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前龙马这些年的性格,夏夏听越前伦子和克雷姆他们抱怨过,说他是越发强硬了,谁的面子都不给。不同于在青学时的那副嚣张欠揍的德行,他如今的这份强硬中带上了几分运筹帷幄、属于强者的心有成算。
只是相对地,越前龙马在她面前却越来越成熟,更是懂得了什么叫作求生本能。因此,夏夏反而没有觉得他……嗯……这个词用在越前龙马的身上不太合适,但是越前龙马的确对她越来越温柔。
克雷姆手下网球选手不少,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越前龙马未来会在网坛里所占据的地位。
说难听点,他是要靠着越前龙马吃饭的,而越前龙马却随时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被越前龙马如此不留情面地驳斥,克雷姆心下无奈。
他知道对于越前龙马而言,空山夏是绝对的逆鳞,越前龙马简直是将对方捧在了心尖上,不允许外人欺负一下。
平时比赛时,凯宾那小子这边打完空山夏,越前龙马那边一定会打回去。
本来以为合作了那么长时间,越前龙马多多少少会听他两句,万万没想到,纯属是他自以为是。
门外的夏夏心里松动了一下,很快又被沉重的情绪所覆盖。
她没有再听下去,转身安静地离开。
她拖累了越前龙马?
或许吧。
她更痛苦的是,如果真的没了一颗肾,她可能要在混双上拖累越前龙马一辈子。
除非她彻底地放弃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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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夏离开了网球俱乐部后,背着网球包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
她习惯了日常和他们训练,网球场就是她另一个家。游荡了半天,她不知不觉来到了街头网球场。
……
三十分钟后,街头网球场人头攒动,不少人听说这里出现了一个职业级别的网球选手,都放下了手头的比赛前来围观。
听说对方接受挑战后,更是排起了长龙。
夏夏呼吸稍显急促。
太长时间没有打网球,她的体力自然而然下降了不少,更别提她是大病初愈。夏夏总觉得身体像漏风了似的,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即使如此,也不代表街头网球场的人能在她手下拿到分。
职业选手和业余选手之间是有壁的。
一记巧妙的短球后,夏夏再次结束了一局。
“game,wonbyakiyama,6:0。”
“太厉害了,史蒂文居然连1分都没拿到!”
“这小妹妹一看就是专业的水准,那发球太猛了点……”
“可是史蒂文也是职业的啊,居然能把他打6:0,这得是top级别的选手了吧?”
“她绝对能冲进女子前10……”
夏夏却只觉得这些感叹声刺耳。
不是针对他们的,是她自己的情绪不对。
她很想成为网球的传奇,想在万众瞩目下,和越前龙马一起成为世界第一,想和越前南次郎一样成为传说。
可是,有多少个本该熠熠生辉的人和她一样,在即将进入属于他们的荣耀岁月前,就被现实的黑暗所击垮?
她握紧球拍,顺匀了呼吸,冷淡地说:“下一位。”
网球场上响应如云,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但凡是打网球的,都想抓住每一个和强者比赛的机会。
在一众嘈杂声中,一个清亮的嗓音自街头网球场观众席的上方传来:“madamadadane.”
众人一起抬头望去,顿时,又是一阵哗然。
“……是越前龙马吗!?我没做梦吧?是越前龙马吧!?”
“这个口头禅,这个帽子……天啊,今天街头网球场是什么情况?”
“他们是认识还是什么?难道越前龙马也想来挑战?”
“应该认识吧,这样才说得通啊,果然这小妹妹是职业选手。”
“变态只能和变态玩得到一起去!”
夏夏坐在休息椅上,仰首和越前龙马遥遥对视。
越前龙马的身边是头疼的凯宾,正冲着她挤眉弄眼,试图撇清和自己的关系。
……除了你,谁会告诉越前龙马我来过?
夏夏心下吐槽。
越前龙马依旧是那副嚣张的德行,可是眼角眉梢间带上了些无奈的纵容,让夏夏沉郁的内心霎时间松动了不少。
他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她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察觉到可贵的开心。
可是很快地,另一阵黏腻的窒息感卷土重来。
在她胡思乱想间,越前龙马将帽子往上抬了抬:“瞎跑什么?”
夏夏不想理他,继续道:“下一个。”
下一个可怜的挑战者:“……”
他脸上写满了“要不您先解决一下个人问题”的求助信号。
越前龙马被那么明目张胆地无视也不恼,他将网球包放在一边,拿出球拍顺着楼梯向下走:“我跟你打。”
“不要——”夏夏拉长了声音,“你都有新的搭档了,不去和人家培养默契,来我这干什么?”
“又不是我提出来的,你冲我发什么脾气。而且你听到了吧,我拒绝了。”
“不要就是不要!”夏夏对着一边头疼的凯宾道,“凯宾你来,我和你比。”
凯宾:“……请不要把我当作你们play的一环!”
此时,越前龙马已经下完了楼梯。
他也不搭理夏夏的拒绝,轻盈地从观众席一跃而下,跳进了网球场里。
他不客气地揉搓着夏夏的头发,将她的头发弄成了狗窝。
话说自从越前龙马比夏夏高了以后,这家伙就非常喜欢居高临下地揉弄她的头发。
太可恶了!
“想打网球为什么不找我?这群人能让你热身?”
被aoe的街头网球:“……”
好吧,你是世界级选手,你牛逼。
夏夏推了他一下:“出去,都说了我要和凯宾打。”
凯宾:“……我去给你们买点饮料。”
越前龙马嗤笑了一声,他拉住夏夏的手腕,将她往网球场里拖。
“别生气了。”他有些别扭地说,没有回头让夏夏看到他的表情,“都说了我不考虑和别人打混双。”
夏夏“哼”了声,到底没不给越前龙马面子。
当越前龙马出来时,街头网球场当即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默契地拿出了手机给自己的朋友发短信。
他如今在网坛的地位已显,能在公共场合见到他,大家不激动才怪。
很快地,街头网球场人山人海,还有不明所以的路人同样加入了旁观的行列。
夏夏和越前龙马的单打向来是一场视觉盛宴,网球是一种暴力美学,在超高球速的对拉中,围观者逐渐从看八卦的兴奋转变成了认真观摩双方的网球技巧和实力。
场上众人鸦雀无声,只有挥拍时带动的风声和击打网球的嘭嘭声。
然而,两人终究是没能打完这场比赛。
“有人认识一个14岁左右的扛着网球包的金发小孩吗?他出车祸了!”
当一个路人焦急地跑进来询问时,夏夏和越前龙马的脸色倏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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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说了,我真的没什么事,是那个人太夸张了!”
医院里,凯宾脸上贴着创可贴,抗拒地说:“就破了点皮,你们至于吗!?”
他甩着手上各种要做的检查项目,脸上是不满的表情。
“很多人出了车祸后都觉得自己没事,过了几个小时凉了,家人才发现他内出血。”夏夏凉凉地看他,“凯宾,你也想英年早逝?”
凯宾:“……”
“龙马,你押着他去下一个检查项目,我去个洗手间。”夏夏起身说道。
越前龙马应了声。
洗手间里,夏夏敛去了全部的笑容。
她拿出了手机。
手机短信里,有两张车祸的照片,一张是凯宾的,另一张,是桃城武的。两人都没有受什么伤。
照片下,还有对方发来的简短的留言:
【回日本吧,夏夏。】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对方再度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一张机票。
登机人:空山夏。
像是在进行死亡倒计时,十分钟后,对方再度发了两张新的照片。
夏夏彻底忍耐不住,狠狠地一拳砸上了洗手间的大理石桌。
“fuck!”她愤怒得咒骂出声。
照片上,越前龙马和幸村精市赫然在正中央,拍照片的人却躲在暗处的车上。
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fuck!fuck!”她重复着这个辱骂词汇,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中万分之一的愤怒与怨恨。
她想做点什么恐怖的事情来让自己平复下来。她想弄死他们。
只有他们死了,她和她身边的人才能逃离时时刻刻会被伤害的深渊!
她想和他们鱼死网破!
【你想他们出事吗?夏夏,幻想一下,我们的车轮从他们的手臂上压过去再压回来,连续几下,他们一定会粉碎性骨折吧?你要毁了他们吗?】
【你是一个会给他人带来不幸的存在。怀你的时候,你父亲的公司破产,不得不重新白手起家;你的母亲生你时大出血,差点一尸两命;唯一疼爱你的爷爷因白血病去世。后来,你跟在了幸村精市的身边,以至于本该是天之骄子的幸村精市因为你的事情心怀愧疚。明明他厌恶着你,却还是因为那点愧疚对你百般容忍。】
【由于你的存在,幸村精市得了神经炎;你去了青学,手冢的手臂也差点废了。现在,桃城武和凯宾也因你受伤。夏夏,如果越前龙马和幸村精市再也没办法打网球了,他们会恨你吗?】
【你是个累赘,为什么一定要去拖累别人呢?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我会保护好你的。】
或许是受到的刺激太多,夏夏沉重的心脏上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加码了。
她终于不再继续捶打桌面,面无表情地将手机关了机,看向了窗外。
如果可以一死了之,或许也是个不错的解脱。
她还可以找一个破坏掉肾脏的死法,就算是死,也绝对不让他们拿到她的肾。
可是。
她想到了越前龙马,想到两人约定好的双打,想到两人畅想过无数次的未来。
夏夏的拳头慢慢地攥紧。
哪怕是为了越前龙马,她也不能这样做。
她一旦出了什么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越前龙马该怎么办?
……
她一定要履行和越前龙马的约定,履行对自己那么多年来的汗水的回馈。
她一定要参加世界级别的单打比赛、混双比赛,一定要拿到世界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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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下定决心的夏夏坐上了回日本的飞机。
越前龙马的护照被毁,他只以为是丢失,想跟着夏夏回日本却无能为力,这也让夏夏大大地松了口气。
如果真的让越前龙马跟在身边监视,她担心会把越前龙马也拉入这个深渊。
下飞机后,夏夏不出意外地直接被接到了医院——这家医院看上去很是破败,像是一两百年前建立的,让人很怀疑为什么还能存活到现在。
现在,夏夏知道了原因。
医院的地下室建造得极具规模,空山井和空山美玲站在一面单面镜前等着她。
透过单面镜,夏夏看到了此生她噩梦的开端——日野川吉。
他正一脸兴致盎然地看着面前的显示屏,神情中满是残忍与暴戾。
空山井志得意满地看着她,而空山美玲却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在狭小的医院走廊里,无论她如何避开,也无法完全躲开夏夏的注视。
她显然哭了好多次,眼眶红肿,可是既然她在这里,就说明了在夏夏和她的小儿子中,这个女人坚定地选择了自己的儿子。
永远都是这样。
只要有选择,她永远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夏夏背着网球包的手紧了紧,她不再去想那些不公。
和这样的父母聊公平,本来就是无稽之谈。
“两周。”她说。
空山井挑眉:“什么?”
夏夏吐出一口浊气,虽然是和空山井说话,但是她依旧紧紧地盯着空山美玲,盯着曾经给予她几年母爱的女人:“给我两周时间,之后我会给你们想要的。我有一场很重要的比赛,我不想放弃。”
至少在毁了她之前,让她好好地去参加一场世界级比赛,让她能稍微品尝一下梦想成真的甜。
至少让她十几年的人生不要成为一纸空谈、一个笑话。
空山井却完全不理解,并且也没有想要理解的心情。
他不耐烦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你的弟弟等不了那么久。一场比赛而已,弃权又怎么样?”
一场比赛?
而已?
这可能是我人生中唯一的一场比赛了!
他等不了两周?
那我被毁掉的一辈子呢?谁能赔偿我?
夏夏深深地呼吸,再三告诉自己,不要生气。
她努力地用最平缓的语气说:“我必须要参加这场比赛,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那关我什么事?你根本没法反抗我们。”空山井啼笑皆非,“曝光我们?你觉得有报社敢接受你的曝光吗?报警?你知道哪些人是我们的人吗?告诉幸村精市他们?夏夏,你很清楚的吧,他们都被我们监视了。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看在你是我女儿的分上,我才劝着日野先生对你身边的人温和些,你也不想走到最严重的那步吧?”
夏夏死死地握住了网球包的带子。
她快被逼疯了。
时时刻刻的监控,无处不在的威胁,浮出水面的过去,克雷姆的建议,越前南次郎的欲言又止。
现在再加上身边人的受伤……
她真的,很想很想履行和越前龙马的诺言,想到愿意放下一切。
她只觉得牙关都要被咬碎,却还是缓缓地低下了头颅,跪在了地上。
“爸爸,以前都是我的错,我求你,给我两周的时间。两周后,我一定不会继续叛逆了。无论你要求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照做。”
空山美玲一下子哭出了声,她上前来抱着她,对空山井哭诉道:“两周就两周,孩子都这样了,阿娜答,你不要再逼她了!”
夏夏双拳攥得死紧,血从掌心里滑落,她确实感觉不到疼,如同一个行尸走肉般,等待着别人审判她的命运。
空山井没有立刻给出答复,直到空山美玲再次出声喊他,他才终于有了反应。
他指了指夏夏身边的那扇门:“去求日野先生,如果他同意,那我没意见。”
这就是她的父母啊……
明知道里面的男人对她做了多么恐怖的事情,却还是要将她送到魔鬼的手心里。
夏夏闭了闭眼睛,片刻后,她推开空山美玲,打开了那扇门。
门里,魔鬼缓缓地抬起头,冲她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
“抓到你了。”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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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美国。
晚饭时,越前南次郎对越前龙马说:“龙马,为了你和夏夏好,这次的混双不要勉强夏夏去参加了。去和克莉丝汀组吧。”
越前南次郎看出了越前龙马想要说什么,他伸手制止了越前龙马。
“听着龙马,你给夏夏太大压力了,你看不出来吗?夏夏最近都没有办法进行训练。为了完成和你的约定,她一定会付出很多来履行承诺。你能看出来的吧,她家里发生了严重的事情,你该给她休息的时间。”
越前南次郎总结道:“她或许会因为你这次和别人组混双而不开心,可是她会想清楚的。龙马,这次就换个混双队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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