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狸顺着庄园的栅栏跃进了里面，然后朝着薇薇安卧室的方向而去。
这座庄园其实并不算太大，他经过被照顾得很好的花圃，悄悄路过了正在准备晚饭的黑暗神身边，又躲过了那只龙敏锐的嗅觉，才落到了窗台上。
小白犹豫了一下，伸出爪子挠了挠窗台的玻璃。
还没等他挠几下，窗台处的窗便径自打开，风从他身后吹拂进卧室之中，也将卧室中纠缠的两道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那位深海之神，修长的双腿化作了银蓝亮丽的鱼尾，身体紧贴少女压在床上，浅蓝色的长发将他赤.裸的上半身遮掩，也将他身.下的少女遮掩了大半。
人鱼少年蹭着她的身体，像是在向她求.爱，整张床单都被水浸湿透了，风卷起床帘的一角，露出少女绯红的脸颊。
小白怔楞了一瞬，随即立刻跳上了床，伸出爪子狠狠抓挠在了人鱼的鱼尾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太过刺眼，他不想看到那位掌管深海的神明对爱神这样做。
他的心底涌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是他的另一面，此刻他的另一面应该也很生气，他与另一面的想法在此时几乎一致。
那就是阻止深海之神，将他那条压住少女的鱼尾挠烂，让他无法再用漂亮的尾巴去勾引她。
“哪来的狐狸？”伊恩拧起白狐的后颈，与那双异色发亮的兽瞳对上了目光。
他压住少女的鱼尾松了几分，吃痛般地撑着床坐起，湛蓝的眼眸看向了神色变得古怪的薇薇安。
伊恩从手中的白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神力，他大概能猜到这只狐狸是谁，但这种神力的感觉又有些不同。
如果是命运之神，祂的神力不会这样薄弱，也绝不可能任由他拧着后脖颈，以命运之神的性格，又怎么会容忍其他神明这样对待祂的本体？
伊恩想了想，忽然轻笑道：“他打扰了我跟姐姐的独处，我把他扔出去吧？”
见他真的作势要扔，薇薇安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她从人鱼少年手中救下了狐狸，将他抱在怀里，然后对着坐在床边的伊恩说：“它…它是我的宠物，别扔它。”
少女怀中的狐狸竖立起毛绒的狐耳，呜咽了一声，修长的尾巴顺势圈上了她纤细的腰际。
小白瞥了那只人鱼一眼，在那双湛蓝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不悦。
他知道深海之神是故意的，甚至是故意说出那番暧昧不清的话语，来威胁警告他不要靠近薇薇安。
少女的怀中温热柔软，那只抱着他的手安抚似地抚摸着他背上的绒毛，也任由他的尾巴圈住她的腰。
她怀中的狐狸轻声委屈地叫着，将吻部埋入少女柔软的手心，亲昵地拱了拱。
薇薇安瞬间就心软成了一滩水，忍不住替可怜兮兮的白狐说了句：“伊恩，你吓到他了。”
即使她知道他是命运之神，但仍然难以拒绝毛绒绒的狐狸撒娇的模样，而且在她看来，伊恩也的确有些过分了。
伊恩的目光冷了几分，用手支撑着湿透的身体彻底坐起来，薄唇微微抿起。
“原来姐姐喜欢这样的？”他出声问。
薇薇安还没反应过来，抱着怀中的狐狸呆问：“什么这样的？”
少年凑近她，眼尾处薄软的鳞片显现出来，耳鳍微微扇动着：“喜欢这种只会往姐姐怀里钻，只会撒娇的宠物。”
他嗤笑一声，像是对她怀中的狐狸有些不屑，红润的薄唇抿成了一线。
伊恩不会撒娇，也不会像那位无赖一样的命运之神那样往她怀里钻，更何况他对命运之神总是有种莫名的敌意。
他讨厌命运，他没有办法不阻止自己去想，自己的命运是否也是那位掌管命运的神明的手笔。
他与双生子的哥哥原本不是什么神明，但却被推上了这个位置，甚至需要哥哥付出自己的生命来献祭给他。
伊恩垂眸对上那双异色清澈的眼眸，又漫不经意地别开了目光。
“我跟他不一样。”他抚摸着自己的尾鳍，缓慢地说：“我不满足于只当姐姐的宠物。”
得到了水分滋润的鱼尾逐渐化为了一双修长有力的腿，床上的少年曲腿坐起来，长发从他的肩颈处滑落，蓝发如水流般滚落至少年的腰腹之下，堪堪遮挡了双腿之间的部分。
他依然什么也没有穿，但神情却一点也不窘迫慌乱，反而一副淡定的模样。
薇薇安脸烫地别过头，顺便还伸手遮住了狐狸的眼睛。
“你至少穿件衣服。”她低声说道。
伊恩的下半身是鱼尾时她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少年的鱼尾化作了双腿，她才想起来，他似乎从头到尾都是赤.裸着的。
怀中被她遮住脑袋的狐狸很乖，一点也没有惊慌挣扎，薇薇安暗自松了口气。
不然她真的没有办法应对现在的这种情况了。
伊恩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了眼，再抬头时，少女已经红着脸看向了别处。
“这不是遮着的吗？”他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还是起身下了床，经过了薇薇安的身边，打开了她的衣柜。
他是人鱼，原本就没有穿衣服的习惯，在深海里生活让他习惯了现在的模样，更何况鱼尾也不需要衣物来遮挡。
伊恩来找她的时候直接撕裂空间过来的，因此根本没有想过带上衣服。
少年背对着她，在衣柜里翻找着适合他的衣服。
他找了半天，薇薇安等了半天，也没再听见任何声音。
她忍不住问：“你好了吗？”
她有些背对着他，并不知道他此刻在干什么，只能听见翻找衣物的声音从未停止。
身后的响动停止了一瞬，少年沉闷的声音响起：“还没有。”
薇薇安只好继续等待，脑海里却止不住地回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
其实并不是难看，反而有种异样的美感。
少年的鱼尾在化作双腿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微卷的蓝发正好滑落遮挡至了双腿之间，腰腹上的软鳞也在顷刻之间褪去，他几乎是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展露在了她面前。
她很难不被那种诱惑吸引，自然忍不住顺着他垂落的长发多看了几眼。
还好有头发的遮挡，她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地方。
薇薇安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又等了一会，直到身后翻找衣物的响动彻底停了下来。
“你好了吗？”她轻声问着。
身后少年的声音变得有些别扭：“你的衣柜里……是只有裙子吗？”
她楞了瞬，然后才想起来，好像是的。
除了裙子，就是一些穿在裙子底下的薄裤。
沉默的氛围弥漫在卧室之中，薇薇安做了个深呼吸，才控制好了自己的语调，尽量使得自己的语调足够平稳。
至少在她看来，自己的语气还算平静。
她轻声说：“是的，所以只能委屈一下你，穿裙子了。”
*
伊诺独自坐在冰冷的深海宫殿之中，百无聊赖地数着地缝中冒出的水泡。
他知道伊恩去找她了，自从昨晚他感知到伊恩的心境后，就猜到了他的双生弟弟要做什么。
比起身体衰弱的他来说，伊恩的确更适合她，至少伊恩可以永远陪伴着她，而不是像他一样，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天化为泡沫。
半神和真正的神明有着极大的差别，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半神会死亡，而真正的神明却不会。
除非夺去神明的神格，使祂失去神位堕落，才有机会杀死神明。
半神没有自己的神格与神位，某种意义来说，更像是一个劣质品。
劣质品和完美品，他与伊恩，谁更适合与薇薇安在一起，在伊诺看来，答案不言而喻。
但他却难以接受这种结局，即便伊诺早已经告诫自己，既然会死亡，就不要再去试图占有她，让她为自己担心。
但他很难控制自己的心，去想念她，去回顾与她相处的为数不多的时光，去试图想象与薇薇安成为恋人的发展。
坐在冰冷石床上的双尾人鱼叹了口气，唇边吐出几个气泡，又抬手将气泡在水中挥散。
他想着，要不然就再感知一下，此刻伊恩的心境好了。
伊诺只想知道，那位双生弟弟与她做到了哪一步，又或者是她有没有拒绝伊恩，她会是什么态度。
少年撩动长发，倚靠着墙闭上双眸，利用双生子之间的联系去感知另外一位神明的情绪。
然后，伊诺感觉到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像是有些尴尬，又有些烦闷窘迫，还夹杂着另一边少年一些莫名其妙的问话。
他听见伊恩问他：“我穿裙子的样子会不会很丑？”
伊诺沉默了瞬：“？”
他没有回应，那头的伊恩却是继续在向他的双生哥哥发出询问：“你穿过裙子吗？”
伊诺脸色隐约有些发黑，少年修长的指节捏紧，薄唇紧抿着不说话。
他不知道伊恩到底在干什么，但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于是伊诺选择单方面切断了与伊恩的感知。
*
薇薇安看着眼前的神明，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又落下。
她的裙子对于伊恩来说有些太小了，尤其是胸前的位置，还有腰腹之下的裙摆处，会有一处很明显的凸起。
看着眼前扭捏的少年，她拼命抑制住唇角的笑意，使得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
这么一位漂亮昳丽的少年穿上裙子，看上去实在是太奇怪了，但又让她难以移开目光。
薇薇安忽然想起来，伊恩在第一次找到她的时候，是出现在她的梦中，当时也是什么也没有穿，下.身只有一条冰凉的鱼尾。
当时他问过她，希望他穿什么。
她的回答是，裙子。
而她也没有想到，今天她真的看到了少年穿裙子的模样。
少年懒散的嗓音从面前传来：“姐姐想笑就笑吧，不要憋着。”
他的长发被她用发带稍微束了一下，卷曲的海蓝色长发垂落至腰后，她的裙子对于少年的体型来说还是有些不合身，看上去短紧了些。
衣裙有些紧绷，将少年身体宽肩窄腰的曲线勾勒出来，修长有力的双腿又显得裙子太短了，裙摆堪堪到了他的膝盖上方。
“其实…”薇薇安忍住唇角的笑意，话语里却带了点笑音：“其实还挺好看的。”
伊恩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他倒是并不介意自己什么也不穿，她想看哪里就看哪里，但他知道薇薇安介意，她脸都红得不成样子了，目光却还是时不时飘向他下方。
她太可爱了，伊恩想，无论用尽什么方法，他都要得到她。
即便要与几位神明，甚至是自己的双生哥哥争夺，他也不想放手。
薇薇安已经将放在狐狸眼眸上遮挡的手拿开了，毕竟伊恩已经穿上了衣服，虽然是她的裙子，但也总比什么都不穿更好。
但眼前的少年看向她的目光却逐渐变得更加暗沉，伊恩将裙摆随手向下扯了扯，目光落在少女翘起的唇角处。
“姐姐看起来对我现在这个样子很满意。”他慢悠悠地说。
薇薇安认真地点了点头，视线顺着他扯裙摆的动作往下，裙摆之下是光着的双腿。
少年的双足也赤着，纤瘦白净的赤足踩在地板上，脚趾匀称优美，犹如他那条漂亮的银蓝色鱼尾。
伊恩毫不在意她打量的目光，贴近了少女面前，抬手便遮挡住了她怀中那只狐狸的眼眸。
然后少年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颔，俯低上身，垂首吻了上去。
第52章 神格分化
他感受到手心之下，那只被他遮住双眼的狐狸在疯狂挣扎，还用尖利的犬齿撕咬着他的手。
而少年落在她唇上的吻却并未因此停下来，他唇角微微上扬，抬起她下颔的手冰凉柔软，薄唇与她相贴，轻柔的呼吸与她交缠着。
薇薇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怔在了原地，但她没有推开他，或许是被他眼眸中的情.欲所蛊惑，又或许是他身上的气息让她没能立刻选择抗拒。
那个落在她唇上的吻很温柔，像俯首拂过海面的海风，带着些许留恋温柔的意味。
他很快放开了她：“姐姐的宠物在咬我。”
伊恩将遮住狐狸的手移开，露出她怀中那只眼眸湿润的白狐狸，少年捏着裙摆侧靠在墙上，目光从她唇上一扫而过。
他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克制着自己，才让这个吻变得不那么缠绵漫长，就像是只是不小心与她交换了一个吻一样。
伊恩将心底那些烦闷的情绪压了下去，在见到薇薇安的那一刻，他原本是想要生气地质问她去了哪里，为什么让他等了这么久。
但那些质问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想在她脸上见到害怕伤心的情绪，只想看着她露出笑容，想要离她近一些，又或者让那些觊觎她的神明离她远一些。
薇薇安垂眸看向怀中，正好与狐狸异色的兽瞳对上，那双眼眸中，深紫色的那只眼眸黯淡无光，而冰蓝色眼眸却明亮无比。
她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命运之神的眼眸看起来如此特别，每次在与祂对视的时候，带给她的感觉都不一样。
“你刚刚按着他的脑袋，他咬你应该是出于防卫。”她低声为命运之神解释。
“我刚刚？”少年沙哑的嗓音有些懒散，“我刚刚在亲你，当然不想让他看到。”
薇薇安硬着头皮去想了想伊恩这句话的另一种含义。
深海之神吻她，不想让命运看到。
她怀中的狐狸竖着耳朵，对着穿着裙子的少年露出尖利的犬齿。
“你看。”伊恩示意薇薇安低头看去，声音里莫名带了一丝委屈：“他还在凶我。”
少年蓝眸的眼尾微垂，穿着薇薇安的裙子的他莫名显出几分娇气的感觉，但很快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打破了她的这种错觉。
他白皙的指节捏在膝盖上的裙摆处，将裙摆向下扯了扯，修长有力的双腿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赤.裸的脚踝处还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鳞片。
小白对着他龇着犬齿，一副很凶恶的模样。
深海之神伊恩，在小白看来，就是一位茶香四溢的神，明明是祂要在吻她时故意遮住他的眼眸，还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他圈在少女腰上的狐尾用力收紧，借助待在她怀中的底气对着那位少年神明露出犬齿，发出自以为很凶恶的叫声。
一只温热手掌落在他竖立起来的毛绒狐耳上，动作温柔小心地揉了揉，少女低柔的嗓音伴随着手上的动作飘进了他的耳边。
“乖一点。”薇薇安揉了揉他的耳朵，又摸过他圈在自己腰上的狐尾，指尖顺着毛绒的尾巴尖绕了一圈，从尾尖摸到了尾根处。
小白几乎是在她揉耳朵的瞬间安静了下来，狐狸湿润的鼻尖在她的手心处拱了拱，发出顺从的呦叫。
他不是性格叛逆的命运，很容易便被少女温柔的抚摸收服，但还是透过她的指缝悄悄看向那位靠在墙边的少年神明。
“他可真听你的话。”伊恩轻声说着，心底泛起一股酸意。
他印象中的命运之神可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那位白发狐耳的少年，性格虽然十分古怪，但绝不是现在这种乖顺听话的性格。
伊恩觉得祂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在伪装，但那双圆润上挑的狐狸眼睛又干净得过分，用鼻尖蹭少女手心的模样又乖又顺从，完全与他认识的那位神明不像同一位神。
他忽然想到了关于异瞳的另一种传言。
少年倚靠在墙边的身体直立起来，看向她怀中的目光逐渐变得充满探究，他出神似地思考了一阵，才低声开了口。
他的声音有些懒散：“姐姐听说过，神格分化吗？”
“神明的神格原本是一块完整的，但一旦出现了神格分化的情况，神明的性格便会变得割裂。”
他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卧室的房门便被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敲响。
然后，薇薇安卧室的门忽然打开，穿着执事服的黑发神明走了进来。
“晚饭准备好了……”厄瑞斯的话语在看到她房间中的另一位神明时戛然而止。
黑发红眸的神明眯了眯眼，薄唇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指尖用力捻着手套上的折痕，用力到发白。
厄瑞斯的嗓音极冷：“穿着你的裙子的……深海之神？”
第53章 血族与人类
薇薇安抱着狐狸，站在两位神明中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目前的情况。
厄瑞斯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然后落在了少年神明的裙摆上。
那条裙子还是身为执事的他亲自为她挑选的，可以说，薇薇安的每一件衣服，都是黑暗神亲自选买放入衣柜的。
如今却穿在深海之神的身上。
黑发红眸的神明眼睫低垂，神色变得莫测难辨，嗓音浅淡懒散：“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他的指尖烦躁地拧着执事服的袖扣，抬眸看向神情无措的薇薇安。
“小姐为什么总是喜欢往卧室里藏人。”厄瑞斯眼尾微挑，尾端不甚明显的红痣衬得祂的面庞更加艳丽昳丽。
他修长的指尖在空中虚点，点了点她的怀中，轻轻偏头道：“这种宠物看上去很脏，小姐还是不要抱着比较好。”
白狐狸委屈地往她怀中缩了缩。
少女蹙着眉抱得更紧了些，满脸的不高兴。
薇薇安难得地起了叛逆的心思，反驳道：“我喜欢他，就要抱着，我不觉得他脏。”
她又看了眼一旁穿着她裙子的伊恩，解释道：“他没有衣服穿，我把我的裙子借给他。”
“没有衣服穿？”
厄瑞斯的神情瞬间冷了下去，一字一顿地说：“想不到深海之神原来是这样的神明。”
他艳红的薄唇微启，露出唇角尖利的獠牙，似笑非笑地望向少年神明：“这种勾引方式还真是特别。”
伊恩没有反驳，只是勾着唇笑了笑，少年随手拢过浅蓝的长发，让微乱的发丝显得整洁一些，然后才慢吞吞地看向了黑暗神。
“反正能看到的地方她都看了。”伊恩轻笑着说：“勾引又怎么了，黑暗神冕下作为姐姐的执事，这么久了不也没得到她吗？”
少年偏着头，半透明的耳鳍微微扇动，人鱼精致的面容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祂即便是穿着薇薇安的裙子，也丝毫不显窘迫之态。
只是她的裙子对于比她高了半个肩的伊恩来说，还是过于短了些。
少年不得不一边说着，一边捏着裙摆往下扯，裙摆的边缘遮住了他白皙的大腿根，腰部收得有些紧，露肩的手臂处系着淡粉的绑带。
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娇，但神色又十分冷淡，眼尾处泛起的鳞片犹如为他画上了精致的妆容。
薇薇安顺着伊恩的话去想，之前少年赤.身坐在床边的那一幕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
所以他真的是故意来勾引她的吗？
她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试图缓和两位神明的关系：“别吵了，我并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她转眸与厄瑞斯暗沉的目光对上，又岔开话题道：“你不是说晚饭做好了吗？正好我饿了，我们去吃晚饭吧。”
一旁伊恩带着凉意的声音传来：“血族为自己的食物做晚饭，听起来真有意思。”
他轻声说道：“黑暗神是打算将她养起来，以便于更好地进食吗？”
他话语里挑拨的意味很明显，但薇薇安还是有些不安地看了黑发红眸的神明一眼。
她被厄瑞斯吸过血，也知道那就是血族所谓的进食，那种感觉虽然不算很疼，但每次被他进食后，她的身体都会变得虚弱一段时间。
她有时候也会产生疑惑，为什么掌管黑暗的神明会放下神明的尊严来做她的执事，甚至一直在她身边，也不肯回到黑暗神国。
是因为…喜欢她的血，想要养起来方便他进食吗？
她还记得，厄瑞斯说过，她的血很好喝，他打算将她养起来慢慢品尝。
但终归厄瑞斯也没有真的品尝过她几次，每次都是克制地从她身上汲取一些，然后又在她受不了之前放过她。
黑发红眸的神明低笑了声，在触及到少女不安的神情后又怔愣了瞬。
他一直陪伴在薇薇安身边，也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这样疏离的神情。
就像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十分遥远，而她也开始试着去揣度他的心思，害怕他，对他心生忌惮。
厄瑞斯沉下了眼眸，一种从未有过的不适感涌上了心口，祂微凉的指尖动了动，又什么也没有抓住地无力垂下。
血族与人类的确是掠食者与食物的关系，即使厄瑞斯是神明，也无法逃脱血族的本性。
汲取美味的血液，对于血族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今却被伊恩挑了出来，厄瑞斯才从少女不安的神情中发现，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很遥远。
即便厄瑞斯一直以执事的身份待在她身边。
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帮她挑选精美的衣裙填满衣柜，为她准备人类喜欢的食物，替她梳理凌乱的长发，却唯独忘了他们之间的差别。
血族与人类，真的会有食物爱上掠夺者吗？
少女有些发颤的声音轻而低地传来：“我相信厄瑞斯……”
“他一定不是这样想的。”
她的声音像是附有特殊的魔力，让他冷下去的心忽然就温暖了起来。
第54章 维纳斯之果
薇薇安没有带着狐狸去吃晚饭，而是将他留在了床上。
等她回到房间时，床上原本团成一团的狐狸已经被白发少年所替代。
少年抱着毛绒蓬松的尾巴坐在床边，发顶的两只狐耳耸拉下来，在看到她进来后眼眸微微发亮，但很快又垂下了眼睫。
他看上去不太高兴，一副被她抛弃的模样。
薇薇安忍不住上前摸了摸他的狐耳，见他没有反抗，又大着胆子将他抱在怀中的狐尾抽了出来。
他像是很好欺负，耳朵和尾巴又软又热，乖顺地坐在那里。
但薇薇安又忍住了这种冲动，想到眼前的神明是命运之神，她就告诫自己不要做出亵渎神明的举动。
他给她的感觉与之前又不一样了，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薇薇安轻声开口：“你饿吗，要不要我为你准备点食物？”
少年神明摇头，一双异瞳直勾勾地看着她。
薇薇安被他看得脸颊有些烫，轻咳了几声开口道：“要不然你还是变回去吧。”
他坐在在她的床上，还用这种灼热的目光看着她，实在是太容易让她想多了。
“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他淡红的薄唇微启，话音有些冷淡，但却带了一丝委屈的尾音。
小白有些难过，他与命运的记忆和思想是共通的，所以他知道薇薇安是喜欢他人身的模样的，但现在却被她嫌弃……
少年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双手，眉梢微微蹙起，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她会不会喜欢的不是他，而是那个正沉睡在身体里的另一面？
另一面，象征着恶意的命运。
白发狐耳的少年忽然开了口：“你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之前的我？”
薇薇安有些莫名地看着他，她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疑惑地问：“有什么区别吗？”
他又不说话了，抿着薄唇看着她。
薇薇安只好想了个完美的答案：“我都喜欢。”
“我说过，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讨厌你。”她轻声说着，低柔的嗓音犹如飘落而下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到少年的心间。
小白感觉到沉睡的另一面轻微动了动，像是想要在现在苏醒过来。
他手指捏成了拳，将那种异样的感觉压了下去，低声问：“那你…更喜欢哪一个我？”
少年的话音落在安静的房间中，像是一滴水滴落进空旷的水池里，显得极为清晰突兀。
他异色的眼眸牢牢盯着她，话语中满是认真的情绪，脸上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
薇薇安即使是再迟钝，此刻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
她不由想起之前伊恩说过的那番话，关于神格的分化，会使得神明性格变得割裂。
她看着少年神明的双眸，轻声问道：“现在的你，和之前的你…有什么不同吗？”
“又或者说，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她的尾音有些轻颤，之前与命运之神相处的那些记忆全都浮现在了脑海，薇薇安越是去回忆，便越发觉得他身上的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少年清晰的声音传来：“我们是同一个人。”
他的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太多，让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白再次抱紧了自己的尾巴，试图与身体之中的另一面抗衡。
在他说出刚刚那句话后，沉睡在身体中的命运已经开始与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小白知道，命运一定不想让薇薇安知道‘他们’的存在，不想让她知道命运之神拥有两种不同的人格。
但他不愿意欺骗她，更不想看到她在某一天，被自己恶的另一面所骗取信任，陷入危险之中。
“你们…？”薇薇安看着眼前白发狐耳的少年，心中的猜测愈发明了起来：“现在的你又是谁？”
她早就发觉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在某些时候，命运之神忽然转变的态度和眼神，以及明明是一个人，却总是给她一种性格割裂的错觉。
如果命运之神同时拥有两种人格，而与她相处的过程中会忽然转变另一个人格……
就在她垂眸思考时，少年神情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你应该还记得我，我是…小白。”
“而我的另一面。”他微微顿了顿，才皱着眉说：“我的另一面没有名字，你可以叫他命运。”
薇薇安惊愕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小白是当初那个消失已久的系统的名字。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真相。
他抬起手，一枚晶莹的果实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少年摇了摇尾巴，将命运之果送到她面前，讨好似地说道：“这个送给你。”
“你可以用自己的名字给它命名。”他低声说着。
少女神情古怪地接过那枚果实，顺着他的话答道：“自己的名字？”
她的名字是薇薇安·维纳斯。
所以这枚果实应该叫维纳斯之果。
第55章 果实的作用
果实呈现鲜艳的色泽，表面圆润富有光泽，一看便不是一枚普通的果实。
然而小白却将它送给了她。
薇薇安握着命运之神赠予她的果实，微微蹙眉问：“这枚果实…”
“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吗？”
少女倚靠在床边，看着床上白发孤耳的少年神明，手中拿着象征着命运的命运之果，言语中多了几分生疏的试探之意。
小白发顶的狐耳微松，眼睫缓缓垂落了下去，看上去竟莫名多了几分委屈。
他想，自从他说出关于自己神格分裂成两个自己的真相后，她就对他多了防备，没有之前那样对他毫无防备地样子了。
是因为他之前欺骗了她，让她感到不安了吗？
他越是去想，心里便越发烦躁，而那与之心意相通的另一面也逐渐变得阴沉压抑起来。
他，或者说是他们，小白与命运，都是如此在意身为人类的爱神的想法。
少年神明沉默了会，抱住自己狐尾的手臂慢慢收紧，传到她耳边的嗓音变得有些沉闷：“这枚果实是我的本源神力所凝结而成，里面蕴含了命运的法则，只要我将它送给了你，它就会因为你的命运而发生变化。”
“会发生什么变化？”薇薇安好奇地看着手中的果实。
小白异色的双瞳微闪，薄唇抿了抿才道：“原本它具有改变他人命运的能力，但现在你才是它的主人，它的能力会因此发生转变。”
薇薇安是掌管爱的神明，命运之果被祂亲手赠予爱神后，或许会因为爱神变成与爱神的力量有所关联的果实。
至于这枚果实会有什么样的效用，无论是小白还是命运也不能准确地猜测出来，只有等身为主人的薇薇安亲自将这枚果实测验出来。
薇薇安点了点头，低头看着掌心之中小巧圆润的果实，思索了一下，才犹豫着说：“那我先尝一口应该不会有事吧？”
“不会。”小白摇头，他也很想知道，当蕴含着命运神力的命运之果属于爱神后，会发生什么变化。
少女挽过耳边垂落的发丝，嘴角微微上扬，将薄红的果实递到了唇边，假装正准备咬上一口，却在下一刻便把手中的果实喂进了他的口中。
白发孤耳的少年呆坐在床上，微张的薄唇含着一枚晶莹的果实，异瞳中倒映着少女带笑的眉眼，笑容狡猾又有些莫名的可爱。
薇薇安若无其事地笑道：“你替我尝一口吧。”
倒也不是她不够信任小白，但从她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了太多的事，薇薇安无法将自己所有的信任交给眼前的白发神明。
小白颇为委屈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将那枚果实吃了下去。
他对她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也无法抑制内心对眼前少女的亲近，无论她是要揉他高贵狐耳，还是让他吃下这枚不知道作用的果实。
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他便下定决心要让她幸福快乐地活下去，那时，薇薇安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类，是面对稚嫩少年的表白会不知所措的少女。
即便她现在也不知道，他很喜欢她，无论是现在的他，还是另一个性格阴晴不定的命运之神。
清脆的果实入口即化，少年似乎是尝到了不太好的味道，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喉结滚动间，皱着眉将果肉咽了下去。
“怎么样？”过了好一会，薇薇安忍不住问。
她感到他有些不对劲，像是在抗拒着什么似的，身后雪白的尾巴都蜷缩了起来，蛰伏盘踞在自己身前，像是下一刻就会有敌人攻向他一样。
少年神明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他尝到了很苦的味道，苦到他怀疑自己手中的这枚果实是否因为时间流逝而坏掉了。
但身为命运之果的前主人，小白知道，这不是果实本身应该有的味道，况且，命运之果根本不可能会腐坏。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是爱神的能力让果实的味道发生了改变，甚至这种变化跟果实的能力一定也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联。
但无论怎样，吃下这枚果实后，他除了感到苦涩的滋味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小白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开口：“它以前，是甜的，现在是苦的。”
“除此之外，我没感觉出什么别的作用。”他又犹豫着补充道。
仅仅是改变了口味？
薇薇安疑惑地看着他，或许是因为她盯着他看了太久，少年发顶的狐耳不安地抖了抖，白皙的脸庞逐渐变得红了起来。
他看向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期艾，毛绒蓬松的狐尾落到她的手腕边，尾尖装若无意地扫过少女纤细柔软的手指。
她在看他，是因为喜欢他吗，小白想。
她会想要摸他的尾巴吗，又或者，他知道人类喜欢毛绒绒的生物，她会因为摸了他的尾巴而喜欢他吗？
少年神明薄唇抿了又抿，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让她抓住自己尾巴这种羞耻的话。
对于小白来说这没什么，但对于另一个他来说，此刻另一个命运绝不允许他说出这样的话。
即便他们是同一个人，但也喜欢着同一个人，会因为另一个自己与她过于亲近而感到不满。
少女似乎是感觉到了手腕边的异样，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也随之从他的脸上收了回来，低头去看手边的那条尾巴。
薇薇安觉得小白此刻就像一只想要得到主人抚摸的小动物，既期盼得到她的抚摸，又害怕她会疏离讨厌他。
于是，她一边随手抓住送到她手边的狐尾，一边正经地开始分析：“口味会发生变化，说明它的能力一定也发生了变化。”
她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他，眸中带了几分担忧，开口问道：“你的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她依然有些担心，这枚果实会对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小白摇了摇头，但神色有些不对劲。
在她抓住他尾巴的那一刻，他口中果实残余的苦涩忽然变了一种味道，从苦涩变为了微微的甜。
即便只有一点微不可查的甜味，也足以让他感到惊讶。
于是，出于某种期待，白发孤耳的少年神明轻咳着开口：“你能再摸摸它吗？”
薇薇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说的是自己的尾巴。
少女柔软的指腹带着些许温暖，在他的注视下轻柔地揉了揉毛绒的狐尾。
命运的另一个人格果然像爱撒娇的小动物，会喜欢别人的抚摸。
这样想着，她手上的动作愈发温柔，唇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笑意。
她长发顺着肩颈滑落低垂，微垂着头抚摸着尾巴，看起来恬静又美好。
小白感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他垂眸掩去眸中浮现的异样，轻轻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舌尖抵了下上颚。
那股苦涩的味道真的变甜了，似乎是因为她的抚摸，在少女温柔的抚摸之下，命运之果的味道变得愈发的甘甜。
不，这枚果实现在应该叫维纳斯之果。
到底是因为这枚果实的主人是爱神，所以爱神抚摸他，他才会尝到果实甘甜的滋味，还是因为，任何人的抚摸都可以？
又或者，其实这枚果实的作用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还好吗？”耳边传来薇薇安轻柔中带着疑惑的询问，他徒然摇了摇头。
白发神明在她的眼前忽然发生了变化，手中毛绒的尾巴逐渐变小，他变作了一只雪白毛绒的狐狸。
他轻声开口：“我要去验证一下。”
没等薇薇安反应过来，他便从床上站了起来，顺着窗棱跃了出去。
风吹过窗棱，只剩下薇薇安怔愣地看着敞开的窗户。
床边的桌上还躺着几枚维纳斯之果，当厄瑞斯走进来的时候，顺手拿起咬了一口。
“难吃。”青年神明微挑着眉评价。
薇薇安回过神来，好奇问：“什么味道？”
“酸。”他血眸微眯地看向她。
第56章 神明的祝愿
薇薇安不明白同样的果实，为什么会在两位神明口中尝出不一样的味道。
黑发红眸的神明把玩着手里的维纳斯之果，淡淡开口：“那家伙就送你这么难吃的东西？”
他知道刚刚她的房间有人，从他进来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了命运留下的气息。
那只狐狸，想要讨好她，竟然选择送这种难吃的东西。
厄瑞斯的语气中带着讽意：“我的小姐，如果你饿了，我可以为你准备食物。”
薇薇安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她当着祂的面拿起一枚果实，咬了一口。
黑发红眸的神明脸色黑了下去，微凉的目光落在少女白皙手臂的青色血管上。
果实的清香从唇舌之间传来，带着丝丝凉意的汁液滚入舌尖……她尝到了，些许浅淡甘甜的甜味。
既不是命运之神所说的苦涩，也不是黑暗神说的酸味。
原来每个人尝到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黑发神明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她，修长白皙的指尖挑起了她的一缕长发，将之一圈圈缠绕在了自己的指节上。
厄瑞斯心中的烦闷随着她唇边沾染的果实汁液而加深，他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上少女柔软娇嫩的唇瓣，将湿润唇瓣上残余的汁液尽数舔掉。
血族的尖牙在祂淡红的薄唇间显现，却没有吸取她的血液，而是近在咫尺又险险地避开了她。
祂身后漆黑的羽翼展开又收拢，像是想要在刚刚那一刻将身前的少女用羽翼囚入怀中。
他的举动并不是一位绅士般的执事会做的，但穿着修身的执事服，做出这种事的时候，他却没有丝毫的歉意，甚至眸底闪过一抹极深的笑意。
厄瑞斯低笑道：“小姐这里的汁液是甜的。”
他没有在开玩笑，他的确尝到了与刚刚的酸完全不同的甜味。
厄瑞斯意识到，命运之神赠予薇薇安的果实似乎是有某种特殊的能力。
他会忍不住去想，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她会和那位掌管命运的神明，像他们这样利用果实的汁液接吻吗，还是会做别的什么更过分的事。
他离得极近，近到那独属于吸血鬼冰凉的呼吸沾染到少女的发丝之上，像是要将她身上彻底标记上属于自己的味道一般。
薇薇安觉得厄瑞斯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了，但她无法从神明淡漠的眼眸中找到任何别的情绪。
“你刚刚说，是甜的？”她只好冷静下来，去思考另一件事，“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它尝起来很酸吗？”
维纳斯之果的味道还会发生变化，薇薇安有些惊讶。
“这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吗？”黑发红眸的神明低眸看她，语气逐渐变得有些不对劲：“还是说，你很在意的其实并不是这枚果实……”
他的话语顿了瞬，又突然不再继续说下去。
但薇薇安却感到周围的空间逐渐变得更加狭窄，那对原本虚笼在她身边的羽翼随着祂的话语向她包笼过来，逐渐悄无声息地堵住她所有的退路。
但厄瑞斯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绯红的眼眸倒映着她不安的神情，仅仅只是维持着将她圈在怀里的姿势看着她。
薇薇安抿住了唇，莫名的也说不出话，只好与厄瑞斯就这样僵持着。
她不明白厄瑞斯在生什么气，又或者是她多想了，但她更相信自己的感觉，这位平时对她悉心照顾的神明与之前不一样了。
窗外起了雷鸣，很快暴雨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个庄园，潮湿的水汽弥漫进房间内，也卷入了两道僵持的身影之间。
许久，黑发红眸的吸血鬼忽然低笑了声，缓慢优雅地抬起头，将软禁在少女身边的羽翼收了起来。
他漆黑的长发滑过她的手臂，又随着动作远离，俊美苍白的面容上浮现的笑意很轻很浅，像是自嘲，又像是仅仅只是为了安抚她的一般。
“你在害怕什么？”祂修长的身姿靠在床边，抱着手臂看着薇薇安，轻声道：“薇薇安，我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薇薇安抿唇回答。
他最多只是对她的血液没有什么抵抗力，作为初次吸血的人类，薇薇安的血液对厄瑞斯有着致命的诱惑，但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伤害她的想法。
哪怕他是黑暗神，也不能完全抵御这种诱惑。
只是不知道那位掌管命运的神明又是怎么想的。
这枚命运赠予少女的果实，能被她如此看重，或许也不一定就是因为是那位神明赠予的原因，他因为气闷而作出的举动倒是有些吓到她了。
“那么……”俊美的神明将身后垂落的羽翼收起，戴着白手套的手对着少女抚胸行礼，“我可爱的小姐，你应该上床睡觉了。”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他没有对她生气，也没有将她困在怀里过，依然是一位绅士又高贵的执事。
见眼前的少女有些怔愣，厄瑞斯眼眸轻抬，因为行礼而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指捻了捻手套，按耐下某些不太好的想法。
“看来小姐是需要我□□。”他轻而缓慢地说着，一边将执事穿戴的白手套脱下。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慌乱，优雅地牵住少女的一只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插入她柔软纤细的指缝之中，血族苍白的肌肤与人类带着温度的肌肤相贴，如同窗外冰凉的雨水落入温暖的室内，无声无息地侵占着每一寸土地。
黑发神明就这样牵着少女，随手解着执事服上整齐严谨的纽扣，往床边走去，像真打算陪她睡觉。
“等等……”薇薇安呼吸微窒，在转头的瞬间错过了祂眸底划过的笑意，只对上那双平静认真的血眸。
“我…我想一个人睡。”她的声音慢慢微弱了下去。
只要与那双血族魅惑般的眼眸对视上，她的抵抗力就会减弱不少，血族都拥有俊美无瑕的美貌，更不用说是身为神明的厄瑞斯。
薇薇安平复了一下情绪，轻轻挣了挣被牵住的那只手。
但没想到的是，很轻松地便挣脱了厄瑞斯的控制。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出神。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薇薇安才发现，祂其实只是在逗弄她，并没有真的要陪她入睡的意思。
“那么……”厄瑞斯复又出声，绯红的眼眸在烛火之下暗沉些许，却又显得更加动人心魄。
这位穿着半敞执事服的神明，就这样轻笑着看着她，带着些许遗憾地说道：“我的小姐，薇薇安……”
“晚安，祝愿你做个好梦。”
第57章 梦境
薇薇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出现了两位命运之神，两位神明的面容一模一样，除了眼眸的颜色不同。
左边的少年眼眸呈现冰蓝色，看起来人畜无害；右边的则是深紫色的瞳仁，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掠夺感。
她按照直觉分别叫了两位神明的名字：“命运？小白？”
为什么祂会变成两位神，难道神格分裂后，身体还会跟着分裂吗？
那祂到底是同一位神明，还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白发紫眸的少年忽然对着薇薇安笑了一下，笑容充满了邪气，他抬手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自己发顶的孤耳，朝她走了过来。
“你不该活着。”命运吐出冷冰冰的话语，脸上笑容依旧。
“你活着我就会爱上你，只有你消失了，这一切才会回归原点。”少年神明停在了她身前，指腹抚摸上了薇薇安的脸，深紫色的眼眸中满是眷恋与不舍。
薇薇安强装镇定：“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爱上你？”
“因为我是命运，我能看到自己的命运。”祂的手指移动到她的脖颈处，轻柔地抚摸着少女脆弱的脖颈，如同在抚摸一件精美绝伦的雕刻物。
薇薇安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对他笑笑：“那现在我爱上你了。”
即便她也无法分清自己对命运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但不妨碍她张嘴说话。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只要命运想听，她可以说出花来，给祂描绘出一个符合祂要求的、完美的爱。
扼住她喉咙的少年没有说话，明显是不信她所说的话。
薇薇安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在那双冰凉的手开始紧扼住自己脖颈的时候，伸手抱住了命运的腰。
她尽力让自己贴近眼前神明的身体，将身上的温度全贴上他，眼眸落在命运那张俊美的脸上。
“我…我已经爱上你了…”喉咙里溢出的话语因为被少年扼住的缘故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先不说命运怎么会如此冲动明晃晃地来杀她，就冲着两位长得一模一样的神明就能判断出问题。
她努力在心里自我催眠，她已经爱上命运了，爱得不可自拔，哪怕祂要杀了她，她也仍然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祂。
脖颈上的力道突然一松，薇薇安一时没站稳，身体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扶住。
扶住她的少年神明有一双冰蓝清润的眸子，祂一手扶着薇薇安的肩，另一只手死死地捏住命运之神的手腕，像是要硬生生地将那双扼过她喉咙的手捏碎一般。
“你不许伤害她！”小白的声音在房间内炸响。
命运之神盯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笑了笑，慢悠悠地抽回手，语气里满是不屑：“这只不过是梦境，死在梦境里，又不会真的消亡。”
薇薇安惊奇地看了命运一眼，没想到梦里的人物还会知道这是梦境？
她又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思绪像是乘着飘荡的风，一会往左，一会往右地到处跑，就是无法深入去思考。
白发蓝眸的少年侧身挡在了薇薇安与命运之间，语气还是坚决：“哪怕是梦也不行，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了吗？”
薇薇安看到这两位神自己吵起来了，她这个梦境的主人反而被晾在一边，不由弱弱地问了一句：“他答应了你什么事？”
小白神色微僵，白皙的脸上开始泛起红晕，发顶毛绒的孤耳也因为不安而窜动几下。
见他不说话，命运嗤笑一声，抱着手臂道：“我答应了他，来梦里见见你，但不能碰你。”
命运虽然知道自己的另一面是个很纯情的神，但见到小白这幅模样，还是从心底觉得不爽。
特别是薇薇安在看向小白时的眼神，跟看向他的眼神完全不同。
可他们本就是同一个神。
薇薇安艰难地运转大脑思考着，吞吐着说：“所以你是想要来见我？”
她又接着冒出一句不经思考的话：“你是想我了？”
这话她虽然是看着小白说的，但另一边的命运却瞳孔微缩，将头撇向了一边。
小白脸更红了，点了点头，发顶的孤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垂落了下去，跟着少年神明的动作微晃。
房间内忽的陷入了安静，薇薇安打量着两位神明，小白垂眼站在她面前，而他身后的命运则一副看风景的样子，打量着房间内的摆设。
“走了。”冰冷低沉的男音忽然说。
命运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孤耳，看了两人一眼，转身一条雪白毛绒的尾巴在半空中甩动几下，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小白还有些发愣，察觉到自己的另一面已经离开了薇薇安的梦境，祂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为命运解释了句：“他只是…不想被你知道……”
毕竟他的另一面心里的矛盾很重，小白都能感受到，他们原本就是一个人。
只不过对于小白来说，爱而不得、又或者说无法改变自己注定会爱上薇薇安的命运这种事，其实他并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是她，只要她还活着，他还能见到她，他便觉得很满足了。
而另一位，却总会在反抗自己本心的同时，想要将某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占为己有。
白发蓝眸的少年神明有些低落地扯了扯唇角，忽然俯下身在薇薇安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后转身背对着她摆了摆尾巴。
像是在用尾巴向她挥手道别似的：“我也要走了。”
他正准备离开薇薇安的梦境，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炽热的力量灌入了梦境之中，像午后的阳光，明亮又干净。
一道身影从不远处浮现，祂金发碧眼，头戴着银白的冠冕，生有尖耳，象征着精灵的透明双翼灵动忽闪着，正冷冷地看着他。
薇薇安有些惊讶，因为来的神明正是光明神艾德。
第58章 祂不能失去她
梦境中的两位神明隔着很远的距离沉默地对峙着，但薇薇安明显能感觉到，小白身上的气息远不如艾德的气息强势。
面前白发狐耳的少年身影显出几分单薄，面对光明神的神力威压，抿着唇硬是没有后退一步。
艾德也没有再做什么，那双原本充满神性的碧色眼眸温和了下来，看向薇薇安：“你没事吧？”
薇薇安摇摇头，示意自己什么事也没有。
艾德是因为担心她，所以特意来找她的吗？
她的心软了一下，像是被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了似的。
白发少年神明有些失落，看了两人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消失在了她的梦境里。
薇薇安以为，到目前为止，她的梦应该会醒了，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现实中的她都不知道睡了多久了，可整个梦境像是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丝毫没有坍塌的迹象。
艾德缓步来到她身前，又认真地打量了她，嗓音冷清到听不出什么情绪：“命运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说…”薇薇安话语顿了顿：“没说什么，就是来看看我。”
艾德挑眉：“只是这样？”
祂的目光顺着少女挺翘的鼻梁向下，在那张柔软红润的唇上停留了片刻，便落到了她的脖颈处。
少女白皙的脖颈处，有一道不甚明显的红痕，像是被谁用手扼住喉咙所留下的。
碧眸中飞快划过一抹杀意，神明温和地笑着，微微俯身吻在了她的唇上。
薇薇安没反应过来，正准备后退一步，却被温柔地揽住了后腰。
光明神的吻带着一丝圣洁的气息，如一片花瓣不经意地蹭过唇间，轻轻啄吻着少女娇嫩的唇。
明明两人的姿势像是薇薇安在被迫承接这个吻，但祂吻的动作又十分温柔，期间还停下来了一会，给怀中人足够的喘息的时间。
同时，艾德也是在等待她推开自己。
他原本是想要数到第十下，但私心却让他只数到了五，便再次吻上了她的唇。
十和五又有什么区别呢？艾德想，只要她没有选择立刻推开他，他就默认她是愿意的。
直到薇薇安被亲得有些发晕，金发神明才结束了这个吻。
祂的唇瓣上还有莹润的水泽，嗓音有些低哑：“你撒谎了，坏孩子。”
碧色的眼眸带着半分神性，又藏了半分欲望，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在训斥不够虔诚的信徒，带了几分无可奈何。
眼前的这个信徒的确或许不虔诚了，可艾德偏偏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祂的吻离开她的唇瓣后，又缓缓下移，覆上了少女隐约浮现红痕的脖颈。
薇薇安只觉得心脏都在这个吻中发痒，祂的唇触碰着她的脖颈，虽然只是轻柔地摩擦而过，被触碰的地方却像是火烧了起来。
之前被扼住喉咙的红痕逐渐治愈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少女昂头时露出的天鹅颈开始泛起淡淡的粉色，像极了花朵娇艳害羞的模样。
金发神明却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做似的，直起身来，放在她腰间桎梏住的手也松开了，浅笑着看着她。
看着那张被祂的信徒们信奉为最为圣洁的脸，薇薇安只觉得无比荒唐。
光明神根本没有世人想的那样冷清禁欲。
“薇薇安。”神明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名字的尾音在舌尖绕了几圈，带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你想，离开这里吗？”艾德定定地看着她问。
祂的眼神让她有些心慌，但又不明白是哪里不对，离开这里？离开梦境？薇薇安当然想，她不想再困在自己的梦境里了，否则她不敢想象是否还会有神明出现在这里。
这个梦似乎并不完全受梦境主人的控制，总是被进来的几位神明所左右，这让她感到不安。
“是的，我想离开这里。”薇薇安答道。
艾德点头，神情变得有些严肃：“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想要离开这里，是我们不愿意你离开，但是现在……”
艾德抬手，一团金色的光晕团聚在了祂的手心，散发着诱人靠近的气息。
“我不得不想办法送你走了。”祂的话音带着一丝不舍。
“命运之神是个危险的家伙，我最近窥见到了一些真相，他竟然想要利用自己的命运神力，来改变时间，从而改变和你之间的命运。”
金发神明手中的光晕从指缝间流落，落到地面上，竟然在顷刻间又形成了一团光，那团光明神力形成光跳动了几下，费力地长出四肢和尖尖的耳朵，薇薇安依稀能够辨认出一只小狗的身形。
艾德目光柔和下来，轻声说：“它会代替我保护你。”
薇薇安察觉到了不对，艾德所说的送她离开，似乎并不是指的离开梦境，而是离开这个世界。
命运之神竟然想要改变祂与她之间的命运，这让她很是震惊。
命运本就难以被改变，更何况还是掌管这股力量的神明，命运之神本就是命运规则本身，可祂的举动是在推翻规则，也就是推翻自己。
祂会怎么样？薇薇安晃神地想，这不亚于钝刀割肉，而且割的还是命运自己身上的肉。
难怪艾德急着想要将她送走，祂是担心命运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来伤害祂自己吧。
光明神的声音却突然传了过来：“我在担心你，薇薇安。”
薇薇安抬眸对上神明的目光，有些愕然。
艾德用鞋尖轻轻踢了那只新生懵懂的小狗一下，小狗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奔着薇薇安跑了过来。
神明叹息着说：“我担心那个疯狂的家伙，真的成功改变了命运，将你……带离我的身边。”
如果命运成功了，那原本属于命运之神对爱神求而不得的命运将会立刻被扭转，薇薇安会和命运捆绑在一起，甚至可能会相爱、化解他们之间的所有矛盾。
光明神私心并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祂一点也不关心命运之神的死活，但祂不能失去她。
第59章 小艾德
薇薇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梦境便突然开始破碎。
如同玻璃被人从外面锤碎一般，反光的碎片四处飞舞，她恍惚间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脖颈处也传来轻微的刺痛感，痒痒热热的。
她猛的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阴郁的脸，黑发细碎地从上方垂落，有几缕落入了两人交叠的脖颈之间，那双血红的眼眸正与她四目相对。
厄瑞斯压在她身上，唇缝间的尖牙轻轻啃咬着少女娇嫩的脖颈，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
见她终于醒了，这位衣衫整洁的执事才撑着床边起身，喉结轻微滚动，咽下一丝泛着甜味的血。
“小姐陷入了梦魇，我叫不醒你，只能换种方式让你醒过来了。”低沉磁性的嗓音从黑暗神的薄唇传出，祂递过来一杯水，让薇薇安润了润喉咙。
梦魇，薇薇安回想起那个离奇的梦境，以及两位神明在梦境中对她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脸微微红了红。
“小姐梦到什么了？”厄瑞斯忽然问，目光从少女脸上扫过。
薇薇安摇了摇头：“只是一个噩梦，没什么可说的。”
黑发神明漫不经意地哦了声，尾音拖得有些长，薇薇安在祂的注视下有些紧张。
厄瑞斯慢悠悠地道：“方才我感觉到了光明神的气息，我还以为那个精灵不知羞耻地入了你的梦……”
“没有！”薇薇安下意识出声。
意识到她的反应有些激动了，她又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光明神冕下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是你感觉错了，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厄瑞斯看了她好一会，血红的眼眸逐渐转为暗红色，才颔首道：“你说的没错。”
薇薇安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再说什么，就听黑发红眸的青年笑意盈盈地说：“不过作为小姐唯一的执事，我很担心你，所以我需要在你身上下一个保护咒语，以免哪天出事时我不在你身边。”
说着，祂将坐靠在床头的薇薇安拉入自己的怀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捂住了少女的眼眸，低头在她脖颈处咬了一口。
那一口咬得并不用力，但还是见了血，血族的牙齿都很锋利，几缕血丝从伤口中流出，被轻轻舔舐干净。
一股不易察觉的黑暗神力顺着伤口涌入，被咬破的那处肌肤上隐约浮现了一只黑色的蝴蝶花纹，很快又慢慢消失不见。
对于薇薇安来说，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几个瞬间的事，但她莫名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薇薇安摸了摸脖颈，没发现有什么伤口，但刚刚一瞬间的刺痛感却不似作假。
“只是一个能保护小姐的咒语而已。”黑暗神勾起唇角轻笑，“它能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你，并让我能够感应到。”
祂没有说的是，只要祂愿意，祂便可以通过她脖颈处的蝴蝶花纹找到她的所在之处，无论薇薇安在哪里，厄瑞斯都能感应到她的存在。
薇薇安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挺好，便没有再拒绝什么。
吃过早饭，她回想起光明神冕下告诉她的那些话，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既然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离开这个世界，那她也不用努力成为爱神，用神力去撕裂空间离开这里了，她只需要求助光明神，让祂帮助她离开。
她真的要这么做吗？
艾德碧绿的眼眸浮现在脑海里，那双充斥着神性的眸子，在看向薇薇安时总是会带着担忧的神色。
她想，命运或许不仅神格分裂了，还真的疯了，不然怎么会想要去改变她与祂之间的命运。
正想着，她感觉到脚趾忽然被一只柔软湿热的东西舔了一下。
低头去看，是一只卷尾的白毛小狗，正欢快地舔着她，屁股后面的尾巴摇成了一个球。
是梦里光明神用神力给她的小狗狗。
薇薇安俯身将它抱了起来，与它鼻子对鼻子，眼对眼地相互盯着，过了好一会，小狗忽然汪地叫了声。
少女的目光软了下来，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毛狗狗歪着头看她。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薇薇安想了想，道：“你叫…小艾德，怎么样？”
白毛狗狗兴奋地叫了声，然后疯狂地摇尾巴。
薇薇安忍俊不禁，努力严肃地板着脸说：“小艾德，帮我告诉艾德，下午我会去学院灯塔找祂，让祂不要迟到。”
既然是光明神的神力化做的小狗，就一定有与光明神沟通的能力，薇薇安相信现在艾德已经听到自己说的话了。
她站起身，去卧室的衣柜里挑选了一件长至膝间的衣裙，背部的纤腰处有一只水蓝色蝴蝶结，看起来灵动好看。
她又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两只海螺。
看了许久，她写了一封信，将海螺和信放在了一起，放回抽屉里。
小艾德小身子圆滚滚地，贴在她脚边忙前忙后地跟着，薇薇安无论走到哪里，它都跟在她身边。
期间换衣服的时候她还想让它出去，但看着白毛狗狗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心软了软，心想左右不过是一只小狗，就没赶它走。
另一边，光明神殿之中，坐在王座上的神明单手支着下颔，碧眸看着半空中的某个点出神。
王座下跪拜的信徒向祂祷告着，祷告完毕后半天等不到神明开口，不禁疑惑地悄悄抬眼看去。
只见那位向来清冷禁欲的神明突然红了脸，原本支着下颔的手放到了唇边，碧绿的眼眸中满是潋滟之色。
“冕下？”信徒颤抖地开口。
光明神轻咳几声，嗓音比平时低了许多，带着一丝沙哑：“我明白了。”
信徒这才起身离开。
殿门关上之后，殿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艾德自己。
祂叹息着揉揉额角，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算了，就由着她给它取名吧，至于刚刚他通过小艾德见到的场景……
精灵的尖耳泛起层层红晕。
他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第60章 离开前夜
薇薇安坐上了去往学院的马车。
下车后，她怀里抱着小艾德，来到了那座学院角落的法师塔面前。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艾德的时候，便是在这座塔里见到的祂。
那时，她差点从高塔上掉下去，是祂救了她。
推开塔下的门，是蜿蜒盘旋而上的石阶，天光从塔壁照射进来，在地面上形成点点斑驳的光痕。
小艾德摇着尾巴从少女怀里跳下，迈开四肢便朝着盘旋而上的石阶跑了上去，仿佛石阶延伸的塔顶处，有什么珍宝吸引着它一般。
薇薇安跟在它身后，一路来到了塔顶，伸手敲响塔顶的木质门。
叩叩叩的声音回响在高塔内，没等她继续敲，门就开了。
金发神明坐在长桌前，手里捧着一本镀了金边的书，长发慵懒地垂落没入腰间，尖耳被身后窗户漫进来的阳光照得几乎透明。
也许是眼前的氛围过于美好，薇薇安进门后反而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没有再前进一步，只是有些发怔地看着祂。
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传来：“过来。”
薇薇安如梦初醒似的走过去，在长桌对面坐下。
“你决定好了？”艾德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了当地问。
坐在他对面的少女轻轻嗯了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微不可闻。
艾德手里的书页翻过一页，但祂其实并没有在看，只是用翻书的举动掩饰自己的情绪。
薇薇安忽然问了句：“送我离开，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金发碧眼的神明手上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她，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你很在意这个？”
“在意。”薇薇安弯腰从地板上抱起小艾德，纤细白皙的手指为它顺毛。
她回答得很平静，但手上的动作却有些发抖，一半是因为能离开而兴奋得发抖，另一半则是在害怕，到底害怕什么，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艾德轻轻笑了笑，像是在安抚小孩子似地看着她，手中的书合上：“你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与你无关。”
祂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艾德这样说后，她感到心里有些不舒服。
“至少我会永远记得你。”薇薇安蹙眉反驳道。
神明微微颔首：“我的荣幸。”
祂这副模样，她反而又说不出话来。
她与艾德之间，就像是突然横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将他们生生隔开。
薇薇安深呼吸一口气，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送我离开呢？”
“明晚。”艾德说。
“明晚？”她有些惊讶，没想到会这么快，她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抱歉。”艾德充满歉意地看着她道：“我还做不到今晚就送你走，只能明晚了。”
薇薇安摇头，她并不是那个意思。
两人都没再说话，安静地坐在房间里，白毛狗狗左看右看，似乎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沉重，不敢再乱动，只乖乖地窝在了少女的怀里。
“它很喜欢你。”艾德出声道。
祂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小艾德身上，惊讶于自己竟然有些羡慕它。
薇薇安离开这个世界后，这只白毛狗狗会陪着她离开，会一直陪伴在她身边，而他与她则会形同陌路。
艾德强迫自己移开眼，不再去看她，将所有思绪集中在手中的书页之上。
薇薇安抚摸着狗狗身上顺滑的绒毛，也没有答话，心里有些不舍。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如果在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艾德便告诉她有办法让她离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不会有一丝不舍留恋。
然而与几位神明相处久了，她的心便分成了两半，一半留在这里，另一半不断地提醒她，要离开、要回去。
金发碧眸的神明坐在桌前，披风式的神袍包裹住祂的身躯，阳光滚落在祂的身上，如同为祂镶嵌了一道泛白的金边，圣洁中裹挟着一丝冷淡。
艾德嗓音微沉：“薇薇安，你应该心狠一点。”
*
夜晚，她见到了那只火红的巨龙，要求祂带着她去各个城池上方兜风。
奥狄斯非常高兴，就差用尾巴卷紧她的腰乱晃了，他的薇薇安、未婚妻，在这个星星泛滥成灾的夜晚对他十分热情，少女的眼眸中都是温柔的风。
天空是天空之神的领域，祂载着她肆意驰骋在风中，时不时还偏过龙头去看她，又哄骗着她将自己的龙角抓握在手心里。
“奥狄斯，你在遇到我之前都会做些什么呢？”薇薇安握紧温热的龙角，俯低身体凑到祂耳边问。
“很无聊，”红龙委屈地说：“遇到你之前，我过得很无聊，不是在沉睡，就是去找厄瑞斯打架，可那个家伙似乎不想和我打，总是玩失踪……”
巨大的龙翼扇动，龙身以一种平滑的姿态滑翔出去，阴影飞速略过下方的城池。
奥狄斯继续说：“后来，我就去找光明神打架，他倒是不会躲着我，只不过总喜欢在打架前与我说很多话，最后听得我都困了。”
一想象到奥狄斯所说的那个场景，薇薇安忍不住笑了起来。
时间对于神明来说是不存在的，奥狄斯当时的爱好除了打架就是饮酒，人类创造出的酒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能让他感到短暂的快乐。
红龙的嗓音忽然变得高兴起来：“直到我遇到了你，薇薇安。”
“我爱上你了，哪怕你只是亲一下我的龙角，便比那些绝品美味的酒让我还要迷醉。你是我的爱人、我的未婚妻，我的所有财宝将会与你共享。”
巨龙降临在一座高耸的山顶，银眸在月光的照耀下闪亮亮的，话语中流露的期待与爱意藏也藏不住。
薇薇安沉默了一会，指腹温柔地抚摸上祂身上坚硬的龙鳞，字句如山间的风虚无缥缈。
“我也很爱你，奥狄斯。”
她吻上那只火红而敏感的龙角，如同亲吻神明脚尖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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