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的情绪和脸色差得越前龙马想直接叫救护车把她送医院里去,凯宾有眼色地在帮忙把行李拎上出租车后,当即告辞离开。


    一路无言地回到家,早已做好准备的越前伦子甫一看到夏夏的脸色便也一惊。


    和神色凝重的越前龙马对视了一眼,她没有多言。


    夏夏的房间在二楼采光位置最好的次卧,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床单被套还带着刚洗完的清香。书桌上,还有着越前伦子为她准备好的新鲜的果盘。


    阳光洒进了房间,暖融融的橙色光晕将一切黑暗驱逐。


    像是一个安全的家。


    夏夏的眼睑颤了颤,手中的手机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越前伦子好像很温柔?】


    “……”


    一种反胃感自体内涌出,几乎是没有等待地,她捂着嘴干呕了一下。


    站在她身后的越前龙马快步上前扶住她:“学姐?”


    “我没事。”夏夏摇了摇头,不去看越前龙马,“我洗个澡。”


    越前龙马扶住她手臂的手紧了紧,他神情间的冷淡此时此刻完全被另一种情绪所覆盖。


    他抿了抿唇:“好,我在外面等你。”


    ……


    空山井说得没错,那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名为日野川吉。他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恋-童-癖,而是虐待癖;从小被父亲的原配踩在泥里的他,狂热地喜欢着他人无力挣扎、痛苦求生的模样。


    很不幸地,年仅9岁、无依无靠的夏夏成为了他的目标。


    那一年里,夏夏被他逼得几次濒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男人不过是一个低劣的私生子,如果真的搞出人命,他的父亲绝对不会管他。而他父亲的原配定然会借机将他送进少管所。


    所以每次折磨夏夏时,他不但不敢真的闹出人命,也不敢留下过多的伤痕。


    溺水,掐脖子,用塑料袋套住头……


    大部分都是各种各样的窒息,又精准地在夏夏即将面临死亡时停手。


    每次要折磨她前,他都会像是召唤什么小猫小狗一般,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两根手指头向下,向前三下,向后三下。


    夏夏还想起了幸村精市。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幸村精市明明不喜欢她,却一直对她有那么强的保护欲了。


    只是幸村精市只怕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当时看到的,不过是那个男人对她做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虐待一般伴随着性-欲,可是那男人对她的确没那方面的想法,他只是沉浸在随意掌控他人的生死的快-感之中,


    后来,自责的幸村精市将她保护得无微不至,那个男人的家族也将他接了回去,夏夏的噩梦才自以为迎来了终止。万万没想到,多年后在烤肉店重新碰面,那个男人再次一眼“相中”了她。结果回去一调查,日野川吉发现了一份“惊喜”。


    这难道不是天定的“缘分”吗?


    日野川吉想。


    这难道不能说明,空山夏是上天送给他的、独属于他的“玩具”吗?


    夏夏双手搂住自己的肩膀,明明是大夏天,她却将自己包裹在被子中,不住地发抖。


    门传来了轻轻地被推开的声音,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而后反锁了门。


    他的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和夏夏的一模一样。


    他动作与以往完全相反地温柔地掀开被子的一角,触及夏夏冰冷的肌肤时,他停顿了一下,复又轻轻地将夏夏揽入了怀中:“夏夏。”


    是越前龙马。


    夏夏往他怀里钻了钻,抱住了他劲瘦的腰:“龙马,如果我们第一次参加的混双结果很差怎么办?”


    “怎么可能?”越前龙马本来条件反射地想要嗤笑,结果想到怀中的女孩子的情绪问题,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别怕,有我在,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别想太多。”


    夏夏一口咬上了越前龙马的锁骨。


    越前龙马:“嘶——”


    他一把捏住夏夏的下巴,但是没敢太用力。


    夏夏抬头瞪他,眼眶又开始泛红。


    越前龙马:“……”


    到底是谁在咬谁啊!


    夏夏趴在他脖子边,一字一顿地说:“越前龙马,你要是也敢抛弃我,我就和你拼了!”


    你网球又打不过我,你能怎么和我拼?


    越前龙马心中浮现上了直男的吐槽。


    夏夏眯眼看他:“你在想什么?”


    越前龙马:“……知道了,啰嗦。”


    他纠结了一下,还是问道:“喂,是你爸妈不让你打网球了吗?”


    刚刚夏夏那句“如果我们比赛结果不太好”,怎么都不像是夏夏会问出来的话。


    他天天和对方训练,知道对方的训练有多么刻苦,也知道一旦站在了网球场上,对方有多么地恣意张扬。他们流的汗水和磨出来的一层又一层的茧子,都是为了可以站在赛场上,没有怯弱地相信自己一定会赢。


    他不信夏夏会失去自信。


    “不要提他们。”夏夏闷声道,“你说过不问的。”


    越前龙马:“……”


    早知道不因为对方一哭就心软了。


    .


    当天晚上,夏夏便发起了烧。和她睡在一起的越前龙马只觉得身边的人从冷得不正常慢慢地变成了滚烫的小火炉。


    他打开床头灯,在昏暗的灯光下就见身边人眉心紧锁,双颊酡红,嘴里不知道嘟嘟囔囔地在说什么。


    他试了试她的额头温度,立刻睡意全消。


    之后几天,夏夏一直高烧不退,连续输液了几天都没有效果,夏夏又很抗拒打小针,越前龙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连训练那边也请了假,只守在夏夏的身边。


    等夏夏沉沉睡去,他便利用这点时间去完成学业。


    “那小子……”等越前伦子小心地从夏夏的卧室里退出来,越前南次郎才低声问道,“他还是不去打球?”


    越前伦子担忧地摇了摇头。


    这两天,除了他们夫妇,克雷姆那边也打来了好几个电话,连夏夏在清醒时也劝过几次,可越前龙马态度坚定。


    用他的话来说,会分心的训练和不去训练没什么区别,打网球并不差这一两天。


    “马上要比赛了。”越前南次郎也难免头疼。


    还好atp的赛事在夏夏离开的几天里结束,然而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龙马和夏夏的第一次混双赛事也要举办。现在夏夏生病没有办法训练,那就意味着龙马要多训练、多提升,帮他们的混双多争取胜率。


    两人一起停止训练算个什么事!


    “也难怪他没心情。”越前伦子叹气。


    在美国的这段时日,他们夫妻俩也将两个孩子之间的相处尽收眼底。自家这小子有多么宝贝夏夏那孩子,他们心里有数。


    更别提夏夏那孩子的确很招人疼,现在病成这样——网球随时可以打,也的确很重要,可重要得过身边的人吗?


    “再等等吧。”越前伦子拉住越前南次郎,“阿娜答你也是,不要在龙马面前提网球了,我相信他知道该做什么。”


    ……


    又过了两天,夏夏的状态总算好了很多,越前龙马这才放心地恢复了网球训练。


    这让越前龙马的网球团队大松了一口气。


    夏夏这场病像是将前几年没有生的病一次性发泄出来,在床上躺了一周后,她终于有了点力气。


    她看了眼手机。


    【夏夏,配型成功了。】


    ……当然会成功。


    他们是亲生姐弟,失败的概率接近于无。


    夏夏攥紧了手机。


    这两天越前龙马去训练时,她有搜索过少了一个肾的问题,也在线上问过医生,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


    失去一个肾对于普通人而言尚且有风险,更别提对于她这种运动员。


    一旦给了,她的网球生涯就毁了。


    曾经,她一直以为打网球是为了维系和身边朋友们的关系,她的朋友圈真的很窄,除了网球再无其他。


    包括和越前龙马,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训练中度过。龙崎樱乃想要接近越前龙马而不得,唯一的原因难道不是她并不准备走职业网球道路吗?毕竟她和越前龙马之间,80%聊的都是网球。


    可是,当真的面临可能再也无法像以前这样打网球时,夏夏发现,她是真的爱网球的。


    爱到从未想过失去网球的未来。


    她可能还有一个选择:永远只打双打。


    双打的运动量比起单打来少了很多,或许能允许她这样的人继续走职业道路。


    ……但是,这和依赖别人的蛀虫有什么区别?


    越前龙马可能愿意让她依赖一辈子,可她自己能过得了那个坎吗?


    .


    时隔多日,夏夏再次回到了网球训练场。


    鼻尖传来属于网球的气味,夏夏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大好。


    她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越前龙马,奇怪地问看到她来正往她这里走的凯宾:“龙马呢?”


    “被克雷姆叫去了。”凯宾耸肩,“你生病那么久,龙马那家伙一直陪着你没训练,克雷姆急得嘴上起了几个泡。”


    夏夏道了声谢,将网球包往凯宾手里一塞,便也匆匆地赶往克雷姆的工作室。


    而后,在克雷姆的办公室外停下了脚步。


    “龙马,距离混双赛事只有半个月了,我希望你慎重地衡量一下目前你和夏夏的状态。这是你们参加的第一场混双比赛,一旦失利,你想过那群将你捧在天上的媒体会如何反过来嘲讽你吗?”


    越前龙马说了什么,夏夏不太能听清,只有模糊的几个词语。


    克雷姆应该是站在门附近,声音清晰洪亮。


    “现在还没有公布混双队友,龙马,我建议你试试和克莉丝汀组混双。等你们拿到这次比赛的四强,你就能获得保护排名,到时候再带着夏夏去参加更重要的大满贯不是更好吗?


    “龙马,双打队友之间应该是互相扶持、互相激励,可你看看你和夏夏,一人出事,两人都陷入低谷,夏夏现在就是在拖累你。


    “国际赛事上,从来没有双打不能拆一说,你该试试和不同的人组合。我问过克莉丝汀的意见,她愿意和你搭配混双。


    “龙马,除了你自己以外,你还要考虑媒体、粉丝和我们这个为你一起努力的团队,你不能那么任性了。”


    克雷姆说了很多很多,夏夏只觉得滑稽。


    曾经,双打是她和龙马之间、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快乐。一方状态不好,另一方要么专注单打,要么陪着一起渡过难关。


    可如今,她不过因为遇到了事情生了病,就有人试图进来插一脚,并且指责越前龙马“任性”。


    他们就是完人吗?


    他们就不会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吗?


    他们就永远可以保持恒定的人生不出现意外吗?


    难道她连生病的资格也没有?


    房间里,越前龙马似乎很不耐烦地起了身。


    他靠近了门,夏夏终于可以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回答:“克雷姆,是你需要搞清楚,我打混双是因为我的队友是夏夏,而不是因为我对混双有多大的兴趣。


    “还有,我们最开始说得很清楚,你没有资格插手我的赛事安排和职业生涯的规划。


    “你逾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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