。
那一天,南宫静瑶用自己的印章,不知道欠下了多少巨额的债务,但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发生这样的天灾,户部一定会拨款赈灾,她不过就是将这笔钱提前用了,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不定还能省一些银子。
距离青州最近的就是北疆,南宫静瑶甚至还抽空给季长风去了信。
但她将书信写好之后,又在信封外头换了称谓,因为她心中有所预感,若父皇要人过来增援,北疆是最好的选择。
而北疆…
季长风若是知道消息,他一定会过来的,留守在北疆军营的,只会是季阳平。
青州这边因为有南宫静瑶和南宫盛在,很快就控制好了局面,但因为南宫盛离开,许多人都开始心思浮动起来。
无论什么地方,都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青州的官员派系也是错综复杂,他们见南宫静瑶一个人,倒也没有太放在眼里。
想要浑水摸鱼捞点好处。
可还没等付诸行动,就让南宫静瑶抓到了大牢里,这一举动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南夫人,你想做什么?我们可是朝廷命官。”从前的那些刺史家眷可不敢这么嚣张。
他们也是见南宫盛走了,才敢这么做,结果这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有个女人这么嚣张?
但南宫静瑶却半点不慌,将自己的令牌亮了出来,“本宫可不仅仅是什么南夫人,更是陛下册封的长公主。”
青州的官员们皆是一惊,他们根本不知道南宫静瑶的身份,因为她一直带着孩子和南宫盛住在一块儿,所以许多人都以为她是南宫盛的妻子。
南宫静瑶在外也是以南夫人的名字走动。
根本没有解释过半句,何况五皇子根本就没有成亲,所以许多人都以为…南宫静瑶是南宫盛的外室。
但养在外头的女人和妹妹,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五皇子的夫人可以是金陵城任意的一个贵女,他的外室可以是任何女人。
但是五皇子的妹妹,只有一个人。
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官员们瞬间傻了眼。
一个个不知所措。
南宫静瑶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朝廷命官?”南宫静瑶不屑的笑了起来,“本宫不管你们在金陵有什么人脉什么背景什么后台,本宫如今只想安顿好青州的百姓,你们若是安分守己,本宫也不会为难人。”
“可若非要与本宫为难,本宫也不是不能成全你们。”
“不如我们就看一看,到底是谁的背景和后台硬?”南宫静瑶语气平淡,明明是仗势欺人,却像是在话家常一般。
那些原本躲在暗处存了二心的官员们,早就已经歇了心思。
但南宫静瑶抓的人,也没有想过要放,杀鸡儆猴的鸡,怎么能现在就放?
天灾人祸,天灾在前,人祸紧随其后。
最可怕的永远都是人心。
她答应过哥哥要好好的护着百姓,就绝对不会食言。
第136章
青州城最严重的不是地动, 而是人祸。
南宫盛离开青州的时候,留下了不少人,南宫静瑶虽说一直都知道人无完人, 这世上并非所有的都是良善之辈。
却也不曾想过, 他们竟然会这般的迫不及待。
兄长离开青州不过一日, 竟已经有人生出了二心来。
她的心里早有准备, 倒也没有太大的波澜,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不适,牢中还关押着许多人,南宫静瑶将他们一个个隔得老远,杜绝几人合谋的可能。
至于什么时候把人放出来?
她可没有想好, 毕竟她现在很忙, 顾不得这些事情。
青州的情况虽然有些严重, 但百姓们不能一直聚集在外头, 有些不太严重的, 能够拾掇好的地方,大家伙儿都已经自发开始拾掇。
青州城外的村落, 很是严重, 已经有不少的百姓来到了青州城,南宫静瑶没有太阻拦,但因为人实在是太多, 就让他们在城外安置,虽然没让他们进城,却也没有关上城门。
增衣施粥, 都没有落下他们。
但情况很不好, 非常的不好,外面实在是太冷太冷, 南宫静瑶已经命人帮助百姓们烧起火堆。
可热源远远不够。
这么冷的天,一直待在外头,是会冻死人的。
南宫静瑶便让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夜晚的时候轮流守夜,每隔一个时辰就换人。能够走到青州城来的,自然是手脚健全的。
对于南宫静瑶的命令也能很好的执行。
百姓们知道自己没有被放弃,心中总还是有一些安慰的。
对于一些命令也没有那么抗拒,晚上很冷,每个人都很冷,南宫静瑶也很冷,她没有收到兄长的消息,此番心中担忧不已。
明明人手已经如此不足,还要分出人手去注意暗中蠢蠢欲动的人,南宫静瑶着实有些烦闷。
而青州的那些官员们,也没有辜负南宫静瑶的期待,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商议对策。
他们本以为南宫盛独自一人去了宝兰县,他们可以有更多的机会,但谁能够想到被他留下来的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小妾外室,竟然会是长公主殿下。
比谁的后台硬?
他们那里是长公主的对手?
“现在老三他们还被关在牢里,他会不会把我们给供出来?”
“应该不至于…”说话的人头发花白,一双三角眼中满是精光,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想起打听到的消息,“长公主如今忙着安顿青州的百姓,只是把老三他们关着,并没有别的举动。”
“难道是想等情况控制住以后,秋后算账?”
“这…”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她一介女流做事却如此的果断,自个儿的伤势都还没有好全,竟然已经将青州所有的粮食和伤药全部都搜罗起来,不少商户得到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晚了。”说话的人对南宫静瑶有着深深的忌惮。
他从前就知道南宫静瑶不是个简单人物,慈幼局这么费力不讨好的地方,她都能够坚持下来,肯定有自己的手段。
他本以为是南宫静瑶手段了得,却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身份。
但如今也是因为她的身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那我们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五皇子去宝兰县,可有消息传回来?”三角眼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但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大哥,你是想?”先前一直着急上火的男人,这会儿眼睛都亮了起来。
“难不成是…?”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用手掌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三角眼的眼睛抖了抖,他虽然心里有这样的念头,却是万万都不敢说出来的,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怎么能这么想?
“那不是普通人。”三角眼隐晦的开口,那甚至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公主,那是陛下唯一的女儿,还是个嫡公主。
“何况此地距离北疆如此近,季长风可还在北疆。”三角眼他虽然官职一直都被刺史压一头,可胜在脑子好使,识时务。
当年若非是南宫盛过来,这青州刺史的位置,怎么的也会轮到他。
这么多年,三角眼也不是不恼恨的,但他又能如何?
总不能和皇亲国戚叫板。
所以他只能隐忍蛰伏。等待时机。
“和季长风有什么关系?季长风不是已经和长公主和离了吗?”三角眼的同伙只觉得莫名其妙,根本没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三角眼在京中有门路,有一些消息他没有告诉其他人,他先前还在疑惑,为何中秋前夕季长风会绕道青州,如今看来是因为长公主。
“总之,不要轻举妄动,她不能有事,不然有事的就是我们。”三角眼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没有人会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三角眼身边的几个人虽然有点不满,但也不会忤逆三角眼,最多只是说了几句抱怨的话,如今最要紧的就是牢里的那几个人。
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南宫静瑶摆明了是不想放人的,他们若是想知道南宫静瑶的态度就只能混进去。
“难道,我们还要去挑衅一番,然后让人把我们抓进去关起来?”说话的人睁大了眼睛,仿佛没有想到大哥竟然会是这样的打算。
三角眼这会儿已经不想说话,他知道身边的人不聪明,但实在没有想到人可以笨成这个样子。
“不一定会被关在一起…所以我们还是要想别的法子。”
在三角眼和身边的人商议对策的时候,季长风和张献,终于来到了青州城外,他们看见城门打开,城外坐着不少的百姓,心中惊讶不已,张献更是忍不住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太清楚。”
张献说了话,身边自然有人会附和,两人傻愣愣的看向季长风,以期能够得到一个答复,可季长风也不是万能的。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献看了一眼季长风,主动的去询问情况,不一会儿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了,他们这才知道是长公主殿下决定的。
“为何是长公主殿下决定的?青州的刺史不是五皇子吗?”张献等人纷纷疑惑,他们实在是有太多的问题,可如今猜测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季长风便决定先进城,不管有什么问题,只要见到南宫静瑶什么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守在城门外的不仅仅是青州的守军,还有南宫静瑶的侍卫。
季长风不认识来人,可阿大确实认识季长风的,见到人之后很快的跑了过来,“季将军。”
季长风认出来人的身份,问他南宫静瑶此时在何处。
“殿下这会儿在公主府。”阿大领着季长风往前走去,告诉季长风如今五皇子不在青州城,一早就去了宝兰县,刺史府只有长公主在。
季长风等人随着阿大一起进城,才知道有青州的情况很严重,不少的百姓都受了伤,他们到的时候,南宫静瑶正带着人安顿他们。
外头实在是太冷,即便南宫静瑶已经命人用油布给他们围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每天还是不断的有人死去。
许多孩子都被安置在慈幼局,但是这么多的人,每天即便只是煮着白粥,消耗也是非常的大,何况还有孩子们,慈幼局原本的食物肯定是没问题,但他们这一次又收留了许多的孩子,这会儿已经人满为患。
为了更好的照顾受伤的孩子,南宫静瑶已经把原先的孩子们全部都带到了刺史府。
这会儿哪哪都是人。
季长风过来的时候,差点儿没找到人。
跟着一块儿来的士兵们,看到这一幕也是纷纷傻眼,一个个面面相觑,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在他们的眼中,长公主殿下素来都是光彩夺目的,但是今日他们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人,阿大原本是想替他们引荐,结果就看见季长风毫不犹豫的径直的走向某处。
“公主。”季长风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南宫静瑶听见之后猛然的抬起头来,“你来了?”
她的语气平淡,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仿佛他出现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季长风缓缓点头,“是,我来了。”
两人见了面,连寒暄的时间都没有,南宫静瑶看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浅浅的笑了起来,“季将军,本宫有事需要张副将的帮助。”
季长风什么都没有多问,甚至连头都没有转向身后,直接把人喊到跟前。
张献看着南宫静瑶的模样,着实吃了一惊,但见上峰都毫无反应,自己也不能大惊小怪,立刻开口问道:“不知长公主可有什么事?”
“青州城的一些商户手中囤了不少的药,本宫有需要,但他们是商人,非要交易,这本宫也是答应的…”南宫静瑶并没有打算仗势欺人,自然也不会让他们白白的吃亏。
就算他们开的价有些离谱,她也忍了。
“只是他们的目的好似不是赚钱,而是要和本宫过不去,他们要求本宫付现银。”南宫静瑶轻声开口,随着她的讲述,张献压根就忍不住,直接爆了粗口。
“哪来的王八羔子,这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想着这些?”张献骂骂咧咧的,骂完之后就出声询问长公主是什么打算。
“青州城最近有不少的风言风语,说本宫仗势欺人,哥哥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半的守卫给我,如今你们来了,本宫也想让他们见识见识,到底什么才属于仗势欺人。切饿峮四二贰尓勿九依思七”南宫静瑶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太多的表情。
她也没什么计划,纯粹只是顺势而为。
“我陪你去。”季长风冷静的开口,让张献带着三分之二的人去支援南宫盛。
而他则打算留在青州。
“你的身份如今已经瞒不住,商户不会有这个胆子为难你,也许是他们身后的人。”季长风听了几句就想象到了南宫静瑶这些天过得是什么日子。
张献也不是对付不了,只是太浪费时间。
宝兰县那边有南宫盛在,张献要做的只是去帮助救援。
南宫静瑶没有反驳。
张献见他们俩几句话就把事情定了下来,立刻就答应下来,“那属下即刻启程现在就去。”
“带上粮食和伤药,那边的情况只会比这里更严重。”南宫静瑶冷静的开口,张献冷静答应下来。
等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季长风敏锐的发现天色暗了之后,南宫静瑶的神情就变得黯淡起来。
“公主,是有什么事吗?”
“天实在是太冷,可是城里没有那么多的房屋可以安置人,每天都有不少的人被冻死,这里都已经是这样的情况,本宫不知道远一些的地方会如何。”
她每一次想到这些,心情就会变得很糟糕,偏偏她能做的事情是那么的有限。
“公主可还缺少什么?北疆的情况比青州要好许多,我出发之前已经让兄长开始准备,此番应该已经在路上。”季长风承认,他见到南宫静瑶的时候,心中轻松了不少,一些快要被他抛到九霄云外的理智,也渐渐的回拢。
“本宫如今都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难过。”南宫静瑶的目光落向了一个方向,季长风有些不明所以,询问了之后才知道她看向的是义庄。
每日都有人死去,那些死去的人,就被安置在义庄。
幸而是冬日,尸身不容易腐坏。
可也因为是冬日,有许多人挨不过去。
可若是夏日,尸身腐坏严重,为了防止疫病,这会儿就要焚烧尸身了。
所以,做这样的假设根本就毫无意义,季长风冷静的看向南宫静瑶,把心里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落叶归根,若有的选,他们一定会想保存着亲人最后的体面。”季长风冷静的开口。
南宫静瑶缓缓的点头,只是稍稍的提了几句,就和季长风一起去找了青州的那些商户,一大部分的人和张献一起去了宝兰县,还有一部分则是留在青州,这会儿已经开始做起力所能及的事情。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青州城里的情况以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而南宫静瑶则和季长风一起,来到了青州商会。
这个地方占地极广,地动损毁了很多的房屋,青州商会也有不少的波及,但都只是周边,青州商会最主要的宅子,那是一点事都没有。
南宫静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前些日子也是头一回跟他们打交道。
结果就吃了个闭门羹。
走在路上的时候季长风仔细的问了南宫静瑶一些问题,“那些商户究竟是怎么说的?”
他需要知道更详细的经过,这样才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第137章
季长风问的认真, 南宫静瑶知道他不会随随便便的提及这些,便将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包括那些商户们说过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季长风。
季长风就着这些消息, 仔细的分析起来, 事情就如同季长风所料想的那般, 青州的商户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 不过是背后有依仗罢了。
“公主可知道青州的官员有哪些?”季长风轻声问道。
季长风问这些的时候, 其实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没想过南宫静瑶知情,可南宫静瑶不仅知情,还知道的清清楚楚。
她当初在青州开办慈幼局的时候, 其实遭受了不少的阻挠。
若非因为有南宫盛在, 这个慈幼局会变成如何, 谁都不好说。
她条理清晰的将青州的官员派系全部说了出来, 季长风听了一会儿, 只觉得头疼不已,“果真, 有人的地方, 都避免不了这样的麻烦。”
“谁说不是呢?昔日瞧见太子哥哥皱眉,我还觉得有些奇怪,想着他都已经是太子, 怎么还会被底下的人欺负,如今看来,这些事情都太正常。”
若是那一天不被人阻挠, 才会觉得奇怪。
南宫静瑶的神情有一些无奈, 脸色也并不是很好,季长风看着她的模样, 着实有一些担心,“公主这几日,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宝兰县距离青州城很近,青州也受到了很多的波及,本宫实在睡不着。”南宫静瑶这会儿连找借口都不想了,这里的情况一直都很糟糕,百姓们都是艰难的求生。
南宫静瑶心中着急,硬是躺在床上,也不过辗转反侧,何必要浪费时间?
“阿昭这几日可还好?”季长风出声询问,他方才过来只看见了南宫静瑶,并未见着阿昭。
也不知孩子的情况如何。
“阿昭和春梅在一块儿,本宫抓了青州的一些官员,这会儿都在牢里关押着,本宫担心他们会狗急跳墙。”南宫静瑶根本不打算让阿昭出现在人前。
人心,是最经不起推算的东西。
谁知道之后会演变成什么模样?若是有人抓了阿昭威胁她或者是季长风,后果将不堪设想。
“阿昭平安无事就好。”季长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终于放下心来。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南宫静瑶的问题很直白,她没有问季长风为什么会过来,倒是省了许多解释的功夫。
“这一回的地动波及很广,北疆也有影响,倒塌了一些房屋,消息是从金陵直接传过来的,陛下命我带兵前来支援,让兄长留守北疆,至于后续的赈灾,估计会派江韶过来。”季长风说起江韶的时候,心中依旧是拧巴的。
可他知道,现在根本不是吃醋的时候。
满朝文武,也找不出比江韶更适合的人选,“让江韶过来,还能少一些麻烦。”
谁让青州刺史是南宫盛?
一般的官员,如何劝得住五皇子?
他们目前最缺少的,依旧是时间。
南宫静瑶默默的点头,两人没说多少的话,就直接走进了青州商会,商会的商户们,其实根本不想为难长公主。
事实上,若有可能,他们根本就不想待在这里。
他们只是商人,又不是蠢人?
哪里会不知道和长公主殿下对着干代表着什么,但他们却一点法子都没有,若是不听从指令,日后在青州可要举步维艰。
长公主殿下的身份和地位,注定了她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青州的。
他们再怎么讨好长公主,都改变不了他们要在青州讨生活的事实。
但是这样的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这不,前不久才刚刚将长公主殿下哄走,这会儿又看见了来人。
一个个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喊出了南宫静瑶的化名。
“南夫人…”
南宫静瑶并不介意他们的称呼,原本她也不是来听人喊长公主的,她这一回的主要目的,还是粮食和伤药。
“本宫是来拜访商会长的。”南宫静瑶的语气诚恳,按照她的身份,这般语气,已是给足了青州商会的面子。
何况还用上了“拜访”二字。
可偏偏,青州商会的商会长,是半点都不识抬举,死活躲着不见人。
这些商人们更是八面玲珑,软钉子摆了一颗又一颗。
“南夫人来的可真是不巧,我们商会长今日尚未过来商会。”
前几日倒是告诉她,商会长外出还没有归来。
南宫静瑶当真是什么耐心都没有了,冷着脸问道,“你们商会长到底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能够来商会?”
“又什么时候可以同本宫谈一谈?”
她的语气骤然变了,商会中的成员都是一些被退出来挡刀的,这会儿听见南宫静瑶的话,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南,南夫人…”
“按照辰律,你应当喊本宫‘长公主殿下’。”南宫静瑶的语气威严了不少,原本还想着要蒙混过关的商户们,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
但商人肃来圆滑,他们便毫不犹豫的改了称呼。
口称长公主殿下。
但说出来的话,还是一模一样的。
“呵。”南宫静瑶看着几人,轻哼一声,“几位是当真不愿意说了,对吗?”
众商户们纷纷对视一眼,这些话他们根本就没法接,若是接了,那就是公然和长公主对着干,若是不接…事情可能还要这么一直僵持不下。
但…这话是真的不能说。
他们原本还想着提出些个令人为难的条件,让长公主殿下可以知难而退,谁曾想长公主殿下日日都来。
今儿个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身边的男子,一身戎装,身份不言而喻。
他们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还没有确定,只能当做没有这个人。
季长风一直跟在南宫静瑶的身边,但他一直都没有说话,南宫静瑶实则什么都没有和他商议,在外头的时候,只是让他随机应变。
季长风就这么答应下来,两人之间不知是哪里来的默契,她开口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守着。
时不时的碰一碰手中的佩剑。
其实两人都知道,此行不会那么顺利,但南宫静瑶今日却不想就这么空手而归。
什么含蓄和礼数,早就已经抛到九霄云外。
“非要和本宫作对吗?”
众人大气不敢出,只希望面前的这尊菩萨,可以早一点离开,这会儿听见南宫静瑶说的话,一个个都开始装鹌鹑,什么话都不说。
南宫静瑶原本是真的打算好好的和他们商量,但这么多天过去,青州商会看起来可没打算好好的和她商议。
她彻底的失去了耐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季长风使了个眼色,季长风发誓,他陪着南宫静瑶过来青州商会,当真只是想要好好的和商会商议,可不是真的来抢劫的。
但,季长风也说不好为何南宫静瑶一个眼神,他就看明白了她的意图,甚至还助纣为虐,直接将手中的佩剑横在最前头那人的脖子上。
众商户:“……”
“将军,刀剑无眼,刀剑无眼,还请您手下留情。”被挟持的商户这会儿说话利索的不得了,原本这儿疼哪儿痛的。
现在根本毫无症状。
他仿佛知道求季长风是没有任何用的,转而开始恳求起南宫静瑶来,“长公主殿下,饶命,饶命。”
南宫静瑶随意的看了一眼,半点都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粮食和伤药,如今可以售卖了吗?”
“可以可以。”商户忙不迭的点头,生怕晚一刻,长公主殿下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不知这一次,几位掌柜打算怎么出售?”
“原价,原价。”
“是是是,原价,原价。”
众人开始表明自己的忠心,但南宫静瑶还是不怎么满意,脸色不愉,眼神冰冷,“哦?原价?”
季长风听到这话,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前头那商人的膝盖都要软下去。
“不不不,怎么能是原价?自然是让利出售。”
“可是这…”
季长风的佩剑出鞘,原本还嘴硬的商户们纷纷的赞同。
“没错没错,让利出售。”
南宫静瑶仿佛这会儿才满意了一般,随意的点了点头,季长风手上的力道松了一分,可那佩剑还是牢牢的架在旁人的脖子上。
“拟约,画押。”季长风的声音比南宫静瑶的还要冷,见众人犹豫,没有人有动作,手中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画画画,我们画,我们画还不行吗?”他们纷纷的开口,只希望南宫静瑶不要如此的过分,但面前的两个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在没有看到他们签字画押的那一刻,是根本不会放过他们的,一时之间,他们纷纷面露菜色,只能认命的拟约,画押,签字。
青州商会一共还留了十几个人,这十几人就被一锅端,半点都没有留下“活口”,等到商会长回来之后,看着全军覆没的青州商会,一时气急攻心,差点儿呕出一口血来,“你,你们,你们…”
“会长?”
“会长您千万不要动气,我们实在是没有法子。”
“那季将军吓人的很,那么长的佩剑直接就架在我们的脖子上面…”说话的人就是方才被季长风威胁的对象,这会儿点头如捣蒜。
“会长,那季将军根本就不管我们的死活。”说话的人心悸有余,在场的人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一个个可怜的不得了。
商会长一直都躲在家中没有出现,本以为南宫静瑶很快就会离开,哪里知道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他单独审问了每一个人,将所有的细节,问了一次又一次。
结果发现,长公主殿下和季将军,当真干出了抢劫的事儿,还不是含蓄的做,那是真大光明的抢。
偏偏契书上面,白字黑子的签下了他们的名字…想要耍赖都不行。
商会长:“……”
事情变成这样,他要如何同郑大人交代?
若郑大人知晓,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季长风到青州不过两个时辰,南宫静瑶雷厉风行,见到他之后,就决定仗势欺人的去打劫。
要的效果就是出其不意,于是等到三角眼知晓的时候,早就大势已去。
那些粮食尽数都被南宫静瑶带走。
半点都没有多余的剩下。
三角眼看着全军覆没的青州商会,只觉得心在滴血,“不是让你们,让你们见机行事,小赚一笔即可,怎么…怎么就…”
原本只是想要赚上一成,下属被关了,这银子总得赚一些不是?
三角眼原本只觉得下属不够聪明,没想到这些自诩圆滑的商人,也能这么蠢笨。
一时气急攻心,差点儿晕了过去。
他实在没有想到,南宫静瑶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她堂堂一个公主,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三角眼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跟着季长风和南宫静瑶去青州商会的那些士兵们,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
倒不是觉得“打劫”这事有问题,只是没有想到,做出这些事的人是长公主殿下和他们将军。
偏偏南宫静瑶和季长风两人,淡定的不得了,仿佛方才在青州商会那仗势欺人的两个人不是他们一般。
回到刺史府之后,季长风告诉南宫静瑶,他们离开北疆的时候,兄长已经开始筹集粮食,至多一两日就会到青州。
“让人去路上守着,粮食就不要入青州城了,直接送去宝兰县。”
“宝兰县的情况更严重,那些粮食要全部运往宝兰县,至于青州这边,暂且还过得去。”
“若是他们瞧见这么多的粮食运进来,又运出去,也不知心中会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季长风应下,安排了人去办。
从商会打劫过来的粮食,又堆在了刺史府,南宫静瑶命夏荷登记在册,契书上面有那些商户的名字,南宫静瑶自然不会忘记他们。
见季长风的视线落在这上头,南宫静瑶便出声解释。
“本宫如今在青州的名声可一点儿也不好,既然已经被人传成嚣张跋扈,不去做点什么,委实有些吃亏。”
南宫静瑶这会儿还有心情开玩笑,但季长风的脸上确实诸多的怜惜。
“这件事,是臣和公主一块儿做的,若是有什么罪责,也是臣和公主一块儿承担才是。”季长风上前一步,南宫静瑶有些意外,她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被季长风阻拦。
“青州地动,此为国难,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又哪里只是公主一个人的责任?”
“公主不用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揽,你并不是一个人。”季长风看向账册,指了指上面的人名,“他们,不也是一样的吗?”
青州商会的会长如何,季长风并不清楚,但是这些商人,却也有着一颗爱国心,如若不然,也不会这么痛痛快快的签下契约。
他们不过没有办法正大光明的站在南宫静瑶的这一边。
立场不同,这已经是他们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南宫静瑶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可她却不得不承认,在刺史府看见季长风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是轻松的。
在青州商会,有季长风陪在她的身边。
她并没有那么的担忧。
她没有说话,季长风也并未想过要得到什么答复,只是站的近了些,他就更能发现先前忽略的事。
季长风敏锐的发觉了她额头上的红痕,“公主受伤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南宫静瑶这才想起自己额头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她原本是想随意的找一个借口糊弄敷衍过去的,但她想起季长风既然已经怀疑,肯定不会相信她的谎言。
若她胡扯一个理由,季长风指不定还会去调查。
与其让他浪费时间,倒不如她直接说出来。
“地动发生的那一日,本宫和阿昭刚刚回到青州,刚刚进城,还没有到刺史府,地动就突如其至…本宫就是那个时候磕到了额头。”南宫静瑶避重就轻,只是将这些事情解释了一番。
省略掉了自己昏迷的事情。
也省略掉马车侧翻的事情。
季长风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但南宫静瑶说的轻描淡写,他也不好再过多的追问。
“那这会儿可好全了?大夫可有来瞧过?”
“季将军放心,本宫没有大碍,若当怎不好,五哥怎么会留本宫一人在青州?”南宫静瑶说出了一个季长风根本就无法反驳的理由。
但是季长风忘了,南宫盛不仅仅是南宫静瑶的兄长,他还是辰国的五皇子,还是青州的刺史。
在他身上一样有许许多多的责任。
季长风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懂,但当选择的人是他的时候,他做出了和南宫盛一模一样的决定。
等到这些粮食全部都收拾完全之后,他们决定去府外看一看百姓们,若是情况尚可,明日,季长风打算去临近的村落看一看情况。
就在他们踏出刺史府走上主街道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地动的余震传来,青州城又开始地动山摇,这一次的余震持续了许久,并且波及的范围很广。
街道两旁的房屋,原本就有一些摇摇晃晃,经此一役根本坚持不住。
径直的砸了下来。
季长风揽着南宫静瑶避开了倒塌的房屋,艰难的站立,但他们的情况并没有很好,百姓们依旧被波及。
毫无预兆,突如其来。
仿佛这些天所有的努力,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南宫静瑶甚至都来不及伤心,她被季长风扶着,看见了仓皇无措的百姓。
季长风将她安顿好之后,便立刻去帮助一些行动不便的百姓们。
南宫静瑶原本是不想给季长风添麻烦的,只是有一些时候,行动远远比理智来的要快。
她没有办法看着和阿昭差不多的孩子陷入危险,也没有办法见死不救。
在抱起屋檐下那个孩子的时候,南宫静瑶是不后悔的。
但在孩子安全之后,她被困在其中的时候,南宫静瑶却有些后悔,她今日出门的时候,应该去看一眼阿昭的。
第138章
南宫静瑶被困在废墟底下的时候, 整个人都有一些迷茫,她实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孩子已经被她安顿好, 这个地方此时此刻困住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那铺天盖地的黑从头顶蔓延, 南宫静瑶的心中不是不恐惧的, 但她的心中当真没有太后悔, 只是有些遗憾, 出门的时候应当去看看阿昭的。
灰尘弥漫,南宫静瑶只觉得分外的难受,她在屋顶掉下来的那一刻,立刻抱住了自己的头颅, 总想着就算死了, 也不能太过凄惨, 没想到巨大的房梁倾斜, 架在了另一间房屋之上, 构成了一个空洞。
她就被困在其中。
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她也根本出不去。
这样的变故让南宫静瑶的心情起伏不定,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让南宫静瑶意识到了方才到底有多么的危险。
她的心跳的很快很快, 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得,她拼命的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要冷静, 却根本就没有办法办到。
南宫静瑶将双手置于胸前,轻轻的给自己顺气,但这效果微乎其微, 她只觉得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够听得见嘈杂的声音, 外头似乎围了很多的人,对着这个地方指指点点的,她只能听得见各种各样的声音,却能够想象的到他们的神情。
南宫静瑶冷静下来之后,想起在那之前,季长风让她好好待着不要动的吩咐,心中开始惆怅起来,若是一会儿季长风过来找不到她,会不会很着急?
因为没有办法离开,也没有办法脱困。
南宫静瑶的思绪就开始发散起来,她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梁柱,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就像是头顶悬着的尖刀一般。
但她又有一种感觉,总觉得,并不会那么倒霉。
南宫静瑶并不知道那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的确如此。
她的心情依旧不能很好的平复下来,外头是嘈杂的声音,南宫静瑶并不知道自己被困在什么地方,是青州的哪一个商铺,哪一条街道。
也不知道梁柱上方还有多少的东西压着,南宫静瑶就这么抬起头看着,久久不能移开视线,直到脖子都开始微酸,这才放弃。
在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一种恐惧的感觉,对于未知的恐惧。
然而事情就如同南宫静瑶所想象的那般,季长风安顿好百姓之后,再回过头来找南宫静瑶,就发现已经找不到人了,季长风心慌不已。
快速的往原先的地方跑去,他只看得见房屋倒塌的废墟,却没有找到南宫静瑶的身影。
季长风慌乱不已,如同没头苍蝇一般的找起来,耳边的声音渐渐变得嘈杂起来,季长风仔细的辨认其中有没有南宫静瑶的声音。
他听得很仔细,可很快就让他失望了。
季长风什么都没有听到。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她一直都在这里的。”
“我们没有看见。”
“是什么人?”
季长风欲言又止,想要解释,却又没有过多的解释,他开始自顾自的寻找起来,刚才的那两句话,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他看着眼前的废墟,心头莫名的开始慌乱,她会被困在下面吗?
季长风不止一次的问自己。
可他明明已经和南宫静瑶说好的,她也答应过自己会好好的照顾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季长风虽然在心理安慰自己,可他的行动却很诚实,围绕在那片废墟的左右。
“长…”季长风欲言又止,最终喊了南宫静瑶的名字,“南宫静瑶——”
“你在哪里?”
“你在什么地方?”
南宫静瑶活了那么久,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却是头一次被人连名带姓的喊着,她最初听见的时候,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自己的名字,也能够确定,是有人在喊她。
并且这个人,是她很熟悉的人。
“季长风?”
南宫静瑶感觉那声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近在咫尺,外头嘈杂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渐渐的消失不见。
她的耳边似乎只听得见季长风的声音,南宫静瑶原本是坐着的,这会儿站了起来,用力的回应着他的呼喊,“季长风,季长风,我在这里。”
南宫静瑶并不知道季长风能不能听得见。
她只知道,自己很努力的想要让他听见。
但往往事与愿违,南宫静瑶一开口,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就开始咳嗽,她并不知道季长风可不可以听得见。
直到声音渐渐的远去,南宫静瑶心中略过一丝失望。
明明知道和季长风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但她的心到底是有一些失落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南宫静瑶缓缓的坐下,开始安静的等待着,她想,她现在并没有很危险,迟早有人会发现她的,所以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
只是,想法是一回事,能不能克制,就是另一回事。
南宫静瑶一直都知道,自己并非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只是很多的时候,她不得不坚强。
就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上方又传来了动静,这一回声音清晰了许多,“公主,你是不是在下面?”
他虽说是问询的语气,可声音却是笃定的,仿佛已经确定。
南宫静瑶听见这久违的称呼,心情又变得复杂了起来,她抬起头,努力的踮起脚尖,回应道:“我在。”
季长风听见她的声音,心中压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你怎么样,可还好?怎么会被埋在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季长风一连串的问话传来,南宫静瑶一一作答。
他听南宫静瑶说自己尚可以活动自如,神志也颇为清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南宫静瑶原本的声音很是失落,心中也有着诸多惶恐,可在听见季长风声音的那一刻,所有的惶恐都渐渐消散。
她从来都不知道,只要听见季长风的声音,自己竟然就能够平静下来。
南宫静瑶想,自己还真是没出息极了。
她在底下,他在上头,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在咫尺,他们的距离却又很远,远到根本就没有办法触碰到对方。
季长风一边用自己的佩剑挖着废墟,一边耐心的安慰南宫静瑶。
南宫静瑶原本惶惶不安的心,很快的平静了下来,明明是逼仄的地方,但她却没有了害怕的情绪,甚至还能问一问季长风外头的情况如何。
“恰好是午后,百姓们都在外头,并未在屋内,有些受了轻伤,倒是有一些百姓被压在了废墟当中,我原本是想来告诉你这件事…”季长风想到这里,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那边的情况可比这里要危险很多。
外头的动静没有丝毫的减弱,南宫静瑶知道,季长风并没有停手的打算,可是…可是…
“百姓的情况如何?压到了多少人?如今怎么样了?”南宫静瑶的声音很是关切,季长风知道这是她牵挂的事。
也知道,什么情况才是最紧急的。
“阮阮——”
“季长风——”
两人同时开口,季长风微微一愣,告诉南宫静瑶,这一次,他想先说。
南宫静瑶自然不会不答应,她安静的听着季长风告诉她,那边的情况很严重,他清楚的看见,房屋是怎么倒塌下来的,他现在要去安排人手把废墟挖开,将里头的百姓们解救出来。
因为是他亲眼所见,所以他大致的知道百姓们都在什么位置,可以更快的救人,也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
“阮阮,我会让人救你出来,可是现在,我想去为那些百姓们做一点事。”季长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这些话的。
他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可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心中却是无比的敞亮,季长风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做出违心的举动。
他没有办法对百姓弃之不顾,尤其是那么紧急的情况。
“早一点救他们出来,也许就能少一些伤亡。”季长风还想着如何说服南宫静瑶。
下一刻就听见了她说的话,“那就快一些过去,不要让他们久等,也不要让他们的家人久等。”
“我没有事,我现在还好好的。”
“不要耽误时间。”
南宫静瑶并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词汇,才能形容自己的心情,明明她是被排在后头的,可是这一回,她却觉得季长风做的决定是那么的正确。
并且,在她知道百姓们被埋废墟之后,第一反应也是让季长风去救他们。
这话从季长风的嘴里说出来,也许在旁人的眼中是有一些不近人情的。
可对于南宫静瑶而言,她却生出了一些想要靠近的念头。
她想,这个人怎么就…
能这么让人,移不开视线呢?
“季长风,你一定要救出他们。”南宫静瑶只觉得眼前模糊了一片,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落了泪,可她的心情,却并非是伤心和沮丧。
她看不见季长风,季长风也看不见自己。
但此时此刻,她知道,他们的心,是一样的。
守护青州的百姓,帮助他们度过此次的灾难,是他们共同的责任,是他们心中的坚持和信念。
南宫静瑶坐在地上,紧紧的抱着双臂,她的心里明明是高兴的,可她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幸而,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只有她一个人,所以无论她是哭是笑,是什么模样,都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看得见。
她想,她应该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
地动的余震依旧能够带来很大的破坏,只是这情况比地动要好很多,那一小部分百姓被埋在废墟之下,季长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他终于意识到,人力是多么的渺小。
那种惶恐和失落,根本就没有办法抹去。
幸而,他只是失落了一瞬,很快就开始记录下百姓们的大概位置,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便命人找工具来挖开废墟。
人力有限,季长风就让士兵们过来帮忙。
就带来的士兵,一大部分去了宝兰县,其余的一小部分便和他一块儿在青州,维系着青州的安宁。
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会发生余震。
季长风更没有想到,南宫静瑶也会被埋在废墟之下,只是长公主殿下幸运一些,她没事。
季长风并不敢想象,若南宫静瑶有事,他会如何。
他没有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只将所有可以调动的兵力,全部调过来挖废墟,南宫静瑶那边派去了一小队人,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只专心的解救眼前的百姓。
如若可行,季长风更希望自己亲自去救南宫静瑶出来。
但是他知道不可以。
他的公主殿下素来善良,会因为心疼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而给他们最大的庇佑,自然也会因为这些百姓,而心生怜悯。
若是让她知晓,因为救她,而让那些百姓们多一分危险,也许就此丢了性命,季长风知道,她一定是接受不了的。
所以…就由他来做决定。
由他来当这个恶人。
她可以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满,都冲着他来,他甘之如饴,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在这个位置,要小心一些。”季长风专心致志的看着那片废墟,另一边,南宫静瑶就听见头顶上的动静越来越大。
听着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知道,那是他们在清理废墟的动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宫静瑶终于看到了亮光,她的眼睛都有一些不太适应,她不受控制的捂住自己的眼睛。
许久才适应过来。
“长公主殿下,您可还好?”
“您没事吧?”
这些关切的声音,让南宫静瑶的心里暖暖的,她缓缓的拿开捂在自己眼睛上的双手,冲着他们点了点头,“本宫没事,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快一些去帮你们的将军。”
留在南宫静瑶身边的人是长山,他小心的扶着南宫静瑶往回走去,南宫静瑶缓缓的往身后看了一眼,只能够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虚虚晃晃的,看的并不真切。
“本宫无碍,长山你……”南宫静瑶欲言又止。
“公主。”长山飞快的出声打断南宫静瑶的话,言辞中带着一些恳切,“您就让奴才送您回府吧,不急于这一时,但您若是不安全,将军他会担心的。”
长山自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强健的体魄,不能和士兵们一样去救人,但是他可以将长公主安安全全的送回刺史府,让他的二少爷,再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第139章
长山的话说的并不算含蓄, 南宫静瑶自然听明白了,她并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随着长山一起离开, 回到了刺史府。
刺史府的情况如今也没有好太多, 原本有一些因为地动而变的松松垮垮的房屋, 这会儿全部都倒塌了, 南宫静瑶随意的看了两眼, 实在是匀不出人手去修缮,再发现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之后,南宫静瑶也没有太在乎。
长山将人送回来之后,本应该立刻去找季长风的, 实则长山自己也很着急。
但他却没有立刻走, 站在南宫静瑶的面前, 用暗示的眼神看着南宫静瑶。
惹得她有一些莫名, “你还有什么事吗?”
长山心中有些着急, 原本不想说的太直白,到最后都只能明示, “殿下可有什么话, 需要奴才带给将军的?”
南宫静瑶听到这儿微微一愣,她自然是有很多的话想要和季长风说,但此时此刻, 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合适。
季长风一门心思的想要救人,而自己总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添麻烦。
让他徒增困扰。
长山还在等着南宫静瑶的吩咐,可她思来想去, 却只说了一句话。
“让季将军保护好自己。”
长山飞快的点头应下。
而后径直离开刺史府。
因为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余震, 弄的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的,刺史府中也是乱成了一片, 好在夏荷秋霜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即便春梅不在,她们俩也能很好的应对。
南宫静瑶归来的时候,混乱的局面已经得到了控制。
她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人前,将夏荷秋霜两个人吓得不轻,立刻跑到她面前来嘘寒问暖,“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可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夏荷秋霜担心不已。
夏荷秋霜见南宫静瑶方才是和季长风一块儿出去的,如今只有她一人回来,心中颇为担忧。
南宫静瑶虽然没有照镜子,但也能知道自己这会儿肯定狼狈极了,“没有什么事,不过是遇到了余震。”
她没有过多的解释,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也没有必要弄的人心惶惶?
夏荷秋霜见南宫静瑶是这般的态度,也不便多问什么,和南宫静瑶提及她和季长风离开之后,刺史府发生的一些事情。
府中混乱的局面虽然已经控制住。
可城中的百姓们,却不知道怎么样了,南宫静瑶从街市上走回刺史府的时候,可以清晰的看见,百姓们失落的模样。
她心中难受不已,却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解决。
他们才刚刚对生活重拾了一点信心,就被余震打击的支离破碎。
此时此刻外头已经乱的一塌糊涂。
原本待在慈幼局的孩子们,这会儿都已经被南宫静瑶接来刺史府,孩子们大多不知道什么是地动,可看着大人们凝重的神情,也知道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原本就很听话的孩子们。
如今愈发的乖巧。
南宫静瑶十分的忙碌,每日还要抽空去看一看那些孩子,花一些时间安慰她们。
省的好好的孩子,尚未适应慈幼局的生活,又要面临新的问题。
她这几日并没有去见阿昭,从来都是趁着阿昭睡着的时候,匆匆的去看上一眼,阿昭和平时的模样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春梅告诉她,阿昭能吃能睡的,只是因为没有见到熟悉的亲人,而有些心情失落,他想娘亲,想舅舅,自然也会想爹爹。
有时候想着想着,便说要去找娘亲和舅舅,春梅一直都在努力的安抚着阿昭。
虽然是把人给劝住了,但春梅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劝住了。
她不敢多问,省的又勾起小少爷的伤心事。
虽然母子两个没有见面,但这些事,全部都传到南宫静瑶的耳朵里面,今日被压在废墟底下的时候,隐隐的有些后悔,没有去看阿昭一眼,如今回到府中,自然不会想再有遗憾,便草草的将自己拾掇了一番,去见阿昭。
她到的时候,阿昭正和春梅坐在一块儿数珠子,孩子最是天真烂漫,有些灾难,他们一无所知。
便是当时知道了,不久之后也会被抛诸脑后。
阿昭许久不曾见到南宫静瑶。此番见到母亲,高高兴兴的跑了过来,将手中的珠子尽数的放下,兴高采烈的扑到她怀中,“娘亲,你来啦?”
南宫静瑶将阿昭紧紧的抱在怀中,温柔的喊着他的名字。
阿昭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到母亲,今日见到南宫静瑶,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一直都不肯放开,叽叽喳喳地对着她说了许多的话,“娘亲,你最近在忙什么?”
“阿昭好久都没有见到你。”
“娘亲有没有想阿昭。”
阿昭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但凡是自己能够想到的,全部都问了出来,南宫静瑶缓缓的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对他的问题一一作答。
她告诉阿昭,发生了一件很大很大的事,“娘亲和舅舅,还有你爹爹,最近都会很忙很忙,阿昭要好好的和春梅姑姑待在一起,等到事情都忙完了之后,娘亲一定每天都陪着阿昭,好不好?”
南宫静瑶虽然不知道和阿昭解释地动,他能不能明白,可她对阿昭的教育,从来都不是隐瞒和敷衍。
若是可以,她自然愿意好好的告诉阿昭,好好的和他解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先前,南宫静瑶当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实则现在也没有。
但她今日实在经历的太多,根本就不想再发生什么意外。
她这会儿很想见到阿昭,一时一刻都等不了。
阿昭认真的看向南宫静瑶,努力的消化着母亲说过的这些话,他有些听不明白,但还是强迫自己认真的听着,期间又问了几个问题,漂亮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原本也不会这样子的,他一开始皱的是眉头。
只因为年纪实在太小,他的眉头皱着皱着,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南宫静瑶轻轻的抚摸着阿昭的眉宇,并不想看见阿昭这个模样。
但是阿昭的动作和南宫静瑶相差无几,他的手抚摸在南宫静瑶的额头上,仔细的看,哪里还有浅浅的红痕。
是先前留下的。
阿昭轻轻地用手摸了摸,冷不丁的问道,“娘亲,你还疼不疼?”
阿昭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情却记得很清楚,他清楚的记得娘亲倒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也清楚的知道,娘亲伤的有多严重。
“不疼了。”
南宫静瑶浅浅笑起,耐心的安慰着阿昭。
可阿昭却问她,娘亲要忙的事情,是不是和她那时候受伤有关系。
南宫静瑶没有敷衍,耐心的回答了阿昭,“的确有关系。”
“还有很多人,和娘亲一样,流了好多血了吗?”
阿昭问的很仔细,南宫静瑶也没有隐瞒,他听了好一会儿,有些呆呆的,像是听不大懂,又像是听明白了一般。
许久之后,才下定决心的说道,“娘亲放心,阿昭会好好的和春梅姑姑待在一起。”
他嘴里说着让母亲放心的话,可他的手却紧紧抓着南宫静瑶,久久都不愿意放开,最后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服自己,他告诉南宫静瑶,那些和娘亲一样流血的人好可怜。
所以,他会乖乖的。
南宫静瑶只觉得自己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她一直都知道,她的阿昭是个很乖的孩子,但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的阿昭是个那么善良的孩子。
“阿昭没关系,会等娘亲回来。”
这个时候她应该松开手,毅然地离开才对,但南宫静瑶却忍不住的把阿昭抱在怀里,慢慢的往屋子里走去。
将离开的背影留给孩子,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未免有一些太残忍。
她想要把阿昭哄睡着。
但阿昭心里惦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南宫静瑶一时之间也没能如愿,阿昭睁大了眼睛,一直看向南宫静瑶。
那双漂亮的小眼睛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的心事。
此刻更是目不转睛的看向南宫静瑶,倒是惹得她颇为好奇,“发生什么事了?阿昭可是有什么话要告诉娘亲吗?”
阿昭的小手抓着南宫静瑶的衣襟,脸上的神色几番变化,那表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未免太过丰富。
南宫静瑶耐心十足的等着,阿昭的神色却愈发的纠结,在母亲的鼓励之下,才终于受不住的问了出来,“…爹爹,爹爹他,是不是也在?”
南宫静瑶看了阿昭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满是心疼,她虽然没有办法完全弄清楚阿昭心里的想法。
也知道阿昭那些别扭的心思。
他从不喊季长风爹爹,并非是因为不懂,而是因为不愿意喊,她的确有一些不明白原因,但也不想去强迫阿昭。
南宫静瑶并不会觉得那是孩子的不懂事,反而很是心疼。
她轻轻的把孩子抱在怀里,温柔的和他解释起来,“爹爹也在青州,等到爹爹忙完了之后,也会过来看阿昭的。”
阿昭看了一眼母亲,不知道在想什么,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之后,在南宫静瑶的安抚下,终于睡着了。
南宫静瑶见他好好的,总算是放下了心。
将孩子放到了床上之后,便离开了,她有一些舍不得阿昭,但也知道若是这个时候不离开,之后也许是走不了了。
青州的地动已经过去了几日,金陵的消息也已经传来,就喝季长风所猜测的一样,被指派前来赈灾的官员是江韶。
他已经在来的路上,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青州。
南宫静瑶安顿好阿昭,便开始着手规划安排之后的各项事宜,房屋倒塌了要重新建造,无家可归的人也需要妥善安置。
再过不久便是除夕,总不能连个像样的年都不能过。
在她忙忙碌碌的时候,长山又回来了,他是来给季长风传话的。
“殿下,将军让奴才告诉您,被困的百姓们都已经获救,他们都受了不少的伤,伤势很严重,所以将军便做主,先送去了府衙让人照顾。”长山将事情原原本本明明白白的描述的很清楚。
南宫静瑶自然不会有所反对,“父皇命他来青州支援,他自然有权利做主,不需要特意来过问本宫的意思。”
长山立刻应下,而后不等南宫静瑶问季长风身在何处,长山就告知了季长风的下落。
“将军说他放心不下城外的情况,所以要去看一看。”
青州城外还有许许多多的百姓在,除了席地而坐的百姓,城郊还有不少的村落,季长风要亲眼去看一看,才可以放心。
“他带了多少人前往?打算去什么地方?”
南宫静瑶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得亏面前的人是长山,若是换一个人,还真不一定可以回答的了这些话。
长山早早的就将这些问题全部都想过一遍,得到了确切的答复,才敢来南宫静瑶面前回话。
而长山这一次过来,也不仅仅是为了回话的,更要紧的事要带一些木炭过去。
“她是担心那些村子里还有人在?”话音刚落,南宫静瑶就反应过来自己在问蠢话,村子里定然是还有人在的,没有跟着一起来青州,也许是年迈走不动路的。
又也许是受了伤的。
南宫静瑶想起今日自己被困在废墟,她命大,没有受伤,可季长风救下的那些百姓情况就没有那么好。
青州距离源头有一段距离,都已经如此,实在是难以想象,宝兰县如今是什么模样。
“去找夏荷支取,季长风要多少,你领走便是,若是再不够,派人回来。”南宫静瑶没有太耽误时间,不过片刻就已经做好决定。
对于季长风的打算,南宫静瑶其实可以猜测出一二来。
但更多的她并不清楚,但她知道季长风的心和她是一样的,所以南宫静瑶不会质疑,不会怀疑。
甚至都不会多问一句。
她知道,季长风一定会向她解释的。
只不过令南宫静瑶没想到的是,之后几天,他们并没有刻意的躲避着彼此,却根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
而就在这个时候,天上忽然下起了雪来。
这个冬天,注定是难捱的。
第140章
青州下起了大雪, 这场雪突如其来,没有一点儿预兆,就如同当初的地动一般, 天灾毫无预兆, 让所有人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可是在这个时候所有的百姓们却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
慈幼局中人满为患, 里面到处都是孩子, 大的小的, 南宫静瑶还收了许多孤苦无依的女人,让她们帮着照顾孩子们。
实则能做的事情大多有限,可在这样的大灾之下,总要有个寄托, 才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南宫静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到底有没有用处, 但她知道若是什么都不做, 她一定会后悔的。
季长风去了临近的村落, 有一些房屋被损毁,还有一些倒是完好无损, 他带人简单的收拾了一番, 将人迁出危房。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年岁极大的老者出现,季长风和他说了一些话。
最终, 百姓们都聚集在祠堂里,里头供奉着祖宗的牌位,若是从前, 女人和孩子根本都不能来这些地方, 但是现在,族老似乎已经顾不得这样的规矩。
“都是祖宗的子孙, 总不会厚此薄彼。”
季长风听见这番话,倒是对这个族老有一些另眼相看,村里没有离开的人全部都被聚集在一起,季长风见这祠堂没有太大的危险,便留下了一些粮食和炭火。
天上下起了雪来,这个时候让他们离开,并不是明智之举,能用的东西都已经搬来了祠堂。
季长风离开的时候告诉那个族老,让他们坚持几日,过几日他还会再来的。
至于那些伤药,季长风没有当众拿出,反而是给了族老,由他来支配。
族老的眼睛立刻红了起来,连连对季长风道谢。
季长风随意的说了几句,又去往下一个村落。
原本他还在想,祠堂是不是个好的去处,可后来瞧见别处,就明白有那么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是奢侈。
等季长风将青州城那些村落全部都走过一遍的时候,他才愿意离开。
可即便如此,还是杯水车薪。
雪花依旧在他的头顶肆虐,季长风缓缓抬眸,看见那晶莹剔透的雪,心中没由来的多了一些烦躁。
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要下雪,就非要添乱吗?
可怨天尤人,本就不是什么能耐的事,季长风不过随意地看了一眼,便带着人回到青州。
刺史府中也人满为患,因为一场大雪,南宫静瑶将滞留在外头的百姓,能带回来的全部都带回来了。
男女老幼分开,女人和孩子全部都在慈幼局,年长的,行动不便的,就安排在刺史府和衙门,但凡能够利用的地方,南宫静瑶都没有放过。
至于一些年轻力壮的,则跟在士兵的身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义庄同样人满为患,却已经腾不出人手去处理,最开始死去的人,尸身已经出现了腐败的迹象,南宫静瑶担心这样下去会产生疫病。
可百姓们大多讲究入土为安,落叶归根。
最终,她决定将义庄的尸身全部都转移到外头,冰天雪地之下,尸身倒也不会腐败,义庄的屋子也腾空出来,还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至于那些死去的百姓,全部用白布蒙了面,算是全了他们最后的体面。
南宫静瑶只希望这段时间可以快一点过去。
让所有的一切,都快一点恢复。
每个人,都在很努力的活着,南宫静瑶很忙,季长风也很忙,他们两个人忙的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许多的时候都是靠着身边的人来传话。
青州受灾很重,北疆也有影响,他们能匀出来的粮食和伤药本也不是很多。
百姓们的饭食从一天两顿,变成了一天一顿。
粥也变成了薄薄的米汤,南宫静瑶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些变化,她和季长风一起,在苦苦的支撑着。
就在她不知道要撑到何时的时候,金陵的官员终于来了,来的人是南宫静瑶和季长风都很熟悉的江韶。
他来到青州之后,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南宫静瑶寒暄,就马不停蹄的投入到了赈灾当中。
江韶见过地动,也知道要如何的处理。
却不曾想江韶来这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南宫静瑶还债。
南宫静瑶拿出了一沓的欠条,江韶看着那些欠条,脸上有着无奈的笑容,“你签字的时候,可真是一点儿也不手软。”
南宫静瑶听见这话,好奇的看了两眼,“本宫还真的没有算过欠了多少呢。”
“这么大一笔银子,他们竟然也不怀疑你。”
江韶话虽如此,可江韶还是将南宫静瑶签下的那些银两悉数的还清,有了银两之后,那些商户们便各自去寻找门路,来帮助自己的家乡。
江韶来的那一天,恰好是腊月廿九,再过一日便是除夕。
金陵对此次青州的灾情很是上心,紧急的从各个州府调遣粮食和物资过来,南宫静瑶看着江韶,自然也有很多的话想要问,江韶也同样如此。
但两人都明白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除了必要的事情,他们什么话都没有提过。
江韶只在青州逗留了半日,很快就带人去了宝兰县。
谁都没有忘记,这一次地动的源头是宝兰县。
青州的局面已经基本可以控制,三角眼知道大势已去,他不能再从中动什么手脚,不然只会得不偿失。
没了一些小心思之后,他就乖乖的跟在南宫静瑶的身后,同她一起好好的控制青州的局面。
南宫静瑶并非不知道三角眼的打算,但青州如今这样的情况,她早就放下了嫉恶如仇。
只要百姓们可以安然无恙的度过这次灾难,南宫静瑶并不会太计较,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分希望。
至于关在牢里的那些,也全部都被南宫静瑶带出来劳作,养在牢里还要每日浪费米粮。
她倒是不担心这些人生出二心来,还有季长风在她的身边。
南宫静瑶可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仗势欺人。
*
江韶留下了不少的物资,很快离开了青州,南宫静瑶并没有轻松多少,她依旧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根本不曾有停歇的时候。
除夕的那一天,雪停下了。
南宫静瑶看着苍茫的白色,就连自己的心,都要开始茫然起来,只是那脆弱的情绪很快就被她收了回去。
她得了不少的米面,找了慈幼局许多的妇人,吩咐人开始包饺子。
这无疑是很奢侈的行为,但今天是除夕,偶尔的奢侈也是可以理解的,不是吗?
活着的人,总还是要有希望的,再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南宫静瑶很想把这份希望,种在他们的心里。
青州城的百姓很多,包的饺子也很多,但分到每个人手里的时候,也只有两三只,就着一碗白粥,这便是他们的除夕。
城中的废墟每一个都被掘地三尺,里头挖出了不少的尸身,也还有不少的幸存者,只是受伤严重。
南宫静瑶想着,等到那些废墟全部都清除完了,就应该着手开始建屋子了。
青州的百姓们其实并没有闲着,身强力壮的,早就已经和士兵们一块儿清理废墟,有一些已经开始建屋子。
炭火源源不断的烧着,经久不息。
得知南宫静瑶在准备除夕的饺子,青州商会的那些商人们也都纷纷的出现,他们昔日碍于商会会长和会长背后的人,即便是想要帮忙也都是偷偷摸摸的。
好在,长公主殿下明白他们的意思。
让他们不至于成为罪人。
如今会长都已经倒戈,他们自然也积极。
纷纷去找了南宫静瑶,南宫静瑶自然不想白拿他们,便要给银子,可这一回,他们却什么都没有收下。
只说是捐助的。
“长公主殿下,我们可都是青州人啊。”
自己的家乡遭了难,他们怎么能一直躲着?
南宫静瑶见他们坚持,倒也没有反对,收下银子和米面之后,这些商户们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南宫静瑶让人将这些米面送去厨房,“多做一些饺子,今儿个是除夕呢。”
除夕这样的日子,总是要热闹一些的。
那一天,青州城里很热闹,是地动之后,最热闹的一天。
无论是什么地方,都有欢声笑语。
等将饺子和米粥全部送到百姓们手中之后,天早已经黑的彻底。
南宫静瑶想起了季长风来,便问夏荷知不知道季长风在什么地方。
“季将军今日,去给城外村子里的百姓们送粮食和炭火了,听说都是一些老弱妇孺,根本无力离开。”夏荷见南宫静瑶问起,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悉数说了出来。
“已经去了大半日,应当快要回来了。”
“将剩下的饺子煮了吧,和季长风一块儿出去的那些士兵,还没有吃到。”南宫静瑶命人煮饺子的时候。
季长风已经带着人回来了,他们一个个饥肠辘辘的,出门的时候瞧见百姓们今日的吃食是白粥和饺子,心中多少有点儿羡慕。
本以为有口粥对付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没想到迎接他们的却是白花花的饺子,还是长公主殿下亲自端过来的。
当更夫敲响更钟的时候,他们这才明白,公主殿下是特意等他们回来的,他们本以为,子时早就已经过去了,没曾想,竟然还没有过去。
“公主殿下,除夕安康。”
“公主殿下,新春吉祥。”
屋子里很是温暖,他们咬了一口饺子,吃到熟悉的味道,眼泪都差点儿掉了下来。
“公主殿下,这饺子也太好吃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余下的人纷纷附和。
季长风见到他们这般模样,有些无奈的别开眼,“真是,没出息。”
南宫静瑶就站在不远处,浅浅的笑着。
她并没有厚此薄彼,也把饺子端给了季长风。
这是这些天,他们头一回见面。
明明不过几日,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季将军,除夕安康。”
季长风垂下眼眸,敛下心中情绪,浅浅的笑起,“…除夕安康。”
众人坐在一块儿吃着饺子,桌上没有那么多的位置,就席地而坐,许是今天的日子太特殊,也许是青州的情况越来越好,他们脸上也没有太多的愁云惨雾,甚至还能和南宫静瑶开开玩笑。
“公主殿下,金陵的除夕是怎么样的?”其中一人忽然问道。
紧接着南宫静瑶就发现,他们没有再插科打诨,全部聚精会神的看着南宫静瑶。
南宫静瑶浅浅的笑了起来,眼中露出不少的怀念,“很热闹。”
“金陵的除夕,非常的热闹。城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晚上的时候还有烟火。”南宫静瑶开始给他们描绘国都得除夕,之后又告诉他们,元宵的时候更是热闹。
“金陵还有元宵灯会,同样热闹非凡,吟诗作赋,魁首可以得到元宵灯会最漂亮的花灯。”
南宫静瑶见他们很有兴趣,便多说了一些,关于那元宵灯会的更是没有落下,那最漂亮的花灯南宫静瑶有很多,这会儿自然能够描绘的出来。
这一番谈话,也让他们对金陵心生向往。
南宫静瑶便顺势邀请,“等到这里的事情忙完了,不妨去金陵看一看,若本宫得空,一定带你们去金陵最好的酒楼。”
“本宫在临江楼包下了一个厢房,位置极好,可以看到秦淮河的全景。”南宫静瑶说完却觉得有些尴尬,总觉得她有些骄奢。
想到这里,就有些不自觉的开始解释,“本宫就是喜欢临江楼的景色…一个厢房,也,也花不了太多的银子。”
南宫静瑶其实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但士兵们却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在他们的心中,长公主殿下应当更尊贵才是,结果呢,他们见到了什么?
当初在北疆,如今在青州,一直以来,都和他们一块儿吃苦受罪。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立起来情分。
什么骄奢淫逸?不过是包下了一个酒楼的厢房罢了,哪有什么问题?
他们很自觉的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殿下殿下,我们这么多人,能坐的下吗?”
“本宫可以将酒楼包下。”南宫静瑶想了想,觉得这个想法挺不错的,“若是坐不下,银月楼也可以…”
“公主,这银月楼又是什么地方?”
“银月楼…”南宫静瑶倒也没有半分的尴尬,告诉他们银月楼是季长风爱去的地方。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季长风的身上,季长风适时的开口,“我也可以将银月楼包下。”
谈话间,他们也知道了季将军在银月楼,也包下了一个厢房。
明明是一样的事情,可他们的态度却全然不同,纷纷觉得上峰太过奢侈。
饺子和白粥早已经下肚,夏荷便给他们倒了许多的热茶,暖暖的茶水放在手心里,暖到了他们的心里。
一声声的祝福汇聚在一起,南宫静瑶悉数的听在耳朵里,不知为何竟有了落泪的冲动。
面对这一切,她的心情自然是喜悦的。
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不是吗?
这一天,他们说了许许多多的话,最后全部汇成了一个约定,等到青州的灾难过后,他们要去金陵,公主殿下说,要在金陵城最繁华的地方,请他们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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