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护国公府
刘公公在护国公府,一坐就是大半天,从一开始的品茗茶水,到后来不断喝水压惊,从一开始的对肖国公恭敬有加,到后来的面露不悦。
在外人眼里,皇帝不过是个黄毛小儿,只有在他身边的人,才真正见识过小皇帝的手段,那阴狠的手段,可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去,眼看着宫门快要落锁,刘公公只能带着那未宣读的圣旨,领着小太监回了宫。
在外人眼里声名显赫的肖国公,在刘公公面前低眉顺眼赔着不是:“刘公公,家里小女顽劣,这,这,这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还望刘公公在陛下面前,为小女多美言两句。”
“哼,”刘公公冷哼一声。
“国公爷还是亲自给陛下解释吧。”肖国公真是想的美,自己还不知道谁能为我美言两句。
别人传个圣旨,那是美差,到自己这里,恐怕是要掉脑袋了。
今天的差事,自己算是办砸了,回去后,不知道有什么责罚等着自己呢。
一路小心的陪着不是,将刘公公送出府外,站直身体的时候,肖国公才发现,五月天,自己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回来府里的时候,夫人带着下人,还跪在那,肖国公搀扶起夫人:“夫人起来吧,刘公公已经回宫了。”
跪了大半天,国公夫人已经麻了腿,站起身的时候,身体颤抖打着摆,除了先皇先后仙逝的时候,国公夫人从未这样跪过了。
跪在地上的时候,国公夫人想明白了,那密而未宣的圣旨,是冲着肖子越来的,这般声势,多是最近传的热热闹闹的“驸马爷”。
国公夫人脑袋转了一百个弯,也没有想明白,自家不争气的闺女,怎么就入了长公主和皇帝的青眼?
屏退了下人,国公夫人才敢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国公爷,子越怎么就入了天家的眼?”
国公爷长叹一声:“天家。”
“不知道,这是陛下,还是殿下的意思?”
天家的心事,谁又能猜的透?
护国公府的嫡女,入赘长公主,成为天家的驸马爷,在外人眼里是泼天的富贵,这样的富贵,不要也罢。
肖国公想的更深远,这是皇帝的意思,还是长公主的意思?
何止是肖子越入了天家的眼,就是国公府也入了天家的眼。
看来,长安城要变天啊。
国公夫人揉着跪的发麻的膝盖,这,这以后肖子越入赘长公主府,怕是日日这样跪拜,可怜自己一把老骨头。
国公夫人现在后悔,后悔在肖子越刚分化成乾元的时候,未将她的婚事定下。
刘公公刚离开,国公爷就气的躺在了床上,国公夫人命管家去请大夫,一个又一个的大夫,踏着门槛进来,又踏着门槛出去,临走的时候,大夫都是摇着头。
当晚,肖国公递了告病的折子。
*
皇宫·御书房
刘公公双手高高捧着那道密而未宣的圣旨,跪在地上。
御书房里,整个宁朝最尊贵的人,端坐在那,看着刘公公手上高高捧起的圣旨,那最尊贵的颜色,在眼前,明晃晃的。
明晃晃在打自己的脸,这巴掌声很响亮,不亏是皇姐的“好驸马”。
小皇帝脸色如常,看着那道圣旨,圣旨里的内容,是小皇帝亲手拟定的,这是尾数不多,由小皇帝一个人拟的圣旨。
小皇帝看着自己的御书房,跪了一地的奴才,目光带着审视。
驸马人选,只在自己心里,圣旨下的时候,肖国公是在刘公公的陪同下出了宫,这一步步,自己算的滴水不漏,还是出了差错。
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偏偏这时候,肖子越消失不见,未能现身领旨,这巧合,未免太过巧合。
苏珺珏踱着步,一步步走过跪着的人,脚步缓慢而沉稳。
这脚步声在安静的御书房格外响亮,跪着的人,听得心惊胆战。
不知道,这跪着的人,有没有其他人的眼线,看来,自己这御书房,也不是那么干净。
小皇帝此刻觉得这些跪着的奴才都该死,整个御书房都很安静,其他小太监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这时候逆了小皇帝的龙鳞。
小安子在小皇帝的眼神下,接过刘公公手上的圣旨,放在御书房的案上。
“肖世子,很好。”小皇帝咬着后槽牙。
“刘公公,这圣旨,朕先搁着。”
“日后,还要劳烦刘公公再跑一趟,亲自到护国公府,宣旨。”
“刘公公知道的,朕和皇姐,相依为命,这圣旨的分量,在朕的心里,很重。”
“陛下,奴才领旨。”刘公公跪拜了小皇帝,背后惊的一身汗,知道小皇帝留给自己这条狗命,不过是看在自己伺候了先皇这么多年的份上。,
刘公公当前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将那小纨绔找出来,将那赐婚的圣旨,高声宣读出来,好出了胸中的恶气。
御书房的地毯上散落了一地的棋子,小皇帝摊开手掌,一枚白玉般的棋子握在掌中。
宁朝之大,也不过是小皇帝的掌中之物,何况一个小纨绔,还能翻出自己的手掌心?
这样的“好姐夫”,日后,才会更有趣。
*
长公主府·望玥阁
这一日,长安城格外热闹,先是肖国公被小皇帝请到御书房,再到刘公公跟随肖国公回府,随后,刘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将肖子越所有可能出现的烟花柳巷,将那些风月之地,翻了个底朝天。
这动静,属实不算小。
如此大的阵势,除了长公主府,长安城的其他世家也在关注着。
护国公府的小纨绔,原本只是一个中庸,这些年,除了闹出一些不算太离谱的荒唐事,没有做过一件正经事。
一朝分化成乾元,除了那名不副实的“最受欢迎的龙舟舵手”,依然是个一无是处的小纨绔,好像没有什么分别。
成为“驸马爷”,老百姓里的泼天富贵,在这些世家嫡子、嫡女眼里,入了长公主府,犹如宫里的太监一般被阉割了。
其他小门小户的人家,只看到今日的长安城格外热闹,不明所以然。
知道小皇帝还未放弃那小纨绔入赘长公主府,苏珺玥命夏冰将那小纨绔的资料,搬到了望玥阁。
“夏冰,去将那小纨绔的典册搬来。”
“是,殿下。”
原本,那小纨绔并不在长公主的计划里,那小纨绔的典册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后来和长公主在水云涧独处了三日,度过了长公主的雨露期。夏冰这才将那小纨绔查了个底朝天,连带着国公府。
几大本厚厚的册子,苏珺玥随手拿过一本册子,是肖子越还未分化成乾元时的记录。
苏珺玥翻了几页,指尖揉了揉太阳穴,厚厚的册子,可谓是满纸荒唐事。
其他世家子弟在学堂苦读圣贤书的时候,肖子越窝在烟花巷里喝着花酒,听着小曲。
其他世家子弟在学习骑马、射箭的时候,肖子越忙着玩骰子赌钱,斗鸡走狗样样不落。
夫君,驸马,苏珺玥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苏珺玥无数次的幻想着,如果父皇和母后在话,为自己挑选的驸马,那必然是人中龙凤,光风霁月、正气凛然,犹如骆小将军一般。
两人成亲后,琴瑟和鸣,犹如其他新婚夫妻一般甜蜜,哪里会是这一无是处的小纨绔。
愣着发了会呆,苏珺玥心里无端的对肖子越姿意快活的日子,有了羡慕。
护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有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护着,才敢如此姿意潇洒。
自己贵为长公主,也是循规蹈矩一般的生活着,活在父皇和母后的期望里,一言一行,皆是按照公主的礼仪。
如果不是和肖子越独处了三日,苏珺玥肯定以为,肖子越这般纨绔的表现,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用来迷惑外人。
独处的那三日,那小纨绔,倒是乖巧、听话。
可能是雨露期快要来了,苏珺玥想起那三日里,两人日日纠缠在一起,两人不时颈项交缠,那小纨绔倒是很温柔。
以往的雨露期,苏珺玥靠着息宁汤压抑着自己的渴望,那青竹的信香,让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青竹的新香,轻易的就抚慰了自己的疲倦和不安。
*
皇宫·御书房
这日的早朝,格外冷清,结束的早。
肖国公递了告假的帖子,小皇帝当时就准了。
金銮殿下,左相猜测着,肖子越不回来,恐怕肖国公就只能这样一直病着了。
其他原本递奏折的大臣,看着小皇帝面色不虞的模样,纷纷将那奏折揣进袖子里。
原本闹的热热闹闹的长公主驸马的人选,好像再也没有人提起。
小皇帝和长公主在那御书房,小皇帝亲自为嫡姐倒茶:“皇姐,就不好奇,珏儿为皇姐选的驸马?”
苏珺玥接过苏珺珏递来的茶盏,这新换的茶盏,格外精致,只是可惜了那旧茶盏,怕是已经四分五裂了。
“陛下,好奇,自然是好奇的。”
“只是,我更相信陛下的眼光。”
“不瞒皇姐,朕相中的驸马,是护国公府的肖世子。”
“护国公府的肖世子和皇姐年岁相当,相貌俊美,刚分化的乾元,身边没有伺候的人,是长安城里难得干净清爽的人。”“皇姐知道的,肖世子在龙舟赛上,夺得最受欢迎的龙舟舵手。肖世子的魅力非凡。”
长公主听着小皇帝的话,想着除了一张脸不错,那小纨绔吃喝玩乐,勾栏听曲,一无是处,你是一字不提啊。
“只是,这肖世子贪玩。”
“这赐婚的圣旨,还在朕的书案上。”苏珺珏指着那合拢起来的圣旨,眼里满是真诚。
苏珺玥端着茶盏,品茗着外藩进贡的茶水,以退为进,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自己的好皇弟。
苏珺玥放下茶盏,轻笑一声:“莫不是肖世子嫌弃我年岁大了。”
“她敢,在珏儿眼里,皇姐是最好的。”
“朕赐婚于她,成为驸马,那是滔天的福分。”小皇帝板着脸,好像谁都不能轻视自己的皇姐,那怕是皇姐自己也不可以。
苏珺玥抬眼直视苏珺珏,那双黑色的眼眸,眼里满是真诚,只是几分真,几分假,只有那眼眸的主人,最是清楚。
*
长安城·护城河边
外面天翻地覆的找寻着肖子越,所有人以为肖子越醉卧在温柔乡的时候,肖子越真苦哈哈的窝在护城河边的乞丐窝里。
脸上涂抹了一层泥土,那有平日半点俊俏的模样?
怕是国公夫人站在面前,都认不出,眼前,脏兮兮的小乞丐,是自家的嫡女。
国公爷都怀疑,肖子越分化的时候,只分化了乾元的身体,没有分化那榆木脑袋。
这榆木脑袋,想着自己成为驸马的时候,好像变聪明了,皇帝赐婚的圣旨,自己避而不接,算是暂时躲过了一劫。
这长安城,小皇帝翻一翻,就能将自己提溜回府接那赐婚的圣旨。
既然已经躲了,那不如再躲远一点,万一,过一段时间,长公主又相中了其他人选为驸马,那自己就如同大赦一般。
到时候,爹爹领着自己进宫,负荆请罪,吃点苦头,就躲过了那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长公主。
肖子越啃着那黑不溜秋的窝窝头,看看睡的地方,只铺着薄薄一层草,一贯养尊处优的小纨绔,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苦是苦了点,想想前朝历代驸马的命,那命比黄莲还苦,头顶还绿的发光,肖子越顿时就不觉得苦了,手中的窝窝头,又白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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