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刚从“幸村精市竟然住院”的震惊中缓过来一点,又被父亲的“乱七八糟”给牵制住了思绪。
她看向两人,将母亲尴尬心虚的表情收入眼底,夏夏明白了他们在说谁。
她看向窗外,越前龙马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滑稽。
最先升腾起来的不是怒火,而是不可思议的情绪,在父亲理直气壮的神情下,怒意紧跟着腾然而起。
她和越前龙马认识不止一天两天,他们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她天天早出晚归是和谁在一起。
先前父亲顾着自己的公司没空理她,每天回家除了亲亲抱抱弟弟妹妹就是回房休息,而母亲也将全部的注意力给了他们,更没时间照顾她。
怎么?现在终于记起来还有她这个女儿,他们的态度不是关心一下这段时间她过得如何,而是指责、教训她?攻击一直照顾着她的龙马是乱七八糟的人?
他们哪来的资格?
就因为他们是她的父母,他们就有资格对她身边的人指手画脚?就可以这样不负责任地掌控她的生活?
夏夏停下脚步,站在茶几前俯视着像是随口教训一句、并没有上心的父亲,语气严肃了起来:“你说的乱七八糟是指谁?”
空山井愣了下。
他像是真的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居然会引来向来不怎么和他说话的女儿的怒火。
这种态度更让夏夏愤怒。
——她在他心中是什么呢?想起来的时候教训两句,也不管教训的内容有没有事实依据,只是用来彰显他地位的玩具吗?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永远是她?
空山井也跟着恼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夏夏冷笑:“我该是什么态度?你骂到我脸上了,还要我有什么态度?”
“我是不能说你一句了?你天天吃谁的喝谁的?谁给你的资格这样和我说话!?”
资格。
太讽刺了。
世界上有多少个孩子和她一样,明明住在亲生父母的家里,却过得像是寄人篱下。
另一边,弟弟妹妹听到吵闹声跑了出来,看到客厅的情况都不敢说话。
她的母亲连忙去哄他们两人。
“您当然可以说我。”夏夏冷漠地说,“但是麻烦您记住,龙马有自己的父母,您也不是他的长辈,您没有资格在这里对他指手画脚。”
“我没心情去教育他,我是担心你!”
“不必!”夏夏冷厉地拒绝,“父亲,我们维持现在这种关系就好。您本来就没多少时间,何必还在我身上浪费您宝贵的精力,您说对吗?”
空山井脸色铁青。
空山美玲安抚好了另外两个孩子后,对夏夏道:“好了,你爸爸只是担心你识人不清,没有别的意思。他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陪酒卖笑,还不是为了你和你的弟弟妹妹?你懂事点别惹爸爸生气了,弟弟妹妹都饿了,来吃饭吧。”
又是这句话。
为了我?
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们这个家?
夏夏厌烦地说:“没胃口,你们吃吧。”
空山美玲没有勉强,她似乎也并不在意自己女儿有没有吃饭会不会饿,而是督促道:“好,那你记得抽时间去看看精市。”
“知道了。”
.
回到卧室并反锁起门,夏夏才终于有了一种从窒息中透过气的感觉。
没意思。
她和她父亲的矛盾日积月累地攒着,迟早有一天会爆发。
妈妈说,怀她生她的时候,爸爸才21岁,自己也是个半大不大的学生,不知道怎么疼孩子。
那为什么妹妹出生后,爸爸却愿意去学怎么当一个负责任的父亲?等到有了弟弟,他更是宠他宠到没边。
更让夏夏无法接受的是,与此同时,爸爸在她的面前依旧扮演着一个“不知道如何当父亲”的模样。
小学时,家里条件还没那么好,有一次她恰好从幸村家回来,便跟着妈妈一起出去买东西。
路上风大,她坐在妈妈的电动自行车后,风声刮得呼呼作响。妈妈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没有办法接,便让夏夏帮忙接了起来。
夏夏没有听清爸爸在话筒另一边说了什么,几次后,只能先挂断了电话。
……
回家后,迎面而来的,就是爸爸几个毫不留情的耳光。
是几个?
夏夏其实一点都不想记得那么清楚。
——是五个。
妈妈拦住了爸爸,哭着说夏夏不是故意的。
爸爸怒道:“妹妹找妈妈哭得那么厉害,而她居然挂电话,她就是该打!”
她顶着被甩了五个巴掌的脸,看着眼前其乐融融互相心疼的一家人。
爸爸心疼妹妹,妈妈心疼妹妹。
那她呢?
也是从那以后,夏夏再也没有主动地从幸村家回来过。
这里不是她的家。
她好想离开,她太窒息了。
可是她未成年,手里没钱。如父亲所说,她靠着他的钱活着,他们再如何,家里富裕了以后,从来没有在金钱上亏待过她。
这样的事实下,她就是低他一等。
夏夏想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父母、同学、老师都那么厌恶她?
有朝一日,龙马他们会不会也与她疏远?
手机振动了两下,夏夏有些麻木地低头。
是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我到家了。】
这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回家要互相报个平安。
空山夏:【早点睡。】
越前龙马:【?你心情不好?】
夏夏:“……”
他是怎么从三个字里就发现的啊!?
空山夏:【有个朋友住院了,家里也出了一点事。】
越前龙马:【?】
空山夏:【不想说,别问,我要睡觉。】
越前龙马:【……】
夏夏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晚安呀,龙马弟弟。】
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如果按照打网球的时间来算,你应该喊我“前辈”或者“哥哥”。】
夏夏撇了撇嘴:【你心思有点多哦,龙马弟弟?】
越前龙马:【你等着。】
空山夏:【嘻嘻,我等着,小~弟~弟~】
结束了和越前龙马的对话后,夏夏又将一直放在抽屉里的手机拿了出来并开机。
果然,立海大那边的大家都和她说了幸村精市的事情。
在他们的心中,她和幸村精市是关系非常亲密的青梅竹马,那么大的事,他们不告诉她才奇怪。
真田弦一郎:【幸村晕倒了。】
柳莲二:【还在忙?有空来看看幸村吗?】
仁王雅治:【你和幸村到底怎么了?他生病了。】
……
切原赤也:【你到底在做什么啊!部长住院一周了,你一次都没来看过!你们到底闹了什么矛盾那么严重???】
夏夏没有回复他们,她皱着眉头往下滑,滑到了幸村精市那一栏。
幸村精市给她的留言还停留在上一次。
幸村精市:【夏夏,最近有空回神奈川一趟吧,真田他们都很想你了,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看了眼时间,幸村精市希望她有空回神奈川时,应该已经察觉到身体不对了。
夏夏心底抽痛了一下。
幸村精市生病了。
他想见她。
在这一刻,夏夏顾不上什么告白不告白,更顾不上心底深处一直让她逃避的怯懦,立刻给真田弦一郎回了短信。
空山夏:【哥,我这周末想去一趟神奈川看看精市。】
真田弦一郎那边没有说什么,直接将地址和房间号发给了她。
空山夏回了句“谢谢”。
.
这周六男子女子都有比赛,夏夏参与完女子这边的比赛后,和龙崎教练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开,坐上了前往神奈川的车。
一个小时后,夏夏站在了病房门口。
神奈川和东京离得并不远,就算是坐火车也不过是四十分钟的路程。
这段时间来,这点距离却像是遥远的天边,将她和幸村精市分离在了两个世界。
幸村精市住的是单人病房,带窗,里面乱糟糟的有不少人聊天的声音——是立海大的众人。
夏夏犹豫了半天都没有敢推门而入。
近乡情更怯,说的就是她现在的心情。
她在门口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默默地给自己鼓劲。
十分钟后,夏夏终于敲了敲门。
“谁?”里面传来切原赤也疑惑的声音。
夏夏说:“是我。”
……
病房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安静了下来。
两分钟后,门被粗暴地打开,切原赤也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门口的女孩子。
——气色比以前好多了,情绪似乎也和以往完全不同,多了开朗和以前没有的轻松。
好像放了下很多包袱,耀眼了许多。
然而,当想到这份耀眼是离开他们后才获得的,切原赤也并没有那么高兴。
他恶声恶气道:“你还知道回来!”
“切原。”真田弦一郎冷声道。
“赤也。”幸村精市也跟着喊了他。
切原赤也不爽地“哼”了一声,在正副部长的警告下,他还是咬着牙让开了道。
夏夏这才得以见到里面的人。
她的目光聚焦在穿着病服、憔悴了不少的幸村精市身上。
夏夏:“……”
就算做足了心理建设,她还是难受了起来。
无论她和幸村精市是什么关系、是否还有联系,她都希望幸村精市一直是强大且骄傲的,是不容玷污的神之子;而非现在这般,虚弱地待在病房里,失去了在网球场上的气势。
幸村精市却在看见她时,眉眼弯了弯:“夏夏来了。”
“……嗯。”夏夏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幸村精市,坐在了真田弦一郎为她拉开的椅子上。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她任性地告了白,又任性地离开,还任性地将两个人的关系拉到了如今这般陌生。
自始至终,幸村精市一直在被动地接受她的决定。对于作为王者的幸村精市来说,他在这份关系里已经足够宽容。
“医生怎么说?”夏夏问。
“还在等结果。”真田弦一郎答。
“嗯,不用担心,我做好心理准备了。”幸村精市跟着说。
“你自己呢?你自己感觉怎么样?很严重?”
“没什么好说的。”幸村精市反问,“你呢,最近还好吗?”
夏夏正准备回答,手机却振动了两下。
她愣了愣。
病房里的众人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事,从她转学至今已经许久未见,都刻意地不来参与他们之间的谈话。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们一直没有离开。
比起之前安静了许多的病房里,夏夏的手机振动声音显得十分突兀。
“不好意思。”夏夏说,“我看下手机。”
幸村精市说:“好。”
夏夏拿出手机,果然是青学那群人。
桃城武:【哇,越前被打得好惨啊,对方据说是个左撇子杀手。需要我给你录像吗?说不定越前知道我们录像给你看,就能反败为胜了。】
手冢国光:【到了报声平安,越前发挥很稳定。】
菊丸英二:【twt我输了,学妹,我们一起练体力吧!】
小坂田朋香:【学姐,不二前辈的眼神好恐怖啊!今天龙马大人的对手是他的弟弟,龙马大人不会输吧我好慌……】
夏夏安慰了一下菊丸英二后,又陆续回了其他人的短信。
不过,想到越前龙马应该在苦战,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龙马不会输吧……?
该死,如果他输了,他一定会很自闭的。
胡思乱想了一通,再度回神时,幸村精市还在耐心地等待着她。
夏夏将担忧压到心底,回答了幸村精市之前的问题:“我过得很好,新学校的同学都很友善,没有人欺负我。”
或者说,越前龙马和她在课外时间形影不离,整个学校都知道越前龙马那脾气不好惹,谁敢过来得罪她?
幸村精市“嗯”了声:“那社团的人呢?听说你又加入了青学的女子网球部,和她们相处得来吗?”
“还可以……你也知道我的水平啦。”
提到网球,夏夏的表情又张扬了几分。
如果说真田、幸村和手冢等人是傲然于男子网球的存在,那么夏夏在女子网球中,就是同样的恐怖统治。
所有学校都知道,立海大的女子网球部有一个达到了职业水准的怪物,现在转到了青学。
在日本同年龄段的女子网球选手中,没有人能和她相提并论。
网球永远是他们最感兴趣的话题,本来还在装背景板的几个人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开始聊起了今年各个学校的网球部情况。
夏夏听着听着,觉得有些尴尬。
她现在天天和青学网球部一起训练,立海大的人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聊这些,无论之后他们会不会碰到,作为潜在的竞争对手,她这样听他们聊天都不太好。
可如果直白地说出来,万一被误会是在和幸村精市置气……
坐立难安间,她又收到了短信。
越前龙马:【学姐,到了吗?】
……?
空山夏一惊,看了眼时间,才过去了二十分钟。
不会吧?
夏夏惊愕地问:【你比赛输了?】
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怎么可能?】
空山夏:【大家都说你被打得很惨。】
越前龙马:【madamadadane,不要听谣言。】
空山夏松了口气:【那就好。】
越前龙马:【你什么时候见我输过?】
空山夏:【……嗯,手冢哥?】
越前龙马:【……】
空山夏:【越前伯父?】
越前龙马:【你闭嘴!】
夏夏抿唇微微地笑了笑。
越前龙马这家伙又好逗又好挑衅,每次和他聊天,夏夏都觉得轻松。
越前龙马:【在干什么?打个电话?】
空山夏:【有事,接不了。】
立海大的人还在聊着今年的学院赛,一提到网球,这群人无论是什么性格,都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每个人的眼里都像是有光,包括生病中的幸村精市。
夏夏只能继续低头发短信,尽量不去听立海大的内部消息。
空山夏:【现在是什么比分?】
越前龙马:【不二前辈在打,2:0;目前大比分是1:2,青学2。】
空山夏:【哦哦,我还没怎么见过不二前辈打单打呢,看来我们稳了。】
越前龙马:【不二前辈是0。】
空山夏:【哈???】
越前龙马:【3:0。】
越前龙马:【4:0。】
越前龙马:【5:0。】
空山夏:【等、等等??】
空山夏:【对面到底是谁??给我拍个照片??】
越前龙马:【比赛结束了。】
夏夏::【……手冢哥是不是要上了?】
越前龙马:【5:7,不二前辈赢了。大比分1:3,部长不需要上。】
空山夏:【?】
空山夏:【????不二前辈贴脸开大了??】
还不等越前龙马回复,她的手臂倏然一疼。
夏夏吃痛地抬头。
不知何时,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切原赤也正咬牙切齿地拽着她:“你在和谁聊天!?”
“?”夏夏莫名其妙,“……关你什么事。”
她和切原赤也同级,本来就比其他人更熟。
幸村精市敛去了笑意,喊道:“赤也。”
切原赤也进入了一种狂躁的状态,压根不搭理幸村精市,他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一般怒吼:“你不是来看幸村部长的吗?你就是这样看的?你在和谁发短信!?”
一边说,他一边继续生气地质问:“才几个月,你就喜欢上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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