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 昨夜
◎“我有关系。”◎
聊天并未聊多久, 两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加之第二天都还要上班,喝完酒之后, 许初允就将姜莞送回了家。
姜莞虽喝了酒,但酒的度数不高,整个人意识也是清醒的, 一眼看到在单元楼门口等待的姜莞男朋友。
她脸上神色还是恹恹, 身体却先一步扑了过去,语气埋怨:“你不是说去玩台球了吗?”
谢良将姜莞揽进怀里,叹气, “跟你吵架,我哪有心情去玩台球?早早地就回来了, 朋友还骂我扫兴。”
姜莞作势锤了他一下, 想起许初允还在旁边,忙道:“我让谢良送你回去吧, 初初,这么晚了。”
小两口刚吵完架和好, 许初允怎么可能在这个档口上打扰两个人的独处时间, 只笑着说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许初允态度坚定, 姜莞只能将许初允送上车,千叮万嘱让司机平稳开车,又记下车牌号,嘱咐许初允随时保持联系,到家了记得说一声。
许初允笑容安抚恬静:“好,你快回去吧。”
街景飞速而过, 许初允低头看了眼手机。
江闻祈回了一个很简短的‘嗯’, 许初允也没再说什么, 心情出奇的平静。
她撑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车窗外飞逝而过的冬日夜景。
夜深,街道两旁的门店稀落,路边树上却挂着红绿交织的灯带。
麋鹿拉着的小车上各类红绿相见的蝴蝶结盒子,彩灯散发着橙色光线,晶亮温暖,圣诞老人的人偶戴着雪边的红帽子。
许初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圣诞节快到了,一年即将翻页。
好似从十八岁母亲出事那年开始,生活的一切就被按了快进键。
她找不到暂停键或者慢放键,只能看着时光如沙从手中流逝,看着记忆一点点模糊,被生活推着前行。
剧组重新开工的清晨。
工作人员那边提前联系她,《千金笑》的导演因‘某些原因’更换,李导手下一些常用班底也一起离开了剧组,酒店腾出了房间。
许初允收拾东西,除了衣物之外,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杂物、装备都收拾带上了,准备跟组长住。
提着行李箱出门时,萍姨注意到许初允,多问了一句:“太太要出差吗?”
许初允摇摇头,如实答了。
“……好的,那太太一路小心。”萍姨倏然得知这个消息,没有任何预兆,有些不安地擦了擦手。
剧组重新开工第一天,许初允等戏的阶段也很忙,时不时就有工作人员上来。
“许老师,请问能要一个签名吗?”率先开口的是一个年轻女生,后勤组的,看上去跟许初允差不多大,眼神渴望,笑容青涩却难掩紧张。
“没问题呀。”许初允说,接过女生递过来的空白笔记本,取过自带的荧光笔。
刚抽开笔盖,许初允又想起什么,“我只有荧光笔,没有中性笔,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女生受宠若惊。
许初允刚签完名,又有另外几个工作人员扭扭捏捏地过来,都是女生居多。
“许老师,可以合个影吗?”
“可不可以写个to签?我朋友很喜欢你……”
说话的女生偷看了一眼许初允垂眸认真写字的姿态,脸不知为何红了,“星光盛典那天你真的好美……”
“可以的。”许初允将递过来有些皱的白纸细细地捋平,忙乱中不忘记抬眼冲说话的女生礼貌一笑。
她五官清冷,唇角笑意浅淡,笑起来时恍若梨花盛开,女生脸更红了,许初允问:“你也要写to吗?”
“要的要的!”
“啊啊啊许老师你人真好——”
许初允也算是来者不拒,平时习惯了在角落里做一颗安静的螺丝钉,今日份在剧组收到的热情比过去一年加起来还要多。
场面一片热闹,旁边其他几个等戏的演员眼风微冷地看着,有人打趣了一句:“许老师也是靠走红毯翻身咯。”
“毕竟长得漂亮嘛,我都羡慕。”
一个演员,却是频频靠美貌出圈,靠红毯打响知名度。
这句话明褒暗贬,其中的淡淡讥讽和不以为意很明显。
许初允眸光微凝,正要说话,旁边最开始找她的年轻女生开口了:
“许老师,年底各个平台的活动那么多,后面还有机会看到你吗?”
“这个可能得看剧组安排和主办方邀请了。”许初允想了想,说,“毕竟还是以演戏为主。”
三言两语的,很快将话题岔过,根本没有人去搭理旁边最开始酸言酸语的那几个演员。
重回剧组的第一天,许初允过得重充实而又繁忙,被爱意包裹着,新来的导演也很尊重人,平等地沟通,合作算是顺遂。
同样的深夜。
江闻祈回到家,却意外地察觉到楼上楼下,除了在客厅里打游戏的江文柏,别无他人。
连带着衣帽间也空了一些。
她那边的床头柜也空了,浴室里的瓶瓶罐罐也肉眼可察地少了一些。
他看似不经意地问萍姨:“太太呢?”
“太太说她进组了。”萍姨也有些纳闷,“太太没跟先生您说吗?”
一瞬间的静默。
又像是错觉。
江闻祈点头,只道:“知道了。”
他滑开手机,之前晚回家都会说一声的许初允,今天进组的事,却一条消息没给他发过。
萍姨原本准备睡下,却没想到又看到江闻祈穿上了大衣,整齐地出门。
她惊了一跳,忙问:“先生这是要去哪儿?”
按理说这话她不该问,主人家的行程与她无关。
但先是女主人提着行李箱离开,现又是男主人半夜离开,萍姨的心总惴惴不安。
江闻祈言简意赅道:“公司有点事。”
余光瞥见萍姨有些慌乱的眼神,江闻祈又多说了一句:“这段时间不在家,看着点文柏那小子,让他少打游戏,不行就把零食全扔了。”
“……”
萍姨有些头皮发麻。
之前许初允的吩咐是江文柏缺什么给什么,按少年的要求来。
她今天刚应江文柏的要求,将各类零食填补了一番,冰箱也补满了各类气泡水和快乐水,农场也新送了一批新鲜的瓜果鲜蔬和各类牛羊肉来。
江文柏原话的要求是:冬天就是要吃火锅和刷牛肉才香。
但现在,太太走之前的话和先生的命令相矛盾了……
如是想着,萍姨面上仍然镇定地点头:“好的先生,您放心。”
江闻祈嗯了一声,离开前又看了一遍手机。
聊天界面依然跟之前一样。
他收起手机,走入夜色-
圣诞夜的前夕,剧组依然通告安排得严密紧实,以填补之前停工三天落下的进度。
许初允的戏份都集中安排在最近两周,这几天拍得差不多,不出意外过段时间就能杀青。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两天工作强度大,剧组的各方面茶歇下午甜心和夜宵都比之前要丰盛许多,动不动就是。
今夜又是如此。
“今晚夜戏又有夜宵吃?”有人过去看了一眼,丰盛得完全超出一般的水准,正啧啧称奇,“后期的预算不会全花在现在了?”
“没事,我们金主爸爸有的是钱。”
“毕竟是盛汇,背靠大树好乘凉。”
“趁现在有机会吃,多吃点吧,下一次遇到这么大气的剧方不知道要多久了……”
人群熙熙攘攘,熬夜工作的苦闷也少了一些。
今日特殊,剧组还纷发了不少饱满圆润红彤彤的大苹果,甚至还有预热的各式礼盒。
连见多识广、专业素质极高的助理都感叹了一句:“真有钱。”
沈斯释穿着戏服,眉眼清秀,正洗净了一个苹果,顺着苹果的纹路在削皮,手中的水果刀锋利闪光。
旁边他的助理看得胆战心惊,一直连声劝他:“沈老师,要不我来吧。您小心点,万一受伤了怎么交代……”
江闻祈进来时,映入视野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如此。
许初允穿着天水碧的戏服,外面披着一件香芋紫的羽绒服,捧着他有几分熟悉的玉桂狗水杯,慢慢地小口小口喝着水。
旁边穿着戏服的年轻男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她将手中的保温水杯放到一边,接过了对方递给她的一瓣苹果,雪白的果肉送入唇瓣。
而后她眉眼弯起来,梨涡浅浅,恍若清冷的湖泊破冰,一刹那春暖花开。
浑身上下都透着舒适和松弛。
身后跟着的总制片章珞,还在开玩笑问他:“江总,A+升级到S+,我们好几年的合作伙伴了,就直说了,是不是钱太多了?还是剧组里有你看好的演员?”
“您要真的想进一步投资,我这边还有些别的项目,剧本、制作团队、演员都比这个优秀很多,要不看看?等会我们边喝边聊?”
江闻祈收回视线,没说话。
旁边的陆总助替老板回答:“不好意思了章总,晚点江总还有事,恐怕没时间细聊,下次有机会我们再约个时间。”
语气官方而又客气,婉拒的意味很明显。
……
许初允刚吃完一瓣,沈斯释就问:“怎么样,是不是我亲自削皮的苹果更好吃?”
鲜嫩的果肉入口,确实脆甜。
许初允看一眼装水果的包装箱子,外国进口,一串英文,还有许多青□□滴的青提,新鲜草莓,硕大的一箱箱车厘子。
她辗转过不少剧组,这些对于一个剧组来说,严重超出预算。
如果是演员老师或者导演的制作团队送全组做人情,都会有工作人员说一声是xx老师送的,没有人会默默无闻地花钱,像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几乎没人做。
但是具体背后是谁,没人说,剧组也罕见地没有八卦。
这样的揣测只是一闪而逝,许初允没有深究背后的意义,抬眼时,对上沈斯释饱含期待的目光。
“明明是这个苹果品种好,脆甜新鲜。”许初允知道沈斯释想听什么话,偏偏不如他愿,笑着打趣。
沈斯释眼看着就急了,急忙忙道:“我这辈子除了给我姐和妈妈削过果皮,也就只有你了。”
“……那你爸爸呢?”
“我爸自己有手,可以自己削皮。”
许初允笑:“你小心沈爸爸到时候看到这个花絮打你。”
旁边拿着手机拍摄花絮的宣传人员也跟着一齐笑了。
拍完夜戏,已经是凌晨三点。
许初允打了个哈欠,跟着助理一齐回剧组旁边不远的酒店。
沈斯释下戏比她要早,本来说等她一齐下班回去了,但这两天熬夜赶工,没睡几个小时又要起床上妆了,实在顶不住,也早早地回去了。
冷风凄清,许初允戴好手套,围好围巾,慢慢地踱步往回走,享受着每天难得的清净时刻。
而后。
她看到路边一辆迈巴赫,有几分熟悉的全黑车牌。
许初允记性很好,只扫了一眼,便认出了那串很好记的车牌。
她装作没看见,跟助理依然稳步往前走着。
车门打开,又合上。
助理停下脚步,认出了面前西装革履的人。
“江总好。林总助好。”
助理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小心翼翼观察着男人的神色,又将视线落回自家艺人上。
打转。
前有星光盛典接人,后有深夜出现在剧组探班。
是商量工作上的事吗?可是有必要这么晚吗?
深夜,助理不知道为什么自家集团的老板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联想到最近剧组……有些什么一闪而逝,却抓不住。
自家艺人到底什么来头……
旁边的陆林不动声色地冲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看懂了陆林的暗示,而后两人便一齐走到了别的地方去,留给原地两人独处的空间。
许初允看着助理走了,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签到盛汇传媒。
连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是他下面的员工。
她避无可避,只能转头看向夜色下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气。
相对无话。
呼出的白气弥散在微冷的空气中。
今夜无星。
许初允没看他,目光下移,落在他那枚鸢尾花的袖扣上,泛着微冷的光。
他好像很喜欢这枚鸢尾花袖扣,好几次都戴的这一枚。
“江总。”许初允终于打破安静,用了跟助理一样的称谓,语气疏离客气,“请问这么晚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身边没有其他认识的人,相关的家人都不在,说白了在外面她与江闻祈也只是员工与老板的关系,仅此而已。
打火机砂轮轻擦出声。
江闻祈没回答,只是垂眼,慢条斯理地偏头点了一支烟。
指间一点昏芒明灭,白雾从手腕缭绕散开。
许初允蹙眉,向后退了一步。
江闻祈注意到了她退后一步的动作。
只吸了一口,他没什么表情地掐灭了指间的烟,一边淡声开口:“最近没回翠庭别苑?”
又来了。
“我记得,合同里没有规定,在有工作的情况下,我也必须住在您家吧?”
许初允安静地直视他,语速平缓,“我在拍戏,所以跟组住酒店,有什么问题吗?”
她语气中的疏冷很明显。
过了几息,江闻祈缓声道:“文柏很喜欢你。”
……?
许初允莫名其妙,“是,文柏很喜欢我,我也喜欢文柏。但这跟我住不住翠庭别苑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不打算再听他永远答不对题的话,径直绕过他,离开。
只是刚迈出一步。
许初允的手腕被后面人扣住,男女的力量差别在此刻泾渭分明。
他只稍一用力,她被踉跄地往回带,差点跌进那人的怀抱。
清冽疏淡的男士香水味,随着骤然的呼吸涌入鼻腔和胸膛。
还有很淡的微涩烟草气息,熟悉又陌生的荷尔蒙气息。
许初允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什么是生理性上的习惯。
明明她不喜欢他这样若即若离,模棱两可的态度。
然而每一个安然入眠的夜晚,在他房间里睡着的日日夜夜。
身体先一步莫名其妙地安定下来。
连带着她胸腔里浮动的、焦躁的情绪,也抚平。
许初允清冷的外壳终于有些破裂的痕迹,她推他,推不动,“江总……”
“是,你没关系。”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打断。
许初允怔住,惊讶地抬眼。
江闻祈微微垂眼,眼睑微敛看她。
夜风吹动她的发丝,有几丝掠过眼睫,很痒,江闻祈忽而伸手将她的发丝挽到耳后。
温热微曲的指节擦过她冰凉的耳廓,冷热交替,心口泛起麻麻的微妙情绪。
许初允身体不可自抑地缩了一下,心尖微颤。
江闻祈没收回手,保持着这样姿态,用炙热的掌心暖她冻得冰凉的耳朵。
那道侵略性很强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有些幽暗难明的情绪。
听到他说:“但我有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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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 昨夜
◎不只做名义上的老公◎
那种幽暗难明的情绪, 像是拥有击穿人心的力量。
许初允抿了抿唇,倏然后退了一步,轻轻挣脱了他的掌心。
“江总……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她避开他的视线, 慢慢道,“过两天杀青,我会按照合约要求履行的。”
现在毕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她总害怕会有下夜戏的工作人员或者同事路过, 撞见这一幕。
只想先压过去。
江闻祈缓缓收回了手,单手插在兜里。
他说:“好。”
“那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许初允说, “江先生再见。”
江闻祈很淡地颔首,也没有再拦她。
而是目送着她离开。
助理看到许初允走了, 像是谈话已经结束, 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许老师……”话说到一半,助理又收回了。
许初允侧过头看着助理, 余光留意到原地的人还注视着她,没有离开。
犹豫了一下, 许初允嘱咐道:“这件事先别跟王姐说, 事后一切清晰了我会跟王姐报备的。”
助理点了点头。
实际上许初允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跟经纪人解释, 在既不违反合约,也不影响事业的情况下。
寒潮来临,冬日愈发肃杀,接下来几天更是忙得晕头转向,众人都想着赶在元旦放假前拍完,许初允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别的事情。
只是偶尔能刷到苏秘书的朋友圈, 抱怨说最近工作太忙, 天天睡在公司里, 不然就是马不停蹄地出差,辗转不同的城市开会、参会,年底了,各类事务接踵而至。
以至于今天拍完最后一场戏时,许初允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助理将一大捧花送到她手里。
“恭喜许老师杀青!”
“杀青快乐!”
“恭喜恭喜!”
“许老师,下次再一起合作。”
许初允捧着花和导演、演员同事们合影,拍摄花絮和素材,笑意清浅。
又一部剧告一段落,就像又一段旅程到此结束。
她拿起旁边的玉桂狗水杯喝了口温水,一天拍下来嗓子频繁地说台词,已经有几分哑。
旁边凑过来一起合影的沈斯释瞥见她手里的水杯,像是随意地提起:“许老师,你的水杯是在哪买的?还挺可爱的,我想给我姐姐也送一个。”
许初允愣了一下,说:“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
“闺蜜送的?”
许初允摇了摇头。
“该不会是异性朋友送的吧?”
许初允咬着吸管喝了一口,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在外人面前定义江闻祈的身份。
“……算是吧?”
“异性朋友的话。”沈斯释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道:“那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许初允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怎么会。”
“直男谁会注意这种类型的东西?反正就我自己来说,是这样。如果送女生这种,肯定是上心了。”
许初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沈斯释的话。
沈斯释是年轻学生的思维,但这个水杯只是江闻祈身边秘书礼节性带回来的礼物,根本无法一概而论。
沈斯释察觉到了她对这个问题的回避,转移了话题:“杀青快乐,今晚有什么安排?要不等我下戏了一起去吃火锅。”
许初允笑:“等你下戏不知道多晚了,而且那么晚,周围门店早就关门了。”
“没事的,可以来我房间煮小火锅吃,我让我助理去买食材,再叫点其他人,人多热闹……”
许初允摇了摇头,笑着婉拒:“下次吧,我想早点回家,我的猫猫还在家里等我。”
她本说跟助理蹭公司的车回去,没想到刚出来不久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停在路边。
车灯闪了两下,手机传来一声消息提示音。
而后电话铃声也响了起来。
许初允连假装看不到都没办法。
她看到江闻祈在驾驶座上,若无其事地去了后排,上车后打了声招呼:“江先生,晚上好。”
“嗯。”江闻祈从后视镜里看她,“圣诞快乐。”
圣诞?
在剧组过的日子混乱忙碌,她对日期的感知几近于无,摁亮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今天真的是圣诞节。
夜色里,迈巴赫缓缓驶入翠庭别苑。
栋栋别墅都挂起了小彩灯,极有氛围的装饰。
庭院里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棵圣诞树。
许初允进门,才发现客厅里还有一棵高大的圣诞树,被铃铛、麋鹿、姜饼、拐杖糖、圣诞袜等小装饰得满满当当,彩灯挂着,光芒绚烂剔透,参差错落着挂着一排排礼盒,霎为壮观。
许初允扫了一眼,有些惊叹,想起江闻祈的弟弟在家,了然:“文柏搭的吗?”
“不是。”江闻祈将大衣挂在旁边的衣架,“给你的圣诞礼物。”
“我的?”许初允有些诧异,又仔细看了一眼,“不是送文柏的吗?”
“当然不是。”江闻祈上楼的步伐顿住,“你的。”
“……我又不是十岁的小朋友了。”许初允小声说了一句。
只有十二岁以下的儿童才会期望收到圣诞礼物吧。
她音量很小,不知为何还是被江闻祈听到了。
男人瞥她一眼,语气自然,“不是小朋友也可以收礼物。”
说完,他上了楼。
眼看着客厅无人了,许初允也有些好奇,垫脚取了一个红绿相间的格纹礼盒,拆开看了下。
第一个是一只戴妃包,系着香槟色丝带,甜美少女风的款式。
她开始相信江闻祈说的话了。
这确实不是给江文柏。
再拆开第二个礼盒,里面是一只香奶奶的粉色小羊皮包。
第三个,奶昔白的铂金Birkin。
第四个,P牌最新的女款包。
门店断货的热款,配额几十万也要等待的那种。
第五个,终于不是包了,礼盒里面是一束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彩灯闪烁点缀着,红彤彤的苹果交错,很符合圣诞氛围的礼盒。
……
直到江闻祈再度下楼,许初允都没能拆完。
太多了。
“……太多了,江先生,我不能收。而且……我没给你准备圣诞礼物。”许初允看着江闻祈。
江闻祈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闻声瞥她一眼,“你的礼物,我已经收到了。”
“……什么?”许初允愣住。
江闻祈却没再回她。
而是走到她身边,忽而问道:“要不要出去逛逛?”
“我……”许初允有些犹豫,正要婉拒,江闻祈又补充了一句:
“刚才爷爷还打电话问我们在做什么,让我带你出去逛逛。奶奶也不想你过节还一个人闷在家里。”
许初允略一思量,想着也对,正好给老人家们交代,便点头答应了。
她回家时已经卸过妆,此刻也懒得再化妆,随便涂了点蓝风铃味的保湿水乳,再穿上厚厚的棉服,装备齐全、素面朝天地出了门。
出门之前,许初允总觉得别墅一楼似乎还有哪里不一样,多了些什么,又扫了一眼。
这一眼,许初允才恍然发现一件事——她只是大半个月没回翠庭别苑,家里居然新装了一部电梯。
原本电梯是给层高比较高或者有地下两层的别墅配备的,但如今也有电梯了。
联想到之前江文柏上楼梯摔倒的事,许初允总觉得事情透着几分哭笑不得。
上了车,见江闻祈开车,许初允坐到副驾驶座,问:“萍姨和永叔呢?”
“圣诞放假了。”江闻祈说,忽而俯身过来。
他的手臂轻擦过她的肩膀,很淡的男士香水味从抬手间的袖口传来,给她一种落下的错觉。
许初允身体微僵。
却没想到江闻祈只是伸手取出另一旁的安全带,替她扣上。
“……谢谢。”许初允轻声说,声音有些涩,心口刚骤然涌起的浪潮,缓慢平息下来。
江闻祈看在眼里,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唇角。
车刚驶出翠庭别苑不久,她听到旁边的男人说:“储物箱里有吃的,饿了可以垫肚子。”
许初允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此刻也确实有些饿。
她嗯了一声,抽开储物箱一看。
左边的格子放着一叠文件,右边没想到还真的是果冻、巧克力、饼干棒等各类国外进口零食,甚至还有几颗大白兔奶糖混在里面。
许初允怕低血糖,只拿了一块黑巧,撕开包装,慢慢咬了一口。
很脆的一声轻响,低醇浓郁的巧克力香气弥散在口腔,补充了糖分。
不知为何,许初允生出一种错觉,旁边的人好像真的把她当做老一辈交付的小朋友来对待了。
她看向车窗外,呼出的热气扑洒到冰凉的车窗上,形成薄薄的雾面。
许初允手指抚上去,一个弯折,两个弯折……形成了一个W。
恰在此时,车载音响流出一段音乐。
节奏分明的音乐惊醒了许初允,她伸手快速擦掉了痕迹,鬼使神差地看了眼旁边的男人。
那边江闻祈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冷白手腕转动着方向盘,手背上浮着很淡的青筋脉络,分明又欲感,直视前方专心开车的侧脸线条,有几分摄人心魄的好看。
他手长,再简单的动作做来,也自带几分漫不经心的气质。
还好,他没有发现。
许初允刚收回视线,就听到江闻祈冷不丁地道:“想听什么歌,自己连蓝牙。”
“……不用。”许初允口中应了一声,“现在的就挺好听的。”
“嗯。”
没人再说话。
轿车平稳地行驶着,飞驰而过。
节奏鼓点分明的流行音乐顺着音质极好的音响,回响在车厢,三百六十度环绕。
“Just don't go home,oh baby, i'll be your alibi
(无需回家,宝贝,我将成为你的避风港)
Stay the night
(待上一晚)
……”
从偏僻疏冷的郊区影城来到市中心,节日的氛围愈发浓厚。
直到在市中心广场附近的停车场停下。
马路宽阔无比,行人成群匆匆,这里是整个江城当之无愧的商务和经济中心,像一颗巨大的心脏,为整个钢铁森林输送着源源不断的物质和能量。
高耸入云的大楼在不远处伫立着,夜色里微茫,也带着圣诞节的光晕。
许初允下了车,手套围巾帽子等戴得严严实实,她很怕冷,出门时也做足了准备,此刻正慢慢地在广场上逛着,散步,偶尔举起手机拍几张照片记录。
繁忙的城市夜景,霓虹灯闪烁着。
整个商务广场此刻像一颗闪闪发光的巨大球体,彩灯高照,人群熙攘,圣诞摆摊集市热闹极了,像是人世烟火的鲜活气息,让人感到眷恋又满足。
江闻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偶尔会在有人流冲撞过来时不动声色地挡一下。
许初允目光一转,忽而看到不远处,占据了高楼大厦一大半的巨大高清LED屏上,时间刻度忽而来到了整点。
20:00 PM
下一秒。
许初允看到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出现在那张巨大的屏幕上。
绿灯转红,像是整个世界在此刻静滞。
在马路边等待的熙攘行人们,也纷纷好奇地抬头望去。
原本在巨大的商场中心逛玩的路人们,也一个个地停驻下来,仰望着,惊叹着。
许初允终于认了出来,‘啊’的一声惊呼。
她有印象,这是前段时间红毯之后,她跟温意参加的一个广告拍摄。
许初允回神过来,拍了张照,正想发消息问经纪人这是什么情况。
有路人忽而说:“右下角是什么……?”
许初允闻声看去。
右下角是一串精致的衬线字体。
低调而又奢华。
WISH YOU MERRY CHRISTMAS
W.
(圣诞快乐。落款:W)
市中心的商业广场上,最繁忙人流最多的商务中心。
那段本不该出现在巨屏上的广告短片,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着。
旁边不远处就是奢侈品门店在江城的总部,也意外地挂着那张巨幅海报。
许初允似有所悟地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只是还没等她说话。
“小姐姐。”
一个圣诞老人装扮的人偶路过,身后跟着长长的雪橇驯鹿队伍,提着圣诞袜,朝她招招手。
许初允发出一个疑惑的‘嗯?’
圣诞老人看着她,语气和蔼:“有什么心愿,都可以跟圣诞老人许,明年你的心愿都能实现。”
许初允看了眼周围人群,原来是商场的活动,随机抽到了她这位路人。
她配合地许了一个,又留下了电话和地址。
看着圣诞老人远去,刚才想开口的冲动冷却下来。
哪怕问了,她可能也得不到正面的回答,他永远最擅长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
不如当做没看见。
许初允将编辑到一半、准备发给经纪人的消息一一删掉。
手机锁屏放回包里,她抬眼,好似不经意地问:“江总有什么愿望吗?”
“我没有愿望。”
夜风里,江闻祈双手插在大衣兜里,侧头看了一眼许初允。
她好像很怕冷,外面穿着厚厚的棉服,里面内搭了一件红色毛衣,浅杏色围巾,更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说话直视人时眼睛很亮,像林间小鹿,透着剔透的无邪。
“怎么会有人没有愿望呢?”许初允不信,好奇心反而被勾了上来,歪头看他,企图从他眉宇里看出些什么来。
她好像从来不了解他。
江闻祈微垂眼,看出她脸上的试探和好奇,漫不经心道:“因为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所以我从不许愿。”
“……那你想要什么?”鬼使神差的,许初允问出口。
江闻祈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波动,他抽出手,替许初允理了一下被发丝交缠着的凌乱围巾。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很轻的风声掠过脸颊,许初允脚心有些泛软。
她很想后退一步,腿脚却不听使唤。
一定是风太冷了。
江闻祈像是看穿了她此刻有些逃避的内心,掀眼,很轻地笑了一下。
“许初允,你觉得我很闲?能因为一条撤回的消息赶回来,能在最忙的时刻带人出来逛?”
“还是觉得我钱多没处花,随便什么人都值得我花钱哄?”
他语速匀缓散漫,手中动作未停,指尖碰触让人生出一种温柔厮磨的错觉。
许初允抿紧了唇,心跳声骤然激烈,一下下,清晰剧烈得让她有些耳鸣。脚软手也软。
那些蛛丝马迹的碎片在脑中拼合了起来。
忽而退组的李导,剧组超额的预算,国外出差的人却出现在了剧组,今晚的商业街巨屏,还有他……
“还不明白吗。”
理完之后,江闻祈并未收回手,就着这个姿势,居高临下地注视她,“我不想只做你名义上的老公。”
“简而言之,你可以理解为——”
“我要的是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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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 昨夜
◎跟太太报备行程,天经地义◎
从听到那番话开始, 许初允耳边就轰然一阵空鸣,脑子空白。
像打结的毛线,一片死结, 理不清楚。
她永远想不到会是这样。
回去的路上,许初允沉默着,也不敢看旁边的人。
上车时, 她动作麻利地想溜到后排靠左的位置, 力争不跟江闻祈有任何接触,包括视线相触的可能。
江闻祈看到许初允这样的架势,“你把我当司机?”
“……”
许初允只好从后座下来, 磨磨蹭蹭坐上副驾驶,在他伸手之前系好安全带。
江闻祈余光瞥她一眼, “倒也不必。”
防贼一样防着他。
“……哦。”
许初允闷闷地嗯了一声, 看向车窗外。
初始的婚姻合约还有大半年,她还签到了盛汇。
她当时还真以为江闻祈是受了奶奶和江爷爷的嘱托, 才跟她讲那些圈圈绕绕。
现在一想,很多事情都有迹可循。甚至可以追溯到她签约那天。
剪不断理还乱。
到翠庭别苑后, 许初允率先下了车, 进门后先去空置的房间里看了会儿猫咪, 抱着小冬柔软的小身板,揉捏了一会儿。
等了又等,觉得江闻祈应该收拾得差不多了,许初允再出门。
结果刚从小冬的房间出来,许初允就正面撞见江闻祈,她想当做没看见, 擦肩而过时江闻祈忽而开口:“你想的话, 可以让它出来活动。”
许初允微怔, 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小冬。
他不是讨厌猫吗?
除了有一天小冬不小心跑出来,许初允跟在后面捡它的猫毛,其他时候都牢牢记着萍姨的那句‘江先生不太喜欢猫,对猫毛过敏’。
“如果你觉得翠庭别苑太小的话。”
她沉默的当,江闻祈再度开口,“新北区有套宅子,离影视基地也近,半个山头都是江家的,可以搬过去,应该足够它活动。”
……?
现在这套三层楼七八百平的独栋别墅叫太小?
许初允忽而心念一动。
今夜的他好像分外的好说话。
她抓住这个机会,迟疑着开口:“……那,我们能不能分房睡?”
闻言,江闻祈掀眼瞥她一眼,“你对我的自控力没信心?”
许初允:“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
“第一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现在更是如此。”
“……”
好像是有一定的说服力。
许初允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江文柏打开房门时,便看到两人站在过道走廊里,不知道在聊什么,远远看着,气氛似乎微妙又尴尬。
“哥,嫂子,你们这么晚还不睡吗?”
许初允听见响动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江闻祈已先一步扫了一眼江文柏,语气不太客气,“不如关心自己,晚睡长不高。”
江文柏:“……”
他不服:“我都一米七五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家哥哥的身高,又顿时住了嘴。
他还想多长点。
江闻祈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文柏,“想长高就早睡觉,少管闲事。”
三两句将弟弟打发完,江闻祈转头看许初允,眼神示意。
许初允看了眼旁边将要回房的少年,犹豫了一下,跟着江闻祈回了房间。
只是有些疑问,一旦扎根就开始慢慢发芽,无法根除。
许初允满腹心思地洗漱收拾完,清清爽爽的一身出来。
卧室里中央空调运转着,除湿器和换气系统也一直在运转,热气蒸腾,赤脚踩在厚厚软实的地毯上也不觉冷。
她磨磨蹭蹭地上床,悄悄瞥了一眼房间里另一个人的背影,男人正慢条斯理地解衣扣,空气里还浮动着清新的薄荷水汽味。
许初允别开眼,头一次觉得摆设极简,风格冷淡的卧室变成一个巨大的桎梏。
枕头、床单、沙发、衣柜,空气里浮动着的,都是属于他的气息。
她好像森林里暴风雨夜闯进野兽巢穴的人。
许初允垂眼刷着手机,转移注意力,只是心情分外紧张,看了些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直到电话铃声响起。
深夜时分接到电话,不算什么好事,许初允却松了一口气,接通之前,看了眼名字,是沈斯释。
“许老师。”那边沈斯释似乎冻得身体都在颤抖,咬着齿关含糊地道:“我刚下戏,忘了跟你说,圣诞快乐。”
手机上的时间在下一秒跳到00:00。
沈斯释本和她只是剧组同事,顶多算这一段时间的搭伙朋友,没想到还记着卡着一天的末尾跟她说一句节日快乐。
许初允有些动容,正想说谢谢,忽而察觉到床边另一侧微微凹陷下去。
她抬眼,是江闻祈掀开了被子,上床。
许初允手一抖,差点拿不稳手机。
那边沈斯释活力万分的清朗男声还在一遍遍唤着:“许老师?许初允?听不到吗,是不是信号不好,圣诞节快乐——”
江闻祈视线扫过正在接电话的许初允,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男声。
直到许初允回了一句‘你也圣诞快乐’,挂了电话之后,江闻祈才缓慢开口,“深夜还有工作?”
许初允放下手机,看他,“不是工作,是剧组朋友的电话。”
说完,许初允指尖无意识地捏着被角。
好奇怪。
太奇怪了。
同一张床上的两个人,却在说另一个不相关的人。
“剧组同事,也叫朋友?”江闻祈语气有些意味不明,许初允却嗅到了一些危险的味道。
“我们是同事,但也是朋友。大家年龄差不多,同龄人交朋友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许初允说着,悄悄地、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点。
第一次觉得床太大了不是好事。
江闻祈挑了挑眉,“同龄人?”
许初允点头,“对啊。他只比我小两岁,肯定算同龄人呀。”
江闻祈没说话。
许久,许初允才听到他的声音:“小两岁算同龄人,那大两岁?”
许初允订了个闹钟,而后手机锁屏丢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不太确定地道:“大两岁……也差不多?不过我觉得五岁以上就跟同龄人沾不上关系了。”
卧室里有过一瞬的沉默。
许初允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当初在病房里,江爷爷介绍自己孙子时,曾说孙子24岁硕士毕业,回国三年定居江城,一年前是27岁,那么现在……
完蛋。
她不敢看江闻祈的脸色,掀开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塞进棉被里。
她绝对绝对没有要内涵他的意思。
闭眼。睡觉。
逃避可耻但有用。
安静中,许初允听到床头灯被关上的声音,世界也柔和地暗下来。
许初允本以为自己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没想到没过多久就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许初允照常搬砖,忙里偷闲事收到了姜莞转发的新闻推送,标题是:《江城中心街圣诞夜惊现人鱼巨屏》
她点开来。
路人视角拍摄的视频,画质不算高清,却能看见巨大商业屏幕里,莹蓝色的波纹水路漾开,一身人鱼礼裙的女人肤白胜雪,清冷惊艳似画中仙,破开水纹而来。
而后是广告词,以及品牌的LOGO展示。
看着没有在现场震撼,但仍然引起了许多网友的惊叹和评论。
【我记得这里的广告巨屏都是一秒十几万吧,谁能告诉这一段下来是多少钱?】
【XX牌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能把广告投放到这里了?跟别的】
【金主爸爸真的大气】
【真的不是背后有其他人在捧吗哈哈哈哈】
【管它有没有人捧呢,反正对我的眼睛很友好,我就爱看美女】
【昨晚在现场!还专门录了一段,现场看更震撼!跟裸眼3D一样啊啊】
中心商场的巨屏广告吸引了圣诞节当天过节的许多路人,有人拍照发了朋友圈或者微博,被戏称是广告商和商场营销的一场双赢。
接下来的几天,经纪人给许初允看了几个代言递出来的邀约,基本都是国产品牌,知名度一般,但开出的价格很可观。
许初允选了一个国货洗发乳的代言,又接了一个卫生巾品牌。
时尚资源方面对于她这种新人来说尚可,然而剧本方面就有些虐了。
依然只有一些小成本的网剧发出邀约,顶多盛汇出品的上星剧里的边缘角色,好点的本子早就被上方资本一抢而光,要不就是被公司一二线垄断,根本递不到她的手里来。
许初允便全心全力地去准备《姝色无双》这个大IP剧的复选去了。
这几天江闻祈好像也很忙,几乎不怎么在江城,更别说回翠庭别苑。
许初允为晚上不用面对江闻祈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微妙的情绪滋长。
下午两点,刚和助理到达试戏地点不久,叮的一声,许初允低头一看。
W:【试戏加油。】
再往前一条,是她出门前十五分钟收到的:【今天雾霾严重,戴好口罩。】
他好像把她何时何地在哪里,做什么,算得清清楚楚。
许初允有些别扭,刚想问怎么知道她今天要去试戏,而后想起对方是盛汇的顶头老板。
盛汇的CEO都是他任命的,知道她这样一个小艺人的行程,轻而易举。
更何况,她行程本就不多。
在他面前,她好像透明的,行程都被掌握得清清楚楚,有时候连找借口都显得蹩脚。
许初允有些不开心地打字:【江总,你对我的行程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却对你毫无了解,不觉得这样对我来说有些不公平吗?】
很难说这条消息不是带着一点恼羞成怒在里面,消息刚发完,许初允便关上手机,不再看了。
复选的人数明显比海选时少了很多,能进入复选的有演技精湛的不知名小演员,也有最近风头正盛流量不错的当红小花,眼花缭乱。
许初允抽签之后便在旁边安静地等着,埋头看人物小传和原著内容,酝酿情绪,进入状态。
中途休息时,许初允抬头喝了一口水,忽而看到一个有几分熟稔的面孔。
她想转过脸去装作没看到。
然而晚了。
对方已经先一步看到了许初允,笑吟吟地带着身后的人过来。
她的架势很大,身后帮忙拎包的,提化妆品的,众星捧月,这样的大排场吸引了不少来试戏的演员的目光,一瞬间许初允这边变成了人群视线的中心。
女人先扫了一眼旁边的许初允的助理,笑着说:“换助理了?这个有些眼生。”
许初允礼貌地点头打招呼:“梁鹃。”
梁鹃笑着继续道:“听说你换公司了?签盛汇了?怪不得能进复选。”
许初允蹙起眉。
这话落在旁人耳里,就变成了她背靠大公司,才走到复选里来的。
“背后有大公司就是好啊,演技差也不怕,可以直接走后门通关。”
“可不是吗,海选那么多人,我们费劲千辛万苦才拿到这么一个试戏的机会。”
“能怎么办,同人不同命。”
“别人的起点是我们的终点,只有羡慕的份了。”
……
旁人议论声纷纷,声音虽低,却也嘈杂,听着不太顺耳。
许初允秀气的眉微皱,开口:“你搞错了一件事。”
梁鹃扬了扬眉,“嗯?”
“我收到初选通过的通知时,根本还没签公司,只是单打独斗的个体户。”
许初允咬字清晰,语气坚定从容,“所以,请你注意言辞,把刚才说的‘怪不得能进复选’去掉,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梁鹃刚想开口解释什么,许初允却极快地先一步道:“还是说……你对自己的演技没什么信心,所以场外就忙着帮我树敌?”
她态度平静淡然,却杀人诛心。
梁鹃也没想到,大学向来态度淡然,不喜欢和人多言争辩的许初允,现在会这样,当着众人毫不留情地反驳她的话。
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叮。
手里的手机传来提示音,许初允懒得跟梁鹃在这里进行口舌之争,她淡淡道:“我先回个消息,你随意。”
她打开手机,本以为是工作通知,却没想到是陆林发给了她一个PDF文档。
点开来,是一个行程安排表,按照时刻区分,中英文交错,有条不紊、工整地排列着,乍一眼看去,只觉得繁忙无比,时间利用到了极致。
陆总助:【太太您好,这是江总吩咐的,以后每周行程都会同步抄送给您,如有任何变动也会及时告知您。】
……?
许初允莫名其妙。
她截图这一段聊天记录,发给江闻祈:这是做什么。
那边很快回复过来。
W:【这样不就公平了?】
许初允联系上下的聊天记录,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是在说,她抱怨他知道她行程不公平的那件事。
紧接着,那边又发来了一条语音。
很短。
许初允将手机听筒放到耳边,先看了四周一圈,确定没人注意到她后,才点了播放。
“跟太太报备我的行程,天经地义。”
低低的嗓音贴在耳畔响起,语速匀缓,简简单单的太太两个字,被他独特的咬字方式说出,有种莫名的暧昧味道。
许初允捏着手机的腕心有些发麻,好半天都没想好怎么回复。
另一边,私人会所。
一场商业联合会议结束,年关将至,各大集团结束一年的厮杀和勾心斗角,高层难得心平气和地一聚。这样的机会几年才能有上一次,阴差阳错最终有了这个局。
两边门童替人打开门,江闻祈刚进来,就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
“江董老忙人了,今天好不容易聚一场,还有这么多电话接。”桌边,国合集团的二东家率先似笑非笑道。
江闻祈听着,没什么表情,指尖一滑退出了界面,手机锁屏往桌上一丢,“怎么,傅二少这次回国,准备大展拳脚了?”
语气淡淡讥诮。
傅理一噎。
他之前就是因为斗不过上头大哥,惨被逐出国,去往海外市场。卧薪尝胆两年,好不容易才得了傅老爷子的允许,重回国合集团的中心权利部分。
江闻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倒是狠戳了他的痛脚。
旁边珩银集团的总监打圆场,转移话题:“听说江总买下了方大地产中心广场的巨屏广告位?”
桌上有知情人笑着道:“可不是嘛,听说是为了个小演员,一掷千金了?”
知情人还专门查过那个小演员的资料,不怎么出名,两个月前查无此人,也就最近一两个月稍微有过几个热搜,打开了一点知名度。
但也仅限于有部分网友知道有这个人而已,在整个娱乐圈根本排不上号,也没什么别的资源,瞧不出要力捧的姿态,倒像是随手花钱哄人开心。
上流圈和商界阶级固定,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无非就是那些人。
对于其他人得知这个消息,江闻祈没什么意外。
他唇角微扯,语气淡漠,态度让人瞧不真切,“随手而已。”
局上的人早就习惯他永远不动如山的态度,也没指望能从江闻祈口中听到什么实话或者确切的消息。
倒是陆明泽的视线落在江闻祈身上,总觉得好友身上有哪里不对。
江闻祈穿衣很有讲究,且专一。他印象里,对方从读书开始就只定时购买那几个质地稀奢考究、追求舒适度的国外品牌,极简且小众,后来接管家产,更是直接出手收购了那几个品牌。
然而今天,他身上那条围巾却看不出是多好的质地,反而有几分黯淡的普通。
陆明泽眼光毒辣,一眼看出不是江闻祈平常的风格和偏好。
他不甚正经地一笑,“江总,怎么回事,都用上这种东西了?跟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不甚匹配啊。”
说完,陆明泽微抬下巴示意,言语里的调侃很明显。
原本兴致缺缺的江闻祈,闻声终于唤回了一点注意力,慢悠悠地斜了好友一眼,“没结婚的人,懂什么。”
语气轻慢的,淡淡的。
陆明泽:“……?”
江闻祈慢条斯理补充:“这是我太太亲手织的。”
作者有话说:
每次只想写三千,写着写着就五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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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昨夜
◎“你对我也有感觉,不是吗”◎
哪怕结婚的消息之前有所小道传闻, 但也仅限于底下小部分人的传闻,并未得到亲口验证。
而如今,从当事人口中听到‘太太’两字, 是很有分量和震撼的。
“江太太真是心灵手巧……”
“江总太有福气了,羡慕不来啊。”
“还没见过江董太太,想必也是钟灵毓秀……”
哪怕在场所有人都没见过这位不知姓名的江太太, 但仍是对这位无所了解的江太太夸上了天, 称赞如流水。
只是后面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偶有眼风交流,私下会再探讨什么不得而知。
局散了之后, 坐电梯的路上,陆明泽终于找到了机会私下问:“真结婚了?你该不会是随口说说吓吓那帮老骨头, 让他们打消联姻的念头的吧?”
江闻祈显然并不想多透漏, 言简意赅地回答:“真。”
“怎么没听你家里人提起,应该不是那位帮你选的名媛千金?”陆明泽饶有兴味地继续问。
“嗯。”
“牛逼, 你爸没生气?反应这么淡定?消息还瞒得这么严实,要不是今天你说, 我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嗯。”
“……不是, 你怎么口风这么严, 真就一点都不透漏给哥们?”陆明泽一开始还以为江闻祈只是随口开玩笑,现在又觉得以他这个护着人隐私的态度,搞不好是真的。
只是江闻祈不想说的事,他哪怕绞尽脑汁耗费心力也无法得知一二。
正思考间,电梯到了一楼。
电梯专员冲两人礼貌而又恭敬地鞠躬致意,陆明泽敷衍地点了点头, 快出门时忽而听到旁边的男人不经意地提起:“你新女朋友小你三岁?”
“对啊, 小我三岁。”陆明泽下意识地回答, 从泊车员手里取回自己的钥匙,随即察觉到过来不对劲,“你这么关心我新女朋友的年龄做什么?”
以前他交那么多女朋友,江闻祈从来懒得过问一句,现在却知道他昨天刚官宣的新女朋友比他小。
“……”
空气沉默的当,陆明泽很快反应过来,用手肘推了推,暧昧地笑了一下:“你老婆比你小?是不是惹你老婆生气了?问我准没错,我教你怎么哄。”
“虽然我没结婚,比不上你的速度,但是我谈过的恋爱那么多,哄女孩子还是有一套的。
总结来说,女孩子,特别是年龄稍小一点,一定得哄着宠着,不能讲道理。”
“……”江闻祈挑了挑眉,终于开口:“你确定靠谱?”
“这是从心理学角度来说的,作为优质伴侣,我们要提供情绪价值和物质条件。情绪嘛,就是要表达出你的心意,物质嘛,这个应该不用我说了?”
江闻祈不置可否,神色看不出什么,陆明泽却知道凭借自己对好友的了解,至少是听进去了-
许初允试戏完已是下午五点。
她发挥得不错,在场的负责人对她态度也很和蔼,但是具体结果如何,她心中也没底。
刚出来,许初允就接到了叔母的电话,看着跃动的来电提示,许初允心里一跳。
接通后,叔母在那边喜气洋洋地道:“乖侄女,你老公真的太客气了,哎哟,都是一家人,怎么好意思啊……”
不是奶奶出事,许初允放下心来。
但紧接着,叔母说的话又让她秀眉微蹙。
从叔母的口中,她得知苏秘书替叔父叔母一家在老家购置了学区房,放在奶奶名下,又添置了一辆车。
不多,但是足够叔父叔母欢天喜地,嘴里一口一个夸着侄女、侄女婿有多么孝顺,老许家真是天大的福气,有这么好的侄女、侄女婿。
苏秘书替谁办的这件事,不言而喻。
许初允之前可以心安理得地逃避这件事,是因为江闻祈除了那晚之外再无其他行为,一切看起来好似跟以前无差。
但现在涉及到财产相关,容不得她再回避了。
她无法理所当然地接受着对方提供给她家庭额外的物质。
挂了电话,许初允发短信给江闻祈:【今晚方便回家聊聊吗?】
那边很快回复:【几点?】
许初允打字:【都可以,有点事需要当面聊一下】
W:【嗯】
许初允忽而想起陆总助发给她的行程,鬼使神差地点进去,对照着时间看了一下。
如果没有新变动的话,今天的江闻祈应当还在北城出差参加一个会议。
她又打字:【如果你出差不方便的话,改天回来面谈也是一样的。】
W:【没事】
W:【我也想见你】
许初允视线触碰到这一行字,像是被烧灼到似的,摁灭了屏幕。
看不到了。
许初允心脏还在怦怦跳,缓缓吐出一口气。
明明只是隔着屏幕冰冷的一行字,她却总会想起那一夜的晚风,他凝视着她说‘我要的是你’,无人说话安静的车内。
甚至能想起他说这一句话时垂眸的神色,被风吹动的大衣衣角。
刚下的决定又有些犹豫起来。
许初允揉了揉脸颊,告诫自己要把持住本心。
到达翠庭别苑时已是晚上七点。
庭院里盛开着粉白相间的酢浆草,鲜嫩欲滴,风信子、雪片莲被打理得很好,香桃木和小滨菊林立,参差错落地开着又独具美感,在一片叶子灯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即便是肃杀的冬日,也带着微甜又苦涩的花草清香,携着泥土的清新气息钻入胸腔。
许初允穿过庭院的小道,沿着石板路进了门。
别墅里很安静,客厅里没人,许初允进了一楼里间的茶室,开了最低一档的小灯,热茶在冬夜里腾腾地冒着气。
茶门半掩,很快,许初允听到门解锁的声音。
她走到玄关,不出意外看到风尘仆仆的江闻祈。
他像是赴了一场风雪赶过来,眉宇间还带着些出差的疲倦,仍不减矜冷雅重的气质。
“怎么了?”江闻祈一边随手将大衣挂在衣架上,一边微偏头看她,“有什么事要跟我见面聊?”
不知是不是许初允的错觉,她从他的语句中听出了几分温和的意味。
“……之前说好给你的。”许初允头一次避开了话题,选择先把提前准备好的袋子递给他。
江闻祈接了,略看一眼,是一双手套,“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他说,示意了一下放在置物台上的文件包。
许初允一怔,伸手取过文件包。
“想去哪儿说?”江闻祈又问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去茶室吧,我泡了茶。”
江闻祈微微颔首,长腿迈开。
许初允跟在江闻祈的后面走进茶室,两人在茶桌旁坐下。
茶室是原木的新中式装饰,窗外夜色昏芒,唯有室内光线淡白,纤尘不染。
“……这是什么?”
手里捏着纹路清晰质地柔软的文件包,许初允不敢打开,只盯着江闻祈背后悬挂着的一幅水墨画和书法题字。
胡桃木茶桌上的茶冒着热气,江闻祈取过茶杯,修长的手指把着茶柄,慢慢啜了一口,道:“打开看看。”
许初允低头,打开,文件夹里是厚厚的一叠纸质材料,仍散发着油墨的清香,还有红印泥在里面。
她翻开,第一眼看到的是新北区的一套五千万的别墅产权协议,紧接着下一份是江城市中心一整栋写字楼的赠与协议,这两份已经足够她心颤了,没想到后面越翻越心惊胆战。
除此之外还有三家知名公司、两家厂房、一家洲际酒店、三个商业广场的股权转让协议。
三个农场和果园、三个厂房、两个高尔夫球场、五套住宅和一整个高档公寓小区、三块绿地的赠与协议,各类各行业都有,有的是协议,有的是财产公证,看得人眼花缭乱。
无一例外,都已提前签过字,加盖了公章和法人章。
许初允手微微抖起来,不敢再翻,合上来,强自镇定地抬眼看江闻祈:“……这是做什么?”
“送你的。”江闻祈说,从宝蓝色的烟盒里敲出一支烟,指尖顿了两下,又放了回去,“江盛的股权转让比较麻烦,会惊动股东和家里人,所以暂时只能先送你这些。”
他微扬下颔,示意了下她手中的厚厚一沓材料和协议,语气淡然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这些都是全权在我名下的,不用担心有经济纠纷,日后如何处置都看你自己。”
许初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远比今天下午从叔母叔父那边得知的事还要震惊,“这也是我想问你的,我叔父叔母那边,是你让苏秘书去办的吗?”
江闻祈点头,“放心,都在你奶奶名下,足够你拿捏他们。还有什么顾忌,你都可以跟Natalie提。”
“我不能收。”许初允摇了摇头,“直说吧,是需要我做什么?”
江闻祈动作微顿,将茶杯放在桌上,一点轻响,“不需要你做什么,这些都是自愿赠送,你不需要有负担。”
许初允伸手将那些东西重新装回文件包,放到桌上,“抱歉,我不能接受,希望你能收回。”
“为什么不要?”江闻祈静静地看着她。
“因为受之有愧,因为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许初允拿起一杯热茶,喝了一口,稳了稳心神道:“而且,这两天我想了一下,你不觉得,我们这个状态,之前的协议婚姻,可能不太适合了吗?”
一字一句,尾音轻颤,用了好大的力气,却清晰分明。
她终究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要么婚姻只关乎利益,要么婚姻只关乎感情。
而不是现在这样,婚姻、利益、感情,混乱且剪不断,像打结的毛线团,进一步只会让一切更乱,成为死结。
唯有剪刀一刀咔嚓而下,利落分开。
“哪里不合适?”
“我……”许初允还在组织措辞,心神分了几缕,指尖被倾斜的沸水烫得颤了颤,光滑的茶杯失去托力,滑落到托盘上。
茶杯打着转站稳,溅起的热水烫到了她的指间,许初允轻声吃痛。
她伸手去拿东西擦拭到处流淌的茶水,地板上一片水渍,那边江闻祈已起身,拉过她的手。
“不用管这些。”江闻祈止住她擦拭的动作,拉过她的手,不由分说的语气,“去用冷水冲洗。”
厨房里,水龙头哗哗流淌着。
冷水冲洗了五分钟,指间冰凉,本就只是被几滴热水烫到,连皮都没烫破,原本的一小点红也早已恢复肤色。
许初允看着江闻祈微微低头,专注察看的神色,心弦像是被羽毛挠过,一阵发痒,她想收回自己的手,“……没什么事,已经好了。”
“嗯,上去再找点药给你擦擦。”江闻祈直起身,仍旧没有松手,那点气息逼近了几步,许初允下意识地起身往后退了一下。
后背不小心将要撞到厨房的流理台,江闻祈眼疾手快伸手护在她背后。
熟悉的清冽气息和安定怀抱。
许初允脊背和尾椎骨一阵发麻,又低着头想要挣脱。
“许初允。”
“……”
她动作顿了一瞬。
“你在逃避我什么?”江闻祈嗓音低磁,语气染上一些浅淡的无奈,“不要我送的东西,不想跟我接触,甚至能说出解除婚姻的话。”
“我没有……”
许初允侧头,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然而江闻祈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就着刚刚察看她手指的姿势,反握住她的手腕。
纤细的腕骨被禁锢在大掌间,许初允被迫反手撑住身后的流理台,而江闻祈俯下身,两人鼻尖之间只差一厘米。
他握着她的手腕,贴近她的胸腔,那里心跳很快,短促,热烈,仿佛在倾诉身体主人的心情。
“你的身体比你诚实,你在顾忌什么?”
许初允抿着唇,不说话,清润的眼眸隐隐约约浮现一层很淡的雾气,好似含着许多未尽的话语。
江闻祈垂眼,薄唇靠近她的眼睫,“你对我也有感觉,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可略过)
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请假途中顺便理了一下大纲,还是决定按自己的大纲和节奏来,将故事的完整度放在比较重要的地方。
虽能力有限,但还是尽我所能地把我想写的故事表达出来,谢谢大家的包容和支持。
感谢在2023-12-27 02:21:44~2023-12-30 00:3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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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 昨夜
◎十指相扣◎
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
而江闻祈步步紧逼, 似乎今天想从她这里获得一个准确答案。
“如果你的答案是否,现在就可以推开我。”
手腕处的束缚松了,许初允重获自由。
她指尖颤了颤, 想要推开,却在最后即将推开的间隙停住。
江闻祈顿了下,视线触及到她眼睫上浮动着的薄薄雾气。
微妙的几息后, 他还是后退了一步, 给她空间。
许初允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涩,“江闻祈。”
“我在。”
“你有没有试过, 拥有过一样东西,再失去?”
像陈旧封闭的门阀, 被过路的行人锲而不舍地敲动, 原本紧逼的门终于松动了些许,扬起微薄的灰尘, 呛人,却露出这扇门本来的面目, 窥见一点缝隙。
江闻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
他眉头微皱, 像是在思考。
“或者这样说, 你知不知道,从拥有全世界到失去全世界是什么感受?”
许初允唇角微绽的笑容很浅,明明是笑,眼中却带着浅淡的水雾,薄薄一层,像清晨的森林, 又好似玻璃橱柜里的易碎制品。
“你没有失去过, 所以你不怕拥有, 也不怕失去。对你来说,这个世界很简单,做选择也很简单,无非有或没有。”
许初允微偏过头,看着窗外。
厨房窗外恰好是庭院的一隅,风信子开得绚烂,在夜风里摇曳。
“但是我不一样,我拥有过,失去过,所以害怕再度拥有。我已经失去过一次,无法承受再失去一次的后果。”
她的声音很轻,像水晶球里簌簌落落的大雪,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看得见却摸不着。
江闻祈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她睫毛轻颤着,似振动的蝶翼,上面挂着一点晶莹,又像是人的错觉。
明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而好似有透明的隔阂隔开来。
他抬起手,似乎想伸手擦掉她眼睫的雾,也想将她单薄微抖的脊背拥入怀中,但终究只是隐忍地收回手。
“我给你时间。”
江闻祈又后退了半步,淡声开口,“只是解除婚姻的话,我不想再听到。”
许初允回过神,低着头,匆匆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绕开江闻祈,砰砰两下上了楼。
余留江闻祈在原地。
他看向窗外,刚才她视线所在的地方。
下晚自习的江文柏在十点半准时到达翠庭别苑。
他先吃了热腾腾的一碗萍姨做的虾滑紫菜补脑汤,而后上楼,也慢慢回过味来,搬到这里,除了来回接送折腾了一点,其他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甚至没有人再督促他写作业,手机和游戏随便玩,电竞房里放着的一叠单机游戏都被他玩得七七八八,最重要的是——他每个月的零花钱还涨了,从原本的一万涨到了足足二十万。
祈哥比妈妈出手大方太多,还答应考完期末给他提车。
江文柏照例先去打游戏,旁边桌上摆着萍姨切好送上来的果盘,除了江闻祈不准他带朋友过来,其他的日子是比在老宅要舒坦许多。
只是江文柏刚打了游戏没多久,突然整个电竞房就陷入黑暗,主机风扇也停歇下来。
江文柏一愣,打开门问楼下的萍姨:“姨,停电了吗?”
“没有啊。”正准备回保姆房的萍姨也不知所措。
看到亮如白昼的一楼,江文柏更懵了。
哪有停电只停他房间电的?就是跳闸也不至于吧?
刚想再问几句,身后咔嗒一声,长廊里的一处房门打开。
江文柏刚转过头,就看到江闻祈冷声道:“打什么游戏,睡觉,再吵就滚。”
江文柏:“……”
身体先于理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知道了哥哥。”
他很怕江闻祈,妈妈也经常在他耳边唠叨,督促他学习,说如果学不好,也不会讨爸爸欢心,以后就得在这位薄情冷淡的哥哥手下讨生活,于是江文柏很早就养出了看江闻祈脸色过日子的技能。
江闻祈微冷的眼风扫他一眼,合上了门。
江文柏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回去了。
房间里。
像是想要保持距离,许初允背对着江闻祈,侧睡着,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在床边的一角。
只是又做噩梦。
睡得不是很安稳。
她已经很少再做这个梦。
大二的寒假,室友都早早抢了车票回家,问她:“你怎么不一起抢票?是本地人吗?”
抢了又回哪里呢?
她唯一的家,很早就在那一场车祸之后卖掉了,拿去给妈妈做手术,再拿去给爸爸抢救。
奶奶跟叔母叔父住在一起,那里终究不是她的家。在奶奶的强烈要求下,许初允也曾经在叔母叔母家过一次年。
只是新年伊始,就听到一些——
“都十八岁的人了,有手有脚的,怎么还住你家?”
“是不是你老公跳楼的那个哥哥的女儿?”
“长得漂亮,就是太晦气了,而且大过年的怎么脸皮这么厚,好意思……”
“你有婆婆这个拖油瓶还不够,怎么还有一个……”
……
厨房里,叔母那边娘家亲戚在窃窃私语,老房子隔音不好,许初允听得分明。
她知道自己在叔母眼中碍眼,也不愿意打扰奶奶原本平静的养老生活,将奶奶发给她的厚厚红包重新压回奶奶的枕头下,在大年初一的下午悄悄离开了。
她回了学校,宿管阿姨告诉她没有打留校申请,不能住校。许初允像个幽魂一样飘荡在冬日的学校,最后心软的阿姨还是放她进来,只是宿舍没有电,没有热水。
手机上春晚在直播,弹幕热闹。
消息栏那里空空如也。
朋友圈里,同学们在秀爸爸妈妈亲戚们发的红包,转账记录。
许初允在黑漆漆的宿舍里打着手电筒,洗了冷水脸,混着眼泪,吃完了一碗食堂发给留校学生的饺子。
韭菜肉馅的,皮薄肉厚,只是冷冰冰的,没有醋,除了肉味尝不出别的味道。
而后翻身上床睡觉,睡之前看了眼微信里永远定格着的群聊,把那几句简单的‘宝贝女儿,新年快乐’和红包截图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
大学毕业后,有的同学回老家发展,有的同学留在江城这样的超一线城市继续奋斗,许初允也回过一次老家。
她路过曾经住了十八年的那个小区,鬼使神差地进去了,上楼时看到那家人刚好出门,透过半开的门,许初允看到里面还是熟悉的布局。
客厅的白色墙壁上还残留着胶水附着过后的痕迹,曾经那里贴满了一整墙的奖状,许初允小时候还会把自己去素描班上课画的画小人,连同奖状一齐贴在上面。
房子低价卖掉之后,那些奖状在妈妈下葬的时候,许初允一起烧掉了。
妈妈购买的那个布艺沙发还在里面,很软,许初允记得在那上面盘着腿玩游戏,等待开饭的时光。餐桌也还是妈妈最喜欢的那款。
新房主也是一家三口,年轻的夫妇牵着小女孩下楼,小女孩牵着父母的手,蹦蹦跳跳,就是不肯老实走路。
“走慢点,别跳了。”
“快给姐姐让路。”
年轻妈妈柔声轻斥着小女孩,小女孩乖乖地让了路,又好奇地看了一眼路过的许初允。
“姐姐
依誮
好漂亮……”
“你以后也会很漂亮。”年轻妈妈笑着道,又礼貌客气地冲许初允点头笑了一下,以为许初允也是住在这一栋的邻居。
四目相对,许初允有过些微的僵硬,却也是露出一个笑容,看着一家三口下楼。
再后来,许初允在楼下遥望了一眼,曾经住过十八年的房子,窗台外面还晾着衣服,在夏日的阳光里随风荡漾。
而后离开。
离开那个寄载着她人生前十八年所有记忆,储存着所有和父母回忆的地方。
她再也没回去看过一眼。
大学毕业之后的日子就是在出租房里颠沛流离,换了一套又一套,细细算来,住在影城附近小区的那段时间算是不多的安稳,只是后来这份安稳也被打破。
像是在最寒冷的冬日,赤脚行走在薄薄的冰面,她冷得肝都在颤,却只能一步步走着,不知脆弱的冰面会不会在下一秒皲裂破开。
很冷。
好冷。
她好想妈妈。
梦里的许初允下意识地寻找着热度的来源,像是跋涉在风雪里的旅人寻找一处避难的小木屋。
而后,一只有力的胳膊横亘过来,将她捞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
伴随着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又像是怜惜。
好似在燃烧着的壁炉旁,金红色的火焰影子跳跃,壁炉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蜷缩着的身躯终于舒展,那点细微的麻木和僵硬也缓和下来。
外面是无尽的风雪,她却烤着火,睡得很安然。
江闻祈说话算话,那天之后,除了偶尔会给她发一两条消息报备行程,他没再跟她说过别的话,给足了她空间和自由。
许初允得以喘息。
今天的通告是拍一个代言的广告片。
走出摄影棚,许初允从助理手中拿回手机,里面第一条消息来自梁鹃。
【这次同学会的地点终于确定了,还是之前那个时间,晚上八点,记得来哦。】
后面跟着一个地址。
之前说的同学会,一直因为时间凑不齐,延迟作罢,到这周才算真的定下来。
地址有几分熟悉,许初允打开地图看了眼。
她和姜莞之前去过这个酒吧,只是她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
紧接着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
【我跟苏老师说了你会来,她好像挺高兴的】
苏老师。
许初允捏紧手机。
当初妈妈出事,在医院的那一周,苏老师爽快地批了她的假条,还多给她批了一段时间,告诉她什么学业都不及亲人来得重要,让她不用担心学分的问题。
在医院,肇事者不愿承担责任,拒绝代缴医药费,拖拖拉拉的那段时间,父亲卖车又卖房,也是苏老师好心告诉她,这种特殊情况可以申请学院的紧急助学金。
两千块,不多,但是那时候的许初允来说,可以涵盖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不必再向奶奶开口伸手要钱。
哪怕后来,许初允为了奶奶,什么广告车展龙套都接过,来者不拒赚快钱的时候,苏老师仍旧找她谈话过几次,告诉她要爱惜羽毛,如果缺钱,学校有一些勤工俭学的项目。
可是一个月几百块的勤工俭学,怎么凑得出几万的住院费。
许初允打字回复:【我会去的】
刚打完字,许初允就接到经纪人的电话,“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是什么?”许初允问。
经纪人:“好消息是你进《姝色无双》的终选了,且有很大可能拿到这个角色。”
许初允呼吸一滞,又问:“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还记得你最近上映的那部剧吗?戏份被剪到没有了。”
这部戏,许初允印象很深刻,拍的时候她还没签盛汇,当时她还陪着奶奶一起看完了预告片,预告片里有她的戏份。
当时她为了救急,马不停蹄昼夜颠倒拍了两周,对于剧组来说应当是比较重要的部分。
许初允纳闷:“怎么会被剪到没有呢?”
剪辑阶段会有很多废片不能用,她知道,甚至会因为剧情做一定的取舍,但是一个没有,也太夸张了。
“这是你之前个人的时候跟剧方签的合约,我们这边没有太大的权利干涉,也跟剧方那边交涉过,他们说是播放平台的意思。”
“具体的话,那边负责人说上面的人希望可以直接跟你沟通,你要试试吗?”
许初允似有所感,问,“这个上面的人叫什么?”
那边传来了一点窸窣的声响,几秒之后经纪人道:“好像姓周?叫什么修。”
像是尘埃落定。
许初允明白了,“谢谢您,不用了。这件事的后续就按照公司章程来吧,不劳烦您多费心思。”
经纪人安抚她:“虽然跟平台方那边交涉不太顺利,但是相关的谣言我们会出一份公告,没事,以后好剧多的是,别太担心。”
许初允应声:“好的,麻烦您了。”
挂了电话,许初允打开微博大号,私信和评论里都是粉丝的疑问。
【明明预告片里都看到你了,为什么正片没有啊!!】
【满怀期待地期盼了几天,这段时间就靠着预告片过日子了,结果正片一个镜头都没有??这也太离谱了吧!!】
也有控诉剧方的。
【剧方这算不算诈骗啊?搞诈骗好玩吗】
【真的醉了,浪费感情和时间】
【我还专门为小允开了VIP,真的有点子无语……】
【啊啊啊啊被预告片吸引过来的!!那个水里出来的画面真的破碎感拉满!!为什么正片连个人影都没有??】
【许初允出事了?是该税的没税,还是睡了不该睡的?!】
【不会吧,我刚粉上一个新墙头,就要塌了?】
【作妖被封杀了?还是怎么了?】
【很少见这种撕破脸皮的作法,再怎么都不会一剪没啊,上次看到这种一剪没还是***被封杀】
……
原来说的是谣言是这些。
正片里的戏份一个没有,被预告片里的镜头吸引而来的路人们各式猜想,议论纷纷。
虽然在经纪人面前表现如常,然而许初允远远没有想的那么洒脱自如。
辛辛苦苦了这么久的成果,却因此而消失得彻底,许初允的心情像笼罩着乌云的阴天。
晚上七点五十,许初允提前十分钟到达酒吧。
班上的人毕业后有转行做编导的,也有去话剧团深造的,也有运气和贵人加持,小红了一把。
也有梁鹃这样早早毕业嫁人,每天日常就是逛街、喝茶、做SPA,时不时去港台玩或者全世界旅游的。
许初允推开包厢门的时候,梁鹃正被人众星捧月地围着,惊叹着她无名指上的巨大钻戒。
“我说了只是订婚而已,而且太大了做什么都不方便,他不干,非要给我拍下这款二十克拉的……”
旁边眼毒的人一眼认出,惊叹:“是不是上个月香港拍卖会的那一场?足足一千万,周承修对你真的舍得。”
另一个女生接话:“是不是新北区那套别墅还加了你的名字?婚纱也是国际设计师Evic的,她家真的很难约……”
“周承修对你真好,从校园到婚纱,好羡慕你们的感情。”
梁鹃知道这些人为何捧着她。
只因她的未婚夫周承修,既是江城知名的上流豪门周家的小儿子,同时其小叔叔也是H影视平台的大股东。
不论过程如何,她极其满意这个结果,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哪有这么夸张。”梁鹃笑着谦虚,目光忽而一顿,与推开包厢的许初允的视线撞上。
梁鹃笑意盈盈地招手,热情道:“初允来啦?好久不见,好想你啊亲爱的。”
很难想象,一个前两天刚在公共场合见过,甚至还被她怼过几句的人现在能若无其事地叫她亲爱的。
这幅变脸的本事许初允自愧弗如。
她不想参与那边的阿谀奉承,只一一跟同学们各自打了个招呼,便坐在包厢的角落出神。
身旁的人喝酒的,玩游戏的,聊圈子里八卦的,偶尔说一嘴哪个导演难伺候,又或者哪个老总有了新的情人。
许初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叉一块果盘里的水果吃。
没过多久,门再度被打开。
许初允抬眼,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短发干练,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笑意温和。
她张了张口:“苏老师……”
淹没在其他人热情的呼声中。
“苏老师来啦!”
“苏老师我们好想你。”
众人围了上去,在圈里混的几乎都是人精,碰见大学时的老师,左一个‘苏老师’右一个‘老师又更漂亮了’,糖衣炮弹。
许初允在人后犹豫了下,忽而有些近乡情怯。
上学时,她是苏老师最喜欢最看好的学生,苏老师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希望她能考个编制,去国家话剧团深造。
只是她辜负了苏老师的期望,一头扎进了浮浮沉沉的娱乐圈。
待身边的热潮散去后,苏老师才注意到后面的许初允,仔细打量了她几眼,而后笑了:“一年不见,更漂亮了?以前的基本功没落下吧?”
“苏老师……”许初允只说了三个字,就有些哽咽。
苏老师温和地笑着,搂过许初允的肩到旁边的座位,“怎么又瘦了?”
师生两旁若无人地在长沙发的一侧,促膝长谈了一会儿。
周围的人低声私语着,偶尔往她们这边瞟几眼。
“许初允是不是这几个月混得还不错?”
“也就那样吧,最近的剧里戏份都被剪没了。”
说话的人有些惋惜的口气。
“我有朋友刚好在H平台上班,听说是周……?”
“周承修当年对许初允多好啊,谁不羡慕?结果她不接受,真没想到周承修最后会跟梁鹃订婚……”
最后一句音量不大,但也不小。
坐在中间正在分享订婚经验的梁鹃笑容微不可查地滞了一秒,很快又如初。
苏老师年纪大了,也不喜热闹,这次来同学会也只是想见见许初允,聊了一个小时之后,苏老师就率先告辞。
许初允本想跟着苏老师一齐离开,送苏老师回去,没想到苏老师将她按回了位置,低语道:“知道为什么大家拼了命地想考进电影学院,谋求一个科班出生吗?”
许初允微怔住。
“因为学校就是一个巨大的圈子,巨大的社会。在娱乐圈里,人脉和资源很重要,而同学,无论是学长学姐还是学妹,亦或者同班,都是可视的资源。”
苏老师语重心长地道,轻轻拍了拍许初允的手背,“留下来跟同学们聊聊吧,别断了关系。”
许初允轻轻应下。
目送着苏老师离开不久,包厢的门忽而又被打开。
许初允以为是苏老师落了东西,抬眼看去。
进来的年轻男人一身黑色冲锋衣,黑靴,英挺且锐利,眉眼不羁,眸光如鹰喙,在人群中锁定。
褪去了几分大学时的青涩和张扬,但仍然熟悉,她不会认错。
许初允眉头微蹙。
周承修。
他怎么会来这里?
“哎哟,这不是周少吗,来接老婆啊?”
周承修一进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七嘴八舌地起哄起来。
“这是多不放心我们梁鹃啊,都订婚了参加个同学会还要亲自接送?”有人笑着打趣。
“周少不是去加拿大了吗,今天刚回来?”另一个跟周承修稍微熟悉一点的女生也大着胆子开口,显然有些疑惑。
周承修理都没理,找个位置坐下,随便拿过一瓶酒,让服务员开瓶,倒了一杯。
没被理的女生有些尴尬,看了一眼梁鹃。
梁鹃忙替好友解围,“承修,怎么过来接我了?今晚我可能要晚一点才回去。”
“嗯。”周承修不甚耐烦地应了一句,目光却落在许初允身上。
两年未见,她的气质更成熟沉静了,依然不变的是清绝的五官,精致的侧脸线条,肤白胜雪,似夜里盛开的昙花,清冷且疏离神秘。
有些潜在的占有欲又在蠢蠢欲动。
从他前段时间偶然瞥见那个预告片开始。
周承修的目光太过直接,甚至不加掩饰,在场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有些怪异。
毕竟当年周承修轰轰烈烈追了许初允三个月,学院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阵仗大到连辅导员和院长都惊动了。
而在许初允拒绝的第二天,周承修就与梁鹃在一起了。
梁鹃已经跟周承修订婚,见过父母。现在的架势……
三角恋、因爱生恨、反转拉满了。
众人探究八卦的视线扫来扫去,而周承修独自喝酒,喝了一瓶又一瓶,视线依然锁定在许初允身上,没有看身边的梁鹃。
梁鹃脸上的笑容已然有些挂不住,原本满意的同学会忽而变成凌迟处刑,连带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光芒也微弱起来,不再闪耀。
那道毫无顾忌,从上到下扫视、志在必得的视线实在太难以让人忽略,许初允默了几息,便主动找了个借口道别:
“家里还有猫要喂,一天没回去了,怕猫咪饿着。”
她找的借口一看便知不走心,梁鹃却暗暗松了一口气,“要不要找个同学送你回去?这么晚了不好打车。”
许初允摇了摇头,“没事,我朋友来接我。”
梁鹃笑着起身送许初允离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替她打开门。
包厢在四楼,许初允站在电梯等候区,摁亮下行键。
电梯很快到达,许初允进门,摁下键。
电梯门正要合拢时——
忽而一只手伸进来,卡住半合拢的电梯门,而后进门。
来人很高,浓烈的古龙水香水味充斥在狭窄封闭的电梯内。
许初允抬眼看去,眉头微蹙,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一步。
周承修先摁下负二楼的按钮,而后转头,看着许初允,像是猎人在看掉入陷阱的猎物,戏谑而又嘲弄。
“我以为你会找我谈谈。”几息后,周承修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还是保持着以前的清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电梯到达一楼,许初允说完就要出门,被周承修一把拽了回来。
他的力道很重,一个成年男人不加掩饰的力度。
许初允猝不及防撞到电梯厢内的栏杆,哐当一声响,哪怕有衣服的阻隔,许初允还是吃痛,额头冒出细汗。
电梯门又合上,往负二楼去。
周承修收了手,唇角微勾,看她此刻皱眉痛楚的表情,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语气轻佻:“你还是这么漂亮,这么的有脾气。”
“……麻烦您自重。”
许初允侧开脸,神色很冷,往角落里走了一步,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探进包里,寻找手机。
只不过几年,现在的周承修远比在学校时还要放肆,像是在社会里尝尽了特权与金钱的滋味,愈发的大胆,让人心中不安。
“不打算求我两句吗?只要你跟我说一句,周承修我后悔了,我可以让他们不剪掉你的戏份,甚至给你加戏。”
果然是他做的。
许初允冷冷道:“不用了。”
她很想狠狠地反驳他几句,但是在这样狭窄的空间,她不想激怒对方。
周承修好整以暇地道,“那换个方式?虽然我订婚了……但是我不介意再多一个女朋友,续上我们的前缘。”
他低头凑近了几分,语气暧昧,“你混得也不怎么样吧?只要你想,我能把你捧成第二个顶流。”
许初允不想搭理他,恰好电梯到了,门打开,她忙快走了出去,周承修跟在她身后,“不喜欢快的,那我们慢慢来?我先送你回家,晚点再跟梁鹃分手。”
“不用……”许初允话说到一半,周承修就伸手来拉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摁亮了车钥匙。
旁边的兰博基尼应声,车门缓缓自动打开。
许初允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我说了——”
旁边忽而伸出一只手,拦在她与周承修之间,将两人分开。
“许小姐说了不用了。”
沉稳的中年男声响起。
她抬头,下意识出声:“永叔。”
永叔冲许初允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挡在她面前,将她与周承修隔开。
周承修皱紧眉头,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人,他力气已算很大,刚才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卸了力。
是个练家子。
如此想着,周承修缓缓后退了一步。
他回国匆忙,并未来得及带保镖。
“许小姐,我是来接您的。”永叔说着,彬彬有礼地冲周承修道:“这位先生,为难淑女并非君子之为。”
语气淡然却带着些反讽,很有几分顶头老板的味道。
周承修脸色有些难看,却没再说什么,只站在原地,目送着许初允和中年男人离开。
他拧紧眉头,而后低头,目光流连在那道刚才拉扯间,不小心被许初允指甲划过的地方。
而后,他伸出手,反复地掐住伤口,再松开。
指甲划过的伤口,细微,轻痒,让人想一遍遍地掐,短暂的刺痛之后被一波波的爽感所覆盖,天灵盖都在叫嚣。
车辆的轰鸣声忽而从远处转瞬即至身前。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周承修身体猛地后退一步。
疾速的风声掠过!
黑色的迈巴赫从他身前一厘米的位置疾驰而过,碾过他原本的站位。
——这辆车是冲着他撞过来的。
周承修回过神来,脊背出了一身冷汗。
他眯起眼,窥探的视线看向车。
迈巴赫的车窗缓缓降下。
他只来得及看到男人侧头的模糊影子,一闪而逝。
车内。
许初允嗅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
她刚上车没过几秒,甚至还来得及开口唤出那人的名字,已经听到男人淡声吩咐:
“撞过去。”
许初允心头一惊,唇色微白,正要开口,迈巴赫已加速冲过去了。
安静空旷的停车场回荡着骤然加速的轰鸣。
周承修反应很快地后退一步,疾驰的风声扫过,他险险避开。
车与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许初允心惊肉跳,不敢想象如果慢上一秒……
她按下跳动的心脏,出声:“你……疯了?”
怎么会对永叔下这样的命令?
前一秒还彬彬有礼的永叔,又怎么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吓吓他而已。”江闻祈侧头看她,目光淡淡,语气却有些微妙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怎么,你心疼了?”
迈巴赫开上负一楼,空旷昏暗的停车场,光影浮动,映得他脸部轮廓深邃,光与暗交错,线条冷厉而流畅,车内漫漶着淡淡的危险气息。
“想要他送你的话,你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初允刚解释了一句,江闻祈忽而俯身过来,轻扣住她的手腕,“许初允。”
许初允话音一顿。
他的手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滑,缓缓的,十指相扣,像是把她锁住,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
腕间有一道红痕,是刚才拉扯时被周承修弄的。
“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不是让你一边吊着我,一边去跟你的旧情人叙旧的。”
明明他指腹的力度很轻,源源不断的热度缓解了几分泛疼,像是泡在温泉水里,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冷。
“我没有……”许初允侧过头,缩回了手,避开他紧逼的气息。
“那你告诉我,你是把我当备胎吗?嗯?”
温热的指腹滑落到敏感的耳廓。
许初允没有转头看他,却无法自控地轻颤了一下。
江闻祈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耳垂上,慢条斯理地揉捏着她耳垂尖的那颗小痣,“还是觉得,玩我的真心,能让你有成就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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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 昨夜
◎暗流◎
连着两次开口解释都被打断, 许初允原本压着的脾气也有些上来。
夹杂着一丝丝委屈,萦绕在胸口,阴阴地痛着。
他为什么会觉得她是那种人?
她胸口起伏着, 推开江闻祈的手,“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车内气氛无形地凝滞,仿佛有看不见的钢线绷紧。
前面的永叔沉默地开着车, 存在感低到几乎与无。
许初允往旁边挪了一下, 离他远一些。
哪怕平复了呼吸,语气仍带着些愠怒的轻颤,“那是我的大学同学, 但凡查一下就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多了一个旧情人。”
只是越说越委屈。
他根本不信她。
几个月的相处比不过一个瞬间,像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许初允稳了稳声音, “我从来说话算话, 也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比起质疑我的人品, 不如我来提醒一下,一年前曾有人跟我说, 三年内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现在算不算言而无信?”
她说话字字清晰坚定, 哪怕是在情绪起伏最剧烈的此刻,口吻也分外冷静。
车内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响。
“随你。”
江闻祈没什么表情地收回了手,连带着语气也无波,像是同样收掉了所有可视的情绪。
无人再能从他身上揣摩出任何心绪。
许初允忽而有几分后悔的情绪滋生出来。
只是他侧过头,没再看她一眼。
一路无话,永叔沉默寡言地开着车, 许初允也赌着气, 不曾主动开口说话, 只低头把手机敲得噼里啪啦响。
冬日初雪:【我发现了,男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很不讲道理的生物。】
姜姜今天摸鱼了吗:【???什么情况】
【不气不气,是之前你说的那位追你的人怎么了?】
【男人也看情况的,我家狗子就挺好的】
【你要不要具体说一下什么事情,我帮你分析一下?】
许初允咬唇:【就是他可以质疑别人,自己却不接受别人的质疑。】
姜莞:【质疑什么啊?】
许初允不知道怎么具体描述今晚发生的事,太过戏剧性又显得两个成年人都很幼稚,且有违反隐私条约的风险,只道:【没事的莞莞,过去了,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姜莞更茫然了:【???到底什么情况,我一头雾水,听不懂。】
冬日初雪:【不说这个了,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许初允又跟姜莞聊了些别的,将话题扯开,心情也终于平复了一些。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类似于委屈的心情了。
车在翠庭别苑独栋别墅外停下。
许初允下了车,看到江闻祈仍不动如山地坐在车里,微垂眼,滑动着触屏,笔电的淡淡蓝荧光投射在他的脸,映出高挺的鼻梁,冷峻的线条。
显得陌生而又疏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冷静下来的许初允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想起那晚的夜风。
她开口问:“你还要出门吗?”
他送她回家,却没有下车。
“嗯。”
许初允犹豫了一下,想开口问他是去公司,还是去干嘛,晚上多久回来,又觉得现在他这个态度,没有必要。
她后退了一步,“那再见。”
“嗯。”
江闻祈淡淡应声,仍然没有看她。
许初允目送着车消失在夜色。
夜风吹过,混着庭院里盛放的昙花的幽香,许初允原本浮沉在情绪里的神经也清晰了些许。
只是不知道,一场同学会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后面几天,许初允查看手机上的各类信息时,依然会习惯性地点进某个界面。
属于W的聊天框很安静,连之前的报备信息都没有了。
像平静无波的海面,没有多余的起伏。
而深海里是什么,她不知道。
许初允抿了抿唇,不再纠结这些,专心致志地投入工作。
她抓不住别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唯有抓住手头自己所拥有的。
年底的红毯活动格外多,既上次临时顶替艺人发挥出彩之后,许初允再度收到了一封邀请函——是一场知名的慈善晚宴。
这样的LOYAYER慈善拍卖晚宴,明星们多半是请来作为花团锦簇的装点,主办方也并不指望着靠明星们能起多大作用,最多只有顶流或者一二线明星能够意思一下,更多的还是靠联合知名企业家募款、爱心慈善家,以及应邀请而来坐在前排的大佬。
经纪人拿到邀请函之后,再三嘱咐许初允:“你现在时尚资源不错,是天生吃红毯这碗饭的,一定要再三谨慎,好好表现。内场里宁愿低调也不要出错,千万千万别得罪人。”
许初允点点头,“王姐您放心。”
这次慈善晚会举办地点在HK,许初允穿的是上次RTEMIS GAEA的春夏高定,品牌方新借了一套,她是二穿,却仍然不敢松懈。
内场温度并不比室外好多少,许初允的高定礼裙是漏肩的设计,圆润白皙的肩头和柔美纤细的线条,美则美矣,冷得冻人。
这样规格极高的顶级社交盛宴,能够收到入场资格,已是令人瞩目。
哪怕是作为传媒新兴巨头的盛汇,在这样的激烈竞争下,经纪人手下唯独只有许初允和温意收到了邀请函。
即便温意再不愿意,这种等级森严的情况下,也只能与许初允一桌,坐在整个大厅里较为靠边的位置。
温意是天生的会来事,很快就与桌上其他的艺人聊了起来,看似没什么营养的话题,实则互相交换着彼此的信息。
而许初允牢记着经纪人的嘱托,漫无目的地看着桌上自己的名牌,宁可少说话也不多说得罪人。
而后的拍卖会来到了今晚的压轴,也是年度高潮。
一颗价值昂贵且分量颇足、品质优越的无暇蓝钻。
“拍品15号,JOSEPHINE 13.07克拉的无暇蓝钻,作为已故钻石大亨的珍藏,这颗蓝月蓝钻在品质和颜色纯粹度上,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
拍卖师娓娓道来,细细介绍着,显然这就是今晚的重头戏。
“……起拍价为4300万。”
价格一出,许初允所在桌的艺人们都低低惊呼出声。
“起拍价就四千万,我的天。”
“真的一个都买不起……”
“还好我们在这里,没人注意。”
连旁边的温意也惊掉了眼球:“这成交价得多高啊?”
前排陆陆续续有企业高管或者董事会负责人、知名明星举牌。
你来我往,添柴加火中,很快,这项拍品的争夺就来到了一个白热化的高潮。
“9800万,有没有更高出出价?”
已经是令人咋舌的数字。
后面的小艺人们被连番震撼,连讨论的心情也无。
“我就是努力拍一百部戏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人和人的差距真大。”
明星艺人这一行业已算是普通人里的高薪行业,天价片酬比比皆是,然而在绝对的资本面前,也显得只是萤火的微光。
前排明星们早早退出这场大佬之间的叫价。
直到再度有举牌叫价——
“恒行投资出价一亿!”拍卖师穿着旗袍,气质温婉,笑吟吟地问:“有没有更高的出价呢?”
“居然恒行投资的人也来了。”桌上稍微懂行的一个男艺人低叹着,“凭一己之力拉高了整个晚宴的规格和分量。”
恒行投资。
有些眼熟的名字。
许初允回忆了一下,搜索出对应的信息——曾经某个星级酒店举办的财经峰会上,她看过这个名字。
而江闻祈是恒行投资的副总裁。
许初允原本静滞的心,跳动失衡了几秒,大脑瞬间有些混乱。
他会不会也在场?
拍下这颗蓝钻又是作什么?
许初允微抬视线,遥望着厅内的前桌。
只是灯光金碧辉煌,纸醉金迷,人影幢幢,蓝色光影浮动,她也看不清前桌的人。
“……最终成交价117,000,000 人民币,恭喜恒行投资!”拍卖师脸上的笑容快要溢出来。
最终,本场慈善晚宴募款共计1.67亿,而会场上最耀眼、最有噱头、最引人讨论的,无疑是价值成交价高达1.17亿元的蓝钻。
不用想,明天的娱乐头条、企业板块,定然被今晚的慈善晚宴拍出的天价蓝钻所占据。
晚宴结束,许初允本想早早退场,然而温意却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社交的顶级场合,在人群中穿梭着,想要在大佬们面前混个眼熟。
“刘总您好。”温意脸上带笑,迎着一位五十岁左右、气质和缓的儒商,走上去。
她笑容甜,在外人面前很懂得收敛自己的脾气,显得无害又热情活泼,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两人很快交流起来。
温意不走,许初允也不好先走,只跟在她身后,减少自身的存在感,安静地看着温意似一朵张扬而又明艳的花花蝴蝶,翩跹在整个大堂。
无聊又乏味。
不如早点回家,泡个热水澡,跟小猫呆一会儿,舒舒服服地睡个觉。
许初允想着,脸上的表情始终淡然,像是游离在繁华之外的碎片。
直到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一处。
一瞬认出了那道修长挺拔的背影。
许初允视线掠过,又重新聚集到那道背影上,心跳紊乱,思绪也有些游离。
自上次车内的争执,已是好几天过去。
上次参加活动温意故意把许初允留在现场,想看她出丑,只是做得太明显,事后被经纪人批评了一顿。
温意这次也就没有再搞同样的手段。
很快,结束攀谈,温意再度不动声色地寻找起了新目标。
裙子很美,裙摆依然很长,许初允提着裙角走得小心翼翼。
像是被冥冥之中的预感。
许初允注意到旁边的温意忽而眼前一亮,朝着那边的方向走去。
她只能跟着过去,慢吞吞的步伐,刻意落后了几许。
只是越近,看得越分明,进一步确定了她的猜测。
那边是几位晚宴时坐在前桌的大佬,有盛汇的运营总监,有别的集团的高层和董事,还有……
一段时间不见的,那个人。
他旁边,晚宴的总负责人正笑着说什么,身后跟着几个工作人员,旁边还有用红丝绒幕布盖着的一个铂金保险箱。
男人微侧着脸,一身高定西装,眸光淡淡,漫不经心地听着对方说着什么,只偶尔不咸不淡地应一声。
与生俱来的游刃有余和松弛感,与旁边运营总监的恭敬、九州集团董事的讨好、LOYAYER总负责人的小心形成了分明对比。
阶级泾渭分明。
人群之中,引人注目而又着迷。
只是分外陌生。
几天不见,她在他身上再找不到一点熟悉的东西,也无从了解此刻的他。
温意很快做出判断——不消分说,正是那位拍下来天价蓝钻的贵宾。
她与盛汇的运营总监关系不错,此刻更不远错过这个机会,忙整理了一下礼裙,挂上笑容,款款过去。
那边正寒暄恭维着。
“江董,十分感谢您对我们晚宴的大力支持,也感谢贵企业对慈善事业所做的贡献,今晚的募款都会全数作为爱心捐款到LOYALER的慈善基金会。”
说话的是晚宴的总负责人,也是名利圈里出了名的女魔头,装扮干练利落,此刻却语气热情而又不失恭谨。
旁边盛汇总监跟老板熟悉一些,也知道一些内行事,笑着问:“江董,这蓝钻是准备送谁?”
江闻祈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没说话。
盛汇总监便识趣地转移话题:“今晚……”
“李总好。”
柔曼的女声响起,一阵香风袭过。
众人都转头看向声源。
温意笑容甜美地先跟盛汇的运营总监打招呼。
总监瞥见,认出是关系好的经纪人手下的艺人,也就顺手推舟介绍了下,“江董,王总,文编,这位是我们公司旗下的艺人,温意。”
“江董好、王总好、文编好。”温意甜甜地笑着,明艳又绚烂,一一鞠躬问好,一改在工作人员和晚辈面前的跋扈,礼貌十足而又恭兢。
“这位……”总监看向在温意身后的许初允,倒是眼前一亮。
然而盛汇旗下艺人众多,这个眼生的女艺人他不知道叫什么。
江闻祈听见下属的话,微微侧头,看向这边。
许初允恰好提着裙角,微抬起头。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错。
一瞬间。
微妙而又暗流涌动。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下章破冰=3=
推荐湖心葶老师的《二次告白被拒后》!正文已完结!很好看!
江凯有个游戏里认识多年的网友,是他沉闷生活里温柔的光。
在给网友准备生日惊喜的那天晚上,他收到一条微信,来自被他拒绝了两次的女同事冷夏——
“这段时间很抱歉给你带来了困扰,以后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了,祝你一切安好。”
对于江凯而言,这条微信,不过稀松平常。
他顶着一张堪比男明星的清冷神颜,大学时就是风云校草,毕业后晋级金融男神,多年来追求者从未断过。
即便被冷夏拉黑,他也并未在意,只是听人提起那天也是冷夏的生日时,略微感到迟疑。
直到后来,他求而不得的游戏网友销声匿迹,在网友的社交账号上,他偶然翻看到她暗恋男神多年的心酸和点滴。
那条微信,是冷夏对暗恋十年的告别,也是他漫漫追妻路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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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美独立法务总监X又狼又奶腹黑金融男神
暗恋成真/网恋掉马/追妻火葬场/双c双初恋/HE感谢在2023-12-31 05:19:42~2024-01-01 23:5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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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 昨夜
◎“老公来解决”◎
交错后, 两人各自收回视线,没有任何停留。
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点到为止。
“江总好、文编好、王总好。”许初允礼貌地一一打招呼。
江闻祈淡淡颔首, 以作回应。
旁边的文编倒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许初允,点评:“可惜身高不太符合标准,不然这张脸, 真想把你挖过来。”
旁边的温意脸上的笑容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以模特的要求来说, 普遍要175左右,许初允确实不算高。
只是,168的许初允都身高不符, 那旁边净身高只有161、今晚还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她算什么?
文编在圈里向来以毒舌、犀利闻名,被她说哭的人不在少数, 她这番话算是比较客气的了。
但许初允并不了解这些, 不知道如何回复,有些犹豫地准备开口。
一旁一直惜字如金的江闻祈忽而看向文编, “Aanakin回美国了?”
Anakin是纽豪斯集团的掌舵人,出版行业巨头, 而文编所在的《ML》就是纽豪斯集团旗下的四大时尚刊物之一。
一听到跟集团顶头老板有关, 文编刚才点评许初允的高高在上的姿态顿时收敛了, 她敛了敛神色,微笑:“是的,结束会晤之后Aanakin先生就……”
众人的话题自然而然转移,不再在许初允身上。
同时也叫旁边的温意再也插不上一句话。
温意忽而转头看了一眼许初允。
总觉得刚才这位江董开口的时机很微妙。
但细想,又觉得许初允这样一个没什么知名度的小演员,怎么会跟这样的大人物有关系?
最后温意只能礼貌地笑着告别。
再停驻着不走, 倒显得有些掉份, 且不识趣。
目送着一行人被簇拥着离开, 温意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消失,低低咒骂了一句:“多管闲事的老女人……”
她原本攀谈的计划也被文编那一句话打乱,节奏全偏移,便悻悻地退场,回保姆车上了。
许初允倒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拿回手机,却看见原本静滞几天的聊天框有了一个新红点。
W:【指围多少?】
他突然问她手指的围度做什么?
许初允回复:【没量过,不知道。】
她说的也是实话。
那边也没有再追问。
第二日,天价艳彩蓝钻果然如期占据各大报纸、媒体头条,引起巨大轰动。
《13.07克拉无暇蓝钻惊现LOYALER晚宴》
《自然奇迹!目前全世界唯一超过12ct的艳彩色级蓝钻!》
《HK慈善晚宴再出高价拍品!》
《今年最贵珠宝拍品,最高成交价花落1.17亿蓝钻》
……
报道里的配图是天价蓝钻被拍走之前的摄影图。
隐约可以透过防弹玻璃,窥见那颗色彩浓郁、晶莹剔透的蓝钻,硕大而圆满,每一个切割面都泛着晶莹的光。
像是无垠的水洗过的蔚蓝天空,清澈璀璨,亦像是无边无际的海面地平线。
美得浓烈、惊艳,又带着一丝遗世独立的清绝。
旁边是贴身押送的保镖,和分量极重的保险箱。
网友们也纷纷围观,热闹极了。
【壕,真是太壕了!】
【果然,我来这个世界只是来凑数的】
【NPC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众人只知恒行投资代表拍下了这颗蓝钻,却不知道这颗蓝钻的去处。
主办方保密很严,相关的公关团队措施也极其严谨,没有泄露一丝一毫多余的信息。
一时间关于蓝钻的去处,掀起巨大的讨论波澜,猜测纷纷。
连不怎么关注珠宝信息的姜莞,也在聊天时说起这件事:“有钱人有多幸福,我们真的想象不到。”
许初允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与此同时,她也收到了剧组终选的地址信息,签到地点在宾馆,而试戏却是在一处酒吧。
许初允蹙眉,有些奇怪。
剧组试戏的地点选在宾馆并不奇怪,但是怎么会在酒吧?
她又问助理:“这个地址确定没错吗?”
助理点点头,又低头核对了一遍信息,“没错,发来的终选地址就是这里,时间是下午两点。”
时间点倒是正常。
许初允确认消息无误后,便准备齐全地出发了。
酒店装潢精致,签到之后,负责人说是要排队抽签试戏。
许初允抽到的编号是第五。
正准备拿出剧本来练习,助理一摸包,脸上的表情变了,“剧本好像落在车上了……我现在回去拿。”
第一次出这样的差错,助理神色有些惶恐,许初允安慰:“没事,来得及的。”
助理便小跑着回去拿了。
只是助理离开没几分钟,就有工作人员过来请许初允过去准备。
许初允微怔:“这么快的吗?”
工作人员微笑:“试戏只有一分钟的准备时间,所以比初选快很多。”
许初允无法,走之前带走了身上的包,工作人员又提示她不能带任何电子设备,许初允指尖顿了顿,放下,跟上工作人员-
会议室外的走廊。
在高管们陪同下的江闻祈忽而心口一抽,向来淡然无波的情绪也出现了一些心悸,很陌生的触动。
他忽而停住脚步。
旁边一名头发花白的酒店董事成员问:“江董,怎么了?”
江闻祈道:“稍等,失陪一下。”
众人理解地点点头,先行进了会议室。
江闻祈在行政套房里,偏头点燃一根烟,烟雾徐徐地散,尼古丁的作用下,那一丝心悸仍旧挥之不去。
他忽而吩咐旁边的陆林:“会议延迟半小时。”
陆林从不追问老板做事的缘由,只应声:“好的江总。”
指间的烟头明灭,轻抖一下,烟灰乖顺地落入烟灰缸。
原本的打算搁浅。
江闻祈终究是滑开手机,拨打了那个电话。
电话没人接。
他又打了苏秘书的电话。
而后。
巨大落地窗前的男人,渐渐神色微变,拧起了眉-
许初允跟着工作人员的带领,从酒店的玻璃行道穿行过去,才发现酒店旁边就紧挨着酒吧,不用出门,横架通道可以径直到达。
工作人员带许初允进了一处包厢,给她泡了茶,跟她说导演们还在里面试戏,等会会有工作人员来叫。
很快工作人员来叫,许初允推开那扇门,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终选,导演、编剧都在场,现场气氛严肃,许初允按照流程走完,跟她搭戏的工作人员也很专业。
只是导演的眼神,看她有些意味不明的惋惜在里面。
许初允被看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保持着高水准,情绪充沛、稳定地完成了表演。
表演完,坐着的投资人和导演互相交换了一下眼风,而后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先出去。
许初允有些愣,但还是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那边工作人员带她到另一个房间,跟她说坐一会儿,先别离开,那边可能需要先商量一下,如果后续有什么需要配合的,会再叫她。
许初允点点头。
坐下后她打量了一下房间内,面积很大且开阔,欧式风的豪奢装潢,更像是行政套房的设置,桌上一排排放置着香槟酒瓶,远处过道外就是原先她试戏的房间。
坐了一会儿,许初允等得有些喉间发涩,抬起工作人员泡的那杯茶,浅浅啜了一口。
手机不在身旁,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一分一秒过去,许初允忽而觉得手脚有些发软,头晕眼花,心也突突跳的,像是血液在血管里不安分地窜动,让人有些浮躁。
奇怪。
她平常明明是很能坐冷板凳、能安静下来的人。
难道是茶?
许初允皱眉,刚准备起身找工作人员要一杯温水。
“要去哪里?”
不远处,响起一道略带玩味的不羁男声。
许初允抬眼,竟然是周承修,他像是刚从另一个房间出来,脸上口红印交错,浮着酒醉的红晕,只着一件黑色的毛衣,显得靡秽不堪。
那天同学会的拉扯还历历在目,许初允一瞬警铃大作。
周承修怎么会在这里?
后背发毛,许初允稳了稳心神,一边后退,一边视线滑过包厢内的布置,“不是试戏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承修掏出什么摁了一下,房门便咔嗒一声反锁了。
许初允头皮发麻,危险程度提升至最高。
周承修往前走了几步,打量着她的神色,勾了勾唇角:“别这么紧张,周家地大业大,这个项目有周家的投资,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你想做什么?茶里是你动的手脚?”
许初允问,今天所有看似正常却不对劲的细节划过脑海。
只是后背已经抵到包厢门,退无可退。
“做什么?我想做的事,三年来从来没有变过,你还不明白吗?”
周承修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用脚踢了一下她,像是在端详掉入陷阱的猎物。
那股浓烈的古龙水香味再度袭来,让人头晕呕吐。
许初允头更加晕起来,手脚也愈发软弱无力,她扶着墙,有些站不稳,腿脚已经无法支撑躯体的力量,缓缓滑落到地上。
“……当然是做我的女人。”
“他们就在另一个房间,你不觉得很刺激吗?里面还有你的同性姐妹们等着你一起。”
大脑嗡嗡作响,伴随着他的话语,刺入脑膜。
……怪不得那个导演的眼神微妙的惋惜,又像是事不关己。
只是不知道这种事,以前发生过多少次?才会流程这么熟练……
第一次直面圈子资本背后的恶劣人性和阴暗面,干呕感不断翻涌着。
许初允眼前发黑,手在身旁摸索着,摸到一处酒柜,冰凉的瓶身捏到手里,稍添了一点安全感。
周承修蹲下身来,伸手嵌住她的下巴,似乎准备吻上来——
绷紧的那根神经嗡的一声,就在断裂的边缘。
许初允反手,想要一瓶爆头。
周承修闲闲后退一厘。
酒瓶落在了地上,哗啦一声,液体的酒香弥散,尖锐的边缘刺痛十指,许初允清醒了一些。
玻璃碎片四溅,擦过周承修的脸颊,血丝渗了出来。
周承修舔了舔唇角,笑道:“你现在挣扎不听话,后面只会更痛苦。”
指甲刺入掌心,神经清醒几分,许初允咬着牙努力说服他:
“周承修,你想清楚,这样是犯法的……我什么都没有,不怕失去,但你有钱有权,确定你的人生要在牢狱里度过吗?”
“哦?”周承修饶有兴味地道,“我倒是可以陪你耗着,那你奶奶怎么办呢?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得下去。”
他缓慢地,一字一句,像是注入毒液的毒蛇,残忍而又挑衅,“你觉得你的叔母叔父会管她?还是直接放弃治疗让她去死呢……”
他的话戳穿了许初允强装镇定的外壳。
她不敢,她有牵挂。如果她下定决心和畜生同归于尽,奶奶怎么办……
该怎么办才好……
眼前阵阵晕眩。
意识模糊间,许初允再也撑不住疲软的身躯,软趴趴地垂落下来。
眼前的画面变得昏暗。
耳边什么也听不到。
隐约间,周承修不耐地啧了一声,黏腻的吐息扑了上来,身体的排斥,后颈和胳膊泛起鸡皮疙瘩,胃部也开始反胃呕吐。
世界变成巨大的盲音,意识断线了一会儿,隔着朦胧的一切,又有什么声音清晰起来。
一声声。
砰砰砰。
房门似乎被人撞开,清新的空气瞬间涌入。
许初允的意识又恢复了一些。
质地温厚细腻的西装披上微凉的肩头,裹住。
疏离清淡,如同碎石冰川的男士香水随之盈满鼻尖。
许初允勉强睁开眼,撞进一片极黑的深邃的湖。
她嘴唇翕动着,看清了眼前人熟悉的冷峻眉眼,“他……”
吐出一个字后,尾音便散了,没力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知道。”江闻祈用外套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抱起放在旁边的软沙发上,握住她的手腕,安抚的姿态,“没事,老公来解决。”
他语气沉缓柔和,很有令人安定、抚慰人心的味道。
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深海深处翻涌着旋涡,愠着压抑的怒。
这边的剧烈响动惊醒了旁边房间内的人。
意识忽而朦胧忽而清醒。
许初允微眯着眼,映入视野里最后的画面,江闻祈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地挽起了袖口,取下腕间碍事的腕表,扔到一旁。
嗒。
腕表在玻璃桌上滚了几圈,清脆,铂金陀飞表盘泛着细碎的光,像什么碍事的玩意,被江闻祈随手扔到一旁。
砰!
周承修被一脚踹翻,倒在桌上,像载满货物的货车倒地,横扫过桌上的酒瓶,哗啦地全扫到地上,满地的玻璃碎片。
惊呼声四起,旁边围观的人捂住嘴尖叫。
周承修吃痛出声,气血翻涌、五脏六腑痛得惊人,他挣扎着要爬起来,不敢置信:“疯了?知不知道我是……”
砰!
又一记狠重的拳头将周承修整张脸打过去,周承修倒在玻璃碎片上,一瞬间鼻血肆流,痛得大叫,狼狈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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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 新婚
◎吻她微凉的唇◎
和周承修关系好的导演和投资人想要上前来阻拦, 被陆明泽和其他人不动声色地挡在外面。
只能在外看着这场单方面、压倒性的屠戮。
像是第一次看到周承修此刻的狼狈模样,有人别开眼去,生怕事后被周记上。
血液呛进咽喉, 浓浓的铁锈味,周承修喘着粗气,忍着剧痛挣扎起身,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爹是谁?城南周家……”
砰!
又一记。
周承修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捂住裆部,痛苦地扭滚起来。
眼前的男人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像是在料理什么死物, 一个眼风都没给他。
他的人也被拦在外面,无人敢出手阻拦。
搬出家里的名号也无法起到震慑的作用, 这让二十年来顺风顺水的周承修生平第一次生出浓浓的恐惧。
他毫不怀疑自己会死在这里。
他想不明白, 提前买通和商量好的一切,预定的隐秘套房, 怎么会被人搅局?
不祥的预感充斥着,周承修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青筋暴露。
鼻血汩汩地流, 他爬动着后退, 眼神浮现出一丝恐惧,终于找回了被酒精浸润的理智和不对劲的地方,“……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江闻祈从旁边的红酒柜上取过一个酒瓶。
他掀眼看着地上不断后退的周承修,倏地,轻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容没什么温度。
“她老公。”
老公?
他怎么不知道许初允还有老公?
周承修睁大眼,还未来得及说话——
许初允合上眼之后, 对外界的感知就变得朦胧。
神智游离间。
似乎听见了沉闷的头骨与坚固瓶身相撞的声响。
而后, 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旁边的投资人看不下去, 对拦着他的陆明泽道:“陆老板,差不多可以了,他是周家的小儿子,要真出了人命,周老板追究起来,谁负责?”
“有人担着,你别多管闲事就是了。”陆明泽闲闲地道,双手插兜,一边等救护车和警车,一边余光瞥了眼好友那边。
满地狼藉。
地上的人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容。
江闻祈神色淡然地丢掉酒瓶残茬,取过一包湿巾纸,慢条斯理地撕开,擦干净了手,扔到垃圾桶里。
又打了几个电话,叫人过来处理。
闻声而来的值班经理和总负责人正战战兢兢地在外面,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眼房间内,又收回了眼,生怕看到不该看的。
江闻祈回到许初允的身边,半跪下来,用西装外套裹着她,稳稳地抱起。
……
许初允一睡就是很久。
梦里也萦绕着清冽疏冷的男士香水味,很淡的木质沉香,安定又清新。
疲惫的身心需要大量的睡眠来修补,许初允中间迷迷糊糊地醒过一次。
勉强睁开眼,似乎是在医院,一切都是白色的,安静的病房。
她的左手在输液,右手还被人牢牢地握在掌心,薄薄的体温透过相贴的肌肤一寸寸传来。
江闻祈微阖着眼,靠在床头小憩,眼下很淡的乌青,握着她的手腕。
像是幼时的小男孩抱住了心爱的水晶球,牢牢攥在手心,不愿放手,姿态慎微而又轻柔。
透明软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输入身体。
许初允又意识朦胧地睡了过去。
这一天里,许初允断断续续醒来过好几次,每次身旁都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在。
下一次,她睁开眼,病房里没有别的人,江闻祈在病房外,而陆林在向他汇报着什么。
偶尔还会有一些面生的人在他旁边说着什么,江闻祈侧脸听着,目光很淡。
倏地一下,江闻祈忽而转头看向病房,许初允便慌忙地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还乱乱的。
彻底清醒,是在两天两夜后。
身体里所有的药物都稀释干净,理智和清醒重回大脑,许初允一点一点拿回对躯体的控制权。
卧床休养的这几天,中间经纪人过来看过她两次。
经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话语短却有力,先是嘱咐她好好休息,身体才是本钱,别的不用急,行程能顺延的则顺延,不能顺延的推掉。
而后再告诉许初允,合同的等级升级到了A档,以后公司旗下所有艺人出行都有专属的埃尔法保姆车,她的助理名额也多分了两位,甚至配备了保镖。
盛汇传媒在娱乐圈里体量较大,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敢明目张胆地对旗下艺人下手,管理层连夜开会出了一套完备的预防措施,针对后续可能会遇到的情况。
“公司有义务保证每一位艺人的人身安全,所以你不用觉得有负担,追根究底是公司没能甄选清楚信息。”经纪人说,又提了一下周承修那些人的情况。
周承修被送进了警察局,连同着其他协犯,也一齐拘留。
立案后应当还有一场官司要打,也是一场硬仗。
许初允想起之前周承修说的那些话,眉头微蹙。
经纪人以为许初允是害怕和不安,安慰她:“放心,盛汇的法务部不是吃素的。”
想了想,经纪人又斟酌道,“你看需不需要帮你预约一位心理医生?”
许初允摇了摇头,又问:“那……助理呢?”
那天助理回去拿剧本了,她有些担心助理被追责。
“助理工作失误,罚了这个月的提成。”
许初允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病房空间很大,配套设施齐全,是江城知名的一家私人医院,服务好,环境好,医生护士温言细语,保密性也极好,什么都好,唯独价格高昂。
但经纪人跟她说过这次医药费公司报销,许初允也就没再过问。
这两天许初允偶尔也会用几下手机,主要是回复奶奶的消息,失联的那天,奶奶差点又要坐高铁过来看她了,许初允说自己拍戏太累倒头就睡,睡了太久,好不容易才把奶奶给应付过去。
她不想让奶奶担心。
这期间,许初允手机也收到过几条相关的新闻报道推送。
《疑似年度财报作假,周氏被勒令整改|证券交所》
《涉嫌违纪违法、内幕交易,3家公司高管遭拘留立案》
《周氏集团港股下跌超3%,动荡引起不安》
《周氏市值蒸发17亿,现任掌舵人召开新闻发布会》
……
商界风起云涌,要变天了。
病房里像是独立出来的一块安静平和的区域,外界的风起云涌、暗流涌动,无法影响到在当中的许初允。
她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江闻祈的手笔,还是推波助澜。那天他只跟她说了一句话,却莫名地令人信服,她放心地晕了过去。
在医院养了一周,病床上躺了太久,这几日好吃好喝的,没有工作,也没怎么运动,许初允照镜子时明显感到自己的下巴相比以前稍微圆润了几分。
胳膊上也多挂了几分肉。
助理逃过一劫,跟许初允说话时也多了几分亲近,说:“现在稍微圆润一点也好看,你天生上镜,这种叫什么……珠圆玉润?”
以前她总觉得许初允虽然漂亮,然而总有些游离世外的清冷,像是会被风吹熄,这一周下来,倒觉得对方比以前更加亲和和温柔。
许初允笑笑,正想说话,病房的门却被轻轻叩响,三下,礼貌而又富有节奏。
而后门被推开。
许初允看到来人,心跳慢了一拍。
她抿了抿唇,还没开口,助理已经识趣地起身:“江总好,许老师,你们聊,有什么事再叫我。”
江闻祈微微颔首。
助理轻手轻脚出了门,将门小心的合上。
偌大的病房只余两人,那点被她刻意忽略的气息再度明显起来,一点点入侵她的感官。
“感觉怎么样。”江闻祈在床旁坐下,似乎想伸出手,只是手的动作滞了两秒,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就是躺久了有点闷。”许初允没跟他对视,只看着他的右手手腕。
那块她记忆中被扔掉的腕表不在了。
“那要不要出去逛逛?”江闻祈忽而问。
许初允眨眨眼,像是一窜火花点燃,惊喜地问:“……可以吗?”
“当然。”江闻祈眼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医生说适度逛逛有益身心。”
许初允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江闻祈开车带她来到新北区。
下车前,江闻祈替她将绒帽、围巾、手套都严严实实地戴好。
许初允这一周来第一次出门,体力不算太好,她没动,任由他这样去了。
看风景的位置属于他名下的那套宅,两人坐缆车来到山上。
全江城最高的山头,风景极好。
夜色已深,无垠天际下匍匐着的黑土大地,远远望去,细碎的万家灯火点缀其间,像是银河倾泻横挂。
美丽而又繁华的世界超一线城市。
再远处,是江城的标志性建筑,像掌上明珠,耸入云端。
耳边唯余风声。
许初允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空气新鲜清新,仿佛全身心沉积的浮絮都被风吹走。
她刚要开口问他,忽而听见一声哨似的响声。
她抬眼——
一线银蛇似的弧度直窜天际,徐徐升空,在黑夜中停滞了几秒,轻轻闪烁着,美得不似人间。
而后。
巨大的蓝色烟花在远处的江城天空炸开。
江城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很多年,因此烟花是在城南方向炸开的。
不敢想象这样横跨整片天空的巨型蓝色烟火,需要多少道手续和程序要走,需要多少关系去打通上下。
然而此刻,巨型的蓝色烟火旋转着,像梵高的星空,在漆黑的幕布中展开,流光四溢,铺满了江城的整片天空。
盛放靡丽,开到荼蘼。
似陨落的流星擦过天空,拖过长长的尾巴,刚暗下去的天空又顷刻间被亮如白昼的烟花再度轰然炸满。
惊心动魄的震撼。
一声又一声,未消散的微光痕迹拼成一排英文字母。
HAPPY BIRTHDAY TO YUN
“生日快乐,岁岁平安。”江闻祈轻声说。
许初允‘啊’了一声,摁亮手机,看到日期才恍然想起来,今天是她的生日。
奶奶不怎么兴过生日这套,父母离世之后,许初允也对生日提不起兴趣。
这几日都在医院休养,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忘了今天还是自己的生日。
“有什么愿望?”江闻祈侧头,垂眼看着她,“可以现在许。”
譬如星途坦荡,大红大紫,甚至能细到出演她喜欢的角色与项目,需要的时尚资源和杂志广告,某个喜欢的国际一线奢侈品牌的代言。
只要她许。
许初允凝视着漂亮的烟火半响,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没什么愿望。”
她曾经有一个愿望,想要妈妈回来。
可是愿望终究只是美好的向往,无法实现,妈妈永远不会再回来。
沉默的几息后,江闻祈开口:“看看礼物?”
“还有礼物?”许初允思维有些迟钝地慢了半拍,“这个烟火不是吗?”
“当然不是。”江闻祈说,带着她打开车的后备箱。
满满当当的蓝色风信子点缀着,穿插着白色的花骨朵,花团锦簇。
中间是礼盒,参差错落地摆放着,浅蓝色的渐变像温柔的浪潮,很有空间感的美感。
许初允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一个。
“……为什么是十一个礼物?”
明明有所预感,许初允还是微仰着头,问他。
她眼中盈盈泪光闪烁,倒影出整个璀璨斑斓的夜景。
风声也寂静。
盛大的烟火在身后的夜幕炸开来。
江闻祈替她将发丝挽到耳后,“一个是我送的,另外十个是替长辈送的。”
许初允张了张口,一瞬间明白他未尽的言语。
她23岁的生日,五年前母亲去世,从此之后再无父母替她过生日和礼物。
十一个礼物,只有一份是他送的。其余十份都是他替人送的。
也许是今天时间独特,又或许是这段时间情感异常纤细。
她刻意回避,想要忘记那一天发生的一切,忘记她的人生差点因为别人的贪欲在那一天毁掉。
也是经次许初允才明白自己的渺小天真和社会的残酷。想起为什么苏老师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之后一直劝她考编,而不是进入大染缸。
所有压抑的后怕和恐惧兜头打来。
而她的害怕和恐惧无人可说。唯一的一个亲人也不敢告诉。
雾模糊了眼前人的面容,有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江闻祈伸手替她擦去眼尾的湿润,像是想低头做什么,又克制地收回了。
“拆拆礼物,看是什么?”他低声哄她。
许初允应了一声,吸了吸鼻子,拆掉精致的蝴蝶结,打开礼盒,露出里面蓝丝绒包裹着的内芯。
那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把,钥匙。
钥匙似乎有些年头了,锁芯并不是光亮的色泽,反而有些陈旧。
许初允取出来,摩挲着,锁面上有一处划痕,是她小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是她十八岁,家里卖掉的那套老房子。
“……所以你最近,是在准备这些吗?”许初允问,又一串泪珠落了下来。
“嗯。”江闻祈再度抬手,替她擦掉眼睫上的泪珠,“不哭了,今天生日,要开心。”
盛大的蓝色烟火还在天幕里绚烂地盛放着。
风也温柔。
连带着他低头擦拭的姿态,也温柔。
许初允目光停留在拂过她眼尾的修长手指上。
忽而侧头,张口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
咸湿的眼泪滚入,她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
许初允没收力,咬得也毫不留情,留下一个月牙似的泛红牙印,在冷白的皮肤上分外醒目。
江闻祈眉头也未皱一下,生生地受住了,指腹仍稳当当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只有喉结轻微地滚了一下。
极细微的幅度。
一阵夜风袭来,有些冷,许初允打了个哆嗦,江闻祈忽而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密不透风的温暖将她围绕。
那点清冽疏冷、好闻的气息盈满感官,从头到脚将她包裹,像是将她纳入他的羽翼。
许初允没有挣脱,而是埋在他的颈窝,将泪意尽数擦在他的领口,领口下是他滚烫的肌肤。
江闻祈呼吸微重,有些无法自控,像是旋涡,被搅得翻天覆地,却还要保持平静。
许初允闷闷地呢喃,“……江闻祈。”
“我在。”
“讨厌你……”
沉默的几息后,江闻祈忽而低头下来。
那点微凉清冽的气息,最终降落在她的额头。
许初允身体一僵。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像是臣服,又像是投降,“嗯,是我不好。”
他的嗓音也低低的,喑哑,滚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缓。
让人心脏都刹那间暂停跳动。
“……别讨厌我,小允。”
尾音落下。
他微偏头,吻上她微凉的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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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 新婚
◎“会不会伸舌头”◎
像是整个世界定格。
许初允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失去视觉之后, 听觉和触感的一切都被成倍地放大。
风声呼啸,烟火盛大,他的怀抱炙热温热, 清香好闻。
两人在江城最高的山头,旁若无人地拥吻。
头顶是绽放着蓝色烟火的绚烂夜空,脚下是起伏绵延万家灯火的人世间。
夜风吹动许初允的围巾, 一角流苏被吹拂得晃动。
江闻祈一边偏头吻怀里的人, 一边伸出手为怀里的人将围巾拢好。
安静又喧闹的世界里,盛大烟火的白噪音里,风里蕴着果木山林的清香, 还有无法忽略的他的男性气息。
一点点侵略,盖章。
许初允听到自己的心跳, 一声声, 急促热烈,清晰可闻。
而他的心跳声稳定有力。
贴着的身躯, 最紧密的距离,身体的每一个反应都无法掩盖。
一高一低的心跳声逐渐同频共振。
温热的气息透过一下下的轻吻交渡过来。
明明只是唇瓣之间的轻柔碰触, 却让许初允浑身发麻, 腿心和脊背泛着酥酥麻麻的意, 快要站不稳。
他低吻迁就的姿态引人着迷,让她有些腿软。连带着说过的话语,也一声声回响在她的心涧山谷,空旷有力。
那只环在腰上的手臂清瘦而有力,将她牢牢拥在怀中,就这样微偏头, 轻轻地触碰, 再一点慢条斯理地辗转碾磨。
腰间的力度也一点点收紧。
像是无法满足, 愈发上瘾。
“江……”许初允刚说出一个字,又再度被堵住。
呼吸开始紊乱。
许初允仰着下巴,几乎是半软倒在他怀里。
腕心一阵阵泛麻,找不到支撑点的手,只能无措地并在胸前,一下下无意识地轻蹭着,企图缓解这种奇怪的酥麻。
“……别乱摸。”江闻祈忽而稍分开了些,将许初允在他怀中作乱的手一把拢住。
猝不及防分开的距离,许初允还在轻喘着,平复呼吸,胸口无法自抑地起伏着。
明明只是短促的几秒,温柔触碰的瞬间却被无限拉长。
在医院修养的这段时间,她身体明显比之前虚了一些,仅仅是十几秒唇瓣之间的亲吻,已经让她呼吸不稳。
许初允尚在失神,清润的眼眸笼上薄薄的雾,找不到具体的落焦点。
手被他拢在怀里,想起刚才江闻祈说的话,许初允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他,“……我没乱摸。”
闻言,江闻祈挑了挑眉,冷淡深邃的眉眼看不出与之前有什么区别,只是示意她的手,“那这是什么。”
“……”
许初允看了眼自己的手,脸颊染上薄粉。
扭曲的姿态不太舒服,有些麻了,她试着挣脱了一下,江闻祈没松手。
“……放开。”她声线还有些不稳,柔软微糯。
“不放。”他答得干脆利落。
许初允还在平复呼吸,等待体力恢复,闻声干脆也不动了。
山头的风很大,许初允下巴靠在他的大衣领口,肌肤相触的质感挺括厚实,羊毛有一点点扎人。
又过了半分钟,江闻祈手中的力度终于松了一些,他拢着她的手,往后退了半步,开口时嗓音浸着一点沙沙的哑意:“回去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风大,着凉了不好办。”
“……嗯。”许初允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脸颊有些发烫。
下山的路上,许初允一直将脸埋在厚厚的围巾里,只露出半张精致小巧的脸,睫毛轻颤着,下面一双清绝如水的漂亮眼眸。
像缩起来的刺猬。
她也不明白,好好的兜风逛一逛,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掉了眼泪,又莫名其妙地亲了一会儿。
她跟他现在的关系又算什么……
恋人,还是夫妻?
上了车,江闻祈极自然地俯身过来。
许初允以为他又要吻她,呼吸都滞了一下,没想到江闻祈拉过安全带的带子替她扣上。
许初允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他们出来了三个小时,现在回去正好。
刚松一口气不久。
十字路口,车停下的瞬间。
她搭在座位上的左手,忽而被什么温热包裹住。
许初允微怔,看去。
江闻祈注视着前方,并未转头看她。
他的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手臂线条修长,姿态散漫,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耐心地等待着红灯转绿。
另一只手却越过中控,牵住了她的左手。
先是将她微凉的指尖包裹在掌心,而后一点点覆盖,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间隙,不容拒绝地与她十指交扣。
他的掌心好烫。
烫得人心尖微颤。
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许初允往后缩了一下手。
他握得更用力了。
“……干什么。”许初允收回视线,小声道。
“牵我女朋友的手,有什么问题?”
“谁是你女朋友。”许初允偏过头去,努力无视掉又紊乱的心跳,“才不是。”
“嗯,不是女朋友。”江闻祈从善如流,慢悠悠地咬字,“是老婆。”
那两个字被他低沉冷淡的嗓音说出来,莫名的有种蛊惑人心的错觉。
“……”
许初允耳尖更烫了,噌的一下收回了手。
恰好此时红灯转绿,江闻祈收回手,没有再逗她。
许初允出院的当天,江闻祈发消息让她等他来接,没想到走之前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看到高秋莲的刹那,许初允整个人都愣住了,而高秋莲的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牵着一个小男孩。
正是叔母叔父和堂弟。
“奶奶!”许初允一一打招呼,“叔父叔母,堂弟。”
“侄女好久不见,又漂亮了,叔母想着好久没见你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见见。”叔母笑着热情地道。
许初允面上微笑寒暄着,心里却是警铃大作。
上次奶奶过来至少提前跟她说了,也是从江爷爷那里得知她发烧的事。但这次她住院的事瞒得很严,她连姜莞就没有告诉。
难道一套房子已经不能满足叔父叔母了?
他们逼着奶奶过来找她?
“奶奶,你怎么过来了?”许初允问。
“没事就不能过来看你吗?我走了没多久,你又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高秋莲明显不知道许初允住院背后的原因,只知道自己孙女又住院了,语气恨铁不成钢。
“我自己能照顾我自己,也过得很好……”许初允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觉得有些站不住脚。
小老太揽过她的手,捏了捏许初允的胳膊,掂量了一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这就是你的照顾自己?”又是心痛又是没好气。
“没有啊,最近没拍戏,一直躺着,我都长胖了四斤呢。”
许初允撅嘴,不自觉地拽着高秋莲的手撒娇,“那奶奶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不会又是江爷爷跟你告状的吧?”
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别瞎说,你的话也就骗骗智商不高的人。”
高秋莲斜她一眼,语气极度不满,“一无而二七污二爸依.还跟我说在拍戏,明明你的后援会都发过通知说近期行程取消,你以为我不上网吗?”
“而且我来之前也提前跟闻祈说过了。”
许初允松了一口气,不是她想的那样就好。
也是,奶奶那么聪明,会上网,智能机用得比她还全面,怎么会被叔母叔父拿捏。
又忍不住在心头埋怨江闻祈,奶奶过来的事他也不提前跟他说。
“我这几天刚好在家休息,那我带您和叔母叔父他们去……?”
许初允本想着叔父叔母第一次来江城,她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却没想到高秋莲挥了挥手,“行了,我带他们去逛就行了,说不定我比你还熟。”
许初允刚想说什么,高秋莲继续道:
“而且你刚出院,照顾好你自己就不错了,再说了,不还有闻祈吗?江闻祈这孩子,真的没话说,提前把什么机票安排得妥妥当当,一点心都不用操。”
一听到在夸侄女婿,旁边的叔母想起那套房,心里乐开了花,马上附和道:
“是是是,真没见过这么好的孩子,长得俊有责任心不说,能力还这么优秀,最重要的是孝顺老人。我跟老许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时候住过商务舱啊?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我们许家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叔父倒是有些讪讪地站在一旁,只看着自己媳妇滔滔不绝。
带着老母亲过来找侄女这件事,机酒还都是侄女婿出的钱,住的也是别人买的房子,怎么说出来都不太好看。
“他手下那位小陆也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就是不知道结婚没有?”
话题很快又扯到了婚嫁,高秋莲想起这件事。
“对啊,我看着很年轻又会办事,又礼貌又学历高工资高,如果没结婚的话,刚好……”
叔母兴致勃勃地接话,心想着自家表妹还没结婚,说不定也能找个像许初允这样的好老公。
许初允虽前半生倒霉晦气,但是小姑娘运气倒是好,不知都走了什么大运,也就仗着那张漂亮的脸吧。
叔母余光看了眼许初允,心头想着,说出的话却是另一番:“不如改天选个时间问一下……”
许初允头已经开始疼了。
好在高秋莲顾忌着她身体痊愈不久,很快止住了话头:“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我来看你,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还有什么想吃的?我一起做。”
许初允眼睛微亮,报了几个菜名,一家人又聊了会儿,而后送高秋莲等人离开。
等到江闻祈来接许初允的时候,许初允发现今天永叔又不在。
又是江闻祈开车。
他好像当司机当上瘾了。
许初允余光看他一眼,还是决定直接问:“奶奶和叔父叔母过来的事,怎么没跟我说?”
害得她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种小事没必要打扰你休息。”江闻祈说。
许初允捂着额头,没说话。
他觉得是小事,可这毕竟是她的事。
之前也是,江闻祈给奶奶和叔母叔父一家买房送车的事,也没有提前跟她打招呼。
好像他做什么事情都理所应当,没有提前商量的必要。
他是没有把她放到一个平等的地位上,还是真的不在乎细节?
许初允决定跟江闻祈好好聊聊,包括以后可能会面对的问题和摩擦,一路上都在组织措辞打腹稿。
车在别墅外停住,许初允没下车,想了想之后开口:“江闻祈,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说,我听着。”
像是早有预料许初允准备说什么。
江闻祈没什么意外的表情,语气也平静淡然。
“就是……如果我们要谈恋爱的话,想提前跟你商量一些事,达成一些共识。”
江闻祈没有反驳她‘我们不是正在谈吗’,而是嗯了一声。
只是胸口浮动着一些烦躁。
车窗降下,江闻祈侧过头去,在车窗外点了一支烟,淡蓝色的火焰跳跃着,似梦似幻。
烟雾被风送走,庭院里风信子水仙的香气却被夜风送来,穿过车内的间隙。
远处错落有致的路灯散发着昏芒。
许初允继续道:
“你是盛汇的幕后老板,应该知道,女演员的花期很短。我现在还是想把重心放在事业上。就算在一起,你也不用给我提供什么便利或者资源,给我开后门。同样的,我也希望无论是婚姻还是恋爱,都能够在不影响工作和生活的前提下进行。”
“嗯。”
宝蓝色的烟盒和银色打火机被他随手丢回中控台。
他指尖的烟徐徐燃着,烟雾被吹散,丝丝缕缕,庭院的草木清香里夹着一丝很淡的蓝莓爆珠的香气。
“你的家事,我不会干涉,也不会主动找他们。如果他们来联系我,我也会告知你。同样的,我希望……你如果要跟我的家人亲戚做什么说什么,请提前告知我并征得我的同意。”
许初允一边说,一边视线落到他修长分明的骨节上。
他左手搭在车窗上,许初允第一次看清了腕表下面露出的纹身是什么。
第一个像是大写的字母S。
黑色的S,下面浮着薄薄的青筋,在他冷白的手腕很醒目。
S是什么,是他前女友的名字拼音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寓意?
“还有吗?”
她迟迟没说话,江闻祈吸了一口烟,淡淡问。
“还有就是……”
许初允迟疑了一下,斟酌着措辞。
话说出来会显得太过冷静,但她有自己的考虑。
“女性在婚姻中,其实很多东西容易得不到保障,尤其是现在还有离婚冷静期的设置。我……想要一份离婚协议书,你签过字能生效的,一式两份,我们各自保管一份,可以吗?”
江闻祈指尖的动作一顿。
潮落拍打着礁石和悬崖,尼古丁也无法平息的深浪,他面无表情地掐灭了烟,“然后?”
“最后……如果以后,我是说万一,我们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不希望我奶奶知道我们之前协议婚姻的事。”
许初允语速匀缓。
每个字眼都清落落的,清晰又坚定,将她的思路表述得清清楚楚。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希望之前协议婚姻的事永远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们的事不要波及家人,让长辈们操心。”
她是说之前江闻祈帮助奶奶做肝移植,而她答应结婚的事。
许初允要求多且谨慎,这是她自我保护的方式,她也做好了跟江闻祈长谈和退让的准备。
“可以。”
出乎意料的,江闻祈平静地点头,“不公开;离婚协议我明天让陆林去办;还有你奶奶那边——你上述说的,我都应允。”
许初允没想到江闻祈这么好说话,有些怔。
本以为还会费一些口舌。
“……那,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也可以跟我说。”许初允说,想着有来有往才是。
“没有。”江闻祈只说了一句,径直回了家。
许初允跟在后面进门,揣测着江闻祈是不是不太高兴,准备等会睡前找机会再跟他交流一下。
门刚在身后合上。
江闻祈将外套随意地一扔,扯了下领带。
许初允低着头在换鞋,刚穿上棉拖走了几步,就猝不及防地撞到江闻祈身上,被他反推到门上,居高临下地桎梏住。
“干什么……”许初允还在想事情,伸手去推他,没推动。
“我也有话想问你。”江闻祈说,暗纹领带被扯得半松,那点子原本的矜贵禁欲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夜色一般淡淡的危险和捉摸不透。
玄关处光线昏暗,衬得他面容深邃模糊,带着一点晦沉的冷淡和躁意。
“问什么?”
江闻祈低头,扣着她的手腕,微微眯眼,眸色似幽暗的湖,“什么叫离婚协议书?”
语气里淡淡危险气息。
“……就、就是字面意思。”
“我跟你谈感情,你在跟我谈什么?跟我分得这么清。”
江闻祈扣着她的下巴,摩挲着,另一只手锢着她纤细的手腕把玩,“这才第一天,你就跟我说离婚协议……许初允,你到底有没有心?”
最后几个字,尾音已有几分压不住的冷沉和愠怒。
“我不是说我们要离婚……”
许初允想解释,只是那两个字眼刚从唇齿中发出,江闻祈已经低头堵住她的唇。
所有未止的音都淹没在唇舌交缠中。
不如那一晚上在山头拥吻的温柔,江闻祈力道很重地扣着她的手腕,刚吻了几下,许初允还未适应,就听到他嗓音沉冷地道:“会不会伸舌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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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 新婚
◎对你老公有点信心◎
原本的茫然和不安, 在听到江闻祈这样说之后,变成了不满。
许初允的叛逆心理也上来了,他再度俯下来吻她的时候, 许初允紧闭着唇齿,不给撬开,江闻祈后退放开她, 许初允又趁机咬了他唇一下。
她一边有一颗尖尖的虎牙, 咬起来力度也没收。
江闻祈低低地嘶了一声,摸了摸唇角的伤口,“你属猫的?”
“我属兔的。还有, 我们好好谈谈。”
许初允伸手扯了扯他的领口,语气有些不满,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误会我的话?我明明没有那个意思。”
江闻祈挑了挑眉, 径直将松了的领带丢在旁边的置物架,反手抓住她的手, “你说。”
许初允凝神思考,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他的掌心, “我要协议书只是想要一个保障, 并不是要离婚的意思, 你能理解吗?或者说,你能换位思考我的处境吗?”
“所以你的条件我都应允。”
江闻祈就着这个姿势,侧脸吻了吻她的腕心,许初允指尖微颤了一下,“但你的这种顾虑,表明你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信心。你说的话让我不开心, 懂吗, 谁会在谈恋爱的第一天就思考分手的事?”
许初允抿了抿唇, “可我的考虑都是现实的,就跟你如果要投资一个公司,你难道不会将风险考虑进去……”
眼看着不爱听的话又要从她嘴里说出,江闻祈低头吻住她的话音,“小允,对我多一点信任。”
许初允后退的动作微滞住。
在她松懈的空档,江闻祈顺利地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吮了一下她的舌尖。
迷乱的气息让人脸红心跳,肾上腺素飙升,一度迷失。
许初允被亲得舌根发麻,腿软窒息,蹙眉偏过头,想推他,“等下,有什么我们去房间说,万一萍姨和你弟弟在……”
江文柏晚上十点半到家,而萍姨十一二点才休息,她和他在玄关这样拉拉扯扯,很容易被撞见。
“行。”
江闻祈松了手,算是放过了她。
许初允微松一口气。
洗漱完之后,她掀开被子准备上床,却没想到被窝里有一个毛茸茸热乎乎的小东西蜷缩着,被子掀开时动了一下。
许初允微愣之后,看清楚是小猫。
“小冬?”
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惊喜。
许初允俯身轻轻摸了摸小冬安然入睡的背脊。
小猫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很香,听到响动也只是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前爪半拱着,咕噜咕噜拖拉机一样的声响。
江闻祈洗完澡上床,瞥见许初允正躺在被窝里,睡颜恬静,睡得很香的样子,心中微舒。
正要伸手捞过她,忽而察觉到两人之间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滚动着。
江闻祈动作一顿。
缓缓半掀开被子。
小猫明显还迷糊着,慢吞吞地换了个方向,依偎在许初允肩膀旁,尾巴搭在属于他的枕头上,轻轻一卷,又换了个方向睡着了。
“……”
江闻祈提起小猫的后颈,扔到床下,“去地板上睡。”
但显然,小猫听不懂人话,也不知道这个眼生的男人是谁。
它从地毯上站起来,摇着尾巴踩着肉垫走了一圈,又蹦上了床。
这次它学聪明了,直接从许初允那边钻进去,霸占住。
许初允睡着睡着,忽而被摇醒了。
她迷茫地睁开眼,软声抱怨,“干嘛……”
江闻祈指了指她怀里的猫,“让它下去。”
许初允清醒了些,缓缓低头,看清了自己怀里的小猫。
小冬眯着眼,正在她怀里踩着奶,尾巴一晃晃的,轻擦过许初允的手臂。
许初允整颗心都化了,没有什么比冬天小猫蜷缩在自己怀里,在被窝里睡觉这一幕更加治愈了。
她紧了紧抱小猫的手臂,“不要,小冬难得这么缠人,我要跟她一起睡。”
江闻祈没说话。
许初允想起江闻祈好像说过他不喜欢猫,想了想,妥协了一步,她一只手抱着小猫,空出一只手掀开被子准备下床,“那我回之前的房间睡吧。”
她的脚刚碰到棉拖,就被江闻祈拉住。
“就这样吧。”江闻祈说。
“……你确定?”许初允眨了眨眼。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许初允再度躺了下来,侧了个身,很快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她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在医院睡很久,现在回翠庭别苑也意外的睡眠质量不错。
没一会儿,江闻祈伸手想要捞过睡熟的许初允抱到怀里,忽而察觉到两人之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格挡着。
江闻祈低头一看。
小猫不知何时从许初允怀里跑了出来,睡到了两人中间。
“……”
第二日。
陆林照常有条不紊地汇报工作和安排行程,江闻祈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陆林注意到老板的气压有些低,再仔细一看,心中一惊。
老板唇角似乎还有一道小伤口……
远看看不见,然而对他这样一天12个小时都跟在老板身边处理各种事务的人,稍微一留意就能发现。
“看什么?”江闻祈忽而抬眼,微冷的眼风扫过来,明显比平时更加不耐。
陆林心中一惊,忙低头移开视线。
江闻祈平日向来情绪收敛,不动如山,再严苛紧张的场景,也永远游刃有余,让人无从揣摩出他的心思。
陆林平时已经习惯了从江总的一个标点符号,或者一个语气去揣摩对方的心绪。
在他身旁三年,陆林还是头一次,如此明显地感受到老板身上的低气压,以及——
一看就心情不太好。
陆林心中默道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忽而听到江闻祈吩咐:“准备两份离婚协议书。”
离婚协议书?
陆林心里一个咯噔,面上仍是一贯的专业和淡然,“好的,我现在去办。”
犹豫了一下,陆林还是踌躇着问:“协议人是您和许小姐吗?还是?”
“嗯。”江闻祈淡淡应了一声。
陆林应声离开,门合上,他难得的有些纳闷,记得不久前老板还频频去探班许小姐,怎么今天又要起草离婚协议书了?
他不敢多想,告诫自己要小心,麻利地去办。
陆林办事效率极高,收到陆林发送的离婚协议书电子档时,许初允刚起床不久,才处理完工作上的一些消息,高秋莲花在厨房里忙碌着。
许初允仔仔细细看过内容之后,回复:【没问题。】
“下楼吃饭了。”楼下高秋莲叫她。
许初允将手机扔去充电,噔噔噔地下楼了。
餐桌上已经琳琅满目地摆好了菜肴,鲜香焦脆的糖醋小排,清炒豆荚,葱花点缀的麻婆豆腐,蒜蓉粉丝虾。
全都是她小时候爱吃的,不过上大学之后就很少有机会吃到了。
许初允拉开椅子,率先夹了一块糖醋小排入口,满足地眯起了眼,“好吃,还是奶奶你做的小排最好吃。”
奶奶做的饭,家乡的味道,久违的美味让人从身心都舒坦展开,回忆起曾经的美好时光,而她唯一的亲人此刻就在不远处的厨房。
许初允忽而很想很想,将这样的美食一齐分享给另一个人。
但另一个人……今天不知何时就早早地走了。
许初允心底轻哼一声。
吃不到拉倒。
高秋莲花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还在做最后一道汤品,难得和颜悦色地道:“喜欢就多吃点,等我走了你就吃不到了。”
“嗯!”许初允应声,放下筷子去厨房,“奶奶快来一起吃吧,等会吃完饭我来弄。”
休息的这两天,江闻祈出差了,许初允本来说陪着奶奶去逛街喝喝茶,再给堂弟买点东西,毕竟叔父叔母远道而来做客。
但是每次许初允这样一提,都被高秋莲拒绝了。
“你过好你们夫妻两的小日子就行了,不用管这么多,你叔母那边有我。”
高秋莲说。
许初允隐隐有些疑惑,总觉得奶奶似乎拦着她不让她和叔父那边接触,但想着可能是奶奶心疼她。
没过几天,许初允自觉身体恢复得不错,重新开始搬砖。
新剧是盛汇主投资的剧,里面的女一、男二、好几个配角角色都是盛汇旗下的。
这就是背靠公司的好处了,不必再去争得头破血流地求一个配角的角色、甚至还要应酬喝酒走关系才能顺利进组。
相反,盛汇主投资的剧,轻轻松松就能把公司下面的艺人塞进去露脸,也不用担心受气,剧组里的主演配角好些都是同一个公司的同事。
然而哪怕同事关系和睦,大雪时分,在影城拍戏也是一件同样极其折磨的事。
天气阴冷,偶尔还会雨夹雪,湿漉漉的,气温一度跌到零下几十度。
工作人员都装备齐全穿着过膝的羽绒服,而演员们穿着单薄的戏服,显然保暖力度不够,冻得够呛。
休息时间,哪里有一个小太阳,几乎围着一群大大小小的演员。
许初允本就怕冷,每天上戏之前都会在腹部、背后、大腿贴上暖宝宝,然而第一天上戏还是冻得不行,去小太阳那边也挤不上位置。
最近也快到小日子了,许初允已经察觉到在片场走位时稍微站久一点,腰背就发酸发麻,像是有铅块绑在腰间,把她往下拉。
但是条件摆在这里,只能硬撑。统筹排通告的时候不会管你身体如何,只讲究怎么效率高怎么来。
刚从人群中退出来,许初允看到助理偷偷摸摸地冲她招手。
许初允不明所以,但还是穿过人群走了过去,轻声问:“干嘛呢?休息时间只有二十分钟。”
助理眼神示意了一下另一边。
许初允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看到站得笔直文质彬彬的陆林在不远处。
陆林怎么会在这里?
即然他来了,会不会……
许初允如是想着,走过去礼貌地打招呼:“陆总助好。”
“许小姐。”陆林克制礼貌地冲她点头,“江总找您。”
原来真的在。
许初允看到那道修长的身影,先是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
片场是古装剧的布景,这里是园林的一个角落,身后熙攘热闹,前方人少很多。
许初允走过去。
陆林在旁边守着,给他们留出了相处的空间。
许初允本想快速扑过去,但是这套戏服裙摆长至拖地,她只能放慢速度,“你怎么来啦?”
江闻祈收起手机,看向眼前人。
她梳着漂亮的双髻,黑发如云,更衬得肤色如雪,一身精致刺绣的藕荷色纱裙,发髻上插着清淡素雅的玉步摇,流苏垂落在耳边。
看起来像古画里的人,娴雅温柔,正提着裙摆慢慢地走过来。
江闻祈视线落到她提裙摆的手上,原本白皙的手背被冻得通红。
待许初允走到他身前,抬头看他,江闻祈伸手将她的手拢入掌心,言简意赅道:“来看你。”
许初允眼睛微弯,月牙模样,眼尾的精致花钿衬得她整个人多了几分秋水似的柔曼,“是不是想我了?不过我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冷吗?”他答非所问,“待会让陆林买二十台暖风机,给片场加装暖气。”
许初允哭笑不得,“没事,熬一下就过了,加装暖气也太耗事费钱了,我扛得住。”
剧组运行的每一天都在烧钱,她只当他随口一说而已,而且这部戏又是盛汇主投的,她不想他亏钱。
江闻祈轻描淡写道,“最多不过一两百万,不费钱。”
许初允睁大了眼,“你知道我接这部片酬才多少吗?那样花的钱都比我赚的钱多太多了。”
江闻祈手里还在替她暖手,不置可否,“对你老公的挣钱能力有点信心。”
许初允忽而注意到他身上的围巾有些眼熟。
质地一般,跟他身上其他明显质感考究的衣料不同,一眼泾渭分明,但织法细密厚实。
她心中一动,问:“这条围巾是我送的那条吗?”
“嗯?”江闻祈还在专心地替她暖手,闻声随意地看了一眼,“是。”
许初允没想到他真的会用,还戴着来见她。
“你不会这段时间……都戴的这条吧?”
江闻祈从容地看她一眼,“不拿来用,放着当摆设?”
顿了顿,他又道:“何况是我太太亲手织的。”
许初允的心像泡在泉水,零下的天,这里是一汪小小的避难场所,温暖又舒适。
所有拍戏的苦和累都被融化。
“江闻祈。”
“嗯?”
“你好像真的对我很好。”
江闻祈唇角微扯,正要说话。
许初允忽而踮起脚来,快速地亲了一下他,声音很轻,“……这几年唯一对我这么好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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