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跳过了这个实验，做偏光镜。”他笑说。
季颜的注意力完全被他那双眼睛吸引过去。
极少出现在男人脸上的狐狸眼，本应该是妩媚婉转的, 长在他脸上，却变得柔情似水。
弯弯一笑, 足以勾魂夺魄。
“谢谢老师。”
季颜半晌才回过神来，慢吞吞翻过一页纸, 看向了偏光镜实验。
也不知道她走神多久了, 竟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停止讲述，让他们开始做实验了。
老师又走到谢燃旁边，低头看她调试显微镜。
毫无疑问，谢燃上课不听讲、昨天也没预习，她对这个实验一无所知。
只看一眼季颜就知道她只是在假装很懂的样子强行调试。
老师也不催促她，立在旁边耐心的看她拨弄镜片, 等她终于把眼睛凑到目镜前, 才笑着问：“你看到的是什么样？”
“啊……”谢燃紧张的咽口水，握着显微镜瞎看，“就, 就是ppt上那样子啊。”
“胡说。”老师微微俯身，细长的手指拈起桌上一张薄片，在谢燃眼前轻轻晃了晃，“你连薄片都没放进去。”
听到这话, 其他三个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都知道谢燃不靠谱, 但也没想到她这么离谱。
但这位老师真是出奇的温柔, 只是笑了笑谢燃便弯下腰去, 扶住显微镜帮她仔仔细细调弄起来。
一旁的季颜也停下笔，静静看向他们。
这老师很不错, 没有因为谢燃是女生就避讳跟她一切接触，反倒是大大方方的教她调显微镜，讲述的也仔细。
他把一片偏光片推进去，“看看，现在里面什么也看不见。你再试试调手轮和载物台。”
他看了一眼镜筒，又示意谢燃看，“黑云母在正交光下是什么样，还记得吗？”
谢燃满脸懵，摇摇头。
“彩色。”季颜替她答了。
老师转过头来，高兴的点点头，“是的，彩色。”
他惊喜的那一瞬，狐狸眼更加神采奕奕。
基础知识罢了，至于么。
季颜无话可说，转头继续写自己的实验册。
这节课的实验很简单，结束后大家都迅速上交实验册离开了。
只剩季颜和谢燃两个迟到的人还在奋笔疾书。
老师也耐心，在实验室里等着她们。
季颜偶然抬头一瞥，看见他正在脱白大褂。
高挑消瘦，背对着她们。他胳膊随意展开，抬手一掀便脱下了大褂，露出里面的深蓝色西装。
他的西装是极具休闲舒适风格的意式西装，特有的那不勒斯肩袖与裤褶处处勾勒着优雅。
他将白大褂叠好放到一旁，转身解开扣子在旁边凳子坐下，外套下的马甲也露了出来。
是个讲究人。
季颜默默想着，扫了一眼，又继续写字了。
季颜写得很快，但谢燃写得实在慢，老师足足等了她们二十分钟才等到谢燃放笔。
“老师对不起，久等了，我们再也不会迟到了。”季颜弓着身子，毕恭毕敬的把两本实验册递到他手上。
“嗯。”老师应了一声，抱着实验册起身要走，又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嘱咐她们一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说完，长腿一迈走出门去。
季颜和谢燃在教室里站了一会，收拾东西回寝室。
回去的路上谢燃嘴里全是刚才那位老师，说他人好的罕见，身材也很棒，虽然戴着口罩但估计长得很好看，职业还是大学老师，这不得迷倒万千少女……
季颜听她说得烦，选择性关上了耳朵。
有件事其实在她心里待了一下午。
短信。
她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宋南雪相关的短信。
尽管知道请家教也是需要再三对比择优选用的事，但她怀有太高的期待了，实在不愿意面对失败。
可那不争气的手机一下午也没动静。
烦。
真烦。
“谢燃，如果你要给你的孩子请家教，你更看重专业水平，还是孩子的喜好？”季颜问。
谢燃叽里呱啦的嘴终于停下，换上了一副坏笑凑到她身边，“哟，还在想你那家教的事？”
“……”
“说吧，你到底遇到什么了？”
“……”
“不说是吧，那我也无可奉告。”
季颜没办法，低下脑袋皱紧眉头，“那家人很奇怪，但是工资很高。”
“哟，你还在乎钱了？”
季颜咬着牙，“因为真的很高。”
“了不得了不得，清心寡欲、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季大美女居然开始为钱所动了。”
季颜无意跟她贫嘴，只想立刻得到答案，“所以你快说，你会看重哪个。”
谢燃嗤笑一声，两手摊开：“当然是孩子喜欢，俗话说得好，有钱难买爷开心。”
“……”
季颜哼了一声。
就知道不该指望她答出什么来。
季颜加快脚步，埋头直直往前面走去。
她脑子很乱，现在想要立刻收拾洗漱用品去澡堂，想要让热水从头淋到脚，这样或许能清醒一些。
她们专业所在的校区是仰城大学的第一校区，也是最老的一个，设施简陋破旧，寝室里也没有独立卫浴。
季颜匆忙回到寝室，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扫到澡篮子里，随手抓过浴巾和睡衣便往澡堂跑去。
穿过吵闹的广场、食堂，再路过一条桂花小道，路的尽头就是第一校区的大澡堂。
现在下午第一节课下课不久，这个时间几乎没人来，季颜本想着可以直冲进去取了卡就走，但刚跨进门便看见取卡口站在一个人。
深蓝西装、大长腿、清瘦背影。
见了鬼了。
季颜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巨大的震惊。
“办不了办不了，哪有老师来澡堂子的？”
澡堂阿姨是个染棕红卷发的老太太，每天负责坐在门口给学生们发澡堂卡。
这工作没有任何技术含量，老太太也闲惯了，现在莫名遇到个麻烦事，自然也不耐烦起来。
排在后面的季颜和老太太一个想法：哪有老师来澡堂子的？
老师们大多住在南苑的教师公寓，那里可比学生宿舍好太多，不仅有干净宽敞的独立卫浴，还有无敌的至尊版食堂。除了课程相关，老师们不会待在北苑这边。
“拜托了，您帮我想想办法吧。”他指间夹了一张薄薄的校园卡，上面印了一个模糊的头像。
季颜努力想要看清，但他只晃动了一下便放到前面去了。
“去去去，我哪有办法！”老太太被他搞得烦躁不已，摆摆手，偏头看向季颜说：“来，后面的同学先过来。”
季颜往前凑了一步，他往后退了一步。
这下，他终于瞧见了季颜。
“是你啊，漂亮裙子。”
他低头看过来，恰逢季颜仰头看去。
他仍然戴着那白口罩，一双狐狸眼又变得弯弯像月牙。
季颜呆滞了好一会。
她见识短，实在没想过哪个正经老师会管学生叫“漂亮裙子”。
“老师，我叫季颜。”季颜说。
“啊，季、颜。”他慢慢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又笑着看向她手里的卡，“可以借我一下你的校园卡吗？”
季颜一愣，下意识捏紧了卡片。
“老师，这边是学生澡堂。”季颜提醒他。
“没关系。我一直在国外上学，没有体验过这些，我很好奇。”他笑了笑，又补充一句：“放心，我不会进去捣乱。”
“……”
季颜不懂他的脑回路，但他既然开口，她也不好拒绝，只能伸手把卡递给他。
“谢谢。”
第一校区大澡堂目前使用的还是最古早的刷水卡方式，但水卡需要和校园卡链接，以便洗完澡付钱。
老师把季颜的校园卡递过去，顺手把自己的卡收回来。
季颜迅速瞥了一眼，仍然没看清照片，但这次看清了名字：
薛书珩。
简简单单三个字，还挺好听。
卡片链接结束，薛书珩把卡片递回给季颜。
“谢谢你，漂亮……季颜。”
“不客气。”
两人一左一右，各自走进男女澡堂。
女澡堂里空空荡荡，只有季颜一个人，她也懒得挑选，直接走进了离门口最近的一个隔间。
水卡插进水槽，哗啦啦的热水翻腾而下，毫不吝啬的浇到季颜头上。
她个子高，离水管近，水也更热。
季颜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不明白她在瞎想些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为什么这么乱。
长久以来她都认为自己是理智、克制的，她学理科，高中三年班上的男生比女生更多，优秀的男生也不在少数，但她从来不懂什么叫动心。
她看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有段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不喜欢男人。
一直到今天，那个叫宋南雪的少年出现。他像一颗晶莹沉重的雨滴，狠狠砸向了她的心脏，给了她巨大的震撼。
从早上到现在，她仍不清醒。
“哎呀一呀，I'm your little butterfly……”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季颜一惊，猛的睁开了眼睛。
来不及关水，季颜直接俯身去澡篮子里翻找自己的手机。
刨开重重杂物，季颜终于抓到了那响闹不停的手机。
屏幕亮着，上面显示一个陌生号码。
嗵、嗵、嗵。
季颜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心跳，缓慢按下了接听键。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