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云轩接到旨意后,舒舒主仆几人立刻慌慌张张地预备起来。好在距离酉正时分还有好几个时辰,她们可以慢慢悠悠地准备齐全。不像上一次的侍寝,时间太过仓促,舒舒都没怎么精心装扮。
接下来的韶光似箭飞,又似龟爬,总之光阴总算来到了酉时二刻。舒舒从启祥宫出发,不到一刻钟时间,接她的辇轿就停在了养心殿后殿。
御前大宫女平雅带着几个小宫女立在殿门口,她见了顺贵人的辇轿过来,当即迎了上去,和跟着来的锦思一起扶着顺贵人下轿。
平雅温和笑道:“奴婢平雅给顺贵人请安,小主请跟我来。”
舒舒腼腆一笑道:“有劳了。”
兜兜转转后,舒舒被平雅带到了一间书房前,不同于上次在西暖阁见到的无倦斋,这间书房相比较而言,大了好几倍,不像是一间书房,更像是一间煌煌峻宇的展览室。这里是养心殿第一进的院落,屋檐下悬挂着一副金漆匾额,上书“泓樾书屋”,屋门口挂着一对硬木缠枝菊纹双莲亭式灯。
此时书房三面的步步锦槅扇全部敞开,任由窗外的月光倾泻而入,映射在镶嵌在四周的玻璃上,使得屋内通彻明亮,无一丝阴暗。
书屋的门槛旁边摆放着两盆苍润繁茂的三头龙须树,枝干粗壮挺拔、姿态优美,苍翠欲滴的叶片茂密如瀑布,叶片表面天然形成漂亮的旋花纹,散发出一团团淡淡的宜人清香。
平雅已走入书房禀报,舒舒则静静地站在外面等着。不过须臾,平雅就出来恭迎顺贵人,“小主,请进。”舒舒微微颔首,独自一人款款走进书屋内。
听到宫女的传唤声,皇上从紫檀木夔龙纹书桌后走出来,只见卷起的遮阳竹帘处,一位衣着绮丽的仙姿玉人出现在皇上眼前,袅袅娉娉的婉曼身段,金累丝嵌玫瑰晶孔雀开屏流苏步摇波漾在鬓边,如一朵盛开的清莹莲花向他走来。
舒舒微微屈膝,笑盈盈地福了福身:“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走上前扶起她,一缕幽香沁入他的身心,皇上情不自禁地贴近佳人白里透红的小脸,语气低沉道:“你来了。”
舒舒粉面含春,轻轻点头道:“嗯,万岁爷。”又娇娇俏俏地问道:“万岁爷,这些是什么?”她伸出纤纤玉手指着书桌前放置的几个圆台底高筒楠木框,她刚刚行礼时看到,便产生了好奇心。
“来。”皇上揽着她走到书桌后,桌上展开着一幅如花似锦的园林景色图。只需一眼,舒舒就被画卷中绘制的似神仙居住的瑶台风貌所吸引,细腻的笔触,绚丽的色彩,无不让人赞叹不已。
“这是圆明园的一处景色——方壶胜境。那些楠木框里的画作,都是描绘的圆明园景色。”皇上看着她痴迷的样子,澄澈的双瞳透露出心驰神往,好笑地摇摇头。
“圆明园?”原来圆明园是皇上时期建造的,舒舒暗暗想着。
“它是皇阿玛封我为雍亲王时,一同赏赐下来的园林。它原本的景致是不错,但朕要对它进行规模化的扩建,让它成为办公、理政、寝食为一体的皇家御苑。”皇上的声音沉沉入耳,向舒舒解释道。
“圆明二字取自《中庸》中的‘圆而入神,君子之时中也;明而普照,达人之睿智也’。朕希望自己的统治功绩就像圆明代表的含义一样,如明光辉映,呈圆满无瑕,尽善尽美。”
闻言,舒舒出神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子,他穿着一袭墨色铉金丝菱纹织缎长袍,容貌气度皆是超于常人。舒舒来到这封建寂寥的深宫,她时常为自己感到悲哀凄楚,但庆幸得是她服侍的帝王是眼前的男人。
女子幽情的凝望,打破了皇上的端庄自持,他到底是按捺不住,轻轻吻上舒舒娇润的红唇,如亲吻那最柔嫩的花瓣,百般怜爱,舍不得将这花瓣碾碎,慢慢地一口一口品尝花芯中甜蜜的清露。
舒舒已经心荡神怡,她的双手紧紧攀附着眼前的男人,她在他身上体会到,原来男女间的亲吻有着如此巨大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腾腾升起的情迷气氛弥散开,愈演愈烈循循笼罩住这间明光铮亮的书房。
“呼……”沉重的缓息声,暖融亲密的双唇终于分开,皇上搂抱住怀中的舒舒,默念了几句心经,松缓了身体内急涌的热流。这里是正经的书房,而不是就寝的地方。
静默半晌,舒舒略微有些不自在,她悄悄抬眸望向万岁爷,羽睫轻颤,氤氲的双眸中盈满渴念。她这副单纯不自知的模样,红艳艳的嘴唇微微张启,让皇上忍不住再次重重吻向她。
片刻后,舒舒终于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
“啊……痛……”被皇上放开的舒舒,软酥酥的身子直接滑落在地,垂落的右手不小心磕到了硬邦邦的桌角。
皇上即刻扶起软倒的舒舒,环抱住她,和她一同坐在宽大的圈椅里。
只见舒舒白嫩的手上显现出一抹晕红,皇上立即高声吩咐道:“平雅,取紫珠莲冰膏来。”
侍立在屋外的平雅连忙应道:“是。”
药膏很快就取来,皇上挑了点药膏出来,小心翼翼地抹匀那处已有些红肿起来的肌肤,又轻轻地揉了揉,使药性更好地发挥。
“没事了,很快就不疼了。”皇上软语温言道,声音如丝绸般柔软。
舒舒举起涂了药膏的右手,原本还有些火辣辣的刺痛,现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冰冰凉凉得特别舒服。
不过小女生的心思总是难以琢磨,她晃动着右手,伸到皇上的眼前,可怜兮兮道:“我还是有些疼,那药膏又不是神丹妙药,哪有那么快?万岁爷,你看我的手还是红红的。”
抱怨完,她也不想理会万岁爷了,她把头深深埋入他的怀抱中,紧紧依偎着他,心里是有些小小的心虚,随即又有些沉醉地闻着他身上隽永的沉水香,感受着他身上陌生而熟悉的气味,让她感到莫名的熨帖和安心。
皇上无奈地看着怀里的软玉温香,轻轻哄道:“你喜欢圆明园是吗?等你的手不痛了,朕就带你去看圆明园。”
怀里的小脑袋瞬间抬起,莹然的目光望向皇上,舒舒眼巴巴地问道:“真的圆明园吗?万岁爷,我的手好像又不痛了,那个……紫珠莲冰膏可真好用啊。”
“跟我来。”皇上牵着她,几步后,两人走到一座巨大的紫檀木百宝嵌五伦图屏风前,转过隔着的屏风,豁然开朗,这里矗立着一整面墙的黄花梨木嵌玻璃多宝格。
多宝格上没有陈设那些寻常的花瓶等摆饰,而是展示了令人神往的圆明园美景。
舒舒用帕子掩住嘴,眼睛里满是亮闪闪的光芒,她触目兴叹道:“这也太厉害了吧!万岁爷,这些是怎么制作的?”原来那多宝格上真的是圆明园的缩影,用精致的立体模型呈现出圆明园炫丽优雅的极致之美。
“这些是雷金玉制作的烫样。朕没有闲暇去圆明园查看建造的进度,就命雷金玉做出了这些立体的模具。等朕细细把关后,再吩咐匠人施工。”皇上耐心解释道。
“雷大师真真是旷世奇才啊,这些烫样制作得可真好看。”舒舒没想到在三百年前的清朝就有这样的人才,可以制作出这些让人直观的立体模型,不仅展现出圆明园复杂的建筑形式,还有周围的山水环境,整体一目了然,雷大师实在是能人也。
“过来。”皇上招手让她走近,伸手从多宝格上拿下一座宫殿的烫样。
舒舒仔仔细细瞧着他手中的烫样,这不过半只手臂宽度的模型,居然每个建筑细节都顾及到了,它不仅制作出宫殿华丽的外观,屋檐、廊柱、门窗等,且都十分精细地镂刻出纹样,殿内的桌椅、香炉、屏风等这些摆设物品更是做得形象逼真、精致无比。
霍然间,模型上的屋顶被掀开,皇上伸出手轻巧地拆掉门窗,从中拿出一张桌子。原来雷金玉制造的烫样是按实际比例做出的微缩景观,每个小部件都是可以灵活移动。
舒舒从他手中接过那张桌子和门窗,认认真真地查看,发现这扇门窗是由厚纸板制作而成的,而那张桌子则是由真正的木头制造的,她内心赞叹道:雷大师果真是匠心独具,他这样的大师放到现在也是顶尖人才。
舒舒把桌子和门窗重新安装上,让宫殿模具恢复整体样貌。她仰着头,一一欣赏着多宝格上琳琅满目的圆明园烫样,上面摆放的有宫殿、有庙宇、有木桥……猛不丁地,舒舒的视线紧紧凝住在一个模具上。
那是一艘精致的御制大船,最特别的是它外面彩绘的颜色,不是常见的木头棕色,而是涂绘了光彩溢目的天蓝色,这样的颜色梦幻十足。船型更是气派不凡,工艺极为精细,细节的雕刻更是叫人称奇。
“万岁爷,我小时候好像见过这样类似的大船,那时的我非常喜欢。”舒舒的声音带着小小的撒娇。
她无辜的双眼快速眨了眨,透射出自己的渴望,“这大船和我有缘呢,我现在又见到了它,万岁爷,你可不可以将它赏赐给我,我想带它回启祥宫。”
皇上含笑地望着她,深邃的双眸温柔似水,幽暗处却是一团需要扑灭的烈火,他低声回应道:“好,朕恩准你明早将它带回。”
“谢万岁爷,万岁爷真好!”舒舒欢欣鼓舞道,旋即伸出手想把那艘大船模型抱下来。只不过她的行动被制止了,她没抱住那艘大船,她自己被人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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