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你打算怎么办?”宋听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最终还是压了下去,等何佳琪先说。
上次何佳琪被欺负,宋听开口帮了忙, 何佳琪也说下次会争取不再妥协。
这一次宋听当然也可以仗义出手, 替何佳琪下决定,带着她去找刘娅讨个公道。
可宋听能帮何佳琪一次、两次,帮不了她一辈子,还得何佳琪自己有这个决心,要不然下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也是这个结果。
何佳琪抹了把眼泪, 沉默了会才攥着拳头说, “我想要找她问个明白,为什么不加我的名字, 我不想妥协,我真的很想留在PR。”
宋听继续问:“问完呢?如果她不承认怎么办?”
“我……”何佳琪深吸了一口气, 脸色有些苍白, 像是在和内心的“胆小鬼”做着极大的争斗,咬了咬牙, “那我就去找经理, 闹大这件事。”
作品没有她的署名, 她也不一定能留在PR,既然如此, 那就闹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句话是宋听想听见的, 她有些欣慰的拍了拍何佳琪的肩, “你能这样想就好,马善被人骑, 人善被人欺。”
从一开始何佳琪就不该退步,一步退就变成就步步退,只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想必何佳琪也会明白,宋听就没多说。
“你的稿子时间记录有吗?”在这个圈子抄袭与被抄袭风波层出不穷,所以每次收工后,宋听都会记录一下稿子的完成度和时间,保证他日卷入风波的时候可以拿出证据。
这还是高中的时候程逾白和她说的,虽然这样做有点麻烦,可却能在关键时候证明自己的清誉。
“有,因为我第一次上班参与项目,想着记录一下,以后留做纪念,这版海报我改了十几版,上百份草稿,都保留了下来,”看宋听沉稳的模样,何佳琪也收敛了哭意,有了头绪,“我去把草稿都打印下来可以吗?最终的海报和我的作品有八成像。”
哪怕这份作品是她出的力更大,她也没想过要和刘娅争先后,想着她的名字在后面就后面吧,谁让刘娅资历老,而且她还是实习生。
可万万没有想到,刘娅根本就没有把她的名字加上去,夺取了她全部的心血,实在欺人太甚了。
宋听颔首:“可以,你先把证据准备好,文档打印好,还有线上电子数据传到一个U盘,整理完全,有了十足把握再提这件事。”
“嗯好,我明白了,”何佳琪止不住的点头,笑的比哭还难看,“谢谢你听听,我是不是特别没用,每次都要你帮我。”
“没有啊,这次我还没帮你,不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吗?比起之前已经很有进步了,慢慢来。”宋听不喜欢何佳琪退让的性格,可是也明白,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有父母亲人好友从小呵护着长大,哪怕她把天捅个窟窿也有人兜底,所以无所畏惧。
很多人从小就没有感受到足够多的爱,能平安长大就已经很好,性格一时扭捏也是正常的,何佳琪能一点点改变自己,已经很好了,宋听从没觉得何佳琪没用。
“好,我现在去整理,等我整理好我就去找她要个说法。”何佳琪擦干眼泪,在职场哭是没用的,她得想办法去改变这样的局面,要不然就算以后她留下了,也只有被欺负的份。
两人回到工位,宋听余光瞥了眼刘娅,她昨晚烫了头发,今天画了精致的妆容,看着容光焕发。
可不嘛,一个人独享奖金,和她关系好的彭宏业成为组长,她眼看着就要成为副组长了,谁能不开心。
宋听笑着摇了摇头,一开始决定不要和程逾白公开关系是正确的,要不然怎么能看见这么多热闹。
七月下旬,南城的温度一日日飙升,坐在办公室有空调还好,可外面像个火炉似的,她一步也不想暴露在阳光下,因此和许陶宁都是约在晚上出门逛街。
许陶宁回国之后入职了自家公司,许家主做服装行业,所以许屹川和许陶宁都学了服装设计专业,不过许屹川还学了金融管理相关,像程逾白一样,两人都修了两个专业。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越是这样的大家族,压力就越大,肩膀上的担子就越重。
想到这,宋听给许陶宁发了消息,省略了那些惯例询问忙不忙的话题,单刀直入,【有人职场霸\凌你吗?】
许陶宁应该不忙,回的挺快,【霸\凌?我?你在开玩笑,你看我像是能被霸\凌的人吗?】
许陶宁:【怎么着,有人欺负你了?你等着,我马上杀过来。】
许陶宁:【程逾白怎么回事,连你都护不住,这么没用。】
宋听看着许陶宁一连串话机关枪似的突突突,顿时觉得没必要担忧许陶宁了。
读书的时候就是许陶宁当姐姐似的事事冲在她面前,谁能欺负得了许陶宁。
说起来,他们四个人,她是年纪最小的,同时也是性子最软的,许陶宁的脾气比她更燥,胆子也更大。
除了在许屹川面前,一遇到许屹川,许陶宁就像是老鼠见到猫,立马从小豹子变成了小兔子,乖得不得了。
听人说这叫兄妹之间的血脉压制,虽然两人并非亲兄妹。
宋听真怕她立马杀过来,连忙和她解释并不是自己,许陶宁这才作罢。
但让宋听没想到的是,许陶宁手速这么快,居然就和程逾白说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程逾白用冰西瓜诱惑宋听上楼吃午饭。
因为爸妈不让她吃生冷,在夏天最爱的冰西瓜她都不怎么能吃,程逾白就是故意的。
可看着红艳艳的冰西瓜,她已经能想象到一口下去有多甘甜,她甘愿跳进这个陷阱里。
结果上了楼才发现,程逾白照片里的一整个大西瓜被他全分出去了,只给她留下了一小块,十分之一都没有。
宋听的嘴角噘了起来,“小气鬼,你好小气,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程逾白看她这副幽怨的小模样笑出了声,刮了刮她嘟起的唇,“你还有一块,我一块都没留。”
“一块哪够吃啊,我之前都是捧着半个西瓜用勺子吃。”想想宋听心里就落泪,去年夏天竟然没有好好珍惜冰西瓜。
“下班了去买一个,但不能冰。”宋听的身体太差,痛经去医院输液的事后面被姚姨知道,姚姨又叮嘱了他,要让宋听少吃冰冷的东西,程逾白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也只能遵命。
“不冰又不好吃。”宋听摇头叹气,西瓜失去了冰箱,就像是鸟失去了翅膀。
“就你嘴挑,赶紧吃饭。”程逾白无奈极了,只盼着夏天早点过去,大热天不吃点生冷的确实不好受,可她又实在不能吃太多。
宋听没招,一块冰西瓜也是冰西瓜啊,她得先吃完饭才可以吃饭后水果,吃午饭积极了不少。
程逾白给她夹菜,看了她一眼问,“办公室又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知道?”宋听狐疑的看着他,“你不会是在我们办公室安插了眼线吧?”
程逾白轻哂,“你们办公室放了几百斤黄金啊,还值得我安插眼线。”
宋听不服气的挺了挺胸脯,“我可比几百斤黄金还要值钱。”
“是是是,你是无价之宝,”程逾白笑容宠溺,“许陶宁突然发消息让我保护好你,别被人欺负了,我猜就是那么点事。”
宋听哑然,“她嘴巴好快,是有那么点事,不过暂时就不和你说了,等下午出了结果我再和你说。”
如果这件事需要程逾白出手的话,会让宋听觉得PR的管理层糟糕透了。
程逾白那么忙,哪有时间管一个实习生啊。
“能和许陶宁说,却不能和我说?”程逾白挑了挑眉梢。
宋听莞尔,歪头看他,“怎么有点酸酸的,你总不至于吃宁宁的醋吧?”
“为什么不至于?”程逾白倒是坦然,“我是醋坛子,谁的醋都吃。”
这话把宋听逗笑了,给他夹菜,“好啊好啊,我就喜欢醋坛子。”
吃醋代表着占有欲,代表着在乎,吃醋好呀。
就像她听见程逾白和邢思媛捕风捉影的消息,都忍不住会乱想。
想到这,宋听抿了抿嘴,问他,“公司的代言人续约了吗?“公主”系列也是由邢思媛代言吗?”
“应该续了,这事是市场部负责,我不管这事,”程逾白放下碗筷,喝了口汤,“你有别的想法吗?你想代言吗?”
“我?我才没有呢,”宋听连连摇头,“我就是问问,我又不是明星。”
程逾白:“没人说只有明星才可以代言,你的外形条件不比任何人差,真想混娱乐圈,爆红是很轻松的事。”
从他手下诞生的每一件作品都是为了宋听,所以宋听代言是最理想的,只是程逾白不想让她过度曝光在大众面前,那样活的太累了,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
而且他也没办法去想,有一天宋听的照片被贴在街头巷尾,然后被人破坏划伤,扔进垃圾桶里去。
他如果看见,一定会疯。
宋听:“我对娱乐圈没兴趣,我只是想到如果她是代言人,下一步的宣传海报就要配合她去设计,所以才问这个。”
宋听读大学的时候还真被星探纠缠过,说她外形条件好,非科班出身也能有很好的发展前景。
娱乐圈就像是一个大花园,百花盛开,最美的花未必会是最成功的花,但一定失败不到哪里去,哪怕是花瓶这个称呼,也不是人人都能拿到的。
只是宋听太知道那个圈子有多乱,水有多深,鱼龙混杂,有时候听得一些那个圈子的消息,都恶心的要反胃,哪里会想进去掺和一脚。
程逾白:“这两天应该会下达通知,你不是接了私稿,能忙过来吗?”
“可以,今天上午就很闲,我在偷偷地画稿子。”宋听俏皮的眨了眨眼。
程逾白笑着调侃她,“胆子不小啊,摸鱼还敢告诉老板。”
宋听耸了耸肩,一脸骄傲,“谁叫我是老板娘呢。”
老板娘这个词从前听觉得有些俗气,可当自己用上的时候才知道有多亲昵。
这话一出,程逾白还能说什么,只能纵容老板娘了。
饭后宋听成功吃到一块冰西瓜,意犹未尽,午休的时候做梦梦到自己抱着一整个西瓜啃,结果还没啃上两口,就被程逾白喊醒了。
宋听埋怨的嗔了他一眼,愤愤不平,“你赔我的西瓜,我一整个超大的西瓜!”
程逾白拿着梳子给她梳头发,笑道:“再不去上班就迟到了,扣的工资够买好几个西瓜了。”
“西瓜好甜,我的命好苦啊。”宋听一边穿鞋一边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诉苦,企图打动程逾白,让他心软赔她一个西瓜。
程逾白还能不知道她的底细,临了给她拿了一瓶鲜榨西瓜汁,“没冰的,将就喝。”
看见西瓜汁,宋听的脸立马阴转晴,踮起脚尖在程逾白薄唇上亲了一口,“木啊,谢谢亲爱的,我去上班啦。”
随即抱着西瓜汁走了,走动间轻晃的发尾都带着几分雀跃。
哄是真好哄啊。
程逾白垂眸笑了笑,有她在公司,上班都变成了一件快活的事。
宋听回到办公室时何佳琪桌上多了一沓厚厚的打印文件,应该就是她整理好的草稿。
午休结束后,办公室稍显嘈杂,何佳琪一会站一会坐,明显是有巨大的心理压力,还在和自己的内心抗争。
宋听拖动了下椅子问她,“需要我帮忙吗?”
何佳琪摇了摇头,深呼吸道:“听听,我可以的。”
“好,加油,去吧。”宋听笑着给她打气。
何佳琪终于理了理头发站了起来,走向了前面刘娅的工位。
刘娅今天心情不错,赵经理已经答应了她半个月后就给她提到副组长,今年的年终奖能多拿不少,当然高兴,看见何佳琪走过来,难得对她有好脸色,“有什么事?”
“刘姐,”何佳琪双手绞着,说话的声音不大,可还是张开了口,“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提交上去的海报设计作品没有署我的名字。”
刘娅愣了下,反应也很快,满不在乎道,“哦,这个啊,你还是实习生,没转正,署你的名字干嘛?”
何佳琪:“可那份设计我花费了很多了心血,刘姐您不能独占啊。”
刘娅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板着脸凶道:“什么叫我独占?你进公司到现在,我教了你多少?你还不知感恩,实习生不能署名字,这是规矩。”
起初何佳琪看见刘娅的嘴脸也是害怕的,可是一想到留下来的决心,她就硬生生忍住了退缩的冲动,“我没看见公司规定了实习生的作品不能署名,我既然付出了心血,奖金本就该有我的一份。”
“切,”刘娅轻蔑的笑,“原来你是想要奖金啊,那点钱,也就你瞧得上,你真那么想要,我转你三分之一得了。”
何佳琪攥紧了拳头,“我不是要钱,我是要属于我的名字,那份作品有八成出自我的设计,是我辛辛苦苦画出来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只是办公室就这么点地方,争执起来,很难不被人注意到,办公室的人都先后放下手头的工作,竖起耳朵看热闹。
上次宋听和刘娅的争吵可热闹的很,可惜何佳琪不是宋听,斗不过刘娅,三两句就被刘娅颠倒,反说何佳琪一个实习生厚着脸皮想要分前辈的奖金。
刘娅还真转了三分之一奖金给何佳琪,刘娅在意的就是名字,有了那个单独署名的作品,她才能被提拔成副组长。
奖金一转,何佳琪瞬间就变成了不讲理的那一方,仿佛她真是来要钱的一样,可这并非她的本意。
最后彭宏业还来帮着刘娅说话,说何佳琪是实习生,不能不懂规矩,差不多就得了,已经给了何佳琪奖金,就别再提这件事了。
何佳琪面对刘娅胆子都不够,更何况面对一个比她高大强壮的彭宏业,还是满脸严肃的彭宏业,最终无功而返。
刘娅敢这样做,当然就是有一定的底气,她也揣摩清楚了何佳琪的脾气,不像宋听那么难搞,才敢动手脚,要是换成宋听,刘娅绝对不敢这么做。
这就是为什么说一步错步步错,一开始退让了,后面就被逼的步步退让。
只是何佳琪一开始不明白,现在明白的有些晚了。
“也不晚,你不是还没找经理吗?”宋听猜到找刘娅是没用的,何佳琪对上刘娅还嫩了点。
“真的有用吗?”何佳琪气馁了,连彭宏业都站在刘娅那边,她一个小小的实习生,经理真的会搭理她吗?
“你不想试试看吗?”宋听激励她,“你不想留在PR了吗?”
“我当然想啊。”何佳琪咬了咬牙,想着这些日子,除了遇到刘娅这么个难缠的同事,其他地方的PR都很好,她根本舍不得走。
“想就去试试。”宋听是家族里最小的孩子,一直以来担当的都是妹妹的角色,难得在何佳琪这里,她仿佛像个姐姐一样,引导着妹妹成长,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但并不差劲。
“好,”何佳琪点了点头,“反正大不了就是离职嘛,闹不明白这件事我本来也不一定能留下来。”
何佳琪抱上打印出来的文件,拿上U盘就要去找赵经理。
“等等,”宋听拉住她,“你U盘里的东西备份了吗?”
“电脑里都有。”何佳琪后知后觉,“你怕……”
“不用多说,你明白就行,还有,”宋听打开自己的手机,找到录音功能,在何佳琪面前晃了晃,“明白吗?”
她没说出来,但何佳琪醍醐灌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知道了。”
何佳琪悄悄地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心口砰砰直跳,分明是争取自己的权益,可却有种偷偷摸摸做坏事的感觉。
一开始她把自己会的全数教给宋听,这才多久,就变成宋听教她了,何佳琪敲开赵经理办公室的门时咬了下自己的舌尖,鼓起勇气,不想辜负宋听的指点。
只是她进去的时候抱有多少的希望,出来的时候就有多失望,委屈的又掉了眼泪,弄的她都不敢回办公室,想直接翘班走人了。
宋听恰好从茶水间回来看见她,二话不说拉着她去了少有人的楼梯间。
何佳琪哭诉道:“听听,没用的,赵经理也是一样的说辞,他说实习生不能署名,而且刘娅还和他通气了,因为赵经理知道刘娅转了钱给我的事,要我息事宁人。”
“赵经理还说这件事闹大也不利于我转正,最后打了一巴掌给我一颗甜枣,说只要我不提这件事,就可以让我转正。”
何佳琪一个劲的抹眼泪,眼睛像是开了闸的水库,毕竟是才毕业的大学生,遇到这样的事,很容易慌了神。
现在连经理都站在刘娅那边,何佳琪算是明白什么叫绝望了,才毕业多久,职场就给她狠狠地上了一课。
“原来她背后是赵经理。”宋听若有所思的小声呢喃,怪不得有恃无恐。
“什么?”何佳琪哭着没听清。
宋听递了张纸巾给她,“没事,那你打算怎么办?他说了会给你转正,你还要争取吗?”
何佳琪擦着眼泪,语气哽咽,“我一开始就是担心不能转正,可是现在他说让我转正,我还是觉得很委屈,明明本来就该属于我的东西,现在好像是施舍给我的一样,我不甘心。”
宋听闻言点了点头,还算清醒,如果这次妥协了,以后何佳琪都要被捏在手中,因为她的转正是赵经理“高抬贵手”办成的,就欠了赵经理一个大人情。
“不甘心那就继续找人提出你的诉求。”如果是宋听,也绝不会甘心。
何佳琪:“可我还能找谁呢?赵经理我都很少见到,更别说其他管理层了。”
宋听:“既然底层的领导不能帮你,那你就直接找最高层好了,我就不信PR还能被他一个经理只手遮天。”
“最高层……”何佳琪呆住了,咽了口口水,难以置信,“听听,你是说……”
宋听肯定的点头,“没错,说的就是程总!”
何佳琪连连摇头,“不、不行的,我进公司这么久,只见过程总两次,一次是食堂,一次是新闻发布会,我们普通员工根本就上不去六十六楼,也见不到程总。”
宋听狡黠一笑,胸有成竹,“如果我能让你见到呢?”
第 32 章
“去买西瓜吗?”临到小区门口, 程逾白看见超市门口摆着的西瓜,想起了宋听说要他赔一个大西瓜,不冰的西瓜吃点倒没事。
宋听没有犹豫的摇头, “不吃了, 我今天不是吃了嘛。”
程逾白瞥了她一眼,笑道:“怎么突然这么乖?”
他还以为宋听要打蛇上棍,顺势多买两个回家呢。
“我一直都很乖的好嘛。”宋听努了努嘴,很是不满。
程逾白驱车进了小区,“是, 一直很乖, 我让阿姨炖了鸡汤, 晚上多喝一碗行吗?”
“……”宋听拧起秀眉,“不是没多久才喝了鸡汤嘛。”
“已经是上个礼拜的事了, 过两天炖鸽子汤给你吃好吗?”宋听不爱喝鸡汤,喜欢鸽子汤, 所以得轮换着炖汤。
“我要是喝了, 那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宋听对着手指,心里打着小算盘。
程逾白双手搭在方向盘上, 平稳的开着车, 只是听见这句话时稍愣, 心下沉了沉,以为宋听要旧事重提, 想着是不是得现在转道去买套,不过还是忍了忍, 先问:“什么事?”
宋听扭头, 眼巴巴的望着他,“你明天九点, 能来我们楼层视察吗?”
“……”程逾白一颗心被吊的七上八下,结果脑海中想的和宋听说的离了十万八千里,让他一下子都没转过神来。
他是真被宋听钓成翘嘴了,不用饵料都能上钩。
“什么情况?”程逾白把车子开进了车库。
宋听解开安全带先下车,绕过车头到他那边挽着他的胳膊,两人边走边说,“就是中午那件事啊,需要你的帮忙。”
宋听和他解释完,两人已经到家,程逾白倒了两杯水,其中一杯递给她,“多喝点水。”
程逾白抿了一口,坐到了沙发上,“所以你需要我去为你的朋友伸张正义是吗?”
宋听喝完水,唇畔染上水渍,粉润的唇张张合合,“这可不是为何佳琪,是为了公司的正义!”
程逾白偏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公司里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就算是管理层都有互相抢功劳的,一个实习生被抢功劳太常见。”
他说的是事实,残忍而现实。
宋听凑了过去,放下水杯抱着他的胳膊,“常见不代表是对的,我没看见就算了,我看见了我就想管。”
程逾白又喝了口水,清隽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垂眸看着她调侃,“管也可以,听听打算用点什么好处收买我?”
“你上午可不是这样说的。”宋听瘪了瘪嘴,上午还问需不需要帮忙,现在却问她要好处。
“此一时彼一时,机遇转瞬即逝。”程逾白放下水杯,扯了扯裤腿,双腿交叠往后靠。
宋听竖起耳朵听了下周围的动静,阿姨已经在他们到家之前离开了,空气中飘着一些饭菜的香气。
家里没有人,宋听的胆子就大了,她伸手攀着程逾白的肩,凑上去亲了他一下,眨了眨明亮的眸子,“这样可以吗?”
她可是答应了何佳琪,必须要做到呀。
“不够。”程逾白狭长的黑眸变得深邃,长臂一揽,将宋听抱到了腿上坐着,食指和拇指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上去。
在此前,都是宋听勾着程逾白,这一次,却是程逾白没忍住了。
柔软的唇瓣相触,灵活的舌尖撬开贝齿,攻城掠池,夺取着女孩口腔中的气息,呼吸交缠,细微的水渍声在安静的客厅回响。
男人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搂着宋听纤细的腰肢,让她想躲都躲不开,贴在程逾白怀里,仰着头承受着无尽的亲昵。
这一次,宋听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亲密无间,顿时觉得此前的那些亲吻都太过逊色,这才是情侣之间的接吻。
热烈的,澎湃的,激越的,像是开闸的黄河水,剧烈拍打着河道两边的石壁,让天地震颤。
胸口急促的起伏着,心跳砰砰砰,就是……宋听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笨蛋,呼吸。”男人捏着她的脸颊低低的笑了一声,稍稍退开一些,再不退开,某人就要因为接吻而缺氧了。
宋听浑身无力的趴伏在男人的胸膛上大口喘\息,耳朵红的滴血,白皙的脖颈也染上了绯色,更别说一张脸变成了番茄红,
宋听有气无力,松开后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娇嗔道:“你好凶啊,我都要憋死了。”
男人的舌尖紧紧地勾缠着她的,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宋听想退却连力气都没有,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接个吻那么累,比跑个八百米还要累。
可是心里又像是吃了蜂蜜,甜的冒泡,原来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情侣间的亲密。
程逾白的掌心揉了揉她身后的长发,轻笑道:“还说要更进一步,连接吻都承受不住,就知道招我。”
她像是一张白纸,任他描绘,可他却舍不得太快的下手,每一笔都想要精心筹备,将她描绘成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宋听喘过气来了,不服气的嘟喃,“那是因为我没有准备好,再来一次,我就不信了。”
“下次再说,先去吃饭。”说着程逾白就要起身,一次满足了她,下次还怎么上钩?
被钓了这么久,也该换他来执竿了。
“不行,再来一次,我这次肯定会呼吸了。”宋听不服输的性子上来了,她第一次深吻,不会换气不是正常的嘛,多练练就好了。
当然是拿程逾白练习啊。
程逾白笑着摇了摇头,指腹揉捏着她嫣红似玫瑰的唇瓣,“再亲明天嘴巴肿了,你不去上班了?”
“……”宋听噎住了,说的也是,明天还有正事呢。
她皱了皱鼻尖,一把攥住程逾白的手指,“那你答应我明天九点来我们楼层视察。”
“我要是耍赖怎么办?”程逾白揶揄的挑了下眉梢。
宋听双手勾着他的脖颈,“那我就只能带着她上六十六楼咯,反正我答应了人家,总不能言而无信,到时候我要是身份曝光,我就不去上班了,你自己玩吧。”
程逾白被她威胁笑了,掌心扶着她的腰肢,“好好好,答应你了,我怎么舍得老板娘被人质疑威严呢。”
“那还差不多,饿了,吃饭,”宋听心满意足,翘起嘴角,抱着他脖颈的手也不松开,“抱我去。”
“遵命,公主殿下。”程逾白纵容的托着她的臀将人抱起走向卫生间去洗手。
洗完手也没让她脚沾地,直接抱到餐厅坐下,程逾白放下她才去厨房端菜。
热腾腾的鸡汤端出来,香气飘散,鸡汤香是真的香,只是喝起来宋听就不觉得香了。
“你答应了我会喝完,慢慢喝,不急。”程逾白戴着手套给她撕鸡腿肉,宋听不喜欢看见鸡腿里的血管,所以吃鸡腿肉都是处理好的。
鲜嫩的鸡腿肉上淋上一层调好的酱汁,香辣鲜甜,宋听吃了不少。
一碗鸡汤宋听喝了好久,不过还是喝完了,为了言而有信,她拼了。
一只鸡炖出一锅鸡汤两个人一顿吃不完,所以次日程逾白煮了鸡汤面,把面条弄到鸡汤里去煮,加上别的调料,宋听又会喝,她就是不喜欢喝单纯的鸡汤,尤其是鸡汤里加了中药材。
“你可一定要记得来呀,九点。”到了停车场,临下车,宋听还在叮嘱程逾白。
“好,记住了。”程逾白看着她下车,随即无声的笑了笑,也没想到,有一天陪她玩这些小把戏。
本来是他一句话的事,可宋听非说要他亲自来,才能震慑住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罢了,这些日子忙,也很久没有管过基层的事,有些人骨头松了,该紧一紧了-
宋听进办公室时何佳琪已经到了,她的黑眼圈很严重,眼睛肿了起来,气色差的不行,一看就知道没睡好。
何佳琪一看见宋听,像是看见了救星,拉着她的手去了茶水间,这个点茶水间没什么人,“听听,你真的能让我见到程总吗?”
宋听:“对啊,我打听到了,程总今天九点左右会来咱们这层楼视察,你到时候直接去就好了。”
何佳琪的眼睛亮了亮,又有些犹豫,“昨天晚上我和我男朋友说了这件事,他说让我算了,反正我可以转正,不如咽下这口气,他说职场哪有这么多公平,刚进公司吃亏是正常的。”
她脸红了,难为情似的,“他说就算我告到程总面前,以后也会被赵经理他们报复,我在公司也待不下去。”
宋听了然的点了点头,可以想见何佳琪昨天晚上一定经过了很大的挣扎,连男朋友都这样说。
这件事怎么说呢,看起来何佳琪男朋友说的没错,职场里一个实习生和经理等人硬碰硬,下场好像是显而易见的。
可宋听还是不太舒服,如果是她受了委屈,程逾白绝对不会让她退让,忍受,而是帮她出气。
她现在还记得,小学时有一个高年级的学长逼问她要“保护费”,她一开始害怕给了,后面把这件事告诉程逾白,程逾白立即带她去找那个人。
那个学长比程逾白还大两岁,比程逾白更高更壮,一开始不肯还,程逾白没有废话,直接和他打了一架,把那个学长打服了,当场就把钱还给了宋听,还保证以后见到宋听就绕道走,绝不打扰。
两人在年纪和体型上的差距以致于程逾白也受了伤,嘴角挨了一拳,红紫色的,宋听心疼的直掉眼泪,说宁愿不要那个钱。
程逾白一边抹着她的眼泪一边安慰她:“不哭了,不是钱的问题,他算什么东西,也敢欺负哥哥的听听,打他都是轻的,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
“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这句话宋听从小学记到了现在,而程逾白也确实做到了。
记忆以来,程逾白为数不多的几次打架,都是为了保护她。
所以两相对比,宋听心底会觉得不适应,但她并没有说出口,因为每对情侣的相处方式是不同的,她不太方便评价。
宋听只是平静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还想见程总吗?”
如果何佳琪选择忍让,那她就让程逾白别来了。
何佳琪眼眶又红了,“听听,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喜欢他让我忍,一开始刘娅的事他也是让我忍了算了,我知道他说的也没错,可我就是不高兴,我是不是太矫情了,昨天晚上我们还因为这件事吵架了。”
“你不高兴是正常的,”宋听心想也不是她一个人不舒服,“谈恋爱想要的不就是偏爱与安全感,想让他和你一心,但他更多的是从大局观考虑,却忽略了你的情绪。”
感情这件事太复杂,宋听和程逾白从没吵过架,还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你先别哭了,考虑一下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觉得算了,那就算了。”宋听不会去逼何佳琪做这个决定,逼出来的东西是没用的。
“听听,我想要争取的,我只是怕程总不会管,我只是一个实习生。”何佳琪泪眼朦胧,这两天内心的挣扎几乎要将她撕碎了,这个时候男朋友还和她吵架,她哭了一晚上。
宋听深吸了一口气,“琪琪,你不会永远是一个实习生,职场上只有往上爬才不会被人踩在脚下,抓住每一个能抓住的机会,机会我已经给你争取到了,看你自己了。”
这时何佳琪的手机铃声响了,宋听无意间瞥到联系人备注着“老公”,她拍了拍何佳琪的肩,“我先回去了,你去不去一会都给我回个话吧。”
走出茶水间时,宋听忽然有点想程逾白了,时隔那么多年,不知道程逾白还记不记得为她打过的架,面对比自己高大的学长,程逾白那时候会害怕吗?
宋听回到工位上已经做好了给程逾白发消息让他不用来的准备,何佳琪男朋友说的也没错,如果是普通人,可能真会被上司报复,可这次有她兜底,她当然能保证何佳琪不会被报复。
只是她不想说的太明白,每件事都是机遇与风险并存的,想要成功,总得背负失败的可能,这也能让何佳琪考虑清楚,要不然下一次没有她兜底,又该怎么办呢?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但让宋听没有想到,何佳琪再回来时,擦干了眼泪,坚定了不少,“听听,我去,我要尝试一下,我还这么年轻,有试错的机会。”
大不了就离职,换一家公司,她又不是找不到工作了,年纪轻轻不必妥协,等年纪大了,多的是让她不得不妥协的地方。
她也不想辜负宋听,宋听都给她打听好了,怎么忍心这么好的朋友失望。
宋听笑了,心里像是松了口气,“好,我相信你。”
还不到九点,办公室外就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知道是谁说了句,“程总来了。”
何佳琪那一瞬间坐的笔直,程总真的来了,听听也太厉害了。
彭宏业站了起来,立马要出去凑热闹,出去之前还假模假样的训诫,“都好好工作。”
只是程总难得出现,谁都没心思工作,谁让程总不仅有优秀的能力,还有一张堪比明星的脸呢?少看一眼都是损失。
宋听站了起来,给何佳琪使了一个眼色——走吧。
何佳琪点了点头,临到这个时候,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何佳琪走在前面,宋听走在后面两人一同往外走,临近门口的时候,刘娅看见何佳琪手里抱着什么东西,也很警觉,立马道:“小何,你去哪?”
何佳琪的心吊了起来,脚步一顿想回答,这时宋听推了她一把,回头道:“刘姐,她身体不舒服,去个卫生间。”
宋听接了话,何佳琪不再停顿,几步走出办公室,门外不远处,果然是程总的身影,他突然出现,别的管理层临时收到消息,都聚了过来招待。
程逾白第一时间看见宋听,状似无意的往两人这边来。
彭宏业一扭头也看见了何佳琪和宋听,莫名有种直觉要坏事,连忙转过身来,压低了声音凶道:“上着班,你出来干什么,回去!”
彭宏业知道何佳琪好拿捏,所以是对着何佳琪说的。
“我要见程总。”何佳琪这次什么都不怕了,越过彭宏业就想上前。
却被彭宏业一把攥住胳膊,“小何,你别不懂事,惹了程总生气,你等着卷铺盖滚蛋。”
“嘶……”何佳琪的胳膊被攥疼了,彭宏业还一个劲的扯着她往回走,不想让她上前。
这时赵经理也认出了何佳琪,心里有鬼的自然心虚,主动和程总攀谈,想引开程总的注意,同时给彭宏业使眼色,不能让何佳琪闹事。
彭宏业蛮横的完全不像一个领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黑\社会,给宋听都看呆了,当着程逾白的面,他们都敢欺上瞒下,这群人到底还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宋听这下是真生气了,正想开口喊程逾白。
这时,何佳琪突然大声道,“程总——”
她是真的大声,几乎破音,生怕程总听不见她的声音。
宋听惊讶的望着何佳琪,她原本以为何佳琪被彭宏业警告着不敢迈出这一步呢,没想到她的胆子也挺大,宋听颇为欣慰。
已经上班了,周围本来就没怎么吵闹,何佳琪那一句破音的“程总”,瞬间收获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程逾白。
当程逾白转过头来,平静的眼神落在何佳琪身上时,她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但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被她记一辈子。
她也曾如此勇敢过。
“怎么回事?”程逾白原地站定,佯装疑惑。
“哈哈程总没事,她是实习生,不懂规矩,”赵经理急了,瞪了何佳琪一眼,“上班的时候还不快回去工作,都别围着了。”
只是事到如今,就算赵经理拿刀指着何佳琪,她也不怕了,大声道:“程总,我有事想和您说。”
程逾白先是看了眼旁边的宋听,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让她过来。”
这一句话算不得严肃,语气也很淡,可却犹如一把铡刀落在了彭宏业和赵经理的头顶,随时都能掉下来。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敢有这样的胆子。
他们更想不到,这个胆子是宋听这个老板娘一点点激发出来的。
和实习生斗,也许他们会赢,可和老板娘斗,他们必败。
程总发了话,彭宏业哪还敢拦,何佳琪狠狠地撞开了彭宏业,就当是报刚才攥疼她的仇,都到了这个地步,不发疯行吗?
何佳琪快步走到程总面前,哪怕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还是极力稳住情绪,言辞清晰道:“程总好,我是何佳琪,我要举报宣传设计A组刘娅抢夺我的工作成果,彭组长和赵经理还包庇她,用转正要挟我,这是我全部的设计草稿,请您过目。”
这话落地,全场鸦雀无声,彭宏业、赵经理及其才走到门口准备凑热闹的刘娅的脸色齐齐变了,在冷气充足的室内,后背却冒了汗。
何佳琪单刀直入,没有给他们几人留一点面子,在场除了程逾白,还有别的管理层,比如林总监,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下意识去看赵经理。
赵经理后背发寒,却仍旧想要挣扎,笑着狡辩,“程总,这、这件事它是个误会……”
程逾白没说话,只是漆黑冷冽的眸子扫了一眼,赵经理的喉咙像是被鬼掐住了,声音戛然而止,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会议室在哪?”程逾白看向林总监,他没在这层楼开过会。
林总监立马指路,“程总这边请。”
“都过来。”程逾白说完转身前往会议室。
这个“都”字自然包括了这件事涉及到的全部人物,何佳琪、赵经理、彭宏业和刘娅,反正现在也没人管宋听,她也跟上去凑热闹。
主要是她很少见这么严肃的程逾白,有点好奇。
一行人到会议室,程逾白在上首坐了下来,接过何佳琪的文件一页一页的翻过,这次的海报设计经过了程逾白的首肯,所以最终成品图他记得,和这个确实有八分像。
会议室内安静的只有文件翻页的声音,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包括不知内情的林总监,因为赵经理是她的下属,犯了错她也免不了要揽责。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逾白看完了,文件“啪”的一声放回桌上,不重的动静却让几人高高悬起了心。
程逾白双腿交叠,视线扫过几人,语气里的压迫感令人胆颤,“谁给我个解释。”
第 33 章
鸦雀无声, 整个会议室静的连呼吸声都没了,仿佛大声喘气也有罪,赵经理等人弓着背, 低着头, 额头冒出了汗,脑子飞速转动,想要找一个借口为自己开脱。
谁也想不到,何佳琪一个实习生敢这么大胆,居然把这件事捅到程总面前, 更没有想到程总这么个大忙人, 好巧不巧的在今天视察部门。
天时地利人和, 老天爷都在帮何佳琪,赵经理无比懊悔, 早知道就不该做这件事,彭宏业和刘娅无所谓,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坐上经理的位置, 近期多番活跃,想要再往上升一升, 因为这件事恐怕变成白忙活一场。
“哑巴了?”程逾白修长的手指搭在桌面上, 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 明明是一个很闲适的动作,却像是锤子似的敲击在众人的心口。
宋听和谭钧站在偏靠门口的地方, 此时此刻,只有她和谭钧是局外人了, 还有心情观察程逾白。
不过宋听到今天才发现, 程逾白冷酷起来,和许屹川还挺像的, 果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连生气都像了几分。
俊脸一板,上位者的威压从周身散发出来,她都有点害怕。
好在程逾白从不会对她黑脸。
林总监扫了几个人一眼,万般无奈,只能开口,“程总抱歉,是我管教下属不严,我……”
“不是你的问题,”程逾白抬手打断林总监,冷然的视线落在赵经理身上,“赵经理,刚才你不是挺能说?”
被点到名的赵经理身体一瞬间僵直,忍不住咽口水,呼吸加重,张了好半晌的嘴才发出声音,“程总,都怪我没管好下属,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宋听讽刺的勾了勾嘴角,赵经理脑子转的挺快,林总监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说自己没管好下属,赵经理也这样说,就是把责任往彭宏业和刘娅身上推,给自己落个清清白白。
而彭宏业和刘娅恐怕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两人都鹌鹑似的,不敢解释一个字。
“只是没管好下属吗?你刚才不是说什么误会,什么误会?说来听听。”程逾白此前对赵经理不熟,但因为宋听想入职宣传设计,才让人把这个部门查了查,所以这些人什么底细,他了然于胸。
“误会……是我误会小何同志了,”赵经理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找不出借口,“对不起程总,是我太相信下属了,还以为是实习生不懂规矩,这件事是我太莽撞了,下次一定调查清楚再汇报。”
程逾白轻哂,“你的意思是你不清楚这件事?”
“不清楚,”赵经理连连表示,“程总,我真不清楚,要是知道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当危险来临的时候,赵经理第一时间抛弃了棋子,只想保住自己的地位。
“程总,赵经理骗人!”何佳琪站了出来,她哭了太久,嗓子已经哑了,可这个时候她却没有半分哭意了,条理清晰道:“我曾去寻求赵经理的帮助,赵经理让我不要追究这件事,以此为条件保证我转正。”
赵经理回头瞪了何佳琪一眼,想要威慑她,也想要抵赖,可何佳琪下一句话让赵经理僵在原地。
何佳琪拿出手机,“程总,我这里有和赵经理交谈的录音为证。”
录音!别说赵经理,就是彭宏业和刘娅也惊呆了,难以置信的看向了何佳琪。
在他们看来何佳琪是一个很好拿捏的软骨头,从她一进公司开始,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敢反抗,谁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个软包子,居然这么有心机,还知道偷偷地录音。
何佳琪放出录音,赵经理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内回荡,录的很清晰,赵经理面对何佳琪这个实习生全然不同的嘴脸狡辩不得,听得林总监都皱眉,没有想到赵经理私下是这样的为人。
听完录音,赵经理的手已经在抖了。
程逾白余光瞥到宋听八六一起起三三灵思每天更新肉文清水文嘴角的笑,便猜到这个录音八成是和宋听有关,这几年不在她身边,宋听也成长了不少,现在都可以帮助弱者了。
“什么时候实习生的转正可以由赵经理一个人决定了?人事部也归赵经理管了吗?”程逾白看向一旁的林总监。
实习生的转正和顶头上司确实有很大的关联,但这件事绝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要不然人事部就成了摆设,那岂不是谁和上司打好关系就可以留下来,大家也不用好好工作,全部都去讨好上司不就得了。
林总监立马摇头,“程总,绝无此事,公司每个实习生都是通过考核留下的,不会是因为私人关系,之后我一定加强这方面的管理,不会让有心人浑水摸鱼。”
私相授受在古代官场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在现代职场依旧,老板绝对不会愿意看见下属拉帮结派,私相授受,严重的甚至可能架空老板。
程逾白颔首,“赵经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事到如今,再想狡辩也狡辩不了了,赵经理垂着脑袋,诚恳的道歉,“对不起程总,我一时糊涂,我给小何同志道歉,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说着赵经理也真是能屈能伸,立马面向何佳琪,“小何同志,这次是我老糊涂了,对不起,请你原谅。”
经理给自己道歉,或许很多人都会想着给了台阶就下了,可何佳琪却没理他,如果不是宋听的帮助与支持,赵经理绝不会道歉,这样的道歉心不诚,她才不要。
程逾白放下交叠的双腿,坐正了些,“他的糊涂让PR规章制度成为摆设,给公司抹黑,林总监觉得该怎么处理好?”
林总监沉思片刻,“程总,看在赵经理也为公司工作多年,不如就扣除半年奖金?”
因为一个实习生开了一个经理倒不至于,扣除半年奖金,已经是很大的损失了。
赵经理欣喜若狂,不撤职就好。
程逾白却摇头,“我看经理这个位置不太适合他,还是先在副经理的位置上多待一段时间。”
赵经理闻言欣喜不起来了,经理和副经理看起来一字之差,却差之千里,要不然彭宏业怎么会费尽心思想转成正组长。
但这个时候由不得赵经理辩驳了,程总一锤定音,他什么都不敢说了,PR的发展前景越来越好,他已人到中年,这个时候跳槽也未必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所以副经理也只能认了。
处理完赵经理的事,程逾白转了视线,“其他人怎么说?”
彭宏业和刘娅下意识顿住呼吸,这个“其他人”不就是指他们吗?
“程总,这是我的失职,没有仔细审查作品署名,让下属钻了空子。”彭宏业和赵经理一样,都是一层一层的往下剥,想把自己摘干净。
棋子这东西,就是用来丢弃的。
原本意气风发的刘娅,现在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什么都不敢说,而且为了保彭宏业,她不得不承认,“对不起程总,是我猪油蒙了心,想要独占功劳,和彭组长没关系。”
心里虽然怨怪出了事大家都往她头上推,可她也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普通职员,只要彭宏业和赵经理还在,等风头过去,她照样能活的滋润,所以要说她不聪明,也聪明的很。
程逾白抬手看了眼腕表,为了这点事也折腾快一个小时了,他清了清嗓子,“既然事情清楚了,赵经理和彭组长都有失察之责,经理和组长的职位就先撤了,在副经理和副组长的位置上多磨砺一段时间,修订作品署名,刘娅这个月的奖金补偿给何佳琪,何佳琪表现优异,提前转正,你们谁有异议吗?”
程逾白雷厉风行,一锤定音,全数安排了,谁能有异议。
可惜彭宏业昨天才转“正”,今天又变成了“副”,恐怕这个“副”还要在他头上待很久很久。
程逾白站了起来,理了理衣领,“林总监,把这件事整理清楚,抄送内网邮箱,我不希望公司下次还发生这种欺压实习生的事,公司的规章制度不是摆设。”
“好的,程总,我立马去办。”林总监一大早的被牵连的心也悬了起来,没连带到她的头上已经是万幸。
赵经理等人听到还要通知全公司,顿时脸都白了,这不就是在全公司面前丢脸吗?这段时间他们绝对会是大家茶余饭后的热议,这比处罚更让人难受,尤其是刘娅,经营了这么久的人设,一朝尽毁,让人看尽了笑话。
程逾白吩咐完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和宋听对视了一眼,宋听弯唇笑了笑,悄悄地对他比了个大拇指——程总威武!
程逾白无声勾了下嘴角,大步离开,谭钧立马跟了上去。
这场闹剧到现在就算结束了。
林总监等人先后离去,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怎么样,唯独何佳琪开心的跳了起来,她紧紧地抱着宋听,“听听太好了,我转正了啊啊啊,我转正了,程总也太好了,不愧是我的偶像!”
何佳琪从来没有想到,程总这么一个大忙人,居然有时间来管她这个实习生的事,还处理的这么公正,她果然没有来错地方。
宋听也笑了,“恭喜你转正啦,今天你很勇敢。”
何佳琪的勇敢也让她这番没有白折腾,终于尘埃落定。
何佳琪眼眶红红的,望着宋听鼻尖发酸,“听听,谢谢你,没有你肯定迈不出这一步。”
如果不是宋听一直鼓励她,她绝对不会这么勇敢,她欠了宋听一个很大的恩情,不仅仅是工作上的,还有人格独立上的,经历了这件事,以后她会更勇敢,不会再退缩,所以宋听对她犹如再造之恩,她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我们是朋友啊,不用客气,走吧,回去工作了。”宋听挽着何佳琪的手回到办公室。
彭宏业和刘娅都不在工位,恐怕是忙着互相安慰去了。
办公室其他人都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没关系,很快这件事就会传遍公司各处,这也能对全体员工起很好的一个威慑作用。
宋听不仅仅希望作为她的朋友的何佳琪不要被欺负,也希望PR所有的实习生都不要被欺负,实习生大多都是才毕业的大学生,本来就还没怎么经历风雨,这种没有必要的风雨不受最好。
何佳琪的事情解决完了,宋听心想这件事应该也就这样了,每个人都受到了惩罚,也挺可以了,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还没落幕。
快十一点,她有点饿了,拆了包小饼干,问程逾白中午吃什么,她今天中午肯定要去楼上吃饭,顺便夸夸他的男朋友,刚才实在太帅了。
消息才发出去呢,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进来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裙,挎着黑色包包的卷发女人,看着装打扮像是谁家的太太,她满脸怨气,语气特别冲,“彭宏业呢?彭宏业在哪?”
“彭太太,彭组长出去了。”有人认出这个人是彭宏业的老婆。
宋听和何佳琪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彭宏业老婆这个时候出现在公司,看起来不太妙啊,但谁也没开口,静观其变。
彭太太听说彭宏业不在也没走,就站在那等,办公室里的人面面相觑,隐约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没过两分钟,彭宏业回来了,身后跟着刘娅,乍一看见自己老婆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彭太太原本还算稳定的情绪,看见彭宏业身后的刘娅时突然就炸了,“彭宏业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上着班还光明正大的和小三偷情,你带这个贱女人去做什么了?”
“小三”“偷情”这样的字眼是最容易引爆八卦气息的,宋听的眼睛都瞪圆了,扔了包小饼干给何佳琪,整个办公室,谁也没有心思工作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彭宏业慌乱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扯着彭太太就要走,“这是公司,你别瞎闹,赶紧回去,我们去楼下说。”
“我不走,你别动我,”彭太太一把甩开彭宏业的手臂,冲到彭宏业后面抓住了刘娅的手,指着她道:“你这个狐狸精,破坏我的家庭,你们这对贱人,你们领导在哪,我要投诉你们!”
刘娅被吓的六神无主,一个劲的往后躲,却怎么都挣扎不开彭太太的手,又生怕彭太太打她,抬起手护着脸。
彭太太的声音非常尖利,比刚才何佳琪的动静闹的大多了,别说办公室的人无心工作,连隔壁好几个办公室的人都伸长脑袋看热闹。
何佳琪倒吸了口凉气,从抽屉里拿了包瓜子撕开,倒了一半在宋听的桌上,宋听挑了下秀眉,放下饼干开始嗑瓜子了。
“当场捉奸”的戏码,可真是够精彩啊,这包瓜子来的太及时了。
彭宏业眼见局势要控制不住,怒吼了一声,“张秀兰,你给我住嘴!你赶紧走,你再不走我喊保安了,这不是你家,这是公司,你别在这么发疯!”
程总才处罚了他,这件事一闹,他在PR绝对待不下去了,彭宏业恨不得现在掐死自己老婆让她闭嘴。
可张秀兰今天本来就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她还怕什么,见彭宏业冲她发火,她也歇斯底里,“彭宏业,你凭什么冲我凶,你有什么资格,到底是我发疯还是你和下属出轨!”
林总监那边还没处理完呢,就被助理汇报说闹起来了,赶过来时就听见这句话,顿时眼前一黑,今天出门肯定是没看黄历,一上午两个状况,件件都是棘手事。
虽然出轨属于私人道德感情问题,和公司无关,可丑闻就是丑闻,传的沸沸扬扬,也会影响公司形象。
林总监委实是不想掺和这件事,所以让人把赵副经理喊过来,要是他能处理好这件事,也能当作将功折罪。
这边彭宏业还在狡辩,“你胡说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出轨了,你别听风就是雨,赶紧回家,我们回家再说。”
别说彭宏业想张秀兰回家,就是林总监也巴不得他们走,在公司闹出什么事,公司还要担责,所以她走了过去,“咳咳,发生什么事了?”
张秀兰也挺会看人,“你是这个公司的领导吗?我要举报彭宏业和下属偷\情出轨,你们公司管不管?”
林总监脸色僵硬,“彭太太是吧?这个呢算是你们的私人问题,还是私下处理比较好,要不然我们到会议室去好好聊聊。”
张秀兰:“你别喊我彭太太,我要和彭宏业离婚,也别什么私下处理,他敢出轨,我就不会给他留面子,我哪也不去,你要是处理不了,那就让能处理的领导来!”
“她好勇敢啊,一个人来公司闹,”何佳琪看着热闹瓜子都忘记嗑了,“听听,如果是你,你会来吗?”
“啊?”宋听惊诧的看了她一眼,“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往自己身上带了吧,多不吉利。”
何佳琪:“假设嘛,以后的事谁知道。”
宋听想了想摇头,“不知道,没发生的事我没法去预测。”
宋听无法想象程逾白会出轨,她觉得程逾白出轨的概率比她出轨的概率还要小,当然,她才不可能出轨。
何佳琪也没坚持问,只说自己,“如果是我,我恐怕想杀了他。”
宋听皱眉,“这可别,别为了脏男人脏了自己的手。”
何佳琪点了点头,“也是。”
这层楼就林总监职位最大,她总不能闹到程总那去吧,要是真这样,她也可以卷铺盖滚蛋了,所以只能勉力安抚张秀兰,“女士,你要怎么样的处理,咱们可以好好聊,现在大家都在工作,也别耽误别人工作是吧?”
“我要你们公司开除这两个贱人,还有一个姓赵的经理也是其中之一,”张秀兰来公司闹就是要毁掉彭宏业和小三的面子和工作,“古话说的好,一女不侍二夫,这个贱人不仅和彭宏业勾搭,还勾搭了你们公司赵经理,他们三个一起出差玩的花啊,把我蒙在鼓里,你们公司怎么这么乱啊!”
这句话一出,宋听手上的瓜子都掉了,震惊的和何佳琪四目相对。
什么?什么?什么?
三个人……
“真的假的?”何佳琪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宋听也呆呆的,“不知道啊。”
不过仔细想想,这三个人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可何佳琪好像说过赵经理有老婆啊。
啧……吃到大瓜了。
林总监听到“赵经理”差点没喘过气来,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又把刚才那三个人牵扯进来了,而她刚让人把赵经理喊过来。
这个时候,赵经理,哦不,赵副经理正好赶过来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看见这副场景,瞬间就想躲,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彭宏业和刘娅都在,这种热闹他一点也不想凑。
可谁让张秀兰眼尖啊,一眼就看见了赵经理,指着他喊道:“就是他,就是他,你也别想跑,你们公司玩权\色交易,到底有没有人管啊!”
“权\色交易”这个词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说出来的,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哪还有人工作啊,全部都凑到门口窗户看热闹。
彭宏业气的一巴掌甩在张秀兰的脸上,“你给我闭嘴,滚回家去!”
空气静了一瞬,张秀兰被打的跌跌撞撞,靠墙才撑住,她倒没哭,只是眼眶通红,“好啊,你敢打我,今天谁也别想好过。”
说着,张秀兰打开了胳膊上挎着的包包,从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纸张,“这些全是你们几个人的聊天记录,大家都来看看,看看这三个狗男女多不要脸!”
说完,张秀兰一甩手,张纸纷纷扬扬的往下落,天上下了雪,谁也遮不住这个天。
“走,我们过去。”何佳琪一把拽住宋听的手腕上前,离的太远吃瓜都不太方便,反正现在大家都凑过去了,她们过去也不算突兀。
宋听被扯的猝不及防,走出去好几步都没反应过来,一走过去,看见地上打印出来的露骨的聊天记录和照片,顿时让宋听胃口全失。
而被宋听落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又亮,程逾白的消息一条接一条:【你想吃什么?】
【干锅鱿鱼?红烧排骨想吃吗?】
过了好几分钟也没收到回音,程逾白又说:【不说话给你安排胡萝卜套餐了?】
都拿胡萝卜威胁了,还是没有收到回复,程逾白拧眉看着对话框,人呢?
第 34 章
还没到下班的点, 但原本井然有序的PR,此时此刻已经嘈杂成了菜市场,别说宋听等人和隔壁的几个办公室, 就是别的楼层都有人来凑热闹。
八卦这个天性, 真是不分性别,不分男女,看着满地雪花似的聊天记录,人人都想来掺和一脚。
而宋听脚底踩到一张却立马缩了回来,实在是不堪入目, 生怕会脏了自己。
张秀兰已经气的满面怒红, “彭宏业, 你自己看看,这些是不是你们几个渣男贱女做出来的好事!你们几个人到中年了, 还做这么不要脸的恶心事,你们还配叫人吗?”
“彭宏业, 结婚的时候你没房没车, 我爸妈给你买的车,彩礼钱也没多要你的, 我给你生儿育女, 你呢?借口出差, 带着小三去旅游,日子过的真舒服啊!”
“以前你口口声声爱我一辈子, 你的一辈子也太短了,不仅出轨下属, 还和下属一起勾搭上司, 你们可真会玩啊,官官相护算是让你玩明白了!我真是瞎了眼嫁给了你!”
张秀兰一句一句的控诉, 扎在了所有人的心上,尤其是女性,难免同情几分,连林总监都不说话了,眼中的厌恶已经无法遮掩。
刘娅、彭宏业、赵经理这三个人玩的太过了,林总监无意瞥到一眼地上的聊天记录,已经恶心的不想再看第二眼。
何佳琪啧啧摇头,和宋听小声吐槽,“想不到他居然还是凤凰男,他老婆也太可怜了。”
倒贴嫁给彭宏业,给彭宏业生了子女,结果彭宏业看似兢兢业业上班赚钱养家,实则和下属勾搭,早就出轨了,不知道给下属花了多少钱,不怪张秀兰要发疯,这件事搁谁身上不疯啊!
宋听拧着眉心,实在无法理解,赵经理也不算多大的职位,用得着这样吗?
怪不得刘娅有恃无恐,原来她和彭宏业还有赵经理都有不正当关系,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上午刘娅连辩解也没有,因为他们倒了,自己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彭宏业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万万没有想到张秀兰居然会发现这件事,还偷偷地拿到了这么多聊天记录,现在围过来这么多人,这件事注定是要闹大。
一想到他不可能在PR待下去了,彭宏业也怒从中来,怨怪张秀兰毁了他的事业,拉着张秀兰就要走,“你以为我乐意和你过,你要离婚,我还要离婚呢,我们现在就去离!现在就走,去民政局离婚!”
“你放开我,”张秀兰一脚踹在彭宏业的腿上,挣开彭宏业的手,指着被彭宏业护在身后的刘娅,“想离婚可以,先让这个贱人把花了你的钱全部还回来,那都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否则别想离婚!”
刘娅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一直躲在后面,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从第一次起,她就设想过有这一天,只是面对极大的金钱诱惑,她妥协了,所以苦果她也得吃。
众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刘娅想躲也躲不到哪里去,被张秀兰扯住,头发都拽掉一大把。
平常那么嚣张的刘娅,此刻面对正主却连反抗都不敢,心里有鬼的人,怎么可能硬气的起来。
满地的聊天记录和照片,昭示着这三人肮脏的关系。
彭宏业也不知道是面子挂不住,还是对刘娅有几分情,见张秀兰一直打刘娅,还出手去护刘娅,甚至还要动手打张秀兰。
就在这时,公司的保安赶来,制住了彭宏业,分开了几人,林总监正想发话带人去会议室,免得闹大出人命。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又来了一个贵太太打扮的女人,身后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每个人都怒气冲冲。
“这不是赵经理的太太吗?我在赵经理的朋友圈看见过。”有人小声说。
宋听心里咯噔了下,来的好巧啊,看来张女士也联系了赵经理的太太。
赵太太一来就看见了地上伤风败俗的聊天记录和照片,目光直直的射向了赵经理,"赵峰。"
只是喊了一句名字,赵经理看见自己老婆背后的几个大舅子小舅子,顿时就腿软的想跑。
赵太太抬了下手,“哥,往死里打,留一口气就行。”
话音一落,赵太太身后的几个男人蜂拥而上,抓住赵经理就开揍,赵经理躲闪不及,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
宋听往后退了退,免得“血”溅到了自己身上。
比起张秀兰的歇斯底里,赵太太就要言简意赅的多,直接动手,绝不废话,赵经理像个弱鸡似的被人揍的连连求饶道歉,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干净净。
彭宏业看见这一幕都咽了口口水,也不敢再多话了。
虽然说这个行为很出气,可林总监不能让公司闹出命案,所以让保安拦下了,好声好气的和赵太太商量到会议室去聊,要不然她就只能报警了。
赵太太倒好说话,“不用聊了,我带他走,你们公司怎么处理我不管,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
说完,赵太太看了眼哥哥,两个男人一人一边,把赵经理架了起来拖着往外走,走前赵经理还哭着说不走,口口声声说要报警,只是没有人理他。
这本来就是别人的家事,只要离开公司,公司不用担责,林总监才不会多管闲事。
赵经理被带走了,林总监看向张秀兰,“张女士,你们呢?需要去办公室聊聊吗?”
张秀兰大概也是被赵太太的气定神闲激励到了,缓了缓语气,“不必了,你们给我个准话,到底会不会开除他们?不开除我举报你们公司搞不正当交易。”
林总监万般为难,开除员工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个副经理,但她话说的好听,“张女士放心,这件事我立马上报,我们公司绝不姑息,尽快处理。”
权\色交易,不正当关系,哪个公司会要,更何况不久前这几个人才在程总面前吃瓜落,八成是要开除了。
“行,那我就先走了,如果今天没有开除,我明天还来闹,再处理不了我就找记者媒体曝光你们公司。”张秀兰提了提手里的包包,瞪了彭宏业一眼,转身就走。
张秀兰一走,林总监对着周围的员工开口道:“别围着了,全部去工作!”
说完林总监也走了,她急着去处理这件事,总不能真闹到媒体上去了。
彭宏业本来也想一走了之,可是地上全是他们的聊天记录,他和刘娅不得不一张张捡起来,虽然捡起来也没什么用了,因为早就被有心人拍到了。
“走,我们回去。”吃完瓜的何佳琪拉着宋听回到工位,虽然林总监让大家散了,只是每个人的手机都响个不停,不能明面上说,私底下总可以说吧。
牵扯的三个人里面有两个是他们办公室的,办公室里别提讨论的多激烈了。
何佳琪一脸痛快,“真是报应啊,他们活该,老天有眼啊。”
今天对于何佳琪来说真是太顺利了,顺利见到程总,拿回了属于自己的成果,还转了正,欺负了她的人还跌了个这么大的跟头,八成是在公司待不下去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被穿小鞋了。
何佳琪恨不得现在去放鞭炮!
而宋听此时正在手忙脚乱的回程逾白的消息,刚才吃瓜吃的爽,一会就得吃胡萝卜套餐,可千万别啊,她正在努力挽救:【我想吃红烧排骨,干锅鱿鱼也好吃,除了胡萝卜都好,我刚才在忙呢,没看见消息,我错啦。】
耳目灵通的程逾白已经知道䧇璍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她在忙什么,【忙着凑热闹?吃瓜吃饱了吧,中午的西瓜不用吃了吧。】
宋听倒吸了口凉气:【别啊,我的西瓜,那都是烂瓜,哪能和你买的西瓜比呀】
宋听:【白白,男朋友,亲爱的,你最好啦!】
宋听:【中午吃什么呀?】
因为吃瓜而错过男朋友的消息,即将收获胡萝卜大餐的宋听很是焦急。
程逾白看见她一连串的消息弯了弯唇,故意逗她:【胡萝卜炒肉,胡萝卜炖汤,凉拌胡萝卜。】
宋听:“……”
全是胡萝卜,要她的小命就直说!
宋听:【咳咳,琪琪让我中午陪她吃饭,我就不去楼上了哈。】
她才不要吃胡萝卜呢!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嘛。
程逾白:【好,接下来一周食堂全做胡萝卜。】
宋听:“……”
一周的胡萝卜,这是要把整个PR都吃成兔子吗?
宋听瘪嘴,【你这是以权谋私!我要举报你!】
程逾白:【总裁信箱欢迎来稿。】
宋听无语了,谁会往总裁信箱里投诉总裁啊,又不是不想活了!
程逾白虽然没见到宋听,但能想象到女孩把一张小脸皱成一团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不再逗她:【好了,一会上来吃饭,没点胡萝卜。】
宋听这才松了口气:【好的,我一定准时到。】
不吃胡萝卜就好。
“听听,你要看那些聊天记录吗?”何佳琪轻声喊她,刘娅和彭宏业没回办公室,大家都没心思上班,全都在聊天,分享八卦。
宋听摇了摇头,“别吧,我一会还得吃饭。”
她刚才不小心在地上看见的那几张已经快让她反胃了,男女之间,不就那么些事,性若不与爱结合,只会让宋听觉得恶心。
她和程逾白都那么相爱了,也没有随随便便的开展性\生活,对于这种乱\交的事,她是真不想荼毒自己的眼睛。
也不知道张秀兰看见这些聊天记录的时候在想什么,看着自己老公和别的女人乱搞,还和别的男人一起,谁看了都难以接受。
何佳琪:“那我就不给你看了,不过真的太炸裂了,这件事要是传开,感觉这辈子都不用做人了,他们还拍了好多视频。”
宋听看了眼手机时间,马上就下班了,随口回道:“他们能做出这样的事,才不会在乎脸面,过段时间,照样生活。”
何佳琪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他们哪配叫人啊,两个男人都有老婆孩子了还出轨,猪狗不如。”
“辱猪狗了。”宋听喝了口水,从张秀兰的话语中听出,彭宏业一开始还颇为仰仗岳父家,不知感恩还做出这样的事,被人人唾弃是应得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今天这个班是不用上了,全剩下吃瓜,宋听上楼吃饭的时候,能想象到中午的食堂有多热闹,肯定每个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好吧,不仅仅是食堂,连楼上也在讨论,他们知道是宋听那个办公室的,还问宋听是不是真的,想吃第一手瓜。
宋听现在经常来六十六楼,大家都习惯了,看见她还会打招呼。
不过不得不说,六十六楼的人嘴巴是真的紧,这么久了,愣是一点风声都没漏出去,不愧是程逾白的心腹员工。
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坐在办公桌后的程逾白抬头看过来,笑了下,“吃瓜人来了。”
宋听嗔了他一眼,“你别笑了,我真是忘拿手机了,又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
“是啊,吃瓜吃的连男朋友都忘了,”程逾白把椅子往后推站了起来,“吃饭吧,不是说饿了。”
“我才没有忘呢,”宋听讨好的抱住他的胳膊,“瓜哪有你重要啊,有人和你说了吗?”
“怎么没有,闹这么大,你们办公室还真是卧虎藏龙。”程逾白捉住她的手拉到水龙头下,水流哗哗。
“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刺激啊。”好好的上个班,居然近距离接触这么大的瓜。
程逾白给她擦干净手,“听说打起来了,没波及到你吧?”
宋听:“没有,我躲的远远的。”
“那就好,这种事情离的远点为好。”洗了手,两人坐到沙发上,程逾白一一打开食盒盖子,没有胡萝卜,都是宋听爱吃的菜。
宋听一开始很饿,看见那些聊天记录什么的没了胃口,不过现在被饭菜的香气一激,她又很饿了,立马端起碗筷吃饭。
两人都没在吃饭的时候提这么扫兴的事,快吃完了,宋听才问,“会开除吗?”
“不开除留着过年?不过开除之前还要调查一番,这几个人勾结,不知道做了些什么。”程逾白之前让人查过这个部门,却没想到比他所查到的还要精彩。
“对,他们肯定私底下做了不少坏事,幸好揭发了,他们就是公司的蛀虫。”如果只是为了性找谁不行,肯定是有利益关系,才会上下苟合。
程逾白笑了,“嗯,这样你们办公室就没管事的了。”
宋听咀嚼着嘴里的米饭,听着这句话灵光一闪,特别想说韩姗姐,刘娅和彭宏业一走,韩姗姐就是办公室里资历最老的员工了。
不过她并不懂管理层的这些事,只是单凭她和韩姗姐的关系好才想说的,如果说了,好像对其他人又不太公平,还是让程逾白去处理吧,她就不干预了。
程逾白睇了她一眼,见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挑明了说,“你有推荐的吗?”
宋听抬头和他对视了眼,“没,我不懂这些,你处理吧。”
反正彭宏业和刘娅一走,韩姗姐有才华,在没有人打压的情况下,绝对会出人头地。
程逾白狭长的黑眸垂了垂,没立即回她,等吃完饭,端出给她切好的西瓜时,他才不紧不慢的说,“什么时候和我也不能说实话了?”
甜甜的西瓜汁在味蕾绽放,宋听回头看他,眼里满是懵懂。
“你有想推荐的,但却不想告诉我。”程逾白语气笃定,不是猜测,是确定。殪崋
宋听咽下嘴里的西瓜,才努了努嘴说,“我这不是怕影响你的判断嘛,我又不懂这些。”
程逾白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你想太多了,选个组长还轮不到我出手,我根本不管这件事,只是闲聊而已。”
程逾白每天要忙的事那么多,要是连选组长也要他来点头,那他变成陀螺都不够忙。
“这样啊。”宋听心想也是,组长这种事,恐怕经理和人事部商量就定了,顶多再和林总监说一声,消息根本递不到程逾白这,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彭宏业有自信成为组长而打压下属。
程逾白都这样说了,宋听就不遮掩了,“彭宏业和刘娅走了,我们办公室就只剩下韩姗姐资历最老了,是PR的老员工了,这次皇冠的主题海报就是她和我一起设计的,她能力挺出众的,为人也不错。”
程逾白轻轻颔首,“照你这么说,不用我来选,她也该是组长。”
“我也不知道呀,她之前被彭宏业刻意打压过,和彭宏业关系不好。”宋听只想吃西瓜。
“行,等安排吧。”程逾白起身去铺床,一会得午休了。
午休后宋听回到办公室,见大家连午觉也不睡了,还在三三两两的讨论这件事,心想大家还真是有毅力的吃瓜人。
何佳琪一看见她,极度兴奋,连忙招手,“听听,你怎么才回来,劲爆消息!又有大瓜了。”
“什么?”宋听坐在椅子上,拧开水杯。
何佳琪神神秘秘,“听人说彭宏业被他老婆家里人给打了,打进医院了。”
“咕咚——”宋听咽下嘴里含着的水,“真的假的?”
赵经理老婆有备而来,彭宏业他老婆也有样学样?
何佳琪:“真的啊,就在公司不远处打的,报警了,120都来了,群里别人传了照片,打的可惨了。”
宋听把水杯盖子拧上,这么多年夫妻,打这一顿,也难出气啊。
曾经相爱的人走到这个地步,真是令人唏嘘。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现在曝光出来对PR还是有好处的,他们的职位都还不算高,应该也折腾不出多大的风浪,要是再往上升一升,可就不好说了。
不得不说,公司的处理速度还是很快的,上午发生的事,下午就查的清清楚楚,发了内网邮件公布这件事。
原来在三年前,彭宏业和刘娅就勾搭上了,那个时候,两人都只是普通员工,后来赵峰看上了刘娅,不知道怎么被彭宏业知道了,彭宏业亲手把刘娅送到了赵峰的身边。
以此为条件,彭宏业很快成为了副组长,而刘娅也获得了不少金钱和公司里的关照,福利亦或什么好事,总有她的一份,也正是因为赵经理这个靠山,所以她才能这么嚣张的打压新人。
随后三人长期保持着不正当关系,此次彭宏业能成为组长也全靠赵经理在背后帮忙,并且还答应了不久提拔刘娅成为副组长。
公司经过开会讨论,决定开除三人,并且希望全体PR员工引以为戒,端正自身,若有不正之风,欢迎匿名举报。
这封邮件一出,PR起码要安静很久了,谁都不想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被抓到错处。
他们都被开除了,何佳琪悬着的心彻底落地,这一次,她完胜,原来勇敢的结果这么好,连老天爷都帮她。
下午到点下班,何佳琪和宋听说,“我听别人说彭宏业的小儿子才三岁,按照这个时间线来说,那不是他老婆怀孕的时候,他就和刘娅勾搭上了,这也太恶心了。”
宋听正在收拾包包,闻言手顿了顿,“张女士真可怜。”
冒着生命的危险为彭宏业养育子女,可彭宏业却嫌老婆怀孕不能满足他的私欲而出轨,果然啊,人性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鬼都逊色三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这个消息,宋听的情绪不怎么好,坐上车时有些怏怏不乐。
程逾白低头给她系安全带时注意到了,“怎么不开心?”
宋听和他说了,叹了口气,“为他老婆觉得不值,大半辈子浪费在了他的身上。”
“婚姻本来就是一场豪赌,要么赢的盆满钵满,要不然就是输的一败涂地,”程逾白揉了揉她的脑袋,“所以结婚一定要慎重。”
宋听偏头看他,骨碌碌的杏眸眨了眨,“你要和我赌吗?”
程逾白轻笑,大掌往下捧着她的脸颊,“我认输,让你赢。”
“那你就是答应和我结婚咯?”宋听得意的翘起嘴角。
程逾白讶然,随即颇为无奈的笑了,“我还以为你看见这样的事会害怕结婚,怎么还主动要结婚呢?”
宋听歪着脑袋在他温暖的掌心蹭了蹭,“我才不会拿你和彭宏业比呢,他有什么资格和你比,我只是觉得唏嘘,但我并不觉得我们会成为他们。”
这番话说的程逾白心头软成春水,上前亲了亲她的唇瓣,“乖宝,结婚要男人先提。”
第 35 章
近在咫尺的薄唇, 宋听忍不住抬头啄了下,两人交换着呼吸,宋听眼神绵软, 抿了抿嘴角, “那你提呀。”
他不提,宋听只能先提了。
程逾白笑了,指尖捏着她秀气的下巴,又亲了她两下,“等等我好吗?让我准备一下, 不想让求婚那么简单。”
宋听莞尔, 两人鼻尖相触, 肌肤的温度在交叠,“我不介意的。”
他们之间哪里需要这些虚礼, 哪怕现在去民政局领证她也乐意。
“傻姑娘,我介意, 想给我家听宝最好的。”程逾白与她额头相抵, “听宝,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哪怕她失忆了, 也许等她恢复记忆, 这一切都不做数, 程逾白仍旧要尽力给她最好的,别人有的, 他的小青梅也一定要有。
宋听伸手抱住程逾白,侧脸贴在他的胸膛, 能听见男人沉稳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的传进耳朵, 每一声都在诉说着爱她,“好, 我等你。”
我相信,我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情窦初开时一眼喜欢上的男孩,他说要给她全世界最好的。
高中设想过的场景,终于要实现了。
程逾白用力抱了抱她,随后松开,“饿了吧,我们回家。”
宋听松手靠回座椅上,刚才的坏情绪已经消失殆尽,被程逾白哄好啦。
程逾白就像是一剂良药,并且丝毫不苦口,是甜滋滋的,吃了还想吃。
男人驱车离开停车场,见到天边金灿灿的夕阳,忽然想起件事,“周末有约吗?”
宋听把遮阳镜打下,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红润,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随口应道:“没有呀,你要约我吗?欢迎提前预订哦。”
程逾白轻笑了声,“好,我现在预订一下你周六上午的时间。”
宋听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扭头看他,“做什么呀?”
程逾白勾了勾唇,“保密。”
“神秘兮兮的。”宋听撇了下嘴,难道是求婚?应该不至于这么快,他都说了要准备一下。
反正她等着就好啦,宋听不再费脑筋去想。
这周过的飞快,大概是八卦的存在,连上班都更带劲了,看来人人都爱吃瓜,一直到周五下午,都还有人在讨论这个瓜。
宋听才进公司不久没认识多少人,可何佳琪比她才早进公司一周,却有不少的消息渠道,吃瓜全靠何佳琪。
“下周咱们组就会有组长和副组长了,副组长好像是空降的,组长不知道是谁。”
“到时候就知道了,”宋听挽着何佳琪的手出了公司,提醒她,“你男朋友来接你了。”
何佳琪往远处看了眼,翘起嘴角,“那我先走啦,拜拜,下周一见。”
“拜拜。”宋听站在马路边看着何佳琪和男朋友亲亲热热的走了,上次的吵架好像并没有让两人生出嫌隙,情侣就是这样的嘛,不断磨合。
而她和程逾白,似乎没有磨合过,一切都是那么的契合。
“嘀嘀——”一辆银灰色宾利停下,车窗降下,许陶宁吹了个口哨,“美女,去哪呀,载你一程。”
宋听收回视线,摇头笑着拉开车门,“你从哪学的,还会撩妹了,怎么开了这辆车。”
今天程逾白加班,她和许陶宁出去逛街。
许陶宁挑了挑眉梢,“我不是高中就会了,许屹川的车,像他人一样古板。”
宋听低头系安全带,“诶,我发现你好像很久没有喊他哥了,都是直呼名字。”
“咳……”许陶宁咽了咽嗓子,“我懒得喊,他本来也不是我哥。”
“他不说你没大没小了啊?”宋听记得之前她不喊许屹川为哥哥,会被许屹川教训不懂规矩。
虽然两人确实不是亲兄妹,许陶宁和许屹川老家是同一个地方,两家算是世交,许陶宁小的时候爸妈出意外过世了,因为巨大的打击,外公外婆先后过世,就剩下她一个三岁的小孩子。
许妈妈正好想要个女儿,就把许陶宁接过来养了,别看两人都姓许,实则并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办领养手续,这么多年,许陶宁的户口本都是单独的一个。
不过因为许陶宁太小失去了父母,也是喊许屹川爸妈为爸妈,在外界看起来就是一家人。
如果许陶宁的爸妈没有去世,那许陶宁和许屹川的关系,大概就像宋听和程逾白一样,是青梅竹马。
许陶宁启动车子前往最近的商场,“他不管我了。”
前几年,她要是不喊许屹川哥,必要被板着脸训一顿,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回国他却不管了,现在除了在爸妈面前,她都不喊他哥。
宋听:“可能是看你年纪大了,懒得多管了。”
“可能吧。”许陶宁扯了下嘴角。
宋听望着前方,并没有注意到许陶宁语气中细微的情绪。
两人先去吃了烤肉,完了消消食,从扶梯下来,正好对着一家男装店,宋听拉着许陶宁走了过去。
“你来男装店干嘛?”许陶宁到现在都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宋听和程逾白的关系。
宋听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买衣服啊,我想给程逾白买两条领带。”
许陶宁一噎:“……好吧。”
宋听:“我都没怎么送过程逾白东西,尽收他的东西了,你来帮我看看哪个款式好。”
许陶宁看着眼前五花八门的领带,导购喋喋不休的为两人介绍,她脑海中想起了今天许屹川系的好像是灰色领带,他的领带应该是自己买的吧。
“宁宁,你想什么呢?”宋听伸手在许陶宁面前晃了晃,“你看这条红色的好看吗?”
许陶宁回神,眨了眨眼,“挺好看的,你穿红裙子他搭红色领带挺好。”
“对喔,我今年买了特别多红裙子,我妈说辟邪。”宋听今年确实不太顺,所以信起了玄学。
“再买一条宝蓝色吧,色调鲜艳点,我感觉他穿的越来越像你哥了,两个人别最后都变成老古板吧?”宋听白皙的手指在领带间划过。
许陶宁无奈的笑了,“他本来就是老古板,只是对你不一样。”
宋听总说许屹川为人冷漠,可实则程逾白对外人也不遑多让,而许屹川从前对许陶宁也是十分温柔的,只是这几年变了。
程逾白和许屹川读书的时候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追求者数不胜数,每到节假日,情书都塞不进抽屉,程逾白却从没收过一封,面对别的女生向来冷淡,别人对程逾白和许屹川的评价是——冷面校草。
一个特别中二的词,可又完全诠释了这两人的性格。
程逾白把全部的温柔都给了宋听,所以宋听说程逾白不像许屹川那么冷漠。
从前,许陶宁也以为许屹川把全部的温柔给了自己,可这几年他又突然把温柔收了回去,猝不及防的,这种落差感,也只有她自己明白了。
宋听:“白白对你不冷漠啊。”
“许屹川对你很冷漠?”许陶宁反问。
宋听轻啧了声,“好吧,你哥对我还行,只是我见他对别人特别冷漠,所以我印象里感觉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他们四个人一起长大,一起在程老爷子那学画画,既是发小,又是同门,怎么会彼此冷漠呢,再没有人比他们四个更亲近了。
“只是每个人的感觉不一样。”许陶宁的视线扫过这些领带,没有特别喜欢的,但在宋听准备买单时,她忽然瞥到了一对铂金袖扣,拿了起来。
宋听凑了过去,“好看诶,你要给你哥买吗?”
许陶宁的手指紧了紧,“给他买了也不一定会戴。”
宋听撺掇她,“你买的他肯定会戴呀,买吧,你在公司上班,就当是收买老板了。”
“好吧,看在他把车给我开的份上给他买一对。”许陶宁一脸满不在乎的把袖扣递给导购。
没有宋听喜欢的袖扣,但她买单的时候看见柜台上摆着一个锦鲤摆件很好看,问导购愿不愿意卖。
开门做生意的,有什么不愿意,卖给宋听了。
提着袋子出门的时候,许陶宁笑的不行,“没见过在服装店买摆件的。”
宋听低头打量锦鲤摆件,“买东西就看眼缘啊,这个好看,摆在新家玄关肯定好看。”
“什么新家?”许陶宁挽着她的手上了扶梯。
宋听随口说道:“现在还没有,结婚就有了。”
“啊?结婚?!”许陶宁惊恐的瞪圆了眼睛,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
宋听耸了耸肩,“你这么惊讶干嘛,我和程逾白谈了这么久,结婚不是正常的吗?”
许陶宁脸色僵硬:“……”
这么久?按照宋听的记忆来说是挺久了,可是按照实际来说,两人才谈了两个多月吧?
“程逾白提的吗?”许陶宁心里咬牙切齿,程逾白这个狗男人,居然敢趁机骗婚!
宋听摇头,喜滋滋道:“不是啊,是我提的,我提好几次了,他终于答应了,说准备一下向我求婚。”
许陶宁一噎,默默地收回了刚才骂程逾白的话,好吧,骂错了。
“你急什么呀,你还这么年轻呢,你没听过嘛,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许陶宁当然不希望闺蜜这个时候结婚,起码要等她恢复记忆吧,程逾白既然推脱了好几次,那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他可能推脱不掉了。
“你傻是不是?程逾白这么好的男人我不紧紧地抓在手里,等着别人抢啊?”宋听难以置信的拉着许陶宁下了扶梯,又上了下一楼的扶梯。
“什么坟墓不坟墓的,我认定了程逾白,死也要合葬在一起,坟墓就坟墓呗。”宋听才不信和程逾白结婚会走进坟墓呢。
许陶宁心里抽了口气,居然有些无言以对,程逾白对宋听的好确实没法说,这两个月,程逾白做了什么事,宋听都和她说了,若宋听没失忆,许陶宁恨不得让两人原地结婚。
可问题是宋听失忆了啊!
许陶宁试图挽救,“听宝,你确定了吗?你真的不会后悔吗?我感觉你还小呢。”
“我绝对不会后悔,我心里很清楚我在干什么,”宋听翘起嘴角微笑,“对了,到时候你要来给我当伴娘的。”
“好好好,我给你当伴娘。”许陶宁叹息,现在的宋听口口声声不会后悔,可万一恢复记忆,她觉得宋听一定会后悔的找个地缝钻进去。
flag就是用来打脸的。
“你和宋叔姚姨说了吗?”不过恐怕说了也和她一样无奈,不好劝啊。
宋听:“暂时没说,不急,反正我爸妈也不会反对。”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出了商场,外边华灯亮如白昼,霓虹刺目,路边程逾白的车已经到了。
“走啦,你回去注意安全。”宋听挥了挥手。
“好,拜拜,那个结婚的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宋听早就兴冲冲的跑向了程逾白,哪里还能听得见许陶宁后半句话。
眼看着程逾白的车离开,许陶宁才转身走向停车场,这几个月,像是梦一场,宋听还没恢复记忆,两人真要结婚嘛?
她晃了晃手上提着的纸袋,不小的纸袋里只装了一对袖扣,顿时露出一丝苦涩,她和宋听真不愧是闺蜜,各有各的烦恼,买是买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
许陶宁回到家时快十点了,爸妈应该去睡了,客厅只留着一盏灯,她正准备把灯关了上楼洗澡。
这时厨房传来脚步声,她扭头就看见许屹川穿着黑色的睡衣手里端着一杯什么东西走了出来。
她脚步顿住,等人走近了才看清,“这么晚还喝咖啡啊?”
许屹川颔首,“还有点工作,回来这么晚,上楼睡吧。”
两人一同上楼,他们住在三楼,房间两对面。
刚才和宋听喋喋不休的许陶宁,面对许屹川突然变成了锯嘴葫芦,空间里只余下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谁都没有开口。
许陶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和许屹川变成现在这样,明明以前也是像宋听和程逾白一样要好的。
手里提着的纸袋仿佛变成了千斤坠,一直把她的手臂往下压,沉重的要抬不起来了。
一楼、二楼、直到三楼,许陶宁都未曾开口,好像她手里拿着的不是礼物,是炸\弹,一拿出来就会把许屹川吓跑。
上了三楼,许屹川走到了书房门口,才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晚安。”
语气听起来只是例行问候,并不带多少温度。
许陶宁咬唇望着许屹川的背影,把红润的唇咬的泛白,满眼的纠结要溢出来了,只要许屹川一回头就能看见,可他并没有回头。
“咔哒——”书房的门开了,一丝光亮从屋内倾泄出来,许屹川的影子直直的打在许陶宁的身上。
“哥。”许陶宁豁出去似的喊了一声,音调在安静的环境中有些突兀。
房门半推,许屹川的影子没再扩大,他偏了下头回望她。
许陶宁上前两步,递出了手里的东西,状似无意道:“刚才和听宝逛街,看见这对袖扣挺好看。”
许屹川望了一眼她蜷缩着的小指,“多少钱?”
许陶宁急了,“送你的,不要钱。”
生怕许屹川不要,她又说了句,“不贵,你不是也把车给我开嘛。”
“行,”许屹川垂眸接了过来,“改天带你去选车。”
一送一收间,许屹川的指腹触碰到了许陶宁的指尖,明明只是一触即离,却让许陶宁的手指过电一般收了回来。
她把手背在身后,紧紧地蜷缩着,抿着唇角,“哦,好好的。”
“早点睡。”许屹川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提着纸袋进了书房,门合上,光亮被切断。
许陶宁站在黑暗里,却悄悄地扬起了嘴角,小声说了句:“晚安。”-
自从上班以来,宋听每周六必赖床,仿佛是想把一周没睡的懒觉都睡回来。
但今天不一样,她很早就醒了,因为今天要和程逾白出去约会,虽然不知道去哪,但二人世界去哪都是约会。
一早起床还特意化了个淡妆,挑了条水绿色的裙子,天气太热了,要不是和程逾白出去,她都不想动弹。
临出门她踮起脚尖在找遮阳伞,程逾白翻了出来,“应该不用晒太阳。”
“去室内玩啊?”不过宋听还是带上了她的小花伞,现在的太阳太毒辣,晒不得一点。
上了车,程逾白输入导航,在城南,宋听记得那边有几个很有名的景区,可他输入的又并不是景区名字,更像是一个小区。
早上的温度还可以,风从车窗吹进来挺凉快的,宋听撑着手肘欣赏窗外的视线,风扬起了她的长发,很是惬意。
今天周末有点堵车,过了差不多四十分钟,程逾白的车才缓缓驶入一个花园小区。
“真的是小区,来拜访朋友吗?”宋听仰起头,这里离市中心有点远,不过这边好几个景区,风景特别好,出门散步很方便,所以房价也不低,这个楼盘她没听过,应该是她在留学时建的。
“不是,跟我来。”程逾白牵着她的手进电梯,摁了指纹,十六楼。
宋听咽了咽嗓子,后知后觉,程逾白这个熟练度,怎么像是回自己家啊?
不等她想明白,电梯“叮”的一声到了。
然后宋听傻傻的看着程逾白拿出钥匙拧锁,开门,进屋,这就是回家的架势呀!
“进来。”程逾白回头看了她一眼,招了招手。
宋听走了进去,室内是毛坯房,完全没有装修,阳光从阳台照射进来,光线特别好,是一套三百多平的大平层,还有一个很大的露台,站在露台上就能看见景区的湖泊,她回头看程逾白,“你买的房子?”
“你不是嫌那套房子装修不好,新买了一套,装修由你负责,你想装成什么样都可以。”程逾白也嫌那装修不好,即便后面拯救了一下,却还是不满意,不如搞套房子重新弄装修。
“这边离公司是有点远,不过风景好,绿化不错,而且有小门进景区,买了房免收门票费,以后锻炼什么的方便。”
“装修的时候做隔音加强,应该不至于被景区的声音打扰。”
宋听站在原地,看着程逾白一句接着一句的解释,心脏被巨大的惊喜塞的满满的,眼眶酸酸的,起了雾。
她只是说了一句装修不好看,他居然重新买了一套房让她来设计。
她说点什么,哪怕是不痛不痒的话,程逾白也会放在心上。
这种被人放在心尖宠的感觉太幸福了。
婚姻若真是坟墓,她也甘愿跳进去。
“怎么了?”程逾白说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转身看向宋听,还以为她不喜欢。
宋听什么都没说,跑了过去扑进了男人的怀中,裙摆摇曳,双手紧紧地的抱着程逾白的腰,“白白,我好开心。”
程逾白没做好准备,后退了一步才站稳,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开心就好,就是得辛苦你了,装修挺累的。”
“才不累呢,为了我们的家,”宋听仰起头,漂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万千星辰,“我们把这里当做婚房吧。”
等她装修好,他们就办婚礼,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小家了。
“婚房太简陋了,”程逾白拧了下剑眉,“婚房还是得买套别墅。”
这套房买之前她还没说要结婚,本来就是拿来给她玩的,如果婚房,这个房子有些小,他并不满意。
宋听侧脸贴在他胸口,“够我们住了,家小一点更有安全感。”
程逾白揽着她的腰,嘴角噙着笑,“以后有了孩子呢?得请月嫂,得请阿姨,都住一层楼不方便。”
即便知道宋听的情况,可程逾白还是忍不住在这个美好的梦中陷了下去。
没有男人能从这个梦中脱身。
“对喔,还有宝宝。”宋听醍醐灌顶,过几年他们会有宝宝,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两个,小孩子那么闹腾,地方小了腾不开手。
“那好吧,我们可以先住这里,等有了宝宝再说。”宋听忍不住在脑海中想,他们的宝宝,会像她多一点,还是像程逾白多一点呢。
程逾白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好,听你的。”
宋听弯唇笑了,两人像磁铁一样贴在一块,抱了好一会。
阳光斜斜的从窗外照射进来,细微的灰尘在光线中翻涌,像是绽放的礼炮。
两人在新房待了一个上午,规划了好几处地方,快中午了才去吃饭。
吃了饭,直接回家,程逾白去了书房,宋听洗漱出来,找到手机给老妈发了条消息,【妈妈,我想和白白结婚啦。】
第 36 章
手机那边的姚敏吃了午饭, 难得一个周末,准备看会电视就去睡觉,听见手机的动静, 拿起看清楚消息, 手重重的抖了下,手机“啪嗒——”往下掉。
宋绍元才泡好一壶茶坐了下来,手机就掉在他脚边,他弯腰捡了起来,“怎么了?手机都拿不稳。”
“老宋, 完了完了, 完了啊!”姚敏一把抢过手机, 火急火燎的又看了一遍,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彻底疯狂了。
“什么就完了完了?”宋绍元喝了口茶,还在状况之外。
姚敏把手机屏幕戳到宋绍元面前, “你快看, 听听说要和小逾结婚!”
宋绍元定睛一看,随即一口气没喘过来, 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姚敏急的站了起来, 给他拍了下背,“这怎么办啊?”
宋绍元好不容易才把这口气缓过来, 老脸都咳红了,“给听听打个电话问清楚。”
谁不知道宋听和程逾白现在的情况, 结婚?这是在开玩笑吗?这个笑话未免开的太过了, 能把人给吓死。
“对对,打电话问问。”姚敏拨号时手还在抖。
宋听靠坐在床头, 她就知道老妈肯定会打电话过来,笑着接起,雀跃的语气里还藏着一些娇羞,“喂,妈妈。”
姚敏和宋绍元对视了一眼,深吸了口气,略收敛了点音调,“听宝啊,吃午饭了吗?”
这件事急也急不来,只能徐徐图之。
“吃了,妈妈在干嘛呀?爸爸在家吗?”宋听随手捞过一个玩偶抱在怀里。
“在看电视,你爸也在旁边,”姚敏唠了两句,才开始进入话题,“听听啊,你刚才说要结婚,是不是和妈妈开玩笑呢?”
宋听揪着玩偶的耳朵,鼓了鼓雪腮,“不是呀,我说真的,我想和他结婚啦。”
怎么所有人都觉得她说结婚是在开玩笑呢?婚姻大事,她怎么可能拿这个开玩笑。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小逾的意思?”宋绍元和姚敏使眼色,想要抢手机,可姚敏不给他。
“我的呀,不过他也答应了,他还给我新买了一套房,我打算装修做为婚房。”宋听提到这个,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和程逾白也算是恋爱长跑了吧,终于要结婚了,爸妈肯定会支持的吧。
宋绍元抽了口凉气,顾不上什么,直接抢过手机,“听听,结婚这个事,爸爸不同意。”
宋听的笑容僵在唇角,她薅着玩偶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为什么呀爸爸?”
姚敏瞪了宋绍元一眼,在他手上拍了一巴掌,怨他说的太直,仍旧把手机拿回来,“听听,你爸的意思是你还这么年轻,不用着急结婚,你才毕业呢,工作几年再结婚也不迟,我和你爸也想你多在身边几年。”
宋绍元的眉头都皱的能夹死苍蝇了,结婚?怎么结婚?宋听现在记忆还没恢复呢!
宋听略略松了口气,不过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扁了扁嘴,“妈妈,我和白白都同居了,和结婚也不差什么,不结婚的话岂不是要同居好几年,到时候别人会说闲话的。”
姚敏&宋绍元:“……”
“被人说闲话”——这样的词不是一般父母来说的吗?怎么还抢他们的词呢?
“那就别同居了,爸爸给你买套房,现在就去买。”宋家又不是买不起房,一开始还不是宋听非得和程逾白同居,他们是没办法才妥协。
“我不,”宋听更不乐意了,“我就要和白白住一起。”
“听听,爸妈是舍不得你这么早嫁人,你嫁了人,我们多孤单呀。”姚敏见说不通,开始打感情牌了。
“爸爸妈妈,现在哪里有什么嫁娶啊,我是结婚,又不是卖身,我会经常回家呀,白白还能不让我回家啊。”
宋听觉得妈妈说的根本不是问题,现在又不是古代,结了婚不能经常回娘家,现在结了婚住娘家也没有人说什么啊,而且她和程逾白结婚,也不会和程叔贺姨住一块,行动完全没有限制。
宋绍元:“话是这样说,可爸爸还是舍不得,你留学几年在国外,爸爸就很少见你,好不容易毕业了,爸爸想多留你几年。”
宋听怀里抱着玩偶,下巴搭在毛茸茸的玩偶上,拧起了秀眉,“爸爸妈妈,你们是不满意白白吗?我们都谈了这么多年,早点结婚,让你们抱外孙不好吗?”
“这……”宋绍元和姚敏面面相觑,抱外孙好是好啊,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怎么让他们高兴的起来呢?
“爸爸妈妈,我是真的很想和白白结婚,他真的很爱我的,他对我也很好,你们都看在眼里呀。”宋听咬了咬唇,原以为爸妈会支持的,没有想到他们却一力反对,给她弄不明白了。
真的只是因为她年纪小吗?毕业结婚也不算突兀啊。
“妈妈知道小逾很好,可妈妈的听听也很好,值得被爱,妈妈是觉得婚姻是人生的大事,你还年轻,现在做决定太草率。”姚敏哪会不知道程逾白的为人,如果宋听没有失忆,两个孩子真在一块要结婚,她现在就得去通知亲朋好友了。
这一切都有前提啊。
可无论姚敏和宋绍元怎么说,宋听已经打定了主意,二老又舍不得宋听不开心,态度不能过于强硬,最后只能说让他们考虑一下。
爸妈就只有她一个女儿,结婚这么大的事,爸妈得知的太突然,需要考虑也是正常的,宋听就没再说什么了,放下手机去午休。
挂了电话,姚敏和宋绍元双双叹气,沉默了好一会。
“这都快三个月了,听听的记忆怎么还没恢复呢?”姚敏郁闷啊,一开始就是他们求着程逾白帮忙的,程逾白这些日子把听听照顾的无微不至,他们已经感激不尽,这怎么就谈到结婚了呢。
伪装男朋友以后还能对外说分手,可结了婚,万一宋听恢复记忆,难道要离婚吗?
宋、程两家在南城都是望族,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中,结婚离婚可不是小事啊,哪能这么草率。
宋绍元手撑着膝盖,“这谁说得准,本来失忆这件事就挺玄。”
“还是给小逾打个电话吧,问问小逾的意思。”姚敏找到程逾白的号码。
程逾白在处理邮件,看见姚敏的来电,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点猜测,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接通了电话,“喂,姚姨。”
姚敏:“小逾啊,没打扰你休息吧?”
程逾白往后靠,捏了捏额角,“没,是有什么事吗?”
姚敏和程逾白也没什么好绕弯子的,把刚才和宋听打电话的事说了,“小逾,听听很坚持,我们就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程逾白嘴角微勾,他就知道,“姚姨,听听提了好几次,我没意见,我尊重她,她想结婚就结婚。”
宋绍元忍不住了:“可万一以后听听恢复记忆怎么办?”
程逾白攥紧了手中的钢笔,默了会才道:“如果听听想离婚,就离婚,如果她愿意原谅我,解开之前的误会,就皆大欢喜。”
程逾白这话,是完全没为自己考虑过,只顾着宋听,弄的姚敏怪不是滋味,“小逾,这样太委屈你了。”
婚姻大事,无论男女都是大事,可这桩婚姻,只感受到喜悦的,恐怕只有此刻的宋听,因为以后的宋听也不好说。
程逾白轻笑了下,“没有的事,宋叔,姚姨,我的心意你们知道,我乐意照顾听听,听听和我结婚,也是我占了便宜,委屈的是听听,我怕她将来会后悔。”
如果不是宋听失忆,可不一定会有今天,程逾白哪会觉得委屈呢,他甘之如饴。
“小逾,你是个好孩子。”姚敏叹息,这两孩子的感情也是坎坷,她不由得想,当初选择隐瞒宋听失忆的事到底是好是坏,弄的现在进退两难。
可就算不隐瞒宋听,照目前宋听对程逾白的爱慕来看,对宋听也只会是极大的折磨,最起码宋听这几个月很快乐。
父母是自私的,即便觉得亏欠了程逾白,可看着宋听开心,姚敏又忍不住心软。
程逾白也知道目前的局面,“您不用多想,原本我们两家就有联姻的意思,我和听听结婚也不会引起多大的反响,走一步看一步,无论如何,我不会伤害听听。”
以宋、程两家的关系,公布婚讯大家也只会觉得本该如此,不会多想别的。
姚敏和宋绍元被程逾白说服了,有程逾白这个态度,他们哪里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本来也是宋听依赖着程逾白。
两个孩子都没意见,他们反对也没用啊。
得知二老的态度,程逾白挂了电话后又给亲妈打了个电话。
“儿子,还记得你亲妈呢,什么事啊?”贺采兰调侃道,自从宋听出车祸,她这个儿子整日围着宋听转,她挺久没见程逾白了。
程逾白单刀直入:“妈,我要和听听结婚了。”
“什么?!”贺采兰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没睡醒啊?听听不是还失忆着呢。”
这件事确实挺复杂的,程逾白只能长话短说,他说完之后那边久久没有回应,程逾白等了会才忍不住喊,“妈?”
“别催,我找东西呢。”贺采兰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程逾白不解,“找什么?”
贺采兰:“彩礼啊,不愧是我儿子,居然能娶到听听,我不得多备点彩礼好上门提亲,你奶奶之前送我的帝王绿镯子我都没舍得戴,我找出来送给听听。”
“……”程逾白被亲妈噎住了,“妈,您就不问别的了?”
这是亲妈吗?什么都不担心,急的好像慢一秒他就“嫁”不出去了。
“诶,找着了,”贺采兰笑道,“你什么脾气我能不知道,你巴巴的等着听听,现在听听能提出和你结婚,你就偷着乐吧,好好对听听啊,要不然我没你这个儿子。”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从小到大,程逾白的目光就没从宋听身上移开过,她也早就认定了宋听这个儿媳妇,要不是两人之前闹了矛盾,说不定现在她都抱上乖乖孙女了。
“妈,到底谁是您儿子啊?”程逾白哭笑不得。
贺采兰:“听听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直拿她当闺女,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贺采兰翻箱倒柜的,找了不少宝贝,还生怕不够,念叨着让程鸿远回来开他的保险柜。
不过急归急,贺采兰最后还是说,“儿子,咱们都清楚听听的情况,万一听听以后恢复记忆要离婚,你可不能怪听听,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结婚是结亲不是结仇,她可不希望两家起了隔阂冲突。
程逾白是清醒的沉沦,他哪能不明白,不过还是笑,“妈,您就不能盼我点好,比如就算听听恢复记忆,我也能把她追回来。”
贺采兰:“好,你有这个决心妈妈就放心了。”
宋、程两家谁不希望这两个孩子好好的。
得知这么个消息,贺采兰立即和老公联系,又和姚敏通了消息,打算订个日子上门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的事。
宋听都没想到父母会这么雷厉风行,她午休醒来接到老妈的电话,问她是不是真的考虑好了要结婚。
宋听当然坚定,“是的,妈妈,我考虑了很久。”
“行,那我们这边就开始安排了,我先去联系婚庆公司。”姚敏没再说更多就把电话挂了。
结束通话宋听还有点懵懵的,睡前老妈还不赞同来着,怎么睡一觉醒来,老妈居然都要联系婚庆了?
“睡醒了?”程逾白推开门看她脸色懵懂,长发凌乱,头顶还有一小撮呆毛翘起,嘴角牵起笑意,“楼下煮了绿豆汤,去喝一碗。”
“你过来,”宋听围着空调被跪坐起来,“我妈妈是不是和你打电话了?”
程逾白坐了过去,抬手理顺她的小呆毛,“嗯,你是不是傻,我都说了,结婚要男人先提,我都没上门提亲,叔叔阿姨怎么会答应。”
“啊?还要提亲呀?这么复杂,”宋听挠了挠鼻尖,“我们都那么熟了,不用这些虚礼吧。”
程逾白:“这是规矩,不能少,要不然会被人说闲话。”
既然结婚,那每一步程逾白都得办到实处,不想让别人觉得他不重视宋听。
宋听拧眉,怎么觉得这句话这么耳熟呢?
“好吧,那就听你的,”宋听跪了起来,伸手抱住程逾白的脖颈,嘴角挂着笑,“太好啦,我们马上就要结婚啦。”
程逾白半托着她,亲了亲她的下巴,“开心吗?”
宋听忙不迭点头,“当然开心呀,我的梦想成真了。”
她和程逾白即将在所有人的祝福下步入婚姻的殿堂,还真希望这一天能早点到来。
“我也开心,”程逾白抱紧了她,薄唇贴着她的侧脸,“很开心。”
谁也不能明白程逾白心底的喜悦。
他等他的小青梅长大,已经等了太多年。
终于等到梅子熟了,可以摘回家珍藏起来,不再怕被旁人觊觎。
双方父母都答应了,宋听一边喝绿豆汤,一边和许陶宁说这件事。
许陶宁没被她给吓死:【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迅速了?你高中不是还有拖延症吗?】
昨天说要结婚,今天直接把双方父母都搞定了,许陶宁脑子要反应不过来了。
宋听嘴里含着软糯的绿豆,弯腰打字:【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只是一直没说,幸福可不能拖延,你准备好给我当伴娘吧。】
许陶宁佩服至极,心想要是她有宋听的胆子,也不至于现在和许屹川闹成这么尴尬的局面。
双方长辈都同意了,宋听也兴冲冲的,许陶宁还能说什么,只能祝福她了:【好,选婚纱的时候喊上我啊。】
除了许陶宁,宋听暂时没和别人说,只是双方家长已经通知亲戚朋友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临时通知,显得偷偷摸摸,好像在做贼似的。
好在知道宋听失忆的启鹅群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整理本文欢迎加入人不多,虽然听说一些宋听和程逾白闹矛盾的事,可到底只是捕风捉影,而且就算闹了矛盾,两家真要联姻,双方利益肯定大于个人矛盾,再大的矛盾也得先放一放。
在这个圈子,商业联姻才是常态,哪里有随随便便的姻亲关系,财富都是一代代积累下来的,白手起家这样的传奇,到底是少数。
程、宋两家要联姻的消息像是长了腿似的传开了,还上了娱乐新闻,虽然很多人根本就不太清楚这两人是谁,纯粹就是凑个热闹。
但这个消息对于PR的员工来说,却是极度劲爆的,宋听一到公司就被何佳琪扯住,“听听,你听说了吗,程总要结婚了!”
整个南城还有第二家姓“程”的望族吗?而程逾白作为程家独子,是程氏集团的继承人,这是众人皆知的,这两家联姻,可不就是程逾白要结婚了。
宋听点了点头——嗯,程逾白要和我结婚啦!
这句话她没说出口,不过她打算等办婚礼的时候邀请何佳琪参加,都办婚礼了,关系也就没必要隐瞒了。
“天呐,宋家的千金长什么样啊,好好奇啊,居然能拿下程总这个大帅哥,”何佳琪兴奋的手舞足蹈,“不过听别人说两人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假的,”宋听脱口而出,她和程逾白的关系好着呢,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太急,又补救道:“我听说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很好的。”
何佳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真好啊,我都有点想和我男朋友结婚了。”
提到“青梅竹马”,连时光都不知不觉变得温柔起来。
“会的,”宋听笑着坐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到了这个时候,又不得不再次感叹,六十六楼的人嘴巴是真的严,两人的婚讯都传出来了,可仍旧没有人透露程逾白的结婚对象就是宋听。
而宋听被宋家保护的很好,网上几乎找不到照片,她也不怎么出现在公众场合,所以两人的婚讯消息上,一直只有程逾白的照片。
这也更容易令人浮想联翩,忍不住去探究宋家千金长什么样,中午食堂热闹非凡,几乎人人都在讨论程逾白结婚的消息,宋听夹在中间,只能默默地听八卦,不插嘴。
除了程总的婚讯,办公室还有一件大事,彭宏业等人被开除后,有几个位置空缺了下来,经理和他们关系不大,他们关心的是组长花落谁家。
下午人事部就下达了通知,不出所有人意外,韩姗被任命为新组长,而副组长是新招进来的一个职员,虽然是新人,但有五年相关行业从业经验,一个副组长也担得起。
下班后宋听对韩姗姐表示了恭喜,“韩姐真厉害,做到啦,我不怕被穿小鞋咯。”
韩姗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翻身的这一天,心情十分不错,笑着说,“谢谢,不过你好像也没怕过吧?”
宋听的身份韩姗不清楚,但她早就明白,宋听并非等闲人。
宋听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那是当然,能让我怕的人,还没出生呢。”
被爱包围着的人,就是有这样的底气。
韩姗成为组长,宋听的工作顺利许多,起码没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刁难,专心工作就行。
除此之外,《浮生梦》在这个月大热,下载量破千万,席卷各个平台,她设计的立绘赢得相当多玩家的喜好,还有人在她微博评论区催促着出周边,粉丝和单子都像雪花似的往下落,宋听忙都忙不过来,同时钱也赚不过来了。
虽然忙,可是资源和价值都在成倍的往上涨,当然算是喜事。
这个月的喜事还不少呢,最大的喜事当然是婚期。
双方长辈认识这么多年,商谈起来非常痛快,程家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宋家这边本就对程逾白有所亏欠,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他们请大师算了两人的八字,说是“天作之合”,让双方长辈笑的合不拢嘴。
最后一合计,把婚礼日期定在了十月一日。
第 37 章
婚期定下来之前, 不少人还在焦虑,当婚期真的定下来后,大家就只剩下祝福的喜悦了。
两家人都很迅速, 婚期一定就对外公布了, 现在整个南城上流社会都知道程、宋两家要联姻,强强联合,以后南城的局势怕是又要变了。
已经进入八月,离十月一号就只有两个月,这个婚礼日期挺赶, 但只要本钱下去, 哪怕只有两天也能办的热热闹闹, 两个月就更不成问题了。
只不过宋听说的婚房肯定是来不及了,两个月连装修设计都来不及确定。
“那套房慢慢设计, 婚房改在郊区的半山别墅,爷爷送咱们的。”程逾白作为程家长孙, 从小就备受程老爷子爱护, 结婚送套别墅也不是什么大事。
宋听转头看他,“说起来, 我很久没去拜访爷爷了。”
回国之后就没去过, 过去这几年在国外待的久, 似乎也没去过程老爷子那。
程逾白牵了下嘴角,“是挺久了。”
有四年之久了, 两人闹矛盾之后,宋听不仅仅躲着他, 和他有关的人和事也都躲着。
因为宋听不去程家玩了, 程逾白还被老爷子训了几顿,前两年每次回家, 老爷子都没个好脸色,怨他把宋听弄丢了。
并非只有血缘是这个世界上最紧密的联系,宋、程两家本就是邻居,程老爷子是看着宋听出生的,又一路教导着,程老爷子一直都很喜欢宋听这个小丫头,和亲孙女并没有两样,当初也是他先提出两家联姻,想要宋听做他的孙媳妇。
这两年大概是说累了,老爷子倒是懒得和程逾白计较,也很少在程逾白面前提宋听了。
宋听拧起了眉头,“我好没良心啊,爷爷肯定想我了,我们周末去看看他吧。”
宋听爷爷去世的早,她关于爷爷的记忆大多来自程老爷子,她现在还记得南城有一年下雪,程老爷子抱着她去看雪,给她堆雪人,每年过年给她包大红包。
可她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去年过年的情景,难道去年她没去给爷爷拜年吗?
“不怪你,你学习也忙,”程逾白宽慰着,“爷爷看见你肯定高兴。”
这件事怪不了宋听,只能怪他惹宋听不开心,要不是他做错了,宋听怎么会躲着他和他家里人。
“我们喊上宁宁和屹川哥吧?爷爷会更开心。”想一想,宋听的脑海中已经翻不出来他们几个和程老爷子聚一块的场景了。
小时候一放学,他们就往程老爷子那跑,叽叽喳喳的围绕着爷爷,爷爷会严肃的指导他们画画,也会在他们完成任务后准备好多零食。
“好啊,爷爷那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程逾白嘴角噙着笑,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是人为逆向拨动了时钟,回到了四年前。
哪怕只有片刻,程逾白也满足。
宋听不再犹豫,拿出手机给许陶宁发消息,约了周六上午去程老爷子那。
程老爷子没和程鸿远夫妻住一块,他住在靠近郊区的一套园林别墅,悠然安享晚年。
程老爷子是著名的国画大师,曾有一副作品拍卖出三亿元的高价,徒弟门生无数,哪怕上了年纪,这些年低调许多,还是有很多人想拜入他的门下,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因为今天几个小孩会来,他提前和助理说谢绝一切拜访,让人打扫干净庭院,准备好几个小孩爱吃的东西,早早的就拄着拐杖在院子里等着了。
穿着红色小礼裙的宋听和程逾白手牵手进来时,程老爷子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酸了眼眶,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象过这一幕,居然成真了。
“爷爷!”宋听松开程逾白的手,跑向了程老爷子,就像是从前放学时,她每次看见程老爷子都是用跑的。
程老爷子站了起来,宋听跑到跟前轻轻地抱住了他,眼尾红红的,“爷爷,对不起,好久没来了。”
小时候,她看见爷爷是用力的跑过去然后扑到他身上,现在看着满头华发,背已佝偻的爷爷,她小心翼翼的抱紧,生怕让爷爷不舒服。
程老爷子一手撑着拐杖,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有些哽咽,“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他还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这句“爷爷”了。
“爷爷。”程逾白走了过来,提了满手的东西。
“宁宁和屹川呢?”程老爷子往门口瞧。
宋听挽着程老爷子的手,眼眶微湿,嘴角却含笑,“他们一会就到,我们先进去吧,这里有太阳,您不热呀?”
“不热,老咯,要多晒晒太阳,”程老爷子牵着宋听的手,“进屋去,有你爱吃的小蛋糕。”
宋听感受着老人掌心的粗粝,情绪绷不住的往上涌,从前高大的爷爷,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一个年迈的老者,她咬了咬舌尖,才把酸涩到想落泪的冲动压下去。
为什么心里的亏欠那么浓重,她这几年,到底来看过爷爷几次?
“听到有好吃的高兴傻了?”程逾白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捏了下,无声的安慰着。
宋听想到爷爷上年纪了,在他面前哭不太好,极力扬起笑容,“是啊,爷爷您都不知道,白白他都不给我吃零食。”
程老爷子知道宋听是在撒娇,笑呵呵的说:“来爷爷这,想吃什么都可以,爷爷现在让人去买。”
“爷爷最好啦。”宋听紧紧地抱着程老爷子的胳膊。
他们进屋没多久,许陶宁和许屹川也到了。
程老爷子看着这几个孩子无比欣慰,好几年没有聚这么齐全了,人老了,就爱看这样的场景。
中午吃饭的时候,桌上摆的都是几个小辈爱吃的菜,对于程老爷子来说,他们都是他的孙辈,每个人的喜好都记得,一个劲的让他们多吃点。
宋听几人为了讨老爷子欢心,每个人都吃的很撑。
吃过午饭歇了会,老爷子上了年岁得去午休,就让程逾白扶着回了房间。
“爷爷,您有话叮嘱吗?”程逾白扶着老爷子坐到床沿上。
老爷子虽然拄拐,但目前行动没什么问题,走路用不着扶,程逾白便猜到爷爷是有话想和他单独说。
程老爷子放下拐杖,拍了拍旁边,“坐吧,我看听听瘦了不少。”
“嗯,她身体不太好,已经在调养了。”程逾白坐在爷爷身边。
老爷子拍了拍程逾白的胳膊,“逾白,你知道爷爷很喜欢听听这个丫头,也赞同两家结亲,只是现在听听的情况,你身为男人,可要有点担当,考虑好。”
程老爷子一开始并不知道宋听失忆了,还是很后面才清楚,得知之后倒没做什么,毕竟是年轻人的事,他起初是不想干涉太多了。
一开始说联姻也是建立在两人感情好的基础上,要不然程老爷子也不会强逼两人。
“爷爷,我从小跟在您身边长大,我是什么性格您还不清楚吗?”程逾白轻笑了下,“我既然答应,就做好了准备。”
宋听留下的准备,与宋听离开的准备。
程老爷子轻叹了口气,“最好呢,结了婚就不要离婚了,这就需要你的努力了。”
明明是结婚的大喜事,可因为宋听失忆,喜中便带上了两分落寞,但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无论结局如何,没有人会去怨怪宋听。
程逾白点了点头:“爷爷,我知道了。”
得知宋听心里有他,程逾白有信心即便宋听恢复记忆,也能把人追回来。
说是做好了宋听离开的准备,可实际上程逾白从未考虑过让宋听离开。
人生那么长,若没有宋听的陪伴,程逾白不知道要怎么独自走下去。
程老爷子和程逾白说了许多,程逾白也不觉得烦,安静认真的听着,等到老爷子再一次打了哈欠,实在撑不住了,才赶程逾白走。
临了了还说,“逾白,这次可千万别把听听弄丢了,有时间就带听听回来玩。”
这几个孩子,程老爷子一个都舍不得。
程逾白微笑着颔首,“好。”
带上卧室的门,程逾白回到客厅,只见许屹川靠在沙发上,环视一圈,透过窗户看见宋听和许陶宁在花园树底下乘凉,他就没过去打扰,坐在了许屹川对面。
原本假寐休息的许屹川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皮,瞥了眼程逾白,“真考虑好了?”
程逾白提起小茶壶,头也没抬,“每个人都问我这个问题,我以为起码你不会问。”
两人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彼此心里有什么小九九都瞒不过对方,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互相保守着只有对方知道的秘密。
许屹川手撑着沙发坐了起来,轻哂了声,“你速度挺快。”
“我已经耽误了太久,”程逾白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许屹川,“你也是。”
许屹川伸手捏住茶杯,抿了一口,“茶味道偏苦。”
“要给你加块糖?”程逾白笑了,“不过我加不了,你得自己努力。”
“别笑了,你以为你就成功了?”许屹川啧了一声,放下茶杯,真是不乐意看见程逾白的笑容,明明两人是一样的,现在程逾白却比他抢先了一大步。
程逾白抬了抬手中的茶杯,笑容更加愉悦,“婚期十一月一号,欢迎你来当伴郎,到时候记得抢婚礼捧花。”
许屹川的心被扎成漏勺:“……”
是啊,不管成没成功,起码程逾白很快就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分,而他什么都没有。
见他不说话,程逾白放下茶杯时扫了他一眼,“袖扣挺别致。”
许屹川翻过手腕,露出一枚精致崭新的铂金袖扣,嘴角难得溢出一丝薄笑,“她眼光好。”
“宁宁,我看见你哥戴的袖扣了,就是你送的那对吧?”宋听用肩膀顶了一下许陶宁。
许陶宁点了点头,心情也不错,“嗯,他给我买了辆车。”
“值了啊,袖扣换车,你哥真不错,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看婚纱,”宋听问完好一会没有得到回应,扭头看见许陶宁在刷手机,“干嘛呢?”
“高中班长说要聚餐,大家在群里聊呢,他们还艾特了你,你看看。”许陶宁晃了晃手机。
“聚餐啊?”宋听拿过手机,她早就屏蔽了群消息提醒,点进去果然看见班长艾特了她,“好像是很多年没聚过了。”
上一次全班聚餐还是毕业的谢师宴。
“是啊,不读研基本上都是今年大学毕业,大家就说要聚一聚。”虽然读书的时候像星星一样四散在各方,可都是南城人,想聚一聚还是不难的。
“听听,你去吗?”许陶宁跃跃欲试,她回国没多久,有点想过去的朋友了。
“去啊,我们一起去。”宋听回复了班长的消息,高中的时候和班上的同学关系挺好的,几年不见,还真有点想念。
许陶宁点头,“行,正好是周六晚上,学校旁边那家餐厅,我们还可以回学校逛逛。”
因为即将见面,沉寂了许久的班群热闹了起来,一直到家门口了,宋听还在和当初的同桌聊《浮生梦》,是的,这个游戏太火了,好几个同学在玩,一聊就没完没了。
“小心点看路,聊什么呢?眼睛都舍不得挪开。”到地库了,程逾白手搭在她腰间眼看着她要踩到台阶捞了一把。
宋听才醒过神来,匆匆收了手机好好走路,“同学聚会,我和宁宁一起去。”
程逾白:“什么时候?”
“下周六晚上,下午三四点就会出门,想去学校逛逛。”高中时代虽然累,可现在回忆起来也有很多美好,宋听嘴角一直挂着笑。
程逾白心里计较了下时间,不冲突,“好,下周日去自驾游吗?和许屹川他们一起,顺便拍拍照。”
“出去玩当然好呀,你和他们商量了吗?去哪玩?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吗?”以前他们就经常四个人一起出去玩,宋听越来越喜欢现在的生活了,有种回到几年前的快乐。
程逾白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不需要你操心,你只需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就好了。”
正好到了家,大门一关,宋听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笑意盎然,“知道啦,我的全能未婚夫。”
和程逾白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她操心。
“你喊我什么?”男人搂着她的手臂僵了僵,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冲击力不可谓不大。
“未婚夫呀,”宋听仰头笑看着他,俏皮的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吗?”
他们可是连婚期都定下了的。
程逾白清隽的喉结上下滑动,薄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低头亲了一下她的眼睛,“是,未婚妻。”
她的眼睛太漂亮了,令人忍不住沉沦下去。
因为惦记着周末的同学聚会和自驾游,这一周过的飞快,周六上午哪都没去,在家里歇着,下午许陶宁开车来接她。
“晚上结束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程逾白给她理了理颈间的项链。
宋听弯腰穿好鞋,回头亲了他一下,“知道啦,拜拜。”
“注意安全。”程逾白看着她进了电梯才带上门,正好她不在家,可以打电话给许屹川确定一下明天求婚的细节。
宋听上车的时候打量了下许陶宁的新车,“不错呀,这车好看。”
说起来,宋听买了新车就没怎么开过,基本上都是和程逾白一起出行。
许陶宁:“那是,我的眼光能差嘛,坐稳,咱绕南城大桥兜风去。”
她们出门算早了,可到校门口的时候,居然有同学到了,虽然是暑假,但有准高三生在补课,她们进去的时候还登记了姓名,让宋听一下子想起了从前上课迟到,想进去就必须登记姓名班级学号。
一转几年过去,需要登记姓名和身份证。
有人说高中的同学是记忆最深刻的,一起经历了难忘的高考,挑灯夜读,泪水与汗水,这话是有些道理。
几年没见,居然没什么陌生感,哪怕面容有些许的改变,可一聊起来,熟悉的语气瞬间拉近了大家的关系,没过多久,已经开始挽着手聊八卦了。
晚餐订在了学校附近的餐厅,班长组织,不过大家AA制,也才大学毕业工作不久,都是职场新人,同学聚会炫富什么的倒没多少,倒是有人炫对象。
宋听在一旁听着,有点想程逾白了,她本身不喜欢秀恩爱,程逾白对她的好,除了许陶宁,她不爱告诉别人,不想和别人分享。
宋听拿出手机给程逾白发消息,问他有没有吃晚饭,临了加了句:【我想你啦。】
是啊,这才分开多久,只是听别人谈到对象,就开始忍不住的想念程逾白,好想抱他。
程逾白煮了碗饺子从厨房出来,看见这句话嘴角不知不觉的扬起,【在吃饺子,我也想你,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宋听弯着唇角,正要回复,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男人脸色微红的站在她面前,是副班长。
“宋听,好久不见,碰一个。”副班长看起来有些局促,手上端着酒杯。
读书的时候副班长为人挺好,宋听忙收起手机,端起橙汁,“不好意思,我不喝酒,不介意吧?”
程逾白不在,她不会放纵自己碰酒。
副班长连连摇头,“没事,不喝酒好。”
两人轻碰了下,宋听抿了一口橙汁,副班长一口饮尽杯中酒,脸色好像更红了,看着宋听欲言又止。
宋听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想要她帮忙,虽然宋听没有主动对外暴露过身份,但相处过三年的同学,或多或少都知道她家境不错,她想着老同学一场,能帮就帮,正要让他有事直说。
就见副班长放下酒杯,脱口而出,“宋听,我喜欢你,喜欢你很多年了,我以为没有机会再见了,我知道你会参加同学聚会,下班后连夜坐高铁回来的。”
一句话惊雷似的落下,让周围的空气寂静下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宋听的性格和外貌都很好,读书的时候喜欢宋听的男生数不胜数,只不过没有想到,过去好几年了,还会有人默默地的喜欢着,大家的八卦嗅觉变得敏锐无比,以为会看见一场老同学变情人的戏码。
不过宋听并没有让他把接下去的话说完,“谢谢,不过我有未婚夫了。”
“卧槽!”要说刚才还只是惊雷,这下就是晴天霹雳了,有人没忍住惊呼声。
“真的?”副班长显然没有想到,愣在原地。
许陶宁立马过来圆场,挽着宋听的胳膊,笑着说,“是啊,宋听国庆节就要结婚了,副班长你来晚咯,到时候大家有空可以来参加婚礼呀。”
人家马上要结婚了,副班长自然也不好纠缠,只能干笑了两声,“恭喜你。”
大概是难为情,副班长急匆匆走了,其他人不想这场聚会以尴尬收尾,努力暖场,转移话题,说起了高中的事。
宋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照常低头回复程逾白的消息,而许陶宁仿佛变成了护崽的母鸡,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宋听。
偶尔也会说说程逾白的坏话,可在许陶宁看来,再没有男人比程逾白和宋听更配了。
不过许陶宁没有许屹川在旁边盯着,老同学一撺掇就喝醉了,最后散场的时候还是宋听给她扶出来的。
“听听,好爽啊,好久没有喝的这么爽了,你怎么不喝啊?”许陶宁站都站不稳了。
宋听本来想开车送她回去,不过刚才许屹川打了电话来,宋听接的,得知许陶宁喝醉了,说马上就到。
这不,她们一出来,许屹川的车就到了,看见醉醺醺的许陶宁,皱着眉头把人打横抱起,放进了后座。
“我先送你回去?”许屹川关上车门。
宋听摇摇头,“不用,程逾白一会就到,你先带宁宁回去,给她弄晚醒酒茶吧。”
许屹川颔首,“行,那我们先走了。”
已经九点多,温度降了下来,清风拂过裙摆,还挺舒服。
哪怕放暑假,学校周围也很热闹,宋听站在马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感受着烟火气。
一转头,她看见对面树底下,有一对小情侣手牵手不知道在说什么,她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两人就亲上了。
宋听看见这一幕翘起唇角笑了,想当初她和程逾白的初吻也是在那棵树下。
谢师宴结束后,程逾白来接她,她喝了点红酒,大着胆子亲了他一口,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见程逾白的耳朵好像红了。
时隔四年,来接她的人还是程逾白,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宋听在此刻感受到了幸福的降临。
树底下的小情侣还在亲吻,宋听转了个身,不想被两人发现在看他们。
不远处的路灯很亮,宋听眨了眨眼,忽然脑子“嗡”的一声响,她看着刺目的路灯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往事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闪过。
她想起来了。
第 38 章
“白白, 那瓶红酒真的好好喝,我还想喝,我们买一瓶带回家吧。”从餐厅出来, 宋听穿着粉白色的小裙子, 娇嫩的像是一朵海棠花,可因为喝了酒,走路有些不稳,仿佛风吹花动,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程逾白一手扶着她的背, 一手握住她的手腕, 拧着眉头训道:“才多大, 学会喝酒了。”
“大家都喝呀。”宋听偏头眨着骨碌碌的眼睛看他,今天谢师宴, 她化了淡妆,唇色粉粉的, 像诱人的水蜜桃。
程逾白的喉结上下滑动着, “喝的醉醺醺,小心被人卖了。”
宋听晃着脑袋笑了, “我才不怕, 我知道你会来接我。”
她知道程逾白一定会早早来接她, 护她周全,才不会被人卖掉, 果然,她的白白早就在餐厅外等着了。
这话让程逾白反驳不得, 无奈的轻笑, “好了,先回家吧, 小醉鬼。”
程逾白半揽着她走向不远处停着的车。
“白白,鞋带松了。”走到一棵大梧桐树下,宋听突然不走了,抬了抬脚,鞋带拖拖拉拉的。
“能站稳吗?”程逾白单手扶着她。
“可以呀,我没有醉。”宋听白皙的面颊染上绯红,眼睛已经有些迷蒙,却坚信自己没醉。
喝醉了的人嘴巴是最硬的。
“行,那你站着。”程逾白弯腰蹲了下来给她系鞋带,这边才系好,那边宋听的身子就晃了晃要往下倒。
“小心,”程逾白连忙起来接住了她,哭笑不得,“还说没醉,待会在大街上摔个四脚朝天。”
宋听因为惯性下意识的双手勾住程逾白的脖颈,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漂亮的杏眸呆呆的望着近在眼前的程逾白的俊脸。
她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这是她喜欢了好久的人啊。
从她有记忆起,她的身边就有一个叫白白的哥哥,哥哥哥哥……一声又一声,从儿时到初中,而到了高中,她就不爱喊程逾白为哥哥了。
程逾白还笑她,“长大了就不肯喊哥哥了。”
她撇了撇嘴说,“你又不是我亲哥哥。”
程逾白满是无奈的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骂她,“小没良心。”
才不是,她才不是没良心,她只是不想要他只是哥哥。
程逾白本来就不是她的哥哥,是她的竹马,是她的……心上人。
“哥哥……”宋听嘟囔了一声。
程逾白很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微愣了下才笑,“喝醉了变得这么乖。”
宋听靠在程逾白的怀里,望着他的薄唇张张合合,耳朵好像屏蔽了一切外界的声音,脑海中有人催促着她——还等什么呢?
“站稳,回家了,再不回去姚姨要催了。”程逾白握住宋听的胳膊要给她拉下来。
“等等,”宋听越发勾紧了他的脖颈,眨了眨纤长的眼睫,“你低头。”
“怎么了?”程逾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却还是很听话的低头。
但还不够,宋听踮了踮脚尖也够不着,她拧起秀眉嘀咕,“再低一点,你长这么高做什么?”
“还嫌弃上了?”程逾白笑着再低头,视线几乎要和宋听平行了,“要我帮你拿东西的时候怎么不嫌我高……”
宋听仰头亲了上去,堵住了那双喋喋不休的薄唇,程逾白的声音戛然而止,狭长的黑眸瞳孔骤缩,扶着女孩的手臂一瞬间僵直。
夏天的晚风有些燥热,吹的梧桐树叶哗哗作响,可这一刻,谁也听不见别的声音,温热柔软的粉唇贴上微凉的薄唇,不知是谁的呼吸声变得沉重。
“砰、砰、砰……”彼此的心跳声都像是上了马达一样,飞速跳跃着。
宋听如愿以偿的亲到了,还伸出舌尖舔了舔,软软的,像是布丁,好吃。
程逾白被她的动作吓到了,脊背绷紧,慌忙往后撤开,漆黑的眸子盯着宋听,嗓音低哑,“听听。”
醉眼朦胧的宋听一脸无辜的咂咂嘴,“白白,你的嘴唇好软哦。”
程逾白身上一股气血直冲脑门,额头青筋跳动,耳朵红的滴血,“谁教你这些的?”
他日日守着护着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学会这些勾人的把戏,令他险些没把持住。
“你说什么呀?”宋听摇了摇头,醉意上头,整张脸都红了,松开抱着程逾白脖颈的手去弄衣领,“好热呀。”
“别乱动,先回家。”程逾白深吸了口气,拉住了宋听的手,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向了停车位,急促的呼吸久久没能恢复。
“叮——”微信消息响起,将陷入回忆的宋听硬生生扯了出来,她望着明晃晃的路灯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四年前她以为只是她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那就是她和程逾白的初吻。
老天爷好像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两人生生错过了四年。
“叮——”微信消息还在不停的响,宋听深吸了口气,努力将神思拉了回头,低头看了眼手机,是程逾白的消息。
程逾白:【听宝,稍等一会,这条路发生交通事故,有点堵车。】
程逾白:【在马路边等我,别走远,马上就到。】
程逾白马上就到了!
宋听心口沉重的要喘不过气来,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她现在不能见程逾白!
宋听说不上来当时在想什么,反正她下意识就拦了路边的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迫切的想要躲开程逾白。
就在出租车启动时,程逾白的车到了路边,宋听看见了他的车,立马转过脑袋,生怕会被程逾白发现。
“扑通——扑通——”
宋听的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该怎么办?
车祸失忆将程逾白错认为谈了四年的男朋友,主动求亲亲,主动搬到程逾白家里去,催着程逾白结婚,还说想和程逾白做更亲密的事……
宋听捂住热腾腾的脸,她感觉自己像被一把火点燃了,她要燃烧成灰烬了!
分明刚才滴酒未沾,可宋听觉得她已经醉了,醉的神志不清,老天爷怎么会给她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呢!
程逾白的微信又叮叮当当的进来:【听听,人呢?怎么没看见你。】
【把位置分享给我,我去找你。】
【怎么不说话,出什么事了?】
宋听正看着消息,程逾白的视频电话拨了进来,吓得宋听手一抖,手机“啪”的一下掉在了脚边,慌乱的神色弄的出租车司机都好奇的看了一眼。
宋听捡起手机,挽了下鬓边的发丝,把视频挂断,打字时指尖在颤,【我没事,我突然想我妈妈了,所以我打车回家了。】
她其实也不太想回家,可她没别的地方去,而且不回家的话,程逾白肯定会怀疑,万一程逾白非得找过来,她现在真不知道怎么面对程逾白。
是亏欠,是愧疚,是自责,是难为情,是爱……太多种情绪糅杂在一块,她需要自己静静。
本就找人找的有点急的程逾白看见这句话蹙起了眉头:【怎么突然要回家?我已经到了,就算回家我可以送你回去。】
这实在令程逾白疑心,他都说了马上就到,宋听再想妈妈,也不会等不了这两分钟。
宋听也知道自己这个借口很拙劣,可她已经想不出来什么好的借口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一下子就很想,你回去吧,我到家和你说。】
程逾白:【听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何其敏锐,宋听紧紧地咬住唇,唇色泛起了白,努力用之前的语气说道:【没有呀,白白,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可能是脑子抽筋了,突然好想我妈妈,所以我今晚回家住了。】
宋听输入“白白”两个字的时候手抖打错了好几次,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样喊他了,失忆的时候不算。
程逾白见她不愿说,就没有一直追问:【把位置共享打开,我看见你到家才放心。】
宋听生怕程逾白追根究底,无奈之下只能和他共享位置。
程逾白点开位置共享,没有犹豫的驱车追了上去,看见那辆车确实是出租车后,他稍稍安心,也没和宋听说,就一路跟着。
眼看着宋听下车进了小区,程逾白才彻底放心,看来没发生什么意外,他点进位置共享取消分享。
宋听进了小区,给程逾白发消息说自己到了,然后点进位置共享,一打开就看见两人的头像居然重叠了,可还不等她看清楚,程逾白的头像不见了,地图上只有她一个人。
宋听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给程逾白发消息:【你在哪呢?】
程逾白:【在回家的路上,到家了好好休息,明天自驾游我早上去接你。】
宋听努了努唇,市中心的公寓离这里挺远,难道是位置共享出bug了?
其实宋听心里知道,哪里有这么多的bug,只是她现在是逃避的状态,明知道应该回头出去看看的,可她既怕没看见程逾白,又怕看见程逾白,所以她只能装死,囫囵答应了程逾白几句,低头往家走。
回到家,二老还在看电视,宋听看见爸爸妈妈,眼眶酸的厉害,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伸手抱住了姚敏,“妈妈。”
她真的不孝,总让爸妈操心,短短几个月,却像是过了一辈子。
宋听突然回家,还这副哭腔,宋绍元和姚敏吓了一跳,这大晚上的,毫无征兆,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这是,是和小逾吵架了吗?”姚敏心疼的搂住闺女,又往门口看,并没有程逾白的身影,真要是吵架,小逾也不至于让听听一个人大晚上跑回来吧。
宋听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好想你们。”
“真没吵架?”闺女突然这么煽情,姚敏还怪不适应的。
“没有啦,我和他说了今晚回家住。”宋听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泪憋回去。
确定小两口没吵架,姚敏才放心,拉着宋听的手笑,“都是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大晚上的,没给我吓坏。”
“结婚”这个词让宋听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要怎么和爸爸妈妈说她恢复记忆了,结婚的事该怎么办?
宋听茫然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说不出口。
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催着程逾白结婚的,现在婚期都定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要结婚了,她要怎么收场呢?
“听听啊,妈妈和你说,小逾这个孩子确实不错,有责任,有担当,也顾家,有他照顾你,我和你爸也放心。”姚敏想着两人婚期都定了,叮嘱孩子的时间也不多了,看见她就忍不住念叨。
“结了婚就是夫妻,夫妻之间得互相包容体谅,有什么事都得摊开了说,互相为对方考虑考虑,只不过包容体谅不是让你受委屈,要是觉得委屈就和爸爸妈妈说。”
“妈妈……”宋听欲言又止,她现在就是“摊不开”啊。
她一想到这两个月做的尴尬事,就能原地扣出一座城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自己埋起来。
要她怎么开得了口!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上楼洗澡睡觉去,明天不是还要出去玩吗?”姚敏笑着摸了摸闺女的长发,眼看着她生下来才那么小一团,一转眼都要结婚了,姚敏还真有点舍不得。
宋听咽了咽嗓子,每次话都到嘴边了,可就是说不出来,她真的没有这个勇气开口。
她现在一开口,这个世界都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她不敢面对。
最终宋听还是什么都没说,颓丧的回到房间,浑身失力般坐到沙发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说,按照原定计划和程逾白结婚,她也不是不乐意,只是怪尴尬的,而且她恢复记忆,一想到之前各种“勾引”程逾白,她就恨不得拿头撞豆腐,根本不好意思见程逾白。
要是说开,结婚是她之前硬逼着程逾白答应的,那该不该解除婚约呢?
宋听捞起抱枕压在自己脸上,真是要烦死了!
怎么突然就这个时候恢复了记忆呢?早一点没有确定婚期的时候,或者干脆晚一点等两人已经结婚后,都不至于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宋听在沙发上躺了半天,最终咬了咬牙,拿起手机打开购票软件,惹不起就躲,她现在只想逃离地球,离这些尴尬事越远越好,给她一张外太空的飞机票吧!
外太空的机票没有,宋听果断买了明天一早飞往澳洲的机票,她在澳洲待了几年,对那边最熟悉,先让她躲一阵子再说吧。
宋听知道躲不能解决办法,可她现在真的心乱如麻,除了躲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先让她躲几天冷静冷静吧,反正距离婚期也还有一段时间,她肯定会在那之前想出来办法的。
“唉!”宋听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老天爷真是在逗她玩!
因为一早的航班,宋听一晚上都没睡着,为了不惊动爸妈,她一大早就爬起来,简单背了个包就悄无声息的出门了,连行李箱都没带,到了那边再说吧。
七点多,程逾白就到了宋家接宋听,和二老打了招呼。
姚敏:“小逾来的这么早,听听还没起床呢,我去叫她。”
姚敏是笑着上楼的,却是一脸凝重的下来,“听听不见了。”
程逾白和宋绍元的脸色双双变了,“什么叫不见了?”
姚敏递出一张便签纸,“听听房间没人,门上贴着这个。”
程逾白拧眉扫了眼,上面写:“爸爸妈妈,我打算出门玩几天,不用找我,过几天就回。”
“这是什么意思?”宋绍元看了看姚敏,又看向程逾白,“小逾,你今天不是打算求婚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求婚这么隆重的事,程逾白自然通知了双方父母,还有许屹川许陶宁殪崋等朋友,就只瞒着宋听一个人。
谁知道万事俱备,宋听这股东风跑了。
“没发生什么特别的。”程逾白把昨晚的事讲了下,虽然心焦不已,却还安抚着二老,“宋叔姚姨,我现在去找听听,等找到人再说。”
程逾白真有点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这两天并没有做什么惹宋听不开心的事,她怎么会突然玩失踪,除非……
他心里隐约有了头绪,但什么都没说,大步离开宋家。
驱车到了小区外面,程逾白才匆忙停车,给宋听打电话,但自然是没有人接的,他转而发微信,消息一发出去,一个明晃晃的红色感叹号让程逾白的脸色沉了下来。
被拉黑了。
仿佛四年前的场景再现,让程逾白一颗心瞬间坠入无尽深渊,在炎热的夏天里,他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时间到了,南瓜马车消失,这场美梦终究该醒了吗?
程逾白咬紧后槽牙,一双狭长的眸子冷的吓人,紧紧地攥着手机,他已经做错了一次,绝不可能再放任第二次同样的事发生。
“咚咚咚——”有人敲车窗。
程逾白降下车窗,许陶宁出现在眼前,“你接到听听了吗?我给她发消息也没回,不会还没起床吧?”
按照原定计划,四个人开一辆车,但因为昨晚许陶宁喝醉今天起晚了,所以程逾白先到,许屹川和许陶宁后来。
程逾白没说话,而许陶宁看着他的脸色也后知后觉,“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天是个好日子,程逾白的脸色怎么冷的要凝结成冰了。
“听听跑了。”程逾白摁灭了手机屏幕。
“什么、什么叫跑了?”许陶宁的眼睛瞪大了,难以置信的回头看许屹川,“他在说什么?”
许屹川倒没什么惊讶,淡淡接了句,“是恢复记忆了吧?”
要不然好端端的,宋听跑什么,她都等一周要今天出去玩了。
“我去!”许陶宁风中凌乱了,“怎么会这样,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啊,那现在怎么办?”
许陶宁也要被这个世界搞疯了,她一开始极力劝阻宋听结婚,可现在她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而且今天打扮的漂漂亮亮,想迎接闺蜜被求婚这一喜事,宋听突然就恢复记忆了?!
程逾白语调低沉,“找。”
不管宋听是不是恢复了记忆,不管她要去哪,这一次,程逾白不会再放她走。
之前口口声声做好了让宋听离开的准备,可程逾白心里清楚的知道,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
南城一共有三个机场,而上午飞往澳洲的航班只有两个机场,他们都一致认为宋听会去澳洲,因为那是除了南城宋听最熟悉的地方。
程逾白去一个机场,许陶宁和许屹川去另一个机场,走前程逾白留下话,“如果找到了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来和她聊。”
“知道了,随时联系。”许陶宁笑不出来了,当务之急是找到人,真要是离开了南城就更不好找了。
许屹川开车,许陶宁各种消息轰炸,只是虽然她没有被拉黑,可也收不到回音,一条条消息像是石沉大海。
正在许陶宁急的想砸手机时,沉寂了一晚上的班群突然跳出来条消息,【这是宋听吗?我还以为看错了,你去哪呀@宋听】,紧跟着的是一张宋听的侧影照。
许陶宁点开照片一看,倒吸了口凉气,这就是宋听啊!
许陶宁连忙私聊这个同学,才知道她是因为同学聚会回来的,今天得回工作的地方,恰好在机场遇到了宋听,本来想打个招呼,可宋听走的很急,她没打上招呼宋听就消失在人海了。
这个机场恰好就是程逾白所去的机场,许陶宁立马打电话给程逾白告知这一消息。
“前往墨尔本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
提醒登机的广播一出现,宋听悬着的心渐渐地放了下来,幸好时间来得及。
她攥着已经关机的手机站了起来,离开家的时候就知道她根本无法面对大家,想着等她到了那边再一一解释,所以一进候机室她就把手机关机了,像个鹌鹑似的躲了起来。
她没有留下任何消息,心想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找得着她,不过在登机之前,她还是挺忧心的,现在可以放心了。
宋听弯腰去提背包,正要离开候机室。
忽地,身后有人步履匆匆,随即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去哪?”
宋听手中动作一顿,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吃惊的回头,“你怎么……”
是程逾白,程逾白找来了,这么短的时间,他居然找到了她!
程逾白一步步的走了过来,眼神冷而犀利,嗓音低沉,“程太太,你是想逃婚吗?”
第 39 章
“我……”宋听张了张唇,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嚅嗫半晌,干巴巴的说:“我没有。”
她没想逃婚的, 她只是想冷静几天, 等冷静好就会再回来,她不会让程逾白一个人面对婚礼。
候机室里的乘客都先后离开了,广播还在一声一声的催促,只是宋听的脚底像是粘了502胶,完全挪动不了。
程逾白找来了, 她今天不可能走得了。
“没有?”程逾白轻啧一声, 在宋听面前站定, 视线扫了眼她的背包,“那你去哪?”
男人眼神冷然, 语气比寻常淡了几分,宋听不用多想都知道他生气了。
已经太久没有见过生气的程逾白, 竟让宋听有些陌生, 同时心底也生出了几分畏惧。
程逾白很少对她生气,但凡生起气来, 那一定是她犯了很大的错, 触及了他的逆鳞。
嗯, 偷偷摸摸跑路,确实是个很大的错。
宋听咬了咬唇, 浓密纤长的眼睫眨了又眨,不敢直视程逾白, 只好盯着他滚动的喉结, “我想出国玩几天。”
“去哪玩?我陪你。”程逾白抬手提起她背包的肩带。
而另一边肩带在宋听的手里,她攥的紧, 不太想松手,语气也弱弱的,心虚的很,“不、不用了。”
“我来。”程逾白言简意赅,黑沉沉的眸子睇了她一眼,像是无声的威压。
宋听接收到他的视线,心口抖了抖,手像是触电一般往回收,缩在了背后,宛如做错了事的小孩子,等着家长训诫。
不过程逾白并没有训诫她,而是手一挎,把包背在了自己肩头,“还去吗?”
宋听双手绞着,用力抿着粉唇,唇色都淡了许多,连连摇头,“不去了。”
本来就是为了躲程逾白才跑路,现在程逾白跟着她,她还跑什么?真要是两人飞了澳洲,那不是羊入虎口。
“不去就回家。”程逾白伸手要去牵宋听。
宋听一看见他靠过来,下意识的想躲,鹌鹑似的缩了下手。
程逾白狭长的眼眸闪过一抹苦涩,但下一秒却强势的握住了她的手,根本不让她躲,“走吧。”
若是温柔不能留下她,那就不得不使用强硬的手段。
程逾白牵着她大步往外走,宋听亦步亦趋的跟着,一手被男人紧紧地握住,另一只手只能揪着裙摆,要把刚穿的漂亮小裙子揪成咸菜干了。
她现在完全不敢和程逾白对视,也不知道程逾白要带她去哪,她连问的勇气都没有,程逾白怎么不问她有没有恢复记忆?
她看见程逾白的那一刹那,还在脑海中设想如果程逾白问她有没有恢复记忆,她是不是继续装傻比较好,可谁知道程逾白根本就不给她机会,一句也没问。
那她要怎么开口呢?宋听快把掌心掐烂了。
本来就是因为开不了口才要躲的,没跑路成功就算了,还比之前更纠结,更难以开口了。
“上车。”程逾白把她的背包放进后座,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你送我回家吧。”宋听垂着眼睫犹豫,她还是先回家和爸爸妈妈说一下这个事吧,比起面对程逾白,面对爸爸妈妈要轻松的多。
因为这件事里,她亏欠的最多的就是程逾白。
程逾白没回答她,只是弯腰细心的给她系好安全带,关上了车门,仿佛怕她会跳车,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把车门落锁。
宋听听见落锁的声音皱了皱鼻尖,她又不傻,怎么可能当着程逾白的面再跑一次。
问题是她也跑不过啊,程逾白的大长腿跑的比她快多了,所以她认命般乖乖地窝在座椅上,拿余光悄咪咪的瞥他。
沉默的程逾白看起来和往日格外不同,在大夏天里他身上却有一种冷酷的肃杀之意,像极了宋听眼中冷漠无情的许屹川。
原来宁宁说的没错,程逾白也有冷漠的一面,只是极少在她面前展露罢了。
而她这次跑路,应该是把人惹毛了,致使程逾白一直冷着脸,不开空调,周围的环境都凉飕飕的。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车内的空间不算宽敞,可又过于安静,仿佛空气都停滞了,宋听生怕自己的心跳声太过明显,用手捂着胸口想遮掩。
可心跳声怎么遮得住呢?宋听粉唇翕动,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喂,”程逾白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人找到了。”
“那就好,”许屹川的声音溢了出来,有些模糊,“好好聊聊。”
“今天安排取消。”程逾白目视前方,一眼都没看宋听。
许屹川:“知道了。”
程逾白挂了电话,又给姚姨发了消息,告知一会给他们打电话,这才放下手机启动车子。
车内重新归于寂静,宋听猛地想起来程逾白一周前就安排了今天出去自驾游,她恢复记忆跑路,打乱了他的安排,出游落空,顿时心里更自责了,又不好意思开口了,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宋听低垂着脑袋,发丝从耳后落下,遮挡了她的视线,圈出了眼前这么一小块的天地,她望着自己裙摆上的花纹装死。
这边静的只有车子行驶的声音,而另一边许陶宁却叽叽喳喳,“找到了吗?怎么样?听听真的恢复记忆了吗?”
许屹川放下手机,“不知道,他没说。”
“算了,我自己问。”许陶宁拿过手机就要解锁。
“你现在别掺和这件事,”许屹川的大掌横了过来,一把握住了许陶宁的手机和她的手,“先让他们自己解决清楚。”
宋听失忆与否对于外界来说都不严重,最重要的程逾白和宋听之间的感情。
手背一热,许屹川的指腹带着些许的老茧,弄的痒痒的,一瞬间就将许陶宁的动作封住了,犹豫着问,“程逾白不会欺负听听吧。”
许屹川轻哂,收回了手驱车离开,“谁欺负谁可不好说。”
许陶宁一噎:“……”
行吧,目前看来,似乎一直都是宋听在“欺负”程逾白,虽然不是那个“欺负”。
许屹川顿了好一会,突然问:“头还疼吗?”
“咳咳……”许陶宁乍一下没反应过来,被口水呛到了,一张脸咳的通红。
“出息。”许屹川空出一只手给她拍了拍后背。
“你好好开车。”许陶宁推开他的手,背过去咳了几下,看着车窗外往后退的树木,眼睛有些花了,“昨晚我没撒酒疯吧?”
她隐约还记得一些,只是恨不得不记得,太丢脸了,她下次喝醉了绝对不要许屹川来接她。
不,以后她再也不喝酒了,喝酒误事,要不是她喝醉了,昨天晚上和听听在一块,就能注意到她恢复记忆了。
“还行。”许屹川专心开着车,语气含着极淡的笑,听的人耳朵发烫。
“不好意思啊,要是我做了过分的事给你道歉。”许陶宁揉了揉火辣辣的脸颊,她倒是希望昨晚更过分一点,可是不进不退的,她只能装聋作哑。
“嗯,接受了,头疼回去再睡会。”许屹川没说别的,只是看起来心情还可以。
“知道了。”许陶宁撇了撇嘴,不再提这么尴尬的事,车内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不送我回家吗?”宋听再抬起头来时,发觉已经到了市中心公寓附近,离宋家远着呢。
“这里就是你家。”程逾白的嗓音有些哑,比起方才语气和缓了不少,只是仍旧听不出喜怒。
宋听撇了撇嘴,不敢反驳,还是算了,别惹这头怒气中的狮子,要不然会死的很惨。
程逾白把车开进地库,下车快步绕过车头,拿出宋听的背包,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走向电梯。
天气本来就热,程逾白的手还攥的这么紧,她的手腕上像贴了一块暖宝宝,热的要出汗了,她扭了扭手腕,想要松开些。
“别乱动。”程逾白攥的更紧了。
宋听:“……”
行吧,她理亏,不敢动了。
只是程逾白牵的这么紧,是怕她跑了吗?
回家到,程逾白第一时间用钥匙反锁了门,然后把钥匙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宋听:“……”
行吧,真是怕她跑了,她现在的信誉度在程逾白那为0。
“吃早饭了没?”程逾白放下她的包,走向厨房。
“我不饿。”宋听当然没吃,一大早忙着跑路,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可她也不好意思要程逾白做饭,还能撑一会。
程逾白就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继续问:“虾仁馄饨吃吗?”
宋听抿着嘴角点头,“吃。”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觉得现在最好是顺着程逾白,谁让她既理亏又心虚呢。
程逾白拿着馄饨进了厨房,临了吩咐,“打个电话和姚姨报平安。”
宋听乖乖应答:“知道啦。”
程逾白把厨房的门带上,宋听拿出手机开机,一堆消息叮叮当当的往里挤,恨不得把她的手机挤爆,光是许陶宁的消息就有几十条。
倒是程逾白没有消息……呃,她想起来了,她给程逾白拉黑了。
“嘶……”宋听倒吸了口凉气,没有丝毫犹豫的点进黑名单把程逾白放出来。
拉黑程逾白并不是讨厌他,只是她想躲他,所以只是拉黑,并没有删,随时都可以放出来。
她和许陶宁说了没事,才给老妈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老妈焦急的声音响起,“听听,你去哪了?”
“妈妈我没事,我和程逾白回市中心的公寓了。”宋听低着头,手指抠着沙发抱枕上的花纹,怪难为情的。
姚敏松了口气,又道:“听听,你和妈妈说实话,是不是和小逾闹矛盾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从闺女口中听见“程逾白”的名字了,直呼姓名,那么生疏,昨晚又突然回家,一看就是小两口闹矛盾了,昨晚还说没有呢。
宋听鼓了鼓腮帮子,不知道该怎么和老妈解释,既然老妈误会了,干脆就顺着台阶下,“嗯,是闹了点小矛盾。”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呀,”姚敏叹了口气,“昨晚妈妈和你说什么来着?两个人有什么事就好好商量,别冲动,一言不发就搞消失,这多让人着急啊。”
宋听耳根子滚烫,睫毛闪呀闪,“对不起妈妈,我知道错啦。”
姚敏:“下次可别这样了,小逾怪急的,有什么矛盾和小逾好好说,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玩离家出走。”
姚敏以前也没发觉听听的性子这么别扭,在其他事上都还好,唯独和程逾白的感情上,总是稀里糊涂的。
可说来也是,感情这种事,本来就难说。
宋听又和宋绍元聊了会,始终没有开口说自己恢复了记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瞒多久。
可莫名有种想一直瞒下去的冲动。
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吃饭。”程逾白从厨房出来,把热腾腾的馄饨放在餐桌上。
宋听收了手机,走过去吃早餐,已经快十点了,什么都没吃,肚子早就空了,她坐下来吃了两口,犹豫着想和程逾白聊聊。
结果程逾白根本没坐在她面对,一句话没说,径直上了楼。
宋听望着程逾白的背影眼眶酸酸的,明明是她先惹了程逾白不开心,可现在看见程逾白对她这么冷淡,心里居然有点委屈。
程逾白生她的气了,不会再原谅她了吗?
过去的四年她有多想程逾白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连许陶宁都没告诉,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过去几个月和程逾白的亲昵,是她在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宋听小口的咀嚼着馄饨,眼里一点点的泛起了水光,馄饨太烫,熏的她想哭。
好烦。
如果她不恢复记忆该多好,这场梦就可以一直做下去。
恢复记忆,她和程逾白之间隔着永远也无法抹去的四年。
宋听心乱如麻,别人说快刀斩乱麻,她却无从下手。
她既开不了口,又舍不得程逾白。
她仰起头闭了闭眼,把眼泪逼了回去,她有什么好哭的,不都是她自己选的嘛?
宋听深呼吸,收敛了情绪低头一口一口的吃着馄饨,她不知道还能吃多少次程逾白煮的馄饨。
而在楼梯拐角站了半晌的程逾白,瞧见女孩那副失魂落魄模样无声的喟叹。
并非要故意冷落她,只是想让她深刻的记住这一次,躲避不是办法,上次一躲就是四年,这一次,她又打算躲多久呢?
程逾白耗不起再一个四年了。
他原地站了会,转身进了书房,把门带上,给许屹川打了电话,“都处理好了吗?”
许屹川正忙完,“嗯,安排妥了,人不是找到了,顺势求婚不是更好?小心下次又跑了。”
“今天求婚和逼她有什么区别,”程逾白的语气没什么温度,“没有下次。”
四年前他就是傻逼,居然放任宋听离开四年,他没那么蠢再给她机会。
许屹川笑了,“这可不好说,想走的人留不住。”
程逾白黑眸骤冷,毫不犹豫揭他老底,“你也没留住。”
许屹川:“……”
“行了,别互相伤害,”许屹川嗤笑一声,“聊好了吗?”
“还没聊,不急,”程逾白手上捏着钢笔,“求婚的事别走漏了风声,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屹川挑了挑眉,“你不告诉她?要是她知道,以她的性格肯定会自责,觉得亏欠了你,这是绑紧她的好机会。”
程逾白筹备了这么久的求婚,邀请了不少亲朋好友,想给宋听一个完美的求婚仪式,谁也没有想到宋听会跑路,宋听要是知道,绝对内疚。
可程逾白就是太清楚她的性格了,“我要的不是亏欠。”
亏欠也许能留住人一时,却留不住一世。
“行吧。”许屹川自嘲似的笑了笑。
他们都知道怎么做能最快达成目的,可谁都没那么做。
挂了电话,程逾白放下手机,打开电脑忙起了工作,明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工作,可他就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楼下的宋听慢吞吞吃完了馄饨,连汤都喝了个干净,可程逾白还是没从楼上下来,她时不时仰头往楼上看一眼,始终没有他的身影。
她坐在沙发上,手上的手机不停的翻转,想上楼去找他,又没这个胆子,想给他发消息,半天没发出去一个字。
她来来回回的翻着微信,连许陶宁都莫名其妙不见了,给她发消息也没回,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一个上午宋听都焦躁不安,有种明知道头顶有个铡刀,可却不知道铡刀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担惊受怕的。
她酝酿了很多话,在等程逾白开口,只要他问了,她一定好好解释,可谁知道程逾白从始至终都没问她。
对她的态度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中午和晚上都下楼做了饭,问了宋听想吃什么,可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仿佛两人只是一个饭搭子。
这两顿饭吃的宋听有点消化不良,她不想两人这样,可却怂的不敢先开口,她都要被自己折磨疯了。
吃了晚饭没多久,她想着干脆早点睡觉,睡着就不会胡思乱想了,而且昨晚她没睡好,现在困的要死,应该能睡着。
她才洗了澡从浴室出来,程逾白突然推开卧室门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宋听的眼睛瞪直了,“你、你干嘛?”
“洗澡睡觉,还能干嘛?”程逾白面色淡然,没有笑容,也不见了早上的冷酷。
“你到这里睡吗?”宋听咽了口口水。
程逾白从衣帽间拿了睡衣出来,睨了她一眼,“不是你让我到这里睡的?次卧的东西都被阿姨收起来了。”
宋听:“……”
好好好,宋听无言以对。
之前确实是她软磨硬泡,非得程逾白和她睡一个房间,而且为了断程逾白的“后路”,她和阿姨说把次卧的东西洗一下收起来。
她那时想着次卧连被子都没有,程逾白就只能和她一起睡了。
后来两人也确实一直都一起睡,虽然没干别的,宋听也为之满足。
可现在宋听恢复记忆了啊,想到那些事,她现在就想下楼买水,不走电梯也不走楼梯,直接从阳台下去,尴尬死她算了。
隔着浴室门,淅淅沥沥的水声也格外明显,宋听缩在被子里,嘴唇都要被她咬肿了,纠结的时候下意识就想咬嘴唇。
她都快把她的小脑袋瓜想破了,还是想不到该怎么办。
程逾白是没猜到她恢复记忆了吗?一整天都没说这个事。
可要是没猜到,那为什么今天的态度又那么冷淡。
要说冷淡也谈不上,还给她做饭吃,还要和她一起睡觉。
……
宋听的脑子麻了。
浴室的水声也停了,宋听深吸一口气,紧紧地闭上眼睛,装睡是她现在唯一的选择,只要她睡着了,尴尬的就不是她。
“咔哒——”浴室门推开,程逾白带着一身水汽走了出来,看见床上缩成虾米的宋听,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关灯了。”
屋内陷入黑暗,宋听的感觉被无限放大,身侧的床垫下陷,她屏住了呼吸。
她是背对着程逾白睡的,心里默念——反正程逾白也不会做什么,纯盖被子睡觉嘛,又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的,不用紧张。
默念了十几遍,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下一秒就被男人横过来的手臂打破了,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
程逾白贴近了她,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两人前胸贴后背,宋听脸颊滚烫,猛地睁开眼,黑暗中,程逾白的心跳声是那么的明显,她能感受到男人胸膛贴着她脊骨的温热触感。
从前他们更亲密的事也做过了,可那是因为她失忆了啊,现在她都记起来了,这般亲昵,让宋听特别不适应,浑身长满了刺一样,心跳快的她怕猝死。
程逾白的呼吸打在她的脖颈,像是蝴蝶翅膀一下又一下的扇过,心痒难耐,要她怎么睡得着呢?
挣扎了好几分钟,宋听到底是忍不住了,这样下去,她今天晚上可以不用睡了。
宋听从程逾白怀中挣脱开,起身打开了床头柜的夜灯,破罐子破摔似的,“程逾白,我恢复记忆了。”
她低头望着程逾白的眼睛,想从中找出怒气、质问、失望,但都没有,他深邃的黑眸一如既往,撑着手肘不紧不慢的坐了起来,面对着宋听,“终于舍得说实话了?”
宋听醍醐灌顶,“你早就知道了?”
“没恢复记忆你跑什么?”程逾白目光直视着她,嗓音低沉微冷,“四年前招惹了我一走了之,四年后招惹了我又想一走了之,宋听,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第 40 章
宋听从没在程逾白眼中见到那么失落的神色, 并非失望,是失落。
仿佛是在街边流浪的小奶猫,被人怜惜的摸摸头, 小奶猫以为遇到了拯救自己的神, 可最后那人收回了手,说了一句“这猫真可怜”,然后转身走了。
小奶猫呆呆的望着那人的背影,眼中具是失落,它没有遇到心软的神, 它度不过这么寒冷的冬天。
宋听看着他漆黑的眸子, 在这一刻心疼的无以复加, 像是有人用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她心头硬生生的拉扯,让她的心脏鲜血淋漓。
并且她知道在此刻, 程逾白的心脏也不会比她好受到哪里去。
“我没有,”宋听唇色苍白, 她摇了摇头, “我没想一走了之。”
“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想冷静几天, 我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宋听重复着, 仿佛在说——程逾白, 我没想抛下你。
程逾白手撑着膝盖,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 没有错过她眼中的内疚,他不想让彼此只有内疚, 可宋听的性格, 注定会有这一遭。
喉结微滚,男人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 “为什么不知道怎么面对我?”
“我觉得对不起你,”宋听双手揪着被子,她想过会有这么一刻,却没想到会是在床上,只不过此刻的床没有任何旖旎暧昧,只有两颗千疮百孔的心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记忆会错乱,我逼你做了那么多事。”
宋听每次回想起来,都愧疚的不行,四年前她推开程逾白,说讨厌他,说不想再见到他,可四年后,也是失忆的她主动扑到程逾白的怀里。
是她要程逾白亲她,是她要程逾白背她,是她要程逾白抱着她睡,一开始程逾白那么僵硬,那么生疏,那么尊重她,可她还以为程逾白不爱她,却没想过从始至终都是她强迫的。
“谁说是你逼的?”程逾白的直视着她闪着水光的杏眸,薄唇微抿,“我要是不愿意,没人能逼我。”
过去的两个月,对程逾白来说是一场华丽的梦境,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从来不是因为逼迫,而是甘愿沉沦。
宋听僵住了,纤长的眼睫眨了又眨,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逐渐模糊,像是遮了一层薄薄的纱帘。
程逾白说是自愿的,并非强迫。
宋听不是铁石心肠,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呢,只是亲耳听到他说,还是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忍也忍不住,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的从眼角滑落。
程逾白伸出手,掌心捧着她的脸颊,拇指指腹小心翼翼捻走她长睫上的泪花,嗓音低沉微哑,“听听,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四年前会讨厌我吗?”
程逾白想了四年也没有想明白,明明四年前两人感情很好,他准备好了一切,结果她突然就退开了,在周围竖起了带刺的荆棘,不让他靠近一步,程逾白想不明白他哪没做好,会让她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大。
这件事也彻底成了他心里的暗刺,每到午夜梦回一碰就疼。
“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宋听吸了吸鼻尖,闭着眼睛泪还是止不住,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
宋听不好意思说,她耿耿于怀了四年,可是经历了失忆的这几个月,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是她误会了,是她想太多,又太自我,倔强的憋着满肚子的话,自以为洒脱实则傻子一样,才让两人硬生生错过了四年。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宋听想要逃离,想要躲避,她觉得自己没脸见程逾白,她辜负了程逾白。
“听听,你不用道歉,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的视角,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说给我听好吗?”程逾白不觉得这件事会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他肯定也有哪里没做好,没考虑到她的地方,才会让她误会。
宋听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觉得太丢脸了,说不出来,因为一旦说出来,错过的那四年,落在谁的眼中都会是意难平,觉得她是个傻子,如果不是那四年,他们不知道要多好呢,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
程逾白抽过纸巾给她擦眼泪,见她这么难为情,到底还是妥协了,轻叹了一声,“好了,你不想说就不说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咱们不提了。”
他从来都舍不得逼她。
过去四年虽然重要,可远远没有和她的以后重要。
程逾白这样为她着想,宋听更心疼了,抽噎了几下,打起了哭嗝,一抽一抽的,一张漂亮的脸蛋哭成了小花猫,好不可怜。
“我让你受委屈了,别哭,我保证没有下次。”程逾白再也忍不住,展臂将人揽到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她哭的难受,程逾白心里也不是滋味。
和她一比,那个结果也就不重要了。
宋听窝在程逾白的怀里哭了个尽兴,她宁愿程逾白怪她,骂她,偏偏是他一心的包容,更让她揪心。
明明这四年是程逾白受尽了委屈,反倒过回过头来安慰她。
哭了好一会,宋听终于忍住了眼泪,才小声说,“谢师宴没几天后,我撞见了有人和你表白,你说‘工作为重,无心感情’,拒绝了她。”
谢师宴那天,宋听喝醉了,像是断片似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她还记得她亲了程逾白,而且程逾白也没拒绝她的亲吻,还抱她回家。
她次日醒来回想起那一幕,既兴奋又害羞的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想着他们都亲了,这样应该就是在一起了吧?
可事情好像和宋听所想的不一样,程逾白对她和之前的态度一样,完全没有提起谢师宴那晚的事,仿佛两人的亲吻只是她的一场梦。
宋听绝不会记错,她还记得程逾白的嘴唇温热柔软,和鸡蛋羹一样。
过了两天,宋听忍不住旁敲侧击的问程逾白:“我那天喝醉了没有撒酒疯做什么傻事吧?”
她觉得已经提醒的很到位了,只要程逾白顺势说起她亲了他的事,她就可以问他现在两人是什么关系,把情侣的关系确定下来。
但是程逾白摇了摇头,说,“没有。”
连犹豫都没有,程逾白说完“没有”之后就提起了别的事,好像对于那天晚上一句都不想多聊,那个时候,宋听的心跌到了谷底。
又忍不住怀疑,难道真的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做梦梦到接吻吗?
怎么会有那么真实的梦境。
之后两天,宋听的心情不怎么好,程逾白看出来了问她怎么了,宋听别别扭扭的,不好意思挑明,推脱自己来了月经不太舒服。
她借着酒劲亲了程逾白,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如果程逾白喜欢她,就应该主动的表示什么吧?
程逾白什么表示都没有,让她搞不清楚程逾白的态度。
宋听也想过要不然直接挑明,可心想万一程逾白拒绝了她,那她不是丢了大脸,以后还怎么相处啊,她就迟迟不敢开口。
毕竟是情窦初开,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面皮薄,不好意思,所以她就把满腔的心事憋在了肚子里,连许陶宁都没告诉。
没过几天,她去PR找程逾白,偶然遇到一个女孩向程逾白表白,女孩说了什么她已经不太记得了,但她永远都记得程逾白对她说的那句话,“我现在以工作为重,无心感情。”
程逾白拒绝了那个女孩,宋听本来应该高兴的,可她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她觉得程逾白不仅仅拒绝了那个女孩,也无声的拒绝了她。
程逾白说现在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不想谈恋爱,所以对于她的亲吻只字不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两人就是亲了啊,程逾白那晚并没有表示出厌恶之类的情绪,他的耳朵还红了,又抱她回家,分明就不抗拒她的亲吻。
如果程逾白不喜欢她,为什么不拒绝她?还要继续对她那么好,让她觉得还有希望。
可如果程逾白喜欢她,为什么又不向她告白,还要假装忘记那天发生的事。
两人都亲过了,无论成与不成,总该给她一个解释吧?
在那一刻,宋听突然觉得好像不认识程逾白,他像个渣男,吊着她的渣男,将她置于不上不下的地步,心乱如麻。
她转身就走,躲在角落偷偷地哭了好久好久,把程逾白骂了个遍,然后把程逾白全部的联系方式拉黑删除,处处躲着他,倔强的把那点喜欢藏在心底深处,假装自己从没喜欢过程逾白,也不会为他难受。
也是为了躲程逾白,她报了澳洲的大学,出国留学,一去就是四年,这四年,哪里有程逾白,她就躲着哪走,哪怕过年程逾白来家里拜年,她也绝不会下楼见他。
那四年,她口口声声对许陶宁说讨厌程逾白,对所有人说再也不要见程逾白了,看起来狠绝又无情,可心里有多想念程逾白,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怨自己不争气,对一个渣男爱的那么深,为了斩断两人的联系,她故意减少回国的次数,以为不回国不见面就不会想念。
可是在灵慈寺那次,许陶宁一提起“他”,宋听脑海中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只有程逾白的身影浮现。
她就知道,这辈子都忘不了程逾白。
现在想想,车祸失忆,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机会,她执念太深,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怎么这么傻气呢?”程逾白听完心疼的搂住宋听,语气里半是自责半是无奈,“我错了,我不应该想着给你一个惊喜让你等了这么久。”
“惊喜?”宋听仰起头,哭红的鼻尖衬得楚楚可怜。
程逾白揉了揉她微红的眼尾,“谢师宴一周后不就是你的生日,我本来想等到那天再向你表白。”
谢师宴那晚的事程逾白当然不可能忘记,更甚至他连那时的心跳声都还回忆的起来,他原本觉得宋听还小,等她大一点再挑明感情的事,反正她身边也没有别的异性,程逾白有那个自信。
可那晚宋听的亲吻来的猝不及防,让程逾白诧异的同时有觉得撞了大运,他喜欢的女孩也喜欢着他,这不就是最幸运的事。
所以那晚之后,他开始筹备向宋听表白,因为正好快她生日了,听说女孩子都比较注重仪式感,他也是第一次表白,想着在她生日那天表白,喜上加喜,她应该会更高兴。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想要好好准备,不想草草了事,显得不重视宋听,就像这次准备求婚一样,他为那次表白也准备了很多。
至于只字不提那晚的事,是想着她面皮薄,提起来会让她害羞,并不是说不想负责的意思。
只是那个时候,宋听不问,程逾白不说,阴差阳错的,误会就这么造就了。
程逾白拧眉思索了片刻继续道:“你说有人向我表白的事我不太记得了,但我那样说,应该是因为她是公司员工,想让她把心思放在工作上,随口一说的,没想到被你听见了。”
那天程逾白在公司迟迟没有等到宋听,给她发消息却发现被拉黑了,他完全不知道宋听已经来过,还撞见了那一幕,当然程逾白也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除了宋听之外的异性,他从来不会分半点心思出去。
程逾白找到宋家去,宋听却说不想见他,后面他死缠烂打找过宋听几次,想问清楚怎么回事,但宋听什么都没说,只说不想再看见他了。
甚至程逾白在宋听的眼中看见了厌恶的神色,那是程逾白从未见过的眼神,真怕宋听从此厌恨他,不敢再频繁的去找她,想着过段时间等她冷静下来好好聊聊。
可他没有想到宋听报了国外的大学,而且还让人瞒着他,等人走了他才知道宋听留学去了。
之后就开始了四年的分离。
说来说去,真只能叹一句阴差阳错。
“对不起,都怪我胡思乱想,还不和你说。”宋听真的悔的肠子都要青,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当时的自己,她为什么要那么倔呢,但凡和程逾白好好说,他们就不会错过四年。
“不怪你,别自责,”程逾白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件事上我也有责任,我应该早点向你表明心意,而不是让你猜来猜去,我该先和你说清楚,再准备告白。”
他那时想着宋听还小,可十八\九岁不小了,已经明白了什么是喜欢,他应该主动点,不该让宋听等。
那个年纪的小姑娘本来就爱胡思乱想,更何况是面对喜欢的人,暗恋本就是酸涩胆怯的,他年长几岁,处理的却不够周全。
“你要是说了就不叫惊喜了,你没错。”宋听眼泪汪汪,四年前她先亲了程逾白,在程逾白准备向她表白的时候,她却单方面斩断了两人的联系,再不来往,她还说程逾白是渣男,明明她才是渣女嘛。
“好好好,我没错,你也没错,我们都没错,不哭了。”程逾白扯过被子裹住她,纸巾擦了一张又一张,都要哭成泪人了,程逾白心口闷疼。
感情这件事本来就很难论对错,他们要是争个对错,今天晚上就不用睡了,更何况程逾白只余心疼,哪里舍得怪她。
一想到因为他的缘故让宋听在异国他乡待了四年,独自度过上千个日夜,还把身体弄的这么虚弱,他像是吃一颗柠檬,心头酸的发苦。
宋听哭的嗓子都哑了,“我有错的,我不该不听你解释,如果我……”
如果她鼓起勇气去问一问程逾白,如果她不躲着程逾白,听一听他的理由,如果她……
程逾白见她还要再说,忽然低头亲了下她的唇,堵住了她的话。
宋听的声音戛然而止,睁着水雾朦胧的眸子看他。
“听听,”程逾白见她终于不说了,才温声安慰她,“别去为难十八岁的自己,那时候你还那么小,又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好意思和别人商量,做出的选择就是那个时候能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现在去评价那时的选择对十八岁的自己不公平。”
时过境迁,四年的时间足够每个人成长一大截,或许遇到某件后悔的事,会说“如果回到当初我一定不会走这条路”,可是抹除一切的记忆,真回到当初,确定不会选择这条路吗?
很多时候,看似是选择,其实是没得选。
十八岁的小宋听情窦初开面皮薄,没经历过事,怎么会好意思直截了当的去问程逾白喜不喜欢自己呢?
宋听被他这番话惊呆了,她觉得自己犯了很大的错,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一直在后悔,反思中度过,反复的折磨着自己的心脏,好几次都纠结到反胃想吐。
可现在程逾白告诉她,别欺负十八岁的自己,别去为已经过去,无法重来的选择后悔。
在这一刻,宋听心里的重担轰然卸地,豁然开朗,原来她也可以不用纠结,不用去为难十八岁的自己。
顷刻之间,宋听泪如雨下,紧紧地抱着他,“白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的小青梅。”程逾白掌心贴在她的脑后,薄唇亲了亲她的耳廓,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出了这句话。
如果四年前他能早点说出这句话,就不会有后来的分离。
既然喜欢,就应该早点告诉对方,让宋听胡思乱想,何尝不是他的失职。
是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一句迟到四年的“我喜欢你”,让宋听哭到哽咽,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她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很多好事,才能在这辈子遇到程逾白。
“不哭了不哭了,脸都哭白了,再哭我可就要生气了。”程逾白胸前的睡衣全被她哭湿了,滚烫的泪珠贴着他的皮肤,几乎要被灼烧,胸膛下跳动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女孩子真是水做的,哭起让程逾白招架不住,更怕她哭伤了眼睛。
“深呼吸,呼气,吸气,再呼气,慢慢的,别着急。”程逾白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她的后背,生怕她哭岔气。
宋听缓过气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第一句话就是对着程逾白说:“我也喜欢你,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了,我也没有讨厌过你。”
闹矛盾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尽了,可却忘了说——我喜欢你。
哪怕横亘着误会,哪怕口口声声他是渣男,可她从未放下过。
“很荣幸能被听听喜欢。”程逾白给她擦着眼泪,眼中满是温柔。
宋听太久没有哭的这么凶了,脸色早就由一开始的红润变成了苍白,程逾白倒了杯热水过来,让她喝了半杯,气色才一点点缓和。
“去洗个澡,后背衣服都哭湿了。”程逾白从衣帽间拿了一套新的睡衣出来,他的衣服沾上了泪换一件就行,宋听是整个后背都被汗打湿了。
宋听抿了抿唇,略抬头看他,“你还生我的气吗?”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程逾白屈膝坐在床沿,拿过床头柜的发夹帮她挽起长发。
“你今天看起来挺生气的。”宋听低下头,指尖掐着被子。
“没生你的气,我在气自己,昨晚就应该察觉到你的不对劲,还真傻傻的让你回家,”程逾白自嘲似的笑了笑,“你演技挺好,把我骗过去了。”
“我不是故意的。”宋听的脸颊热了起来。
程逾白早就不在意,“好,没事了,这件事咱们就算说开了,不提了,以后有什么事,给我一次机会,听我解释一下好嘛?”
“我知道了,我不会像那样了,我保证是最后一次。”宋听已经狠狠地吃到了教训,她以后都不敢那样了。
“嗯,多相信我一点,”程逾白夹好她的头发,用指尖捻走她贴在脸颊上的碎发,掌心捧着她的侧脸,“我以后也努力给你更多的安全感。”
宋听跪坐起来摇头,“你不用努力,你已经很好了。”
若是爱情是一架天平,程逾白那边早已倾斜,该努力的是她。
“我们之间不说这个,你想努力,那我们就一起努力。”程逾白没觉得自己做的有多好,如果真的有宋听说的那么好,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宋听点了点头,略有些害羞的问,“那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吗?”
“当然是,”虽然那次表白没成功,但程逾白已经不想再等了,揶揄道:“难道你恢复记忆就想甩了我?”
宋听嘴角上扬,杏眸弯唇月牙,“我才没有呢,我舍不得。”
程逾白刮了下她的鼻尖,“那得感谢我漂亮可爱又聪明的女朋友不甩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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