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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  ☪ 新婚

    ◎“想亲亲你”(修文新增1500字)◎

    许初允没呆多久, 就收到剧组通知,明天就要开拍。

    导演的行事风格令人捉摸不定,连带着突如其来的开拍也是。

    别的剧组开机当天都是翻遍黄历选一个最好的日子, 唯独他突然通知第二天就要全员到位准备开拍。

    统筹那边也是连夜加班才出的通告表,许初允看了眼剧组群消息,私下询问, 能不能把她的戏份延后一两天。

    经纪人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你明天有什么事?”

    许初允捏着手机, 遥望了一眼露台上的身影,轻声道:“有个很重要的人的亲人生病了。”

    “你家人吗?”那边经纪人问,“如果直系亲属病重, 可以带着病历去导演那边请假,这个导演要求比较严格 , 也确实很有实力, 千万不能得罪。”

    许初允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

    江爷爷病危的消息都封锁着,她不可能去找江闻祈要爷爷的信息, 更不可能这个当让江闻祈帮她去跟导演请假。

    她沉默的当,那边经纪人继续劝她:

    “你应该知道, 一个好的剧组, 好的剧本, 好的角色,对于一个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女演员来说多重要。错过这次,你以后未必还有这么合适的剧本和好的班底,但凡你有一点事业追求……”

    许初允安静地听了很久,呼出一口气,应声:“知道了, 王姐。”

    当晚, 许初允打电话给了奶奶。

    凌晨一点时, 江爷爷短暂地清醒过几分钟,将高秋莲和许初允先后叫了进去。

    许初允不知道江爷爷跟自己奶奶说了什么,只知道高秋莲出来时,自己记忆中从来没哭过的奶奶,眼眶有些湿润,像揉皱的老树,被暴雨浸湿。

    哪怕是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天,奶奶也只掉过几滴泪。

    轮到许初允时,江爷爷已经意识不甚清醒,只是口中呢喃着什么。

    许初允俯身凑近,耳边只模模糊糊地听到几个字眼。

    婚礼。

    对不住……你和……小祈。

    许初允隐约明白了江爷爷的意思,大概是说因为他,让她和江闻祈闪婚,没能举办盛大的婚礼,甚至未曾公开承认她的身份,是他和江家对不起她。

    那又对不起江闻祈什么呢?

    许初允不知道。

    或许还有别的意味在里面,她不清楚,这样的时刻,也同样没有探究和深读的必要了。

    许初允咬着唇,侧过头,无声地落下一滴泪。

    第二天,许初允一早就准时进组。

    中午吃饭时,许初允看到自己手机界面蹦出一条推送提示:

    《江盛集团创始人江崇庭因病去世,享年89岁/ 财经快讯》

    许初允心尖猛地一缩,手指颤得差点拿不稳手机。

    哪怕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毫无预兆。

    昨晚还见过的活生生的人,几个月前还一起吃过饭的、精神矍铄气色极好,风趣幽默的老人,最终被一条不带任何私人口吻的报道,突兀地划上人生句号。

    像是初夏的第一场暴雨,只是瞬间的狂风大作,灰尘扬起,树叶吹动。

    暴雨便如期而至。

    惊雷阵阵中,将来不及躲雨的路人淋得浑身湿透。

    许初允蹲下身来,半捂住脸,将湿润一点点逼回去。

    她尚且如此,许初允不敢想江闻祈心情如何。

    稳定好情绪之后,等戏的间隙,许初允打电话给江闻祈。

    然而他那边一直通话占线,无论是工作号还是私人号都是如此。

    她再打给陆林,依然是通话占线。

    而后大大小小的报道前仆后继地出来,占据了热搜前十,很快便刷屏霸榜大半页面。

    直到两小时后,江闻祈回拨给她。

    “你专心拍戏就好,爷爷的后事不用担心。”

    那边江闻祈身侧似乎很安静,听得见高处空旷的风声,远处有细碎的嘈杂声响,遥遥的,听不真切,“如果有人找你,一概不用理。”

    他语气淡然,音量不大,却意外的具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江闻祈。”

    许初允轻声唤他。

    很想说一些安慰的话,譬如人都有生老病死的一天,爷爷一定不希望你太过难过,又譬如……

    然而一切在他冷静到平淡的态度面前,显得苍白。

    “……节哀。”

    “嗯。”

    江闻祈低低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葬礼持续一周,首日只有江家人,第四天开始是公祭,你想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

    “好,我知道了。”

    许初允柔声道:“我今晚想办法早点下戏过来陪你,好不好?”

    “不用,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江闻祈说。

    那边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两人没聊几句,江闻祈交代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许初允跟副导演讲明原因,想早点下戏,副导演看在她之前工作态度的份上,很是爽快地应了。

    许初允又去找导演那边请假。

    “我体谅你家里人去世,给你两天时间去处理这些,够吗?”导演问。

    等许初允点点头之后,导演又道:“没有下次了,懂吗?我理解你,你也要理解我。”

    许初允只能应声:“知道了。”

    晚上下戏,许初允打电话过去,江闻祈却不让她来医院。

    “怎么了?”许初允问,有些担心,因为听到了他那边极其喧嚷的声响。

    “没什么。”江闻祈说,而后掩着话筒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边便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放开听筒,再开口时语气和缓了几分,“你先回家乖乖等我,好吗?”

    “……好。”许初允选择相信他,不给他添乱。

    许初允和高秋莲这段时间都住在经纪人推荐的那个高档小区,许初允到家后将地址发给他。

    许初允催着奶奶先回房睡,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江闻祈回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近日身心疲乏得很,难得脱离片场的杂乱环境,四周安静,很快就陷入深睡。

    直接被密码开锁的声音惊醒。

    “回来了?”许初允迷迷糊糊地睁眼,余光看到玄关处的身影。

    “嗯。”

    江闻祈脱掉外套和围巾,挂在一旁,而后看向沙发上的许初允,“等睡着了?怎么不去卧室睡,小心着凉。”

    “不会的,我身体没那么弱。”

    许初允抬眼,看到他眉眼中淡淡的倦怠,和微皱的眉头,心中难受。

    她伸出手去抱他,另一只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心,“而且我想你一回来……就能看到我。”

    江闻祈反捏住她的手,更有力地回抱她。

    力度很大,像是在抱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

    许初允算是很能忍疼的性子,只是他的力度太紧,许初允忍不住轻吟出声:“疼……”

    江闻祈动作微顿,松手起身,说了一句抱歉,“我先去洗澡。”

    “带换洗衣物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许初允问。

    江闻祈指了指旁边的纸袋,言简意赅道:“助理备了。”

    许初允点头,叹自己关心则乱。

    这种小事,他身边早有人打点得整整齐齐,不会让他为这些小事费心。

    许初允在客卫里洗漱完,回到主卧,换了睡衣上床。

    浴室里传来花洒的淅淅沥沥声,像是催眠的白噪音。

    这段时间超负荷运转了很久,又急匆匆地请了假过来,此刻有种尘埃落定的疲惫感。

    像是绷紧的钢线终于被剪断,杂乱无章的一切都被安顿好。

    许初允脸沾上枕头没多久,抵挡不住睡意,又眯了过去。

    中间意识到浴室里的淋浴声停了,身侧没有人上来,阳台门被推开的轻微声响。

    许初允努力抗拒着那种消磨侵蚀骨头的睡意,睁开眼,看到阳台的修长身影,湮没在浓稠的夜色里。

    她起身,找了件外套,无声地走到阳台,替江闻祈披上。

    江闻祈侧头,看见她,一边将指尖的烟揿灭,一边伸手来牵她的手,缓缓与她十指相扣,“怎么不继续睡?”

    “你不在旁边,我睡不安稳。”许初允晃了晃他的手,撒娇,“回来陪我一起睡。”

    其实是她不想看江闻祈在外面抽一整夜的烟。

    江闻祈明知她只是变着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轻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好。”

    回房间前,许初允回头看了眼阳台外。

    天边夜色微凉,灰蓝色的夜幕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像是去了天上的人,在遥望地上的亲人。

    ……

    第二天,家属致祭。

    葬礼的前三日,仅限江家人和交好的世家朋友。

    许初允登记后,隐没在有序的人群里,随队伍前进,直至俯身轻轻将花束放置在灵柩旁。

    洁白的马蹄莲,黄白相间的菊花,间杂着黄英草。

    凝视着灵堂之上的那张黑白遗像,又觉得像一场梦。

    如果真的是一场梦,什么工作,什么冷静,她都想撇开。

    这段时间什么也不做,只静静地陪伴着他。

    可她不能。

    他有很多事要做,她也有自己的工作。

    再多的话语和情绪,也只能等,等到卸下白天的面具,等到黑夜笼罩,再敞开来。

    在这之前,她必须扮演好自己的社会角色,做好她应当做的一切。

    跟江爷爷告别之后,两天假期也满,许初允回到了剧组。

    接下来的日子,江闻祈虽未开口跟她提过家里的事如何,但是从近日来大大小小不断的新闻标题,或夸张或客观,都可以略窥风暴中心的一隅。

    《遗产分配成焦点,巨额遗产最终花落谁家》

    《中媒盘点:江崇庭逝世,千亿遗产何去何从?》

    《江盛集团今日发布讣告:江盛创始人兼股东江崇庭……》

    《疑似财产分配不均,江崇庭子女发声》

    《远洲集团运营总监秦女士发文声明:离婚已久,从未参与江家遗产纷争》

    ……

    传闻愈扩愈大,愈演愈烈,无数人参与这场讨论。

    甚至在片场的时候,许初允都能听到旁边两个电影学院、被选上龙套的女演员,等戏时忙里偷闲地拿着手机讨论:

    “有媒体报道说是三千亿,这得多少钱啊我的天哪……”

    “不止吧,只算了不动产,还没把市值千亿的上市公司算进去。”

    “国外的是不是也没算?感觉这都只是冰山一角。”

    “而且,听说这一任接替的江董才二十八岁诶。”

    “二十八岁,这也太年轻了吧,”

    “结婚了吗?有没有人知道?”

    “长得帅就算了,还这么有钱,名校毕业,buff叠满,这是什么上帝炫技之作。”

    “就算没结婚肯定也有女朋友,别想了,轮不到我们的,做什么春秋大梦……”

    许初允听见她们频频讨论的话题,没忍住,看了一眼。

    大一的学生们还透着一种无邪的清澈,察觉到许初允的视线,很是热情地邀请她一起吃瓜。

    许初允仔细一看,才发现她们是在看江盛官方授权的媒体进行的公祭直播。

    正在举行大殓和出殡仪式。

    乍一眼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闪光灯如昼,众人都着黑色正装,神色沉敛,胸前别着一束秀致肃容的白花。

    清明时分,冷雨戚戚。

    镜头扫过,人群前面的秦思婉一身黑色,与以往的亮丽不同,她眼眶通红,却一滴泪都没掉,只是盯着墓碑。

    而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垂眼看着眼前的灵柩,侧脸线条分明利落,眉眼似乎比之前更深邃瘦削一些,更添几分矜冷克制。

    手工定制的高级黑色西装,走线流畅干净,衬得他肩宽腿长,袖扣依然是那一枚泛着微冷银光的鸢尾花袖扣,佩戴着白纱。

    似经过风霜雨雪,冬寒霜冻,节节分明不折,却愈发挺拔的松柏,更添几分成熟和内敛。

    细雨迷蒙,模糊他挺拔如松的背影。

    【原来秦思婉是江家人?怪不得出道以来的资源这么好】

    【一眼捕捉到我命定的老公!】

    【直播好像比照片还要帅,这个气质,真的绝了……】

    【江太太来了来了】

    【怎么感觉有种难以言喻的破碎感啊啊啊】

    【亲爷爷死了能不破碎吗,还有一个偏心的歪屁股爹】

    【听说他亲爹三任妻子?每任都不是省油的灯,这豪门掌权人也不好当啊】

    【啊??你们在哪吃的瓜?哪来的三任,我怎么不知道】

    【新闻啊,一任更比一任跳得凶】

    雨声连绵淅沥,持着长枪短炮的媒体们也肃容祭奠。

    像这样的葬礼官方场面,前排的媒体都是跟主家交情好或者私下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

    男人低沉冷淡的嗓音稳稳地穿过雨声传来:

    “先祖父……”

    他垂眼平静地念着讣告,一贯的从容不迫,即便是江盛的创始人,整个集团最初的主心骨和顶梁柱逝去,亲祖父的离去,他也一贯的平稳。

    像是血肉之下看不见的坚硬骨粱,牢牢地,撑住了。

    “许老师,麻烦过来走一下光位。”

    那边工作人员在叫,许初允忙轻声谢了一句,匆匆过去。

    当天工作结束时已是八点多,许初允打电话给江闻祈,那边提示占线。

    没办法,许初允发消息问陆林:【他最近很忙吗?】

    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许初允等了一会儿,陆林发来一条消息:

    【按理这话我不应当提,但想请许小姐您亲自来公司一趟。】

    许初允视线落到这行字上。

    他话说得很委婉,但隐含着关心之意。

    不论是作为下属的角度,还是多年的情谊,都有迹可循。

    之前江闻祈的行程陆林每周都会同时汇报给她,但自从江爷爷病危之后,这一行为就中断了。

    许初允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

    她回复:【好,我知道了。】

    晚上九点半。

    江盛总部大厦。

    许初允到达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前。

    陆林提前吩咐过前台,前台核对过许初允的身份之后,许初允顺利地取到了江盛的员工牌,一路刷卡乘电梯到78楼的秘书部。

    哪怕已快到深夜时分,整个商务CBD区仍是明灯如昼,透彻敞亮。

    从高楼俯瞰,无数车流和灯带汇聚而成一条缓缓流动的银河。

    而后陆林将她领上顶层,不同于上次来顶层执行董事办公室的空旷寥落,此刻整层人人行色匆匆,忙碌无比。

    打印机运转着,空气中都是油墨的香气,许初允看到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苏秘书抱着资料,踩着高跟鞋步履匆匆,敲门进了一间会议室。

    刚好许初允跟着陆林路过这间会议室,透过半开的门,瞥见里面人人西装革履,如临大敌,气氛紧绷着。

    陆林走到执行董事办公室门前,先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声后,推门提醒:“江总,下一场会还有十五分钟。”

    “嗯。”江闻祈淡淡应了一声,视线未曾从眼前的淡蓝色屏幕上移开。

    办公室的门随后被合上。

    空阔的办公室内回归安静,而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江闻祈拧起眉,正想着今天陆林怎么做事不甚妥当,抬眼却看见一双熟悉的清润眼眸。

    盈盈如水。

    许初允走到办公桌,看着眼前人抬眼,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对方扣住了手腕,一把拉过去。

    跌坐在了他怀中。

    许初允今天穿了一条连衣裙,外搭了一件开衫,裙子的面料很薄,此刻臀部下面便紧贴着他笔直修长的西装裤。

    顺滑微凉的触感传来,许初允身体细微地抖了一下,而后被江闻祈气息微乱地抱紧,“别乱动。”

    “我没乱动……”

    “给我抱会儿。”

    江闻祈将她抱在腿上,鼻尖贴着她的耳垂旁,温热的呼吸扑洒,低磁缱绻的嗓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许初允身体顿住,听话地不动了。

    江闻祈手松松地环着怀中人,不动声色地掂量了一下。

    她还是很瘦,但是抱起来比之前稍微圆润了几分,手感很好,他阖眼,轻嗅着她颈窝间的清甜果香。

    异样安定而又充实的味道,像是心中塌陷的一角也在被慢慢填满。

    过了几十秒,许初允听到江闻祈缓声问:“怎么突然过来了?下戏了?”

    “想着过来看看你,还给你带了夜宵,在外面。”许初允轻声说,小指轻轻勾着他的衬衫领口。

    他工作时永远扣子扣到最上面的一颗,有几分别样状态的禁欲冷感。

    她的视线像是勾线笔,描摹着他的线条,往上移动,而后是他说话时滚动的喉结。

    近距离看他,比直播里更明显清减了一些,下颔线更加利落明晰。

    眼下淡淡乌青,薄唇边还有刚刮过的青茬。

    他让她专心拍戏,不必管别的。

    然而一整个大家族的人心叵测、冗杂事务,偌大集团、层层叠叠的沉疴,又怎么能是轻描淡写就能一笔带过的。

    许初允心中泛着不知名的湿潮。

    像是葬礼那一日的冷雨还在下,绵延不绝,只是有人撑起了一把乌木黑伞,伞柄温润,伞面开阔,雨水浸不来,风雪穿不透。

    有人替她遮住了外界的纷纷扰扰。

    许初允伸手抚着他的脸颊,一下又一下,动作温柔而缓慢。

    江闻祈没说话。

    直到许初允忽而凑过去,用柔软的唇去蹭他的下颔。

    贴上去的刹那,许初允感受到江闻祈的身体明显地滞了一下。

    她没停,一下又一下似有若无地轻轻贴吻着他的唇。

    像小猫依偎着似的,软软糯糯地蹭,将自己的体温过渡过去。

    “……蹭什么。”江闻祈呼吸微重,捏住她往下探作乱的手。

    只是原本松松环在她腰间的另一只手,倏地收紧。

    将她的脊背扣向自己。

    许初允猝不及防贴近他的胸膛,心跳停滞了一秒。

    而后低声道:“……就是心疼你,想亲亲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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