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烧炉(啊,以后会甜的,这不是说过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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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恒发生的事简直震惊商圈。
热度之高, 传播之广,甚至超过了周氏接二连三法制咖以及沈叶身世之谜之离奇。
虽然当时众恒不少人当时都被Linda等人提醒过避开,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至少不知道蒋森是如何表态又被惨烈拒绝的, 但后面的事他们可是清清楚楚的。
于是圈内飞快有了好几个热搜,题目无比离奇夸张, 但围绕三个核心。
1, 本城商圈高岭之花蒋总淋雨表白了,然后被惨烈拒绝了。
2, 不仅被拒绝了, 还是在亲爹下场相助后, 依旧被拒绝了。
3,不仅被拒绝了, 拒绝他的那位女士还要跟某人飞美国结婚了。
这不是惨不惨的事。
而是各种不可能叠加起来的事实。
不说众恒内部都被震得七荤八素,商圈外的人都有所耳闻,但再搜奚凉的过去
怎么说呢。
抛开家世不谈,蒋总的眼光的确很高。
有人贱兮兮的,故意跑到早就出局的席夜曼面前问她对这件事的看法。
“她谦虚了, 哪里是什么深山老林的野犬。”
“我倒是觉得她是肆意生长的野玫瑰, 她不是等人攀摘, 而是由她挑选最合适的土壤。”
其他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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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
席谨言看着新闻,沉默很久, 苦笑了下。
“蒋森啊, 你果然还是输了。”
他也看到了新闻上一些吃瓜群众对这件事的看法, 他们都认为蒋森这么骄傲的人被拒绝得这么彻底, 这事估计就彻底黄了。
但席谨言不这么认为,第一是他觉得奚凉跟沈昆不会结婚, 第二是哪怕结婚了
“万一离婚呢?”
席谨言瞥见一个人的评论,忽然笑了,给对方点了一个赞。
相比而言,他宁可蒋森最终成为奚凉的选择,也不是沈昆。
周氏,沈叶坐在办公室里,一方面埋头工作,一方面冷笑,但还记得刚刚虚伪来访的周妩夫妻明里暗里的威逼利诱。
周老头那边是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但财产还没分配,这俩人还在努力,而且很有可能要对他下手。
这内忧外患的,沈叶的怨气堪称冲破天际,转头还看到蒋域私聊哭兮兮。
“沈叶啊,真的好惨啊我,我还是有点喜欢凉凉姐来着,昨晚就跟我哥发了一堆信息,结果他凌晨六点打电话给我了,跟我说他也喜欢奚凉姐,让我放弃,我特么的!”
“然后他表白了还好失败了,可是我真的还是好惨啊,为什么我要跟哥哥是情敌啊!”
沈叶烦死了,觉得这二货就是来挑战起来的神经的,怒气冲冲发了信息过去。
——滚!
“好吧,对不起啊,差点忘记你是惨中之惨了,我不该来刺激你,你别太难过,虽然你失去了一个爸爸一个姐姐以及一个云坤,但你得到了周家。”
砰!
沈叶直接把砚台扔了!
外面的人一听动静。
新继承人果然怨恨极致啊,这下跟云坤众恒那边是彻底结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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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八卦消息传不到监狱里,但周然背后的蒋邺会得到消息。
他皱着眉,现在他的处境并不好,一方面周然在监狱里就是个王炸,现在没有咬出自己是因为指望自己救他出去,另一方面他太了解蒋青屿跟蒋森,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对老爷子开始不耐烦了,如果自己再不回去,这两人一旦狠下心肠把老爷子彻底架空,那他就真的要出局了,可是回去也很危险
周然就是自己回去送死才被抓起来。
蒋邺陷入了犹豫之中。
但几天后,他得知蒋家其余人在集团的职位被挪动了,因为蒋森跟蒋青屿的股份加起来已经大幅度超过了老爷子,更是远超其他人,根本容不得其他人抗震,为此,老爷子的电话终于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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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刀往医院里跑了几次,倒不是陈叔出事,后者早就没啥问题了,就是养胃,也算吉人天相,一家几口松了口气,但老刀因为奚凉那次说的话,决定来探望老太太,他是行动派,挑着网咖没那么忙的时候跑来。
第一次对方虽然惊讶,但得知是奚凉朋友,感激又客气。
后来几次就熟稔了,对这个爽朗高大的青年蛮有好感。
“以后不用来了,手术好成功的。”老太太不会说普通话,只会家乡那边的土话,是她的女儿给翻译的,
“没事,我是自己当老板,阿奶,你别担心,我不碍事的。”
老太太夸他真能干。
老刀憨憨笑着接下了,反正他爱被人夸,多夸点啊,哈哈哈。
嬉笑中,老刀说了一句,“还是凉凉出息,她书读得好好,都是国外最好的学校,我长这么大没见她这么聪明的人,以前跟我连着好几个小时打游戏赚外快,回头第二天考试,她还是能考第一。”
他也曾见过那些段子,说什么学霸表面上对同学说自己回家玩游戏看小说,一点都没上心,其实回家矜矜业业挑灯夜读。
奚凉倒是想努力,但她缺时间,那两年她不知道为什么,疯了一样想要挣钱自己交学费跟伙食费
有一次他记得自己说过:“反正念娣姐都要给你交钱了,你咋还要这么辛苦打游戏啊?万一被学校抓到,也会被骂的。”
当时奚凉数钱的笑脸一下就没了,郁郁说:“谁赚钱不辛苦?她有自己的好日子,不能因为我那么辛苦,至于学校,你别管了,你当那边真不知道呢。”
“啊?”
“只要我不影响学习,不影响竞赛荣誉,不影响学校拿到的名声,他们就会让规矩为我放松,也许这就是规则咯——规则是因为利益而生,又为利益而改变的。”
当时他就知道奚凉跟自己不一样,她聪明,狡猾,洞察世情,可惜他们终究太小了,又因为出生在最底层,缺乏从上而下的视角,忘记了另一个规则。
那才是真正的铁律。
——利益永远会被更大的利益打败,规则永远在变。
奚凉败在来自周氏那样的庞然大物带给学校的利益上,也败在这个社会最冷酷的秩序之下。
底层的,要被打回底层的终究太容易了。
只需要她的父母出面,她就会被拽回那个小山村。
还好这个老太太帮了奚凉。
老太太不知道其他事,是从老刀这个人身上确切知道奚凉现在不缺钱,也有房子的,身体也没啥事。
在他们的圈子里,只要不缺钱,1有房子住,也不生病,还有啥事过不去的,那是顶顶好的神仙日子了。
她忍不住感慨凉凉打小就跟人不一样。
“是不一样。”边上妇人说:“以前我们那小破村子别看穷,但年年都有那些表演的人来,当时老娘不让我们这几个孩子看,说不干净,但也不敢对外说,也就凉凉那丫头胆子大,一看那些表演就拽了她弟弟,要把他拽回家,他弟不愿意,她就说这些东西看多了以后读不起书,要犯罪的。”
老刀好奇地问是什么表演。
妇人一时卡壳,有些难以启齿,倒是老太太干脆,“就是那些脱衣服的,你是城里人,没见识过,以前那年代哦,小地方多的是这种表演,脱了衣服把一些人引过去,一边表演一边卖东西,什么吃的喝的穿的,质量不行的都卖,那种东西么,看多了,脑子都不拎清了,啥东西都买”、
“别说一些大人看,好多小孩也看,好多也的确读不起书,一大群小流氓。”
老刀红着脸咋舌,越发了解到奚凉是有多艰难才能从那个地方飞出来。
“可是我听你们说当时凉凉也被打了。”妇人老公是小镇的,小镇没这事儿,但他听说过,插了一嘴。
妇人跟老太太一时沉默,老刀皱眉了,“被谁打的?”
“被村里的男人,说她不懂事,小丫头片子管男孩子的事她爹当时也在场,闻声赶来就踹了奚凉打了好几下,后来把她弟弟架在脖子上往表演台最前面去看表演了。”
老刀脸都黑了,骂了好几句,当得知那老东西早些年就因为看表演冻死在沟里,顿时笑了。
“该啊。”
老太太表情有些微妙,也点点头说:“是该。”
她没说当时请来的那一场表演不是往日那些下九流表演,而是正正经经的戏曲跟一些宣传文化法律的,一些村民虽然意外,但也有不少人懵懵懂懂看着,觉得还蛮有意思的,小孩子们一边吃着油炸窝子,一边好奇看着上面的人表演,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亮光。
而且这边还架了暖炉子,外面有大棚架好,不少老头老太太都愿意坐着看,毕竟还比家里暖和呢。
只有一些好那一口的不正经的老爷们骂骂咧咧走了。
奚凉他爹就是其中之一。
她当时看着那人拎着酒瓶子摇摇晃晃走进黑夜里。
后来她看完表演回去了,走在小道上,骤瞧见道上新挖的沟槽边上有掉落的酒瓶子,大雪天的,瓶身已给雪层掩了一半,她一惊但什么都没想,绕路走了另一边。
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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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刀本来还想问问奚凉被那渣爹拽回老家后怎么样了,是不是也挨打了,手机铃声却响起了。
奚凉的。
当听到奚凉说的,他很惊讶。
“美国?多久啊?不会不回来了吧。”
“不会?那就好不过,你不回来也行啊,在外面重新开始?”
奚凉那边沉默了一会,说:“你是在医院?”
“额?你咋知道?”
“你的情绪不多,大概是听了我过去一些事,又开始伤感了?我还不了解你?”
“你真的是你上辈子是蛔虫妖吧。”老刀羞恼,故意恶心她。
奚凉懒得说他,“都过去的破事了,还管它干什么,是你说的要往前看的,但往前看不是抛弃一切我已经不小了,真把所有事抛下了,都不知道还留下什么了。”
老刀一时沉默,后说:“好吧好吧,那你办完事回来记得通知我,大概多久哦?可别太久了哦,再等个十年,搞不好老子都不认识你了。”
刚刚还说着让她别回来的人,又在期待她早点回来了。
奚凉笑:“不会。”
这次她松口来美国,也是想到这边有了新技术,也许能救陈念娣。
“老太太这边没啥事了,就是这院长每天亲自来看诊有点吓人,你的这条路子好硬啊。”
老太太他们不清楚,但老刀怎么也是混社会的,怎么会看不出老院长亲自来看诊意味着什么。
奚凉:“什么?”
“咋?你不知道啊,那老头不是你请来的吗?我查了下名头,吓死人,好大的专家,我都怀疑我得了癌症,他都能给我扒拉好,听婶子他们说老太太入院第一天就是他主治的,天天来,嘘寒问暖的。”
奚凉让他别瞎说什么胡话,但也沉默了一会,说:“不是我找的。”
“那是谁?”老刀错愕。
奚凉没说话,后来就挂了,老刀稀里糊涂的,直到他看到那铺天盖地的新闻,于是就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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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故土再糟糕,对于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的人来说也是难以割舍的。
老太太病好后执意回那个小村子,她的女儿女婿再怎么都拗不过,老刀得知后,要求帮忙送回去,正好去看看奚凉的老家。
这太麻烦人了吧,太远了。
“没事,当旅游了。”
老刀不远千里陪着一起回去,但等他到达这个村子还是大吃一惊,转头跟女儿女婿一起劝老太太离开了。
人已经很少了,到处都见荒凉的痕迹。
村里人都在往城镇走,一些贫瘠小村子就渐渐荒废了,这好像是这个世界最残忍的进化。
“人太少了,以后哪里不舒服,招呼不到的。”
尤其是老刀来到老太太的家,虽然也算干净,遮风挡雨的,但在他看来就是太糟糕了,他想了想,甚至拉了妇人夫妻说自己愿意资助一些钱,让他们在镇上给老太太买个小房子,反正也不贵,绝不能让她住这村子。
太荒凉了。
其他村民都移居到山外的小镇了,少有留在村子里的,毕竟就算为了孩子读书也得往外走。
妇人拉了他到边上,“咱们不缺钱的,而且凉凉已经给了钱了,让我们买房子,房子都看好了,这老太太就是不肯。”
她推了很多次,待奚凉说她要去看房子买镇上最好的那种,一说就是百万的小别墅,吓得她连忙阻止,最后坚持只拿了十几万,这十几万加上他们夫妻俩再添十万,在小城镇足够买个小房子了,养老很舒服的。
他们那边房价不贵,不像沿海地区跟那些城市房价高得吓人。
“凉凉说过如果老太太不愿意,等她回来处理。”
妇人听了老刀跟奚凉的通话,知道后者刚去美国,让后者飞回来太麻烦了,她也不想让后者奔波,想着自己这边解决就好了。
老刀也没了办法,挠着头想着法子,忽听到隔壁有声音。
“什么声儿?”
“隔壁的。”
“隔壁不是奚凉家吗?他们家都没人了啊!”
老刀跟妇人老公怕有什么歹人跟流浪汉住进去,当即一起跑到隔壁门口,发现门是敞开的,一进去。
好家伙。
的确好几个青壮年。
一流水黑的,就差直接给人抬棺的那种气势。
其中一人已经解开了外套,竟坐在笼子里。
老刀探头看过去,正好跟对方转头看来的目光对上。
他受到了惊吓,脱口而出。
“蒋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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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地里,火炉子烧得很旺。
切割掉的一根根生锈铁条被扔进去,一根根烧红了。
炉子烧燃的烟袅袅而起。
火光照红了老刀的脸,他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个铁笼子意味着什么,也意识到奚凉说的老太太救了她是什么意思。
是住隔壁的老太太偷偷打开了铁笼子,放她跑了。
老刀牙根都快咬碎了,问妇人那老渣男的坟头在哪。
妇人当然不好说,只说奚凉当年在人死后就主导了奚家的一切,逼着那母子把人火葬后把骨灰盒葬在了最垃圾的小破沟里,清明时节烧个纸钱都不容易,她妈心疼儿子,怕有危险,日子久了就没祭拜过,这么多年下来,早不知道被荒草盖到哪里去了。
她是懂得埋汰人的。
恨一个人,也从不回头。
“后来那小子不管怎么示好道歉,她也没搭理过。”
“也是,他小时候多混账啊,跟他爹他娘一模一样,小畜生似的,凉凉素来记仇,而且这血脉至亲的,父子长得像,兄弟叔侄什么的也长得像,连奚爹那些兄弟,跟他长得像的,听说凉凉出息了想要上去扒关系都没用,大概是看着样子就觉得恶心吧。”
说这话的时候,蒋森就在边上,脸色苍白了许多,走到田埂边上拿出烟盒,过了一会,老刀也跑到边上来了,本来老道拿出烟盒要递过去烟,发现人家的烟跟自己不是一个水平的,默默要把烟收回来。
但蒋森收起了烟盒,抽了他一根。
老刀笑了,也开始抽了起来。
这破地儿,到处阴森荒凉,旷野颓靡,抽着烟,都不知道它会飘到哪里去。
“蒋总,你来一次这里不容易吧。”
“以前来过。”
老刀一怔,下意识转头看那烧着的笼子,说:“那铁笼你以前就见过了?”
“嗯,她高三的时候。”
她哪有什么高三。
当时她已经在沈昆身边了。
缺失的那一年。
但蒋森还是这么说了,在他印象里她一直在读书。
只是她学习的地方变了,变成了社会,变成了人心。
他也一样。
“为什么现在才动这铁笼子?”老刀好奇,但没有傻缺到问他是不是因为被彻底拒绝了。
蒋森吐出一口烟圈:“那一年,在这里遇到沈昆,我们都看到了笼子,当时估计都想得一样——让她决定,毕竟她拥有处理一切的权利,包括那俩母子跟这个家跟笼子。”
“这一次,只是想来看看她后来有没有把笼子毁掉。”
一个人一旦决意抛弃过去,重新开始,会把笼子彻底毁掉,那是正面面对的勇气跟决然。
但她没有。
十几年,从未回来,从未再接触过这里的任何一切。
蒋森就知道她放不下,也意味着她不会无视蒋邺跟他的血缘关系。
笼子是一个牢笼。
她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就好像当年那只小狗被关进笼子里,人类学会了工具,也发展了歹毒的心机,用诱饵跟强有力的逼迫,企图让它/她死在笼子里,成为他们满足欲望的食物。
小狗当时多害怕?
它看这些人类就像是看庞然大物,手握利器,凶神恶煞,明明以前也曾抚摸过它的脑袋,逗着它笑
那她呢?在被强行带回村子殴打受伤后关进笼子里,她的父亲企图以此彰显自己的父权,获得这个村子以前先辈在那些封建年岁拥有的权利,有奴役女儿买卖女儿的权利,企图以此让她被驯服。
她在笼子里,就那么看着出入的人
她的母亲,她那年幼的兄弟,以及那个大腹便便秃顶企图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他们每一次路过,都会看她一眼。
她也会看着他们
越多看几眼,越能不自觉瓜分不同的心态。
不管什么生物,只要进了笼子,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那种视角是极可怕的。
心理层面的牢狱由此而生。
尤其是越骄傲,越感受到其中的变化。
蒋森没有描述自己坐在笼子里的感觉,只是手一直在抖。
用机器切割它,烧掉它
抽烟的时候,手还在抖。
尤其是他这次没了住户,房子彻底荒凉,他才仔细看了下这个房子,才恍然察觉到一件事——她没有自己的房间,准确地说,这个房子如果从没变过,那就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她容身的地方。
他站在了楼梯前,楼梯下面的空间、如今已经堆满一些脏兮兮的杂物,但在最底下能找到一床发霉的被褥,它被当做缓冲的底部垫东西了。
他忽然想起一个电影。
那个电影里的主角跟女主的对话。
女主:“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主角:“不是,没有床。”
他还是错估了她当年遇到的一切。
不然就不只是找人经常殴打她弟弟那么简单了。
老刀深深吸了一口烟,“那你现在烧掉它,是准备”
蒋森:“我没资格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老刀低头掐烟,瞥了一眼,骤然心惊,就好像之前看到这人西装革履坐在笼子里一样震惊。
呼吸都差点忘记了。
蒋森,看着远方,烟雾微醺,夹着烟的手指有些抖,眼镜下的眼似有落泪。
但只是一瞬。
泪珠就跟断线了的节点,从始到终都只那一霎,然后就控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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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森掐掉烟,看到老刀看着自己,漠了下,说:“戒烟吧。”
老刀有点无语,“你自己都在抽。”
“今天最后一次,希望你也是。”
戒烟是说戒就能戒的吗?
这人的意思是不是想戒掉奚凉?
老刀本想吐槽,但不知为何,没有拒绝,而蒋森仿佛知道他会答应,只转身回去,朝那不远处站在门口的老太太走去。
老太太:“啊,又是你啊小伙子,你咋都不见老?”
村里的小老百姓,一年一年地老得很快。
但她感觉这个小伙子十年如一日,就没变过似的,就是更高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蒋森了。
当年就见过。
蒋森说了几句话,竟不用翻译,他说的是本地的土话,意思就是老太太不愿意离开这里无非惦记老伴的坟头在这,但她的病不是小事,必须有人照顾,照顾得好,多注意点,多活十几二十年不是问题,毕竟她很年轻就生子,现在也才六十多,这辈子还早得很。
这就注定了要么两夫妻留人在这地方,要么她一个人。
他的意思可以迁坟到县城那边的公墓山,他会安排找一个好位置,隔壁村庄风景不错,买个小房子,挨着县城,骑自行车都很去县城,别说还有固定的班车往来公墓那边跟县城,老太太想去就很方便。
“以后也会有子孙后代带你过去,去哪里都行,但这里不行,别老劝孩子走出去,其实自己走出去了,孩子才能一起出去。”
蒋森这人怪有气势的,老太太就只说不能麻烦人。
果然,她不是惦记这小破村,而是惦记着老伴儿。
妇人有些恍然,却是心酸。
妇人老公加重了语气,“您也别怕我们两夫妻讨生活怎么办,我有一门手艺呢,到哪都有饭吃,俩孩子都大学了,书也读得好,还没毕业就被公司找上了,逢年过节都能回家过节,您是希望他们回镇上,还是跋山涉水来这啊?万一再遇到什么洪灾呢?”
其实如果是其他好一点的村子也无所谓,但这个村子注定被废弃,光是每年暴雨洪涝就挺危险的,老爷子当年就是遇险才去世了,所以迁出去的人才越来越多,别说老太太身上还带病。
话说,对这些老太太而言,就没有不惦记孙子孙女的。
老太太被一群人包围洗脑,晕晕乎乎地就被说动了,杀手锏还是孙女隔着数百公里打来的电话,一阵撒娇劝说就成了。
老刀这嘴笨的都没用武之地,在边上感慨自己见证了老太太被洗脑买保健品的全过程
这得快刀斩乱麻,省得老太太一住几天思前想后又舍不得了。
先把人骗出去,再迁坟,别是身体有个万一就很难处理,这里去医院可得开俩小时多的车呢。
黄花菜都凉了。
帮忙收拾东西的时候,蒋森问了老太太当年是怎么帮奚凉的,他看了下,那笼子拴在墙下,她应该爬不了墙,总不能是进门后偷偷开的?而且笼子上有铁锁啊。
老太太拾掇着旧物件,指着屋外院子挨着隔壁的墙头。
“那里啊以前不是这砖块墙,是土墙呢,那小狗就是那以前阿凉跟念娣养的小白狗儿老喜欢刨地,在她家跟念娣家来回窜,小崽子胆子也大,次次过我家,日子久了就在下面刨出了一个坑,我这瘦巴巴小骨头都能钻。”
“至于那锁,小伙子,我家老头子就是锁匠,用一根铁钩子就能撬开那锁眼,容易得很,不过还得亏我家有个破自行车,她骑上就跑了,后面有人也追不上,不然就两条瘦腿儿是跑不过的。”
“他们后来猜到是我开得锁,但我女儿女婿出息,在县城干活,认识人,跟村委会关系也好,他们不敢动我,就把那狗洞给堵上了,还换上了砖块墙,生怕我继续摸过去似的。真是,狗门脏户的,留不住金凤凰,指望我稀罕似的。”
老太太一提起来就嫌弃。
蒋森觉得好笑,却又想起来了,“那自行车,后来被她带到本城了。”
他不认得那车,但车子上的挂坠他认得。
以前她在四高那边出入老巷就是骑的二手自行车,自行车上挂着这坠子。
后来周然跟陈念娣从楼上掉下来,砸坏了楼下停靠的自行车,那坠子后来被村民捡起还给她了吧。
她又把这坠子挂在了老太太家的自行车上,用力骑着它逃出了地狱。
“是的啊,这丫头,破自行车能有什么钱,现在又是安排这安排那的,不过你是她男人?这么眼巴巴地,图啥啊?”
“我就不能是她朋友吗?”
“不像,朋友是那豆豆似的,你不像。”
老太太想了下,说:“你提起她的眼神,就跟我那老头子看我似的。”
“是真爱哟。”
老太太就没吃过什么亏,年轻时自己跟老公争气,老公出事了,自己强势女儿女婿也硬气,到老又是孙子孙女给力,反正在哪也能过着不错的日子,心思犹有几分乐观活泼,笑呵呵说了这话。
她清楚得很,这样的大人物就是那电视里的人,哪里会搭理这老太婆,也就是爱屋及乌。
蒋森低头,折好凉席,说:“没缘分。”
之前他理直气壮地说老天都在帮他。
现在看不尽然。
他一开始就抽中了最烂的签。
老天是在可怜他,明知道他没了希望,就给他一点甜头。
老太太有些不理解,山里人是粗人,大多不理解情情爱爱,更别提更高层次的什么缘分,她嘟嘟囔囔了几句话。
“你们这些小年轻,心思就是太重了,人就活这一辈子,那是一眼望到头的,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就是想不想的事。”
“娶媳妇哪有那么容易啊。”
是啊,哪有那么容易啊,哪里是你想,别人就必须接受的。
蒋森忽然有些走神。
他去拜过佛吗?求过吗?
第42章 甘心?(过度,可以攒了后天看,后天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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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刀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一个冬天过去, 再是一个春天过去,直到临近端午节,蒋域跟他一起参加完一个游戏赛事后, 庆功宴上兴冲冲邀请他去他老家玩。
“你老家哪啊?广州?”
“不是, 是潮汕啊,我们那边端午贼热闹, 吃的玩的都多, 你刚不是说这事后就没啥忙的吗,网咖那边有人管理, 你收钱就行了。”
蒋域不走商圈, 就爱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也没什么野心,那就没什么跟圈子里那些富贵公子哥处事的必要了, 免得被带去花天酒地,也就保留几个不错的高素质朋友,别的都淡了,如今反倒跟老刀这些人处成了哥们,眼下就满腔热忱想邀请后者去那边玩。
老刀也是爱玩的, 也没多犹豫就应下了, 多嘴问了一句那边赛龙舟热不热闹。
“铁定热闹啊, 我们家的都会派人提早回去练技术的,家里老人很看重这些, 本家跟旁支的都得过去, 连我姑姑的孩子也得参加, 就挑身体好跟有空的, 就这么说吧,就算平时在家里生意里面或者没啥出息的, 只要在这场比赛里面表现好,拿到第一,也会被夸上天哦。”
蒋域提到自家的事,眉飞色舞起来,连对叔叔家那些叉烧兄弟的怨气也没了,可见涉及家族荣誉的时候,一群叉烧还是才分得清好坏的。
这就相当于特殊年代时期干掉那些小鬼子能在族祭上烧头香的荣誉,是实打实的光宗耀祖。
妈诶,这么厉害吗?
老刀也不是不知道那边在这一块传统盛行,一听有热闹就来劲了,“所以你没被选上?”
其他人:“额,你不是很闲吗?所以你没被选上是因为身体不好?”
本来眉飞色舞的蒋域顿时羞恼了,气急败坏道自己是因为忙着俱乐部,要打比赛,也是为国争光芸芸。
杨昭:“不尽然吧,我之前听到老板你听您父亲通知后,连夜兴奋收拾铺盖跑回潮汕接受训练来着,结果没两天就黑着脸回来了,是因为没被选上吗?还是因为被选上了但是不想参加?”
哈哈哈哈!
一群人笑死。
蒋域顿时沧桑了,呜呜呜,的确没被选上气死了!那个坏族公,真特么挑死了,竟敢说他是白斩鸡!
“那,那是因为我蒋家兄弟实在太多了!你们不知道,我们本家跟旁氏光是二三十岁上下阶段的小伙子就有七十多个,还有凤舟的姐姐妹妹也在选人,大院子乌压压的都是人,得过设备测试体脂等数据,还得实地划舟测试耐力跟爆发力我是坚持到第二回 合才被刷下来的,已经很不错了,主要被选中的那些都是牲口啊,还有人是参加省级跟国家级体育事业的,我哪里比得过嘛。”
他越说,其他人觉得咋舌,老刀迷茫问:“那你哥不参与?”
“不参与啊,他现在忙死了,我那些叔叔被他跟我爸踢出公司后,公司发展好快的,他也更忙了。”
额,蒋域是随口说的,众人却不敢问了,毕竟蒋氏内部开战也是很突然又很雷霆迅猛的事。
那时,外人也才意识到蒋森说他自己能做主一切事以及蒋青屿说他跟蒋森就能代表蒋家是什么意思。
这两父子手段极狠辣,哪怕蒋老爷子把以前最疼爱,也是蒋森当年留在国外创业时外界公认老爷子可能打算更替继承权的夭子喊回来也没用。
当时,那个夭子蒋邺迅速联络了蒋域的其余几位叔叔乃至一些旁支,汇合他们的股份支持都没用。
原来蒋森跟蒋青屿早就收拢了更多的股份,以压倒性的股份占据主导权,反倒暴露了蒋邺这些年安排的心腹。
基本等于大清洗了。
老爷子没变态,他表态也没用,他的股份加上去也改变不了蒋青屿两人的领导权,加上蒋森老妈那边蠢蠢欲动,直接联系了众恒那些最重要的合作方
这个信号就好像兵临城下,老爷子顿时不敢动了。
而跟蒋氏交好的世家基本也站年富力强的父子组合,根本没人看得上那个出身不正的私生子,还有蒋森奶奶家那边闻讯也来插一脚,话里话外嘲讽老爷子年纪大了还记得回头吃屎,他们家可受不了自家门楣被这么卑贱的母子踩着拉屎,老爷子再执迷不悟,就别怪他们群起攻之了
老爷子顿时感觉自己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
当时这场风波还引起不小的震动,毕竟是数一数二的老资本,牵扯的利益实在太大,最后的结果就是老爷子沉默不语,而冒头的儿子们跟旁支野心家们吃了大亏。
不过,旁人也看得出老爷子对蒋森父子十分不满,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再接触了,也没让去老宅,照这么看,他手里的财产恐怕会给蒋邺。
除了众恒的股份,论家族资产也是海量,如果真的全给蒋邺继承,未来也很难料,这也是蒋邺哪怕竞争众恒失败,也不肯离开的原因——老爷子的身体不太爽朗,他怕自己一走就完了。
而这次的龙舟就是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举办的。
蒋域是缺心眼的,反正他知道自己父兄给力就行了,就惦记着龙舟本身了。
知道蒋森不去,老刀也没说啥,就是喝了一口酒,两天后,他跟其他一起被邀请的杨昭等人一起随蒋域去了潮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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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蒋域也把他们安排在酒店,或者他们自己都在准备找酒店了,结果!
“你说这里一片都是你们家的宅子?!”
这特么的,青山绿水的,跟风景区似的,还有一大片荷花池。
乍一看如同西湖。
“也不是。”蒋域否认,然后指着前面说:“这边是我家的,那边是其他叔叔的,再外面是其他旁支的”
OK,fine!
众人想到这位败家子出国包了个小城堡给他们住的手笔,很快接受了。
“这院子是不小,房间也多,是够住,但会不会打扰你爸他们哦?”
“啊?怎么会,他跟我妈住那边的院子,我哥的院子在那,就是一大片花的那个。”
懂了,你们一人一个院子?
老刀揉搓了下心口,喝了一大口饮料,大家伙进门后确定了心仪的房间,而后被蒋域带去参观了训练龙舟的地方。
他们以为的训练是大家在健身房锻炼体能什么的。
就是场地有点大,在外面看有点像很大的仓房。
结果一进去,扑面而来的水汽
还真特么有循环的水道跟木制龙舟,还有许多设备,里面一群男男女女正在不同龙舟上满头大汗划着船桨,还有醒脑的某乐队歌曲。
凤凰传奇的那个。
太上脑了,他们在看到场地震惊之后都恨不得上去划两下。
不过这是锻炼耐力时的训练,主要还是得听鼓声控制划船节奏
“厉害,真厉害!你们家是不是经常第一?毕竟这么好的设备跟条件。”
“是第一,不过别人家也差不多啊,席谨言他们家也在这边,也有这个设备的,听我族爷爷讲,他们席家祖辈还没完全移居香港前,天天跟我们打架,抢龙头位,后来去了香港,近些年有个大湾区龙舟赛一旦对上了就挺热闹的。”
何止热闹,是能因为比赛骂起来的那种热闹。
老刀等人震惊的时候,忽然瞧见一个一米七多的酷炫冷艳小姐姐穿着运动背心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水壶,瞧见蒋域后上下打量了下,说:“小白回来了?”
什么小白!
白斩鸡?
老刀等人很快代入了。
蒋域一下子就气着了,“许昭然,你少膈应人,我看你能不能拿第一!”
“拿不拿无所谓的,反正参与了,不像你,都没法参与。”
“你!”
蒋域说着就要跟这姑娘吵起来,还好被一个古铜色的阳刚帅哥给拉开了,原来是蒋家的旁支大哥,为人酷烈,最是有权威,而许昭然是蒋域姑姑的大女儿,别看还愿意跟蒋域斗嘴,其实大了后者十岁,从小最爱逗这个家族傻白甜
尤其是蒋森不在的时候。
不过一个板着脸的老头子过来了,刚好听到许昭然说拿不拿第一无所谓,又看了下蒋域这个白斩鸡,板着脸两个一起驯。
老刀等人笑死。
“对了,龙舟是后天吗?”
“对啊,所以他们晚上还得加班练。”
不过潮汕大晚上是热闹的,蒋域也不知怀的什么坏心思,带着老刀他们去买了一堆海鲜等食材,故意在自己小院这边架起了烧烤架子,然后烧烤起来,论烧烤,他跟老刀绝对是绝对专业的!
那香味飘了过去
正在训练的许昭然等人:“?”
“又是蒋域那混蛋?”
“这贱人!”
“落选的懦夫!用这么无耻卑鄙的手段!”
“啊!!”
负责盯梢的长辈都受不了了,跑去敲门梆梆响,许昭然等人本以为几个老头子过去能训死这小贱人,没想半个小时后才过来,嘴上说训完了,但肉眼可见他们肚子撑了一些。
要命!
后来再三要求后,长辈们跑过去要求蒋域提供夜宵。
这次轮到蒋域哭了。
那么多人,他得烤到手指腱鞘炎啊。
谢美玲这边已经看到了自家儿子院子里的热闹,本来也想去吃点,看那些老头子在就默默放弃了。
这大家族规矩多,这些老头子忒能训人,也就蒋青屿跟蒋森这种机器人不怕,她每年最怕回这里,但不回又怕丢了蒋太太的身份
当然了,她也知道原来那位蒋太太压根不怵这些老头,她连蒋青屿她爹都敢叫板,毕竟连蒋青屿父子也敢抛弃。
是个猛人。
她不能跟猛人比。
可是好想吃烧烤,又怕没形象
纠结着,他发了短信给蒋域,让他给自己送点过来。
“妈你自己过来拿吧,我现在得上班。”
“什么?”
“族爷爷他们让我否则烧烤做夜宵!”
“”
谢美玲都快哭了,人家的儿子掌管大企业,说一不二,咋就我儿子就得做夜宵啊,都一个爹真那么好吃?
那我还是下去吧。
谢美玲一边生气一边准备下楼,忽听见蒋青屿在客厅打电话,好像提及龙舟赛那天一些世交朋友也会过来、
等蒋青屿打完,谢美玲惊讶了,“这么热闹吗?今年。”
“官方搞得大,也想促进经济合作吧。”
问个热闹,他非要说经济,牛头不对马嘴,谢美玲觉得还是钱更可爱,“席家也会回来?他们不是一直在香港?”
“生了大病,差点人就没了,还是觉得祖籍这边更旺香火吧,听说还是席谨言提议的。”
蒋青屿不是一个爱冷暴力的人,虽然跟谢美玲没爱情,但该有的尊重也有,如果问了,必有回应。
一个图有个夫人解决那些女色麻烦,一个纯纯爱钱,这些年也算默契。
有些婚姻如果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其实已经算很好了。
多的是那种神憎鬼厌最后撕破脸皮都不当人的。
谢美玲要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跟那些夫人聊天的时候,听她们说起今年周家不参加,但不是因为那一连串进局子的事,毕竟旁支还在呢,听说是那老头子去世后,周叶对这一块不太感冒。”
蒋青屿一点都不意外,他看向窗外,喝着水,淡淡道:“本来就身体不好,后代子孙不孝不悌,自然受累,但也是自己造的孽,到老了都得还,没什么好可惜的。”
他的语气太淡了,谢美玲也知道自己不是个聪明的,但下意识还是为这人偶尔露出的几分冷酷无情而心悸,有点怕怕地走了,心里却在想那个沈叶也是命好,明明作为出轨的孽种却在失去沈昆的财产后又得到了周家的一切。
周家人丁都进牢里了,周妩那边跟马屿上蹿下跳,加上这些家族固有的重男轻女的陋习,被周老爷子厌弃,得到的反而比应得的还要少,所以周家那边闹得分外难看,马屿好几次放话不肯罢休,外人倒是以为沈叶失去了沈昆跟奚凉的庇护支撑,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哪里是马屿的对手,搞不好就意外死掉了,没想到
他到现在都没事,反而周氏集团稳定住了,股票在回升。
这人不少人惊讶无比,不得不叹气周家气数未尽,这都能否极泰来。
所以家族传承还得靠人才,人多没用,能出一个给力的就足够力挽乾坤了。
谢美玲不够机敏,思绪重的时候,也没留意到自己的协议丈夫看着的方向哪里是外面的荷花池,而是他们家老爷子那边的祖屋。
眼神特别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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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邺不在蒋氏宅子里,他出现在了某个私房菜馆里,里面空无一人,被包下来了,他跷着腿坐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锦鲤游得畅快。
过了一会,保镖拉开门,放了一个人进来。
衣冠楚楚的少年人穿上了西装就成了年轻有为的青年。
这人刚下飞机,犹带着几分长途的疲惫,当然,最近诸事繁多也有原因,但不减他的年轻跟健康。
蒋邺看着这人,忽然想到自己年少时的锐气以及不甘。
他笑了。
“周董如今执掌家业,能抽空来见我一面,实在不胜荣幸。”
来者看了他一眼,坐下后,淡淡道:“说你的来意,我们还不是能坐在一起吃饭的关系。”
蒋邺笑,“你不像你的父亲那么圆滑周到。”
来者目光锐利了几分。
蒋邺:“当然,也更没耐心,那我也只能开门见山了,你如今都这般身份了,就甘心让那个女人这么利用你?”
来者淡淡道:“谈不上利用不利用,生意而已,我也没吃多大亏,本来就是孽种。”
孽种这个字眼好像有点触动了蒋邺多年来的心结,眼底暗沉了些,“可这也是你的错啊,你能力卓绝,完全配得上最好的身份地位,谁都没有资格轻贱你,你如果真的这么甘心,又怎么会抢夺云坤的项目??”
“正常的生意竞争而已,谁不爱钱?”
“是啊,谁不爱钱,所以奚凉跟沈昆结婚了,沈昆的一切都是她的,而她也是沈昆的,你也甘心?”
“而你就算拿到了财富,也永远背负这样不堪的身世,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最后看她跟别的男人双宿双飞,你这么骄傲,也甘心?”
蒋邺看到对面的人沉下脸,他太了解男人的占有欲跟尊严感。
奚凉是在这两块上把这人摁在地上踩。
他不会甘心的。
“如果我是你,就会选择给她致命一击,击溃她,让她失去所有骄傲的能力,最后怪怪被你征服。”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有些东西不争就永远没有。”
沈叶冷笑:“这点不用你提醒,不过我还不至于为人利用借刀杀人,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帮你?”
“我帮你就等于介入你跟蒋森的争斗,对我来说风险加大,完全不值得。”
蒋邺留意他的表情,发现他似乎没发现自己跟周然的那些事,但心里依旧狐疑,只说:“跟蒋森父子的争斗,我自有靠山,不用你帮忙,但沈昆跟奚凉实在麻烦,他们似乎因为蒋森而仇视我,这可不妙,我不想多点开战,你对付他们,我对付蒋森父子,这样正好,本质上,我跟她也没什么仇怨。”
他不确定奚凉手里的视频有没有指证出自己,但这个沈叶应该知道。
“对付她?你也太小看她了,我是她教出来的,要在生意上对付她,就跟你要在生意上赢蒋森一样困难。”
蒋邺皱眉,但很快舒展,“生意上的事自然不容易,但人的弱点有时候跟财富无关,她的弱点,难道你不清楚吗?”
他给沈叶倒了一杯茶。
“她不是有视频你看过了吧。”
蒋邺还是在不动声色观察沈叶,发现这人表情微妙,就知道他看过了。
他现在已经稳住了周然,但周然也不知道那些视频完整到什么程度,他又是否说了跟自己有关的东西,当前他只会告诉自己对他有利的事,唯恐自己不救他。
那他就需要另辟蹊径了。
“是看过的又如何?”
“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了,你手里没有复制一份。”
蒋邺盯着沈叶,后者眯起眼,不说话。
蒋邺忽然笑了,“看来有,但是不舍得用是吗?”
“毕竟十几年的感情啊”
“那你想过没有,你身上流着的是周然的血,还指望她将来回心转意?”
他一瞬间看到这人脸上失了血色。
蒋邺喝着茶,慢悠悠说:“她跟沈昆快回来了,你猜他们为什么要回来,自然是来对付你的,你应该很清楚她的手段,你不动手,等她出手,一定会先一步击中你的致命处,是想成为一败涂地的可怜虫,还是赢了她后掌控她的胜者,做什么人,你自己说了算。”
——————
蒋域这边应付完老妈后开始放上一下后者爱吃的菜,一边跟老刀打听奚凉的事。
“没,之前还说在国外没回来。”
“她好像很忙,经常长时间联系不上,做生意的都这样吗?”
“不知道啊,好像是的,我哥也经常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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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域因为怕明天再次被抓来当烧烤小伙,第二天火速带着老刀他们出去玩了一整天,到深更半夜才做贼一样回去睡觉。
大概玩得太过了,第二天睡到外面舞狮锣鼓声响起才惊醒。
还是老刀最早起来,拉开窗户看到外面江边桥头跟附近古镇人山人海才清醒。
卧槽,开始了!?
几人心急火燎洗漱换衣出门。
这人起晚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别说赛龙舟了。
“还好还好,还没开始呢,我知道一个地方,那边龙舟必过。不用跟这人挤人,跟我走!别开车了,那边没地儿停车,骑自行车!”蒋域机灵起来了,火速带着人跑过宅子,绕到了古镇后方。
“这这这,怎么也这么多人,今年咋回事啊!”
蒋域刚带人到地方,就发现地方改建了,改成了观景台,这里变成了始发站,也是终点站。
这好地方终究被人发现了,还特么被官方发现的。
蒋域欲哭无泪,还好老刀跟天袖机灵,“笨蛋,那边有你们家的人,估计是你们家地盘,快过去!”
有后门不走干啥子,那边位置多好啊!
边上警卫还真认得蒋域,直接放人上去了,一上去,蒋域就看到了台子那边人多。
席谨言兄妹这些人都在。
第43章 白斩鸡
但这边空位多, 没啥人,本来老刀等人坐上去也没什么,忽见席谨言一直看着自己这边。
妈耶, 这人看着是有钱人, 是咱们不能坐吗?
想起电视剧上那些有钱人趾高气扬赶人的剧情,老刀等人自知不是开挂的男女主, 立刻怂了, 准备溜下去了,却被许昭然拦住了。
“去哪呢?”
“额, 这里能坐吗?”
“当然能啊, 有人赶你们?蒋域这么没名头的吗, 带了人上来,还能让你们被赶下去?别说你们是家里客人, 就是昨晚的烧烤,也得坐这。”
许昭然底气足,谢了昨晚的夜宵,让他们安心坐下,一边准备参加比赛, 老刀问了比赛还多久开始, 这里是始发站, 人都在哪。
“都在换衣服,快过来了, 他们的龙船比完了, 就到我们凤舟了。”
老刀等人看许昭然这么爽朗, 不似其他蒋家人看似友好, 礼数到位,实则还是跟他们有阶级壁感。
“嗷嗷, 你加油啊。”
众人能玩一起,都不是事多的,热情给许昭然加油,搞的蒋域生怕自己的朋友被这个臭姐姐拐走
老刀:“说啥呢,都是朋友,怎么会被拐走。”
蒋域:“你还说呢,凉凉姐就被我哥拐走了,我算是看出来了,我蒋家的哥哥姐姐都对弟弟不好!”
老刀:“你这说得不对,你哥也没拐成功啊,凉凉还是我家的。”
蒋域:“也对啊。”
两人猥琐一笑,显然在偷偷埋汰蒋森这一块上很有心得,不过他们也是偷偷说的
没多久蒋域就口干了,找饮料去了,让老刀等人在这等着。
“你是老刀?”
“诶?”老刀纳闷看着眼前打扮贵气矜傲的年轻女性,他如今也算见过许多有钱人了,知道对方身份不简单。
后者道:“我丈夫跟奚凉是同学以及商业伙伴,以前就知道你了,一直无缘得见,幸会。”
“对了,我丈夫是席谨言。”
“不知道奚凉有没有跟你一起来啊。”
这人看似友好,实则三言两语点出了自己的身份,席谨言跟奚凉的关系,以及暗示她知道老刀。
就最后一点,要么是席谨言自己跟她说的,要么是她调查过。
如果是后者,那就很微妙了。
老刀也就是跟蒋域这些没心眼的在一起时大大咧咧,平时待人处事还是能品出一二的,尤其是对方明摆着找不痛快的时候。
他顿时皱眉了。
“不知道啊,她去了国外,工作忙得很,最近没怎么联系了,不过她倒是没怎么跟我说起席先生,大概是她一向不喜欢把生意上的事拿出来说吧。”
王绪珠是大家族出身,不管她是否知道奚凉跟席谨言的关系,这么莫名其妙过来找麻烦都不合适,因为首先两者没有实质暧昧,其次正主又不在,找人家朋友是几个意思?
蒋域还在呢。
蒋域本来去拿喝的给众人,一看情况就迅速过来了。
要命,这姓王的他早有耳闻,就是一火药桶,脑子搞不清的,比周妩那蛇蝎心肠的执行力要强得多,跟席谨言结婚这大半年闹出不少风波来,连她家里那边都颇有微词,也就席谨言都忍了。
反正这些大家族的什么奇葩都有,没有外人想得那么光鲜亮丽,毕竟人口基数大,总有脑子不好的,比如蒋蒙蒙。
但今天这场合她也敢发癫?
好在许昭然看到情况已经过去了,“王小姐。”
“嫂子。”
席夜曼在不远处,没想到席谨言看到蒋青屿跟蒋老爷子来了后过去拜访一下,王绪珠就突然去找老刀了。
对于这个嫂子,她也很头疼,不知道她到底听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风声。
席夜曼跟许昭然两人都主动过来缓和气氛了,但凡有点理智的都该意识到不合适。
可王绪珠从小骄纵惯了,最近听了一些风言风语,就觉得失了脸面,加上奚凉这人在本城掀起的风波,实在由不得她放松,于是她主动过来找麻烦。
就算正主不在,也要出出气。
她是什么出身,奚凉什么出身,她也配跟自己抢男人?
但许昭然背后有蒋许两个家族,奚夜曼也是不好惹的,王绪珠咬咬牙,不满中倒也准备收手,想着下次找机会修理一下这个奚凉的朋友。
一个开网吧的,还不是随便就收拾了。
不过她还是抛下一句。
“你们急什么,我就是来问问,毕竟我从小到大的圈子里鲜少见过奚凉这样的女人,听说她做生意很厉害,那确实,跟男人的生意”
“你胡说什么!”
“王绪珠!”
席夜曼跟许昭然都无语了,也厉声呵斥,但话已出口,老刀又不是傻子,肯定听懂了。
许昭然就头疼死了,暗道果然不是所有大家族的女性都如自己两人一样聪明睿智,多的是脑子不拎清胡搅蛮缠的。
前有蒋蒙蒙前车之鉴,自家这边小辈的算是安生了,可别人家里的也有傻逼呢。
别说奚凉跟席谨言没什么,就算有什么也是婚前的事,她哪来的力场掰扯这些?
谁家还没个过去了。
蒋域都气坏了,直接让王绪珠滚!
王绪珠瞪了瞪蒋域,又看向老刀。
大概王绪珠的眼神太明显了,其他人有不好的预感,但老刀不带怕的,冷冷道:“只有愚蠢的女人才把男人看得比天高,大姐你还真误会了,从来只有我家凉凉挑男人的份,你想往外送,还得看我家凉凉要不要,她缺男人吗?”
骂完,他瞧着王绪珠错愕后黑脸以及其他人懵逼的脸色,大概没想到他有胆子这么骂王绪珠。
他可不管。
“还有,别阴阳怪气威胁人,我老刀是屎坑里爬出来还能扒着饭吃填饱肚子的,什么苦没吃过,大不了从头再来,但你们这样的体面人可不一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看到底谁惜命。”
“反正我没亲人了,就一个兄弟,谁骂她就是要杀我。”
他怒了,骂完王绪珠就看到席谨言匆匆来了,他意识到这人是那个什么席谨言,顿时呵呵冷笑,“难怪奚凉都不带提起你的,看来不聪明,脑子也不好,什么眼光!”
他是真虎啊,一腔热忱,也无所畏惧,连着席谨言一起厌憎了,根本不怕以后付出什么代价,骂完就走人了。
刚要下去,看见有人上来。
许山。
这人慢吞吞走上来。
匆匆赶到的席谨言刚刚已经听到老刀的骂声了,已然知道这个愚蠢的联姻妻子又发癫了,他就不明白了,但他觉得还可以处理直到他看到许山。
步子猛然顿住,许山上来后,后面是一个女郎。
大热天的,穿着清凉,就一红色简单吊带裙,懒懒散散的,高跟鞋踩着阶梯上了地面,看到老刀后就拉下墨镜,看了他们这一眼,虽然没怎么听到声音,但她多少也猜到了这样的闹剧是因为什么。
众人的目光基本被她吸引了。
风情万种,不外如是。
许山目光扫过,察觉到席夜曼直勾勾盯着自己,他看了一眼,收回,问奚凉:“本来你还不想来的,现在幸好来了吧。”
奚凉看了尴尬的席谨言兄妹一眼,又看向王绪珠,后者本来看人越来越多,尤其是蒋家那边的人本来在忙着龙舟的事,没怎么关注这边,观众席这边又宽敞,一时不明情况,不过这里毕竟是他们的主场,自己这样算是挑主人的面子,等知道了,那边肯定会找责任。
她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可能把局面搞坏。
可看到奚凉后,心惊之下,又看到席谨言的神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开口。
席谨言淡淡几句:“我娶妻是为联姻,为家族,为前途,我能做到相敬如宾,礼敬以待,给你尊荣跟利益,绝不辜负,但不会给自己找祖奶奶到处惹祸。”
“结婚前说得好好的,我未曾毁约,也没有跟任何女人有过牵扯,你非要得寸进尺,自我臆想,自以为是,那就太没有协议精神了。”
“王小姐要是实在看不上我,我不介意离婚,你要是不想离婚,又不想改变自己的身份定位,那我也不介意在外面找个女人给我生个孩子。”
“这艘船,我没逼着你跟你家上。”
他是真的生气了,当众给了王绪珠难堪,而且招手喊来保镖,要让人把王绪珠带走了。
“回王家。”
“要么道歉。”
席谨言如此冷酷,耐心被炸掉似的,席夜曼都愣了下,而王绪珠吓傻了。
老刀有点蒙奚凉则是平静对席谨言说:“一开始就选这种好处理的,算是席同学你跟王家的默契吗?”
席谨言愣了下,反而笑出来:“又让奚同学你看出来了?”
奚凉:“可能卑劣的人看的角度一致吧。”
“虽然美丽但实在愚蠢,因为愚蠢,所以闹不出大事,且生于奢靡之地,从小娇生惯养,对财富有攀附寄生的本质,却没有驾驭的能力,简单说来,就是容易掌控。”
“先放纵其本性,拿捏其错处,再高高吊起来,纯粹作为维系两个利益团体的纽带,她离不开这种滋养,也只能作为纽带存在。”
“如果她足够乖,就会安享富贵百年,如果不够,就会被你们舍弃。”
她早就不是看这些贵人们如视天人的草芥了,越强大,却看穿这些人虚张声势下的肮脏跟虚弱。
但王家也算是精挑细选过的,席谨言的条件实在好,本质也不算污糟,而感情从来不是豪门的必需条件,协议精神才是稀缺品。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别说一个空有名声没有底气的联姻媒介,就是王绪珠的爸爸来了,也是谈判桌上的生意对象。
她又不欠人,有什么可怕的,而且她素来记仇,就是给了王绪珠难堪又怎么样?
这里人不多,但在场的都不蠢。
席谨言挑眉,看向吓傻了的王绪珠,温柔道:“听懂了?我这么卑劣的人也只配跟你这样的在一起白头到老,像对面跟我一样恶毒又强大的女士,她就瞧不上我这样的,知道为什么你身边那么多人说三道四撺掇你闹事吗?他们是在嫉妒你,巴不得你闹大了跟我一拍两散,王家可没分你多少股份,你只有在我身边才能利益最大化,才是席夫人,要么图面子,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一辈子,要么图你想要的真爱,我放你自由。”
他自己都付出了代价,凭什么这个联姻对象就得应有尽有,大家都是在卖,拿到想要的就差不多了,往后余生凭人品过日子。
感情得不到的快乐,总有财富跟权利是能满足空缺的。
“现在,你怎么想的?”
王绪珠来回看看温润如玉的席谨言,再看微笑着如邪恶狐狸精的席凉,再多的怒火也因为有限的脑子跟其他人的表情看出来了。
她隐约懂了,也想到了万一自己离婚家族那些人的嘴脸。
什么顶级大家族,其实多少冷酷,只有没有能力不够掌心核心话语权的人才知道。
名利得失,荣辱成败都在一时。
她这么紧张席谨言,也是真的怕丢掉这个席夫人身份。
突然,她的手机响起,一看,是她老爸,一接电话就是被骂,都快把人骂哭了。
然后她就火速跟老刀道歉了,又被席谨言转了身子对着奚凉道歉。
老刀:“”
这群有钱人真的很神经病。
奚凉跟席谨言都有点意外王绪珠的亲爹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女儿又惹事,是蒋家通知了吗?
奚凉若有所思:“席夫人您放心,您的丈夫说的没错,我与他合作皆为钱财,他的钱财也是你的钱财,包包珠宝都是你的,即便我这人名声不好,真缺男人了也不至于动有妇之夫,反正按照你们自以为的逻辑,我要找男人应该跟喝水一样简单。”
“所以,我凭什么不选更好的呢?”
王绪珠是真有点呆,在被两个同学PUA后懵懵懂懂的,还真觉得有道理,白着脸讷讷应下了,又茫然问:“可你不是结婚了吗?”
奚凉:“奥,对,但不是可以出轨吗?不要让人发现就行了,而且既然都出轨了,那肯定要找更好的,不然为什么要出轨?这是逻辑跟审美问题。”
王绪珠:“”
好像有点被洗脑了。
但在场几人的眼神忽然有点直
席谨言这次配合不下去了,“你能不能靠谱点,再这样我就告诉老师了!”
奚凉心平气和说:“那你下次再这样,同学就没得做了,我不是一直都对生意伙伴都这么有耐心的——等项目结束,你再试试?”
“从生意对象来看,你并非不可替代的。”
好几次都因为自己的烂事给老同学惹麻烦,席谨言是心虚的,无奈苦笑,而奚凉则走向老刀。
席夜曼跟许昭然全程看到尾,忽然有一种他们这类人才能掌权的感觉。
因为心肠够狠,不被他人左右。
席夜曼想到当初自己得知自己哥哥的联姻对象时的不赞同,哪怕要跟那个家族联姻,也没必要选这个虚有其表的,她在名媛圈里很清楚王绪珠的本性。
实在很糟糕。
但席谨言坚持,好像带着一种既然要卖了婚姻就无所谓对象是谁的破釜沉舟气势。
可能不是真喜欢的那个人,换做谁都没关系。
现在她懂了。
她觉得哥哥糊涂,给自己找罪受,却不知道人家的打算
其实就是生意。
他有点像他们的父亲了,但又守住了那条底线——协议不出轨,给妻子尊荣,就这么相敬如宾,共享富贵,这是他的极限了。
感情这种东西,既然得不到,那就不付出,这辈子稀里糊涂过就好了。
人活在世上,既然福贵双全,再贪图什么真爱的就贪了。
难怪妈妈当初知道席谨言的结婚对象,良久叹气,后来也不管了。
不过奚凉果然犀利,直接揭破王绪珠的身份本质,逼着对方道歉,给老刀跟自己找回了场子。
现在谁还敢小瞧她?
说白了,这里的人论能力也没几个人比她优秀的,她有骄傲的资本。
不过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回来?
事情解决了。
奚凉看也没在意其他人,只看向老刀,低声道:“在人家的地盘这么莽,不怕挨打吗?不知道这些人随随便便就可以叫你的生意做不下去吗?”
老刀看到她还是很高兴的,笑着说:“难道你以前没有因为我挨打过?生意没了就没了,反正你有钱,你养我。”
“好。”
奚凉笑,既不提因为自己让老刀被人找麻烦,也不提自己怎么突然回来。
过了一会,人越来越多了,沈昆跟蒋青屿都上来了,还有几个老头,估计是大湾区各个商会以及潮汕商会的重要成员,各个位高权重,而沈昆以前的地位只相当于二线拔尖,如今直接到一线了,站在蒋青屿身边,半点没有上次众恒一别的尴尬,倒是能谈笑风生了。
席谨言把王绪珠交给席夜曼看着,也站在边上。
地位最高的大概就是那瘦巴巴穿着黑色中山装的老头了,蒋老头,他上来后,目光一扫,顿在奚凉身上,什么都没说,转头站在前面席台上往下看河道上的热闹。
大概龙舟跟比赛人员都到位了,奚凉也被许山喊了过去看比赛。
奚凉就对这种比赛不感兴趣,来潮汕只为了正事,但老刀感兴趣,她就过去了,双手搭在栏杆上往下看。
奚凉也刚好看到下面台子原来的内部留有更衣室的,接引河道上的龙舟,下面的人多,熙熙攘攘的,一时分不清哪些是参加划船的选手。
看着看着,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父亲风大,您注意些。”
还真是熟悉的声音,奚凉没回头,只是手指摩挲着,垂眸中,看着下面龙舟摇晃中荡漾的水波,以及鼎沸的人群呼喊的声音。
沈昆回头了,看了刚刚上来的男子一眼。
蒋邺。
这人长相不似蒋家人的清贵俊美,他的外貌随他老妈,带着几分浪荡的邪气,凤眼吊梢的,似有风情。
都上了年纪了还这副多情的样子,可见年轻时多能玩。
蒋青屿瞥过老爷子,后者察觉到了,看向他,表情有些僵硬。
“没事,就看看,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事?”老爷子疼爱这个人,整个商圈都知道,当年那些事老一辈的都记忆犹新,如果不是发妻背景过硬,蒋青屿自己也争气,外面那个女人早就登堂入室了。
后来蒋青屿母亲病逝,老爷子几度想把那女人娶进门,都因为蒋青屿那边的反对弹压而停下,后者甚至有点逼宫的架势了,老爷子唯恐家族产业动荡过甚,最终忍下了,娶了别人,也就是蒋域其他几个叔叔的母亲,可惜第二任妻子也忍受不了老爷子的冷暴力跟外面那个女人的挑衅,后面也离婚了
说实话,老爷子年轻时也算精明厉害,就一头栽在了那个女人手里,但最后还不是权衡利弊,让最爱的儿子成了私生子。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就只是笑而不语。
蒋邺目光扫过蒋青屿,笑了笑,“是有事,但队里有人伤到腿了,找人替补,我就来了。”
“大哥应该不介意我上吧,毕竟我划船技术还行,不然让小域上?”
蒋青屿:“不用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死在龙舟上不吉利。”
蒋老爷子:“”
其他人:“?”
蒋邺表情微僵,很快皮笑肉不笑道:“那临时找人上,万一拿不到第一”
沈昆问蒋青屿,“你们家族拿不到第一还能拿外人祭天吗?”
外人这个字眼,特别刺耳。
蒋青屿:“那不至于。”
沈昆:“还好没有,真吓人,我还以为我沈家落后这么多。”
两人一唱一和的,显然勾结在一起了,其他人见风使舵,也就笑呵呵帮腔,老爷子那边的脸色反而没人看了。
蒋老爷子这大半年没少被大儿子父子气闷,加上沈昆这种老狐狸帮腔,眼下脸都黑了,却没硬帮蒋邺,只不动声色看了沈昆,又扫了奚凉一眼。
“沈昆你成婚了?怎么没办婚礼?”
蒋邺看向奚凉,“这位,就是沈夫人吧。”
许昭然等人知道以前发生的事,一时观望,席谨言皱眉,略有忧虑,王绪珠之前吃了大亏,不敢再招惹奚凉,但也想让她吃个教训,正期待着
奚凉被cue了,回头看他。
时隔多年再遇见,旧恨难消,但让人觉得恐怖的是两边都能心平气和,眉眼如画。
她没搭茬,好像懒得说话。
蒋青屿扯了下眼镜,正要开口,沈昆:“她可以不是沈夫人。”
“但她是奚总,还可以是奚董,是我云坤海外投资掌舵者。”
“蒋小公子你一定不理解这种身份的差别吧。”
到现在都没捞到众恒任何职位而且年纪一把的蒋邺:“”
其他人则是大惊失色,许昭然等人都有点蒙了。
之前因为去美国,奚凉的职位又搁置了,很多人以为这事黄了,她重新恢复到了男性附属品的位置,回归家庭什么的,后来又没听说有婚礼,就以为连婚姻也没捞到。
王绪珠这人就是揣着这种心思来进攻的。
但沈昆跟奚凉果然从不按套路出牌。
没有职位,没有工资,那是因为她的云坤的海外投资方。
这个身份转变如此突兀,又隐隐契合了很多事。
席谨言是一点都不意外,只拍了下自己塑料妻子的肩膀,后者尴尬低头。
蒋青屿是早就知道的,所以没啥特别反应,只是有点意外沈昆的说法——这人对奚凉的占有欲很奇怪,一方面捞在身边不肯松手,一方面又没有公然承认沈夫人的头衔,倒像是有些避讳。
他们到底有没有婚姻关系?
蒋老爷子错愕后忍不住多看奚凉几眼,奚凉也只看了一眼,就回过头去了,没搭话。
老爷子知道自己错估了奚凉的分量,沉思时转移话题,问蒋青屿:“那安排的”
他正要问是谁。
蒋青屿已经率先看了奚凉一眼,说:“一个还算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沈昆:“?”
都是人精,反正沈昆觉得自己被创到了,而奚凉没听到他们这边的对话,只看到下面一大群人悉数走出更衣室
“额,你们这所谓的更衣就是不穿衣服吗?”老刀忍不住问边上的许昭然。
许昭然:“也可以穿,就是穿了的话,可能会被认为没有八块腹肌。”
不是,你损谁呢。
老刀不自觉扯了下自己的黑色短袖衣摆,“我就不信这些人都有八块腹肌,是吧,凉凉。”
许山:“你问她做什么,她瞎的。”
奚凉最不愿意被许山这种木头给怼了,于是皱眉,目光一扫,都没仔细看就随手一指。
“那个,肯定有。”
“不过体力好不好能不能划船就不知道了。”
说实话,奚凉这人有点过分挑剔了,下面的人从背景看就是极品。
宽肩细腰的,背脊肌肉块特别俊秀美感,肩胛骨轮廓跟曲线近乎完美,肤白细腻却不娘气,反显得极端贵气,男人看了都挪不开眼。
这人估计耳力极好,突然回头朝上看来。
正跟奚凉四目相对。
红裙妩媚的女郎当时愣了下,抓着栏杆的纤细手指紧了紧,指节微微红润。
第44章 红裙
蒋森木然看着她, 干净健美的身板犹带着少年人才有的清爽气,配合扎了摸黑头发的黑色发带,浓密漆黑的头发被压得没那么规整, 带着几分不羁的凌乱, 偏偏他的气质端正清寒,似肃正权法的显贵。
奚凉突兀想到了这人大学那会参加划艇比赛的样子, 而一如当年, 这人依旧用黑色短裤掐住了腰肢,露出一截漂亮的人鱼线。
她的目光, 像是蜻蜓点水, 礼貌划过, 不做逗留。
岸边已经一大群人嗷嗷叫。
本来蒋家人颜值就高,一流水的一米八多猛男, 忽然出现一位这么贵气的小哥哥,顿时引起全场躁动。
但这人在错愕后走神 ,一直看着上面。
看着她。
目不转睛的,眼里情绪特别深,反而不似以前能遮掩了。
明明她现在对外已经是沈夫人了。
站在沈昆身边, 一副婀娜风情又被财富与名利充沛滋养的样子, 更兼备掌权后的从容不迫。
其实分不清岸上的人是在为谁热闹议论。
但朗朗乾坤白日之下, 形色如她如他,视线若有相落, 魂思可有相追忆?
奚凉脑海闪过楼道里面的一些画面, 手指好像通过冰凉的栏杆抚摸到了那晚某人的腰。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阻止对方完全摁着她, 贴着她。
但明明出声就可以阻拦她。
她没有。
过于聪明的人若是自省, 会看到自身的阴暗,慧极必伤也有这个道理, 所以她决定对自己好一点,别开脸,没再吭声。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老刀也不敢说话了。
蒋森就这么看着奚凉,好像在惊愕她在,又察觉到沈昆等人也在,目光不动声色扫过,很快敛了起来。
不咸不淡的,对她不置可否似的。
“哥,你加油啊,一定要拿第一,我们都在看着呢!”
蒋域一边说着,一边往奚凉这边凑,一副“我们”的样子。
谢美玲已经麻木了,就想着儿子这一腔热血,以后他亲哥上位能给他分配点好的才行,别是一脚踢开。
不过没啥威胁的话反而安全?
她看了看那边被人冷遇的蒋邺,想到他这段时间忍辱负重讨好蒋老爷子就是为了将来分家产的优势再想到自己丈夫跟继子的老辣。
肯定要开战的。
自己儿子也没其他站位可选,她思索了下,又想起刚刚观察沈昆跟奚凉的言行气氛,以及自己老公的态度,心中有了盘算,默默拿了饮料过去。
“妈妈?谢谢啊,我正好口渴。”
“你死开。”
谢美玲推开蒋域,笑着递饮料给奚凉,保养极好的美貌脸庞露出温柔亲和的笑容。
奚凉就是太明白谢美玲的心思了,略尴尬,又不好意思拒绝,“谢谢。”
“奚小姐你放心,阿森他运动很强的,从小就经常拿奖,就划船那个,在国外都拿过好多。”
席谨言冷眼旁观,但没忍住插话,“这个我们大学同班,都知道的,奚凉也知道,我们一起看过蒋森比赛,就划艇。”
谢美玲一愣,似想起了什么,嘟囔了一句,“难怪大晚上都在练以前也没见他对其他赛事这么上心。”
这嘟囔的声音可不小,看似恨不经意,实则非常有意。
奚凉听到了,牙齿咬了一下吸管,目光却落在已经坐在龙舟上的蒋森身上。
他已经上船了,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在赛方准备齐全后,时间一到,一声令下,9艘龙舟嗖一下窜出去。
利箭脱弓一般。
他们得划到河道另一端,再返回。
就没有胶着的状态,一开始就是全速爆发,因为拉开距离才不会被撞,但凡焦灼,就很容易因为一艘偏了角度而全军覆没。
奚凉不是这地区的人,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没这么浓烈的传统文化熏陶,也不似蒋域这些小辈或者蒋老爷子这些人明明刚刚还在勾心斗角,一旦龙舟开始就能立即为了比赛而代入,好几个老爷子都叫唤起来了。
年轻了三十岁似的。
许山转头,看到这人咬着吸管看了很久,问:说“不是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跟看热闹是两码事。”
很快,蒋森那艘船很快脱颖而出,占据龙头位置并且迅速拉开差距。
说实话,很帅。
帅得无与伦比。
席夜曼感慨:“哎,年轻rou体的爆发力果然很吸引人。”
好好的比赛,她非要这样来一句,还故意看了一眼许山衣服下的腹部。
许山莫名不自在起来,奚凉则是摸了下小耳朵,当没听到,就是又吸了一口奶茶,压压咽喉的干涩。
后面的龙舟果然紧张了,一紧张就有人犯错,一艘船开始偏了。
蒋域:“哈哈哈,他们一定在想:不要过来啊!!!”
他学得惟妙惟肖,老爷子都忍不住笑出来。
后面的船果然开始相交相撞了,刚好撞的地方在蒋森他们这艘这边,虽然尾巴已经快要拉开了,但毕竟被水浪影响到了,有了一点点偏移
“啊不好!”
不少人着急了,平日里自持身份的一些人都忍不住骂起来。
后面两艘龙舟乘胜追击,笔直追赶,正在迅速缩小差距。
最前面的蒋家龙舟正在调整角度。
奚凉捏着饮料杯的手指稍稍用力
被超了!
那两艘前后超过了蒋家的龙舟。
那两艘是席家跟沈家的,其他在场的老人都骂骂咧咧起来,包括此前还能跟沈昆他们笑呵呵一起埋汰蒋邺的,此刻都黑脸了。
席谨言:“不好意思啊,侥幸侥幸。”
沈昆:“这狗屎运,真让人不好意思,这泼天富贵。”
奚凉没忍住,问许山:“在你们这边,对这个这么在意的吗?脸都不要了。”
许山也算见识过几次,“今年还算文雅的,可能年纪都大了,打不起来。”
“早年我见过他们在台子上直接打起来的,当时还上了新闻,什么广澳港三地最强包租公为龙舟赛近身武斗。”
奚凉:“那你快过去保护沈先生,他腿脚不好,要挨揍。”
许山:“没事,他这样的反而没人打,怕被讹上。”
这俩是实打实缺德啊。
沈昆这边本来跟人阴阳怪气的,没人帮就算了,还被家里人背刺,实在没忍住,回头骂奚凉:“你们两个混账,不帮我就算了,少说点不会变哑巴!”
奚凉:“这不是要第一了吗?席家的不行了。”
席谨言等人:“”
谁不行了!
但的确被超了。
要命!
沈家的什么时候这么猛了?一定是许山这王八蛋训练的!
他没上场都这么牛。
众人打量许山,许山老神在在地。
席夜曼看了他好几眼。
这个男人太强了。
跟金钱无关,跟出身无关,每一处都像是最纯粹的山林原野力量,旷野自由,林森茁壮。
不过他就好像永远封闭在沈昆跟奚凉之中,三人组永远封闭,外人融入不进去,他好像也没有接纳别人的意思。
她目不转睛看着。
老爷子一手拍在栏杆上,脸色有点难看,蒋邺笑了,“大哥,可惜了啊。”
“阿森第一次参加龙舟赛就”
他还没说完,忽然听到有人惊呼,转头看去。
原来返程了!
这个难度才高,因为之前撞了的两艘龙舟挡住了前面。
得重新调整路线。
也是翻盘的绝佳机会。
每个选手都在整齐划一迅速,是团体配合跟个人的极限爆发,技术跟力量的完美结合。
那艘因为意外被连累被反超的龙舟正在用更快的爆发力疯狂追赶两艘。
很快,席家的被超了!
蒋域哇哇大叫,许昭然等小辈也激动坏了
轮到沈家的了。
沈昆皱眉。
最终。
在最后关头
那两艘龙舟正在火速往他们这边接近。
朝着胜利接近。
许山忽然低声问奚凉,“你希望谁赢?”
这问题贱不贱啊。
奚凉幽幽看他一眼,吸了一口饮料,淡淡道:“我只尊重事实。”
事实就是
它们正在往这边返程。
沈家的船只跟蒋家的齐头并进。
两边不分上下。
两岸的观众都激动死了,热烈呼喊
老刀都不敢想象这只是地区跟宗族支持的比赛,而不是整个省市的,如果是省市的得多激烈啊。
他扒着栏杆目光灼灼地看着,直到
哗啦!
它冲过红线。
奚凉看到下面龙舟上的人抬头看来。
他笑了一下。
刹那间,她想起大学那会因为提前答应而被席谨言等同学带去看比赛,站在桥上,看着附近大学的联合比赛如火如荼举办,也看那人第一个冲到第一。
抬头朝她看来。
依旧是对视,但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却深刻感觉到内心有一种刺痛的钩子在破血肉而出。
奚凉低头捏了下奶茶,舌根很甜,但又带点酸。
——————
后面还有凤舟比赛,气氛依旧热闹,但奚凉得知老刀还没吃早饭,就要带他去吃饭。
“等等,我喊上蒋域,这小子也没吃。”
老刀下了看台后,往下面边侧走,奚凉没过去,只站在河堤边上。
里面换衣间,蒋域跟几个堂兄堂弟说了几句,一转头正好看到蒋森往身上套衣服。
“哥,等下一起吃饭吧。”
“不。”
“姐姐在外面呢?”
衣服刚套下,衣摆都蹭到腰部了,蒋森看了他一眼,“出去。”
蒋域嘟嘴,去找被其他兄弟拦住说话的老刀。
估计是吃烧烤吃出一点情分,他们对老刀还挺有好感。
过了一会,蒋森出去了。
——————
外边岸边,奚凉正在打一个海外电话,说话间,不经意转头,正看到一个人出来,一边走一边穿衣服。
衣服一寸寸盖住他的皮囊。
腰骨的线条跟骨骼轮廓特别显眼,奚凉的目光在其他腰部下意识逗留了一会。
套头下去后,蒋森看到了她,眉梢微顿,拉衣服的动作突然就加快了,三两下拉好。
奚凉:“”
她轻撇嘴,别开眼。
蒋域本来找蒋森的,被老刀喊了后,发觉两人都在,眼珠子一转,“哥,你真的不饿?”
“吃过了,你们去吧。”
哎呀,哥哥真不会找机会,难道对奚凉姐放弃了吗?
“好吧,不过你怎么又换了一件衣服?刚刚不是换好了吗?”
他的嘴巴比脑子快,边上的老刀愣了下,反应过来,捂住蒋域的嘴,而奚凉闻言表情略怪异,但不动神色飘过蒋森。
蒋森尴尬吗?
没有。
他平静道:“总得证明自己就算体力挺好,也还是个白斩鸡。”
阴阳怪气的,给谁听呢。
奚凉:“”
她侧过身子,低声婉转跟那边的人说了一句,最后的“see you”尤其温柔绵长,耐心十足,好像在约定下一个约会似的。
然后看向老刀两人,“好了么,走了。”
“好哦,吃啥啊等下。”
“吃鸡。”
两人一窒,下意识看向面无表情的蒋森,然后飞快拉着奚凉跑了。
————————
蒋域跟奚凉他们走远后,许昭然下来了,也不敢笑这位大权在握的表弟,只说:“老刀住咱们家啊,今天拿了第一,咱们年轻人要不要聚餐一下,都是客人嘛。”
蒋森看向她,许昭然微笑,就如同她老妈选择帮蒋青屿一样,她也有自己明智的选择。
蒋青屿表态过了,蒋家只爱惜聪明有能力且有利于家族利益的成员,那些不够聪明又爱搞事的,不适合入职企业。
外甥女也有一样的机会。
————————
“早饭都没怎么吃?神经病吗?为了看比赛,饭都不吃了?也不饿?”
路边,吃完鸡后,俩男的还没吃饱,于是三人站在小摊前等着煎饼果子,奚凉一边骂着两人,两人胡吃海喝的,毫无形象。
就这么一路玩过去了。
后来,蒋家附近的荷花池边车道,好几辆车停靠在路边。
三个土贼不知道从哪玩了回来,停在路边。
高跟鞋卡在沟里了。
一辆沉稳大气的黑色轿车在车道外缓慢了速度,免得碰上这边停了不少的车子。
老刀跟蒋域正在捣鼓,好几个车主停下想要帮那红裙子的女郎,去哪都能送到位,绅士风度满分。
奚凉正打电话想找个跑腿买双拖鞋一边婉拒这些车主的好意。
突然。
啪!
一双拖鞋放在了面前。
她放下手机,看向眼前男子。
下车的蒋森身上还湿漉漉的,发带还束着头发,又穿着短袖短裤,乍一看跟大学生似的,对着这位红裙美艳的女郎放下了拖鞋。
而红裙女郎看他的眼神显然不太一样,风一吹,她的裙摆,他额头发带束住的湿润短发都在飘动。
但在其他车主觉得自己完败的时候,他转身了。
回到车上,开车走了。
蒋域:“他刚刚看我了吗?”
老刀:“没有。”
蒋域:“”
奚凉的目光像是端午时节明朗的阳光,可以照耀在任何一处,经过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自然而不含杂质,车里的蒋森却像是没看她,直接升上了车窗。
她也没说什么,换上拖鞋,拎着高跟鞋走在荷花池边上,拍了一些黄昏光辉下的美景,用相机看了一会,本想问问老刀两人效果怎么样。
“你们过来,给你们拍一张”
她不经意回头,忽看到上面的回旋盘山观景平台上,一辆车停靠着,那个二十多分钟前扔下拖鞋就冷酷离开的男人,正双手插兜看着她。
夕阳西下,她在下面荷花池边。
他在自小玩耍的观景平台前看着她。
眉目幽深。
奚凉捏着相机的手指再次紧了紧,移开脸,对赶过来的两人笑。
过了一会,他后退,转身了。
开车进老宅车库的时候,他低头趴在方向盘上。
他有点记不住刚刚到底在看什么。
也许看她跟老刀两人嬉笑,看她穿着一身漂亮的红裙子露出了精致的肩膀跟锁骨,也能看到她对着夕阳拍照的时候,裙子后背露出的一抹雪白。
看那些男人停下车子也要围绕在她身边,看那些男人的眼神黏在她身上,看她可以跟别人乃至于他的亲弟弟嬉笑或者温柔。
心里有一团火在烧。
他知道自己快忍不住了。
——————
蒋家邀请了人,奚凉此时已经跟蒋域他们分开了,老刀也不好意思直接跑路来奚凉这边,貌似他看到那姓沈的就来气,当然后者看他似乎也一样。
沈家发家比较晚,全靠沈昆撑着,而且沈昆为人冷淡,对其他族亲不感冒,从不让人介入自己的公司,也不搭理后辈教育,没有教养传承的意思,也就是龙舟这事,是他从小的爱好,年轻时也参加过,会资助一二,但别的就没了,所以沈家这边算是过得不错,但比起其他大家族差得远。
要说没有微词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沈昆的狠辣早前那些人都知道,十几年来修理个几遍,族内一些老头都怵他,别说年轻一辈的。
他们也怕许山。
原本最不怕的就是人畜无害状若菩萨的奚凉,后来就
晚上的院子里不似白日闷热,清爽了很多,沈昆坐在矮凳上嗑着瓜子喝着菊花茶,一边看着早年留下的老破电视机播放的节目,看得津津有味。
奚凉就不爱看这种东西,躺在躺椅上看着天空,有点昏昏欲睡。
许山在往火堆里扔番薯。
沈昆:“大热天的你烧这个不埋汰吗?什么番薯吃不到,非要整这死出,热死了,快灭掉!”
许山:“不。”
沈昆:“你就这么穷啊,外卖都点不起?圈里有鸡,自己去抓来炖,椰子鸡不错。”
许山:“你去。”
沈昆:“我瘸了,让奚凉去。”
被cue的奚凉懒懒散散举起手,露出小拇指。
沈昆:“你看,我们这两残废,你好意思?”
许山无语了,以沉默代替骂骂咧咧,但还是走向沈昆那个不允许族老们修缮非要维持还得把鸡养好的老破鸡圈。
族里都在夸这老变态恋旧,其实就是不正常。
这段时间在美国,大抵用了一些药疗养,药性下,奚凉经常犯困,虽也缓解了疲劳,但人显得懒散也是真的,此刻也是半昏沉看着那个鸡圈,想起早年一腔孤勇投名状给沈昆后,对于这人后期也查过一些。
听说,他年少时很苦。
他也没有一个好爹妈,从小挨打长大的,只是比起女孩子身份的他,他成长的速度更快,小小年纪就能反抗了,从小逞凶斗狠,才十岁就能把亲爹掀翻在地骑着脖子打。
“看什么呢?一只鸡不够。”
沈昆看她一直看着鸡圈,以为她想让许山多抓一只鸡。
“不是,这鸡圈挺大。”
“是大,能睡下一个人。”
“”
奚凉目光幽幽地,沈昆这人脾气差,阴阳怪气的,“装什么惊讶,别说你没查过我。”
奚凉:“查过,就是没想到你这么直接承认了,以为你会有点心理阴影来着,电影里面的大佬不都这样,小弟但凡提到一些不光彩的过去,镜头一转就被嘎掉了。”
沈昆无语了,“你什么时候能少看这种□□电影?我看着就这么像黑流氓?”
他想起当年这臭丫头单枪匹马来投名状的样子了。
比他们两个都像黑she会。
“你像,他不像,你看他,抓个鸡”
奚凉重新看向鸡圈,表情跟语气都嫌弃得要死。
沈昆一看,鸡圈里一阵扑腾。
许山费了老大劲才抓到一只鸡。
沈昆:“还说是从寺庙下山的高手。”
奚凉:“什么手?”
沈昆:“高手。”
两人一唱一和嘲讽人,许山无语了,抓着鸡出来,“你们够了啊,俩残废不动手还敢埋汰我,不过这鸡圈傍臭,哥你怎么还让沈家养?就这么恋旧?”
之前还说这人睡过鸡圈,他就说他恋旧,也挺嘴毒的。
沈昆还没说话,奚凉说:“反正养的又不是他,天天闻的人也不是他,恋旧的是他,恶心的是那些老人,也挺好。”
她大概猜到沈昆以前在沈家也是受欺凌的,那些老人大抵虐待过他,或者闲言恶语什么的。
沈昆并不意外她看穿自己的歹毒心思,嗑着瓜子慢吞吞说:“有一说一,为了后代子孙能有点好处,是够用心的,你看这鸡肥的。”
他正要让许山杀干净一些,蒋家那边来了人,亲自邀请上门吃饭。
沈昆看着这老管家,再转头看向躺在那发懒的奚凉,眼底微光流转,最后笑了下。
“我们准备吃鸡来着。”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去。”
管家走后,沈昆把请帖递给了奚凉,奚凉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如果是既定的族宴,到这个点才来请我们,有点突兀,不像是蒋家老爷子的作风。”
沈昆:“那你觉得是蒋邺还是蒋森?”
奚凉:“为什么不是蒋青屿呢?”
沈昆:“那你觉得是蒋邺还是蒋青屿?”
奚凉:“蒋邺。”
她怎么这么讨厌。
沈昆跟许山无语。
不过因为是蒋邺,她才会去。
——————
蒋家大户,以老刀的视角体验过一回了,但也只是以他的阅历来判断,像奚凉这些年跟着沈昆走南闯北,自己也满世界跑,见过太多世家,知道蒋家这样层次的大家族,庞大雍容,介于当前社会体制跟国情,他们实则已经拥有极大的特权,只要不作奸犯科触怒红线,不把家业交给蠢笨狂悖之人,基本可以舒舒服服传承下去。
但问题往往多出在内部。
许昭然之前跟蒋森提议的年轻人小聚,其实是无效的,因为家族要聚餐,一来是本家难得全员回来,二来是庆祝龙舟第一,于是宗祠前大摆中式宴席,外广场是附近社区的父老乡亲,内广场就是蒋氏跟邀请来的客人了。
席家这边也被邀请了。
席谨言左手边是妻子王绪珠,右手边是席夜曼,他也是能耐,介于白天妻子闹出的笑话,他也能心如止水坦然面对旁人的复杂目光。
当然也没人小瞧他,就是因为他跟奚凉堂而皇之的讨论,让人冠以他无情资本家心机男的名头。
席夜曼:“好几次让她因为你被人议论纷纷,如今你也算是偿还了,该!”
席谨言苦笑,他是捂不住别人的嘴,但最初源头就是他回国后故意拉她入局,才有了这些传言,后来悬崖勒马,却也开了这股风,也算是咎由自取。
“你别说我了,明年能不能稳定她这个合伙人都不知道,不过你在看什么?獐头鼠目探头探脑的。”
席夜曼白了他一眼,没吭声。
席谨言笑了笑,没说什么,目光也扫过全场。
蒋家的人比席家多得多,一副人丁兴旺的样子,但他席家最大的弊端已经处理掉了,蒋家的还在。
他的目光慢悠悠扫过冷淡的蒋青屿,跟一些族老笑着交谈但隐约心事重重的蒋老头,再扫过那边孤身站在石狮子边上打电话的蒋森,其他谈笑风生的蒋家本族以及一些谨慎的旁支
大晚上的,热闹的灯笼高高挂,每个人的脸色好像都五光十色的,好像都在笑。
他忽然有种恍惚,下意识看向自己那病重痊愈的老父亲跟一脸虚伪的私生子弟弟。
后者在争权失败后,看似认怂了,实则就好像蒋邺一样尤对自己生父予自己的偏爱有所期待。
为了遗产。
他忽然笑了笑,这么一笑,看到那边荷花池边的小道有了脚步声,老管家在前面带路,后面则是有几个人影。
蒋森打着电话回头,看见对面拱门里面的小道有人过来,但沈昆忽然停了下,回头拉了奚凉的手腕,好像说了一句什么,挺郑重的,奚凉愣了下,后笑了,笑容挺灿烂的。
说难听点,老夫少妻的,肯定不搭配。
但是呢,沈昆皮囊气度过硬,而最重要的是奚凉的外表跟气质就万能百搭,不论站在哪个成功男性身边都有一种这样才配得上她的感觉。
蒋森愣了下,垂眸,其他人则是一时心思复杂。
所以这两人到底结婚了没?
第45章 删掉
——————
老管家走出去后, 沈昆远远看到蒋家那边的热闹,就好像不太真实的宫廷夜宴。
这次回来的目的主要在此,但他忽然有些迟疑。
拉住了奚凉的手臂, 把走出去的人拉了回来。
“怎么?”奚凉疑惑。
后面的许山也停下了。
沈昆的眼睛在庭院路灯的微明中显得不太明朗, 但他盯着她,饶有郑重。
“确定了吗?”
“你应该知道今晚结束, 有些路就被彻底堵死了。”
奚凉沉默了, 许山也皱眉了。
但很快,她粲然一笑。
“我记得当年你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问我有没有想过以后。”
“我的回答你还记得?”
沈昆一怔, 没回答, 好像忘了的样子,但许山知道他记得, 只是沈昆不愿意回答。
“我倒是记得。”
许山:“你说你没想过以后。”
“你的以后取决于他,按照协议,你将出卖一切,唯命是从,一切只为最终目标服务。”
“别的什么都可以舍弃。”
奚凉笑:“你看, 这个抓鸡高手记忆不错。”
“出去吧, 沈先生。”
“您也应该早点安享晚年了。”
沈昆看她再次走出去, 蹁跹的身影像是蝴蝶。
光彩夺目,但夜幕之下, 总有几分即将焚烧盛艳后烟然消散的颓靡感。
——————
“那个人是谁?”
坐在席谨言父亲身边的青年问了一句, 席谨言还没说话, 蒋森的三叔就笑呵呵说:“是沈昆的伴侣吧, 但不确定是否结婚。”
蒋邺:“应该快了,是我请来的。”
蒋老爷子看了蒋邺一眼, 又沉沉看向奚凉三人。
但众人的目光多在许山手里提着的一只大肥鸡上。
什么人啊,带一只大活鸡?
沈昆:“刚准备吃鸡来着,贵家就来邀请了,本着蹭饭的心思,又不能空手来,鸡也不能白抓啊,就带来了,蒋老可嫌弃?”
蒋老爷子皮笑肉不笑,“怎么会,炖椰子鸡正好,而且是许山亲自抓的,一定是最强壮的那只。”
沈昆跟奚凉忽然都莫名笑了下,像是嘲笑,许山表情尴尬,瞪了两人一眼,说自己过去杀鸡。
这种微妙的默契,旁人看得出来,融入不进去。
席夜曼忍不住喝了一口酒,席谨言察觉到了,微微叹气。
老管家忙要上前拿去厨房。
“不劳许先生动手。”
沈昆:“让他杀吧,高手嘛,杀鸡不沾半点血。”
许山:“没办法,身边两个残废,这种事一向是我代劳的,不过这鸡这么肥,来个人帮忙也好。”
他这话没人敢接。
残废什么的。
他们自己人说话这么随便的吗?
许山的目光忽然落在一人身上,“老刀,你来。”
老刀正琢磨着这么多人怎么能跟奚凉坐一起蹭饭,闻言愣了下,但果断跳起来,“我来我来。”
蒋域一看也跑过去了。
杀只鸡,用得着三个大小伙子?
席谨言愣了下,忍不住狐疑,怎么觉得许山是故意带走老刀的?
他看向奚凉。
却见这人已经随沈昆落座了,椅子还是蒋邺亲自拉开的。
“奚小姐,请坐。”
奚凉看了他一眼,“客气了,蒋小公子。”
蒋邺笑:“奚小姐真是风趣,我都四十多了。”
“那你看着比沈先生年轻很多。”
蒋邺继续笑:“但你看着跟沈先生很般配。”
奚凉笑了下,倒也没否认。
谢美玲下意识看下远处还在打完电话走来的蒋森跟在座的丈夫。
怎么办,她想换座位了。
这鸿门宴?
“额,阿域那小子别是给人添乱吧,要不我也去看看杀鸡。”
谢美玲怂了,企图遁逃。
老爷子一个电话过来,她就只能讪讪坐着了。
真要命,她就说不该回老家吧,这蒋家就该是蒋青屿那变态前妻才能应付!
隔壁桌的,许昭然等后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一时也不敢怎么说话,她想观望,却被自己老妈扭了脸。
“妈。”
“吃你的。”
奚凉坐下了,一张大圆桌,这里是主位,她坐下后,同桌的就是蒋青屿谢美玲跟蒋老以及席谨言等能当家的人。
王绪珠有些怵她,不太敢看她,就只闷头喝小酒。
“人齐了,开席吧。”
老爷子一看差不多了,正要喊开席,新来一个客人。
众人转头看去,十分错愕。
一身冷峻小西装的青年到访,手里提着两个包装很好的酒盒子,目光一扫,在奚凉跟沈昆身上顿了下,看向迎来的人。
“看来是我失礼了。”
蒋邺笑着说不会,然后把已经改名周叶的沈叶领过去。
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个年少上位颇见手腕的掌门人在刚结束葬礼后,上门拜访,衣冠楚楚的样子,惹得不少蒋家小女生侧目。
前有蒋森拔高蒋家姑娘的审美,而周叶是年轻一代里面最有能力跟风采的人。
他走来后,席夜曼不动声色打量奚凉跟沈昆的脸色。
其实私底下各家都在揣测这三人忽然回国就是因为周老爷子病故,病故钱给沈叶证明了身份,再分配了遗产,完整将周家的财富交给最有能力的人手里,避免一个家族从此彻底衰弱或者被马屿这样的人吞吃掉,但周叶得到这些财富后,立即开始抢夺云坤的项目。
还抢成功了,毕竟当时沈昆跟奚凉在美国。
他本就是云坤的人,太了解云坤了,知道很多机密,又是沈昆跟奚凉培养出来的人,于是云坤就有了麻烦。
年纪轻轻,一朝厄运,翻盘后自然要找回场子。
意气风发中也隐见仇恨的锋利。
蒋邺拉到他当帮手,是要对付蒋森,还是对付奚凉?
如果一起对付,那恐怕还不够资本。
但这也促使沈昆跟奚凉回国了。
对付周叶?
席夜曼还在思索时,周叶已经客客气气跟一些人寒暄了,显得彬彬有礼的样子。
在场的老人不住夸张周叶。
蒋老爷子看了看蒋邺跟周叶,也不知在想什么,又瞥过一边的蒋青屿跟蒋森,看到这两人一脉相承的清冷表情,心里一阵气血上涌,但很快平静了,说道:“年纪轻轻,天赋好,又孝顺,十分难得。”
最近堪称不孝的蒋青屿跟蒋森父子档顿时被不少人飞快瞥过。
这老爷子是会影射人的。
不过俩冰山半点都不带理会的,一个顾自吃着小菜,一个还在打电话啊。
什么项目啊,需要聊这么久?
不过想到最近蒋氏被蒋森更强深度操控后进步的速度,其他人也只能艳羡了。
“老爷子过奖了 ,我就一个小后生,还仰赖于诸位前辈的培养。”
蒋邺:“说起培养,还得是沈先生跟奚小姐对周董付出最多啊。”
周叶微笑着看向奚凉。
“是,奚小姐十年来一直教养我,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做人都手把手教育。”
“我一向受益匪浅。”
奚凉正在喝水,闻言看向他,眼神微深,倒是沈昆沉沉道:“付出什么的谈不上,生意而已,得偿所愿就好。”
“不过蒋小公子在国内也无事业,跟意气风发的周董好像不太搭边,莫非这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合作?”
蒋邺:“那倒是没有,萍水相逢而已,周小公子这次是特地来潮汕见一见人的。”
蒋邺笑得温和,看着奚凉。
奚凉没吭声。
但周叶淡淡道:“我手里握有一个案子,跟袭击跳楼有关。”
“虽然我那生父犯法了,但他当年被袭击因而直到现在都是残废,一码归一码,总得让犯法之人接受法律的制裁才好,正好我手里有当时房间里的监控视频,足以证实真相。”
“所以,奚小姐,你觉得呢?”
当年周家投鼠忌器是因为周然,现在周然都进去了,原来能要挟周家的视频反而成了要挟奚凉的致命证据。
而他很早以前就偷拷贝了一份。
“对了,一些照片我弄好了,就装在那个酒盒子
奚凉转头看着他,目光清幽幽的,但不说话。
蒋邺:“犯法的事,还是交给相关部门处理得好,今日是开心的日子,大家吃好喝好。”
他已经看过视频了,没有他的内容,接下来就等奚凉为陈念娣的事崩溃,蒋森肯定会帮奚凉,但司法上的铁证,他要动手必然要用到家族力量,蒋家其他人不乐意的。
所以
蒋邺微微笑着。
蒋老爷子对奚凉本来就没好感,也不愿意为他们私人的事影响自家,但他看出蒋邺掺和其中,他瞥了下蒋青屿,发现他没有插手的意思,就微微挑眉。
“吃饭吧。”
正好旁边的一个族老从酒盒子里面取出酒来。
贵客送的酒,当场打开鉴赏夸赞是一般的操作,不过这次打开他们没看到酒,倒是一份卷起来的资料跟照片。
蒋老爷子看到了,怔了下。
蒋邺也看到了。
周叶:“证据就在盒子里拿错了?抱歉啊。”
他走过去要把酒盒子拿走,其实是把资料抽出摁在老爷子面前。
蒋邺看到了,脸色大变,眼神直勾勾盯着周叶,企图把那些资料抢走,周叶不在乎,退开了。
“蒋小叔,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是我把资料搞错了?”
“不会吧。”
他走开,走到奚凉身边,从她桌子上把自己拿来的另一个酒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
取出
是一袋子热腾腾的炒板栗。
就这么放在奚凉面前。
众人:“?”
奚凉:“”
她有些无语看了他一眼。
周叶微笑着,拍手祝愿,“姐姐,端午安康,大吉大利,百无禁忌!”
就好像十几年来每一年做的那样。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孤独海外之日,这个一开始孤僻桀骜的小男孩后面在每一年都心怀热忱,满眼明亮,祝愿这个突然到来闯入他生活,跟他相依为命的姐姐。
奚凉缄默片刻,低头浅笑了下。
他跟着也笑了,没看身边翻白眼的沈昆一眼,双手撑着奚凉坐着的椅子,看着揪着那些资料脸色铁青的蒋邺,目光也扫过面无表情的蒋老爷子。
后者看到了,扫了一眼也知道大概关于什么。
其他人大部分都被这番变故给搞糊涂了,但看情况肯定是蒋邺出事了。
席谨言兄妹很快震惊后顿悟——沈叶跟奚凉他们翻脸恐怕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一方面是夺走周家所有财富,让周家彻底一败涂地,完成奚凉跟沈昆对周家完成度100%的复仇,一方面是沈叶通过掌握周氏等于有了优势去查周然掌握的那些,起码从集团内部能查到它跟蒋邺的勾结。
他的背后依旧是沈昆跟奚凉在运筹帷幄,一步步完成复仇计划,最后绝杀。
蒋邺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但这也意味着蒋邺因为跟周然的勾结,背后大概率是一枚大雷,足以炸伤蒋家。
按照所有大家族基本会选择的处理方式——奚凉等于跟蒋家开战。
现在没人说话,蒋邺大概在思索对策。
但周叶说:“这样的资料我有很多份,但希望蒋小叔叔你不要在心里骂我,我这么下作,主要也是因为送上门的财产不要白不要,毕竟我的确有周家血脉啊,周然那老狗好歹也是我亲爹,又杀了我妈,我拿点补偿不为过吧,人么,总不嫌钱多的。”
蒋邺冷笑:“你也不怕周老爷子死了来找你?”
周叶:“我可是等他死了才暴露的诶,而且他死前还算满意,也是安心去世的,这还不够吗?对老人家,我这已经够孝顺了,而且真有恶鬼什么的,应该是蒋小叔你更害怕吧。”
蒋邺脸上没表情了,目光转而落在奚凉身上。
“十几年的人格培养,把他完全培养成自己的棋子跟奴隶,你很成功。”
奚凉眼皮微动,淡淡道:“真是稀奇,干了十几年的保姆,工资都没有,还真没你说得这么厉害。”
沈昆看了她一眼,瘪瘪嘴,没吭声。
“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家今晚会怎么选?”
她其实是看着蒋老爷子说这句话的。
“这个问题,我好奇了十几年。”
“世家大族,若要百年传家,谨言慎行,修身以养性,君子谦己,宽以待世,图枝繁叶茂而出一英杰传承家业,掌舵而规正,肃宗而清狞,如此才可延续甲子,代代相传。”
“那么,假如偏爱而不能中正,邪佞将祸害家族名望时。”
“我特别想看看你们怎么选?”
蒋邺面无表情,却下意识看下蒋老爷子跟其他脸色沉郁的族老。
他知道自己现在唯一生还的希望就是靠这些老头子保他。
如果他们愿意,是可以保下的。
前提是蒋青屿父子不出幺蛾子即便出了,基于家族整体的利益,蒋青屿也不会纵容蒋森。
奚凉还是没懂一个大家族的核心利益有多统一。
他摸了下手心湿汗,努力镇定下来。
蒋老爷子盯着奚凉。
“你不怕吗?”
奚凉:“十三年前是怕的,十三年后就不会了,倒不是因为自己长大了,而是发觉你们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强大。”
她低头吃着周叶带来的东西,说话不紧不慢的,“太贪了。”
“贪的人,浑身都是弱点。”
“是吗?人人都有弱点,但不是凡事都如你一个小姑娘所愿。”蒋老爷子站起来了,蒋邺心中大定,转身就走,准备逃出国。
突然,一只手摁在老爷子肩膀,将他摁在了桌子上,另一边的蒋邺本来已经快步走出几米远,却见蒋家的门卫已经过来了,挡住了他。
蒋邺大惊,沉下来脸,转头看过去。
蒋青屿?
不。
处在最年轻强盛的年纪,也在最强势的状态。
蒋森就像是一座磐石就这么压了下来,扣住了自己爷爷的肩膀,伸手挪开了酒盒,手往后摆,助理将一份资料递给他。
他把资料放在桌子上,奚凉怔了怔,手指微微曲起,无言无表态,但沈昆却不是那么惊讶。
奚凉太谨慎,能坚持自己对他人外放的情感始终如一,比如对陈念娣,但她并不坚信他人对她的情感。
爱情于她是最危险的选项。
所以她之前不觉得蒋森可以做到对家族狠绝,现在自然也料不到他的动作会这么狠——最重要的是太快了。
他就算要驱逐蒋邺,避免他跟自己争权,也不该在这个时候。
不稳,伤家族根基,且伤族人对他的判断跟感情,内部不稳对一个古老家族来说是大忌,对他未来也不好。
明明他可以等自己对蒋邺下手,他跟蒋青屿再动手,妥善处理,拉长时间,谈判,取得最终胜利。
这才是最合适的方法。
奚凉从大局考虑,觉得他此举很奇怪。
沈昆却能懂。
懂蒋森在跟时间赛跑,为此哪怕加大自己将来的难度,也在所不惜。
当然了,促使这人此举的,恐怕也跟自己有关。
狗贼果然还是狗贼。
沈昆不咸不淡瞥过身边皱眉沉思的奚凉,见她好看的唇瓣紧抿着。
“小孩子过家家的事也能把爷爷跟小叔你吓成这样?”
“作为侄子,我不认为他跑出去是个好习惯。”
“这里是他外面的税务问题,我已经安排人帮他提交了,他在那边的产业大概会被查。”
“还是国内安全一些。”
“但有些事还是只有爷爷才能做。”
蒋森的手指点了点那一份资料。
“是这一份,还是沈叶那一份,爷爷您挑一份自己送过去。”
“还有。”
他转头看过去,一位族老默默把一本厚重的族谱拿了出来。
放在了蒋老爷子面前。
蒋老爷子难以置信看着蒋森,而蒋森面无表情翻开,翻到一页,拿出钢笔,取下笔帽。
“把他名字划掉。”
蒋老爷子震惊之后,下意识捂住心脏,脸色铁青之下,眼底都红了,声音沙哑道:“你,你就这么对我?”
“阿森!”
眼看着亲爷爷这么痛苦,其他蒋家人都有些不忍了,蒋邺眼底暗闪,忽然服软跪下,哭声道:“蒋森,我知道你恨我跟你争蒋家,但他是你爷爷,你这样逼他,是我的过错。”
“爸,是我的错!”
他果断磕头了,额头都流血发红了。
沈叶跟沈昆一致翻白眼跟撇嘴。
不屑又鄙夷。
奚凉却皱眉了,她淡淡看了沈叶一眼,后者心虚,眼神闪烁。
蒋老爷子在暴怒之后虚弱难受,并不是演的,但他抬头看这个高大英武的孙子,发现蒋森一点动容也没有,
他的冷酷无情更甚于蒋青屿。
“你是为了这个女”
蒋老爷子的话被打断。
蒋森淡淡道:“是男人都有私心,心爱的女人跟联姻娶来的女人自然没得比,但我以为做个人,不分男女,都该有契约精神,不该既要且要什么都要,太贪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好像您一方面清楚知道他不够优秀,身份也见不得人,且满意于培养出我这样的继承人,这是您理智的一面,但心底里您又希望这些世俗的抵抗能因为您的一腔真爱跟偏宠而理所应当达成,最重要的是您心里畏惧且难以掌控我的父亲,所以当我差点被他谋杀在国外的时候,您内心做出了选择。”
“我的住所那一层,每晚我都换不同的房间,但入侵的人一早就确定了地方,只有我父亲跟您派去的保镖有可能泄露。”
蒋老爷子震惊,急切开口,声音甚至因此破裂似的,“我没有!难道在你眼里我这个做爷爷的就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
蒋森扣着他的肩膀,微微用力,木然道:“但你后面知道了,不仅什么都没做,还替他收尾了,所以后来我跟爸爸怎么都查不到痕迹,对吗?”
蒋老爷子脸颊抽动,瞬间乏力了似的,下意识看下蒋青屿,后者平静自若,正在喝茶。
其他蒋家人都震惊了,许昭然脸色都白了。
都翻脸到这个程度了?
难怪蒋森当年被暗杀的事不了了之。
蒋老爷子看着族谱跟那份资料,身体越来越乏,好像被拖进了一个泥沼里,他看向跪在地上的蒋邺,看着他跟他的母亲极为相似的眉眼,嘴巴张开,想要说什么,却
他的手指在抖。
蒋森却没了耐心,朝外打了一个响指。
老管家亲自带进来两个人。
一个略憔悴的优雅妇人,还有一个少女。
跪在地上的蒋邺茫然看向自己的妻子跟女儿。
她的女儿才十七八岁,现在有些木然,看了他一眼,顿足,然后走了过去。
沈叶微笑着要将手里那份资料塞给了这个女孩。
蒋邺怒而暴起,企图阻止,但被扣在了地上。
“你做什么!”
“MD!蒋森,你还有人性吗?!”
他愤怒之下却有癫狂的惶恐,不敢看自己的女儿,只满腔愤怒。
蒋森平静招手,让那个女孩到身边,对还没反应过来的老爷子说。
“要么你,要么她,要么你们一起。”
“大义灭亲,保全家族名声。”
老爷子颤抖着说:“你疯了吗?你们是血亲!她喊你哥哥的”
蒋森微笑:“看来我伪装得很好,都觉得我是正人君子是吗?如果我说我不是呢?”
“我也惜命,也自私傲慢,对财富名利富有争夺欲,也不曾把所有的血亲看得太重。”
“而且,您见过有谁是为了给一群人当奶妈才争取上位的吗?”
“难道您年轻时是这样的?”
蒋老爷子无言了,蒋森推了下眼镜,淡淡道:“既想要享受名利财富又想肆意妄为还想让别人收拾残局,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平庸无能没有任何价值的族人可以养,血脉人情还是要有的,但只会带来负价值拖累家族发展的脏东西,当然得处理掉。”
“您就是因为做不到这一点,才落得今日这么惨淡卑贱的下场。”
他凉薄如斯,毫无往日德仁兼备的模样,却更契合权利冰冷的本质。
一挥手,把之前蒋邺殷勤弄好的碗筷杯酒扫进了边上的垃圾桶里,重新给老爷子倒了一杯酒。
酒瓶铿锵落桌。
他要权利,要最高的话语权,要所有都由他说了算。
他不是君子德行,尊重宗法父族权利支配的小乖乖。
生于最鼎盛的世家,从他的父母往上数五代吗,都早已经握有足够让所有人艳羡的资源,在时代变迁中滋润宗族命脉,一代代滋养,而他一出生就置于权利跟财富的摇篮里,当他能走路的时候,站着的台阶就是别人一生仰望的重点。
既在高处,既享光寒,必傲下而俯视芸芸。
他一直都是那个富有强烈胜负心的傲慢之人,从未想过屈居他人之下。
名正言顺的人,怎么能给脏东西让位。
现在,酒在他手里,给谁喝,喝多少,他说了算。
就算要掀桌,那个人也只能是他。
第46章 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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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沉凝如冰。
蒋邺的妻子是紧张的, 自打被带来,她就很害怕。
怕自己跟女儿得承担蒋邺那些恶行的后果。
她原来最怕的蒋青屿,现在却发现自己最该害怕的家族里最为守礼公正的蒋森。
他是真的狠辣。
杀人诛心。
蒋老爷子手指还在抖, 最终看向浑身冒冷汗的蒋邺, 沙哑问:“那些女孩几岁?”
蒋邺脸颊抽痛,“爸, 这个圈子里这些很常见, 不只是我,我就是被周然带坏了, 我并未”
蒋老爷子:“几岁?”
蒋邺不说话了。
蒋老爷子:“有你女儿大吗?”
蒋邺咬牙, 最后却是他的女儿沙哑说了一句, “最小的,13岁。”
蒋邺猛然抬头, 蒋老爷子也为之大拗,怒盯着蒋森。
但蒋邺反而看着一个人。
看着奚凉,奚凉笑了笑,不说话。
老爷子懂了,最后疲惫低头, 喝了那杯酒, 低头唰唰两下划掉了蒋邺的名字。
蒋邺眼珠子都冒出了血丝, 想要狰狞质问什么,钢笔扔了回来, 砸在他身上。
蒋邺额头滴血, 他怔怔看着老爷子。
后者冷漠道:“青屿说得对, 你跟你的母亲一样卑贱。”
什么叫诛心, 为这个身份而建立了强大荣辱观跟极致的争夺欲的蒋邺终于崩溃了,企图怒骂质问, 却被捂住嘴拖下去了。
蒋青屿此时放下杯子,淡淡道:“太晚了,等会再送。”
“先吃饭。”
“去问问那边鸡好了吗?”
“上菜。”
蒋老爷子整个人都虚了,老了十岁似的,转头看着蒋青屿。
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其他人心脏也都麻了。
席父跟他的私生子目瞪口呆,后者时不时看向若有所思好像深受启发的席谨言,有一种股腚发凉的感觉。
————————
蒋域忙活了大半天才跟老刀把椰子鸡端上来,席上气氛已经恢复不少,反正他没看出什么,就老刀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个阴阳怪气不太像好人的蒋邺呢?”
“太饿了,先去后面柴房弄吃的去了。”奚凉是这么回答的。
老刀皱眉,饿死鬼吗?这都等不住,还世家子弟,呸!
蒋域就半点没察觉了,坐在谢美玲这边喜滋滋啃着鸡腿,谢美玲现在心脏都是麻麻的,看看傻白甜式的儿子,再看看那边从容优雅,时不时给老爷子倒酒夹菜的蒋森跟蒋青屿,她突然就佛了。
——————
许山是无语的,杀只鸡回来,位置都没了?被沈叶跟老刀给占了,这狗东西,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没大没小,抢了位置不说,也不管他坐哪。
“我这有位置。”
席夜曼把席谨言往边上推了,生生挪出一个位置。
席谨言无语,倒也往边上挪更多了些。
许山一看笑得美艳热情的席夜曼就是一窒,准备去别的桌上蹭一顿。
沈昆:“他不是在这锅鸡里面下毒了吧,有鸡不吃跑隔壁去。”
奚凉:“吐口水了吗?”
老刀:“我看着的,没有。”
沈叶:“搞不好盐巴放多了,别看许叔人畜无害的,心里阴暗着呢,我小时候就看他嘴上说自己学佛吃素,转头就去后山抓山鸡烤着吃。”
他还学佛。
下山半路就被小姑娘勾了心,鲁智深都没他心思活泼。
奚凉跟沈昆知道他的秘密,那眼神跟表情许山黑了脸,木着脸坐到了席夜曼那边,倒了一大碗鸡汤,管自己吃喝起来。
席夜曼在边上看着,时不时给他碗里加东西。
席谨言笑了笑,开始喝酒,目光时不时扫过后面没有任何言语交谈的蒋森跟奚凉两人。
——————
酒尽宴散。
老爷子已经坐在了车上。
蒋邺被押送上车的时候,看到了门外荷花池边上站着的四人。
握着手杖老辣又从容雅痞的毒蛇沈昆,总是隐在他人身后操控棋子完成目的步步筹谋的军师奚凉,冲锋陷阵能打小也能干老的沈叶,再有就是绝对的战力柱石许山。
他们四人就那么站在那,彼此人数众多的蒋家,他们显得人丁极度稀薄。
实话说,许昭然看到沈家四人组的时候都有一种这个团体坚不可摧的感觉。
三狐狸精+超级打手,法攻物理都拉到最大了,几乎无敌。
但今晚蒋森替代了主导一切的奚凉,他完成了最后对蒋家内部的绝杀,成了最无情的法家,也一举吓死她的那些舅舅们。
蒋氏是他的了。
蒋邺尤有不甘。
他顿足了,冷冷看着奚凉,“别的没什么好说的,胜者为王败者寇,但有一件事我不认。”
“你觉得陈念娣是被我跟周然害的?”
“当初,我问过她要什么补偿,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奚凉不说话。
蒋邺:“其实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蒋森都不如你,所以你一定早就猜到了。”
“她没要一毛钱,只跟我说能不能让她的妹妹读书,来本城这样美好的地方读书,她想让你走出那个小山村。”
“而那晚她带着摄像头跟周然对峙的时候,其实后面完全可以拿着视频要挟我们获得自由,但她没有,她选择跟周然同归于尽,杀掉一个,留一个我投鼠忌器,你才能安全。”
“那么笨又有残疾的臭丫头,为了自己真正爱的人,也可以办成这么大的事呢我没输给那么任何人,我是输给了陈念娣。”
“但你们也没赢,蒋森永远也得不到自己爱的人,而你,奚凉,你将永远困在那个笼子里。”
他像任何一个失败者一样分析了自己的成败,又欲挽回自己那可怜的自尊。
奚凉:“最早的时候,她跟我说,你还算个好人,她没怨憎过你跟周然对她做的事,就好像我其实也并不介意你们对我的盘算。”
蒋邺:“”
奚凉低头,“动我可以,不涉至亲,这是江湖大忌。”
“所以你真聪明,没想过你的女儿为什么知道最小受害者的年纪吗?”
“那是因为她以前就看过了这些资料,早在蒋森让她知道之前。”
蒋邺猛然盯着她,呼吸都堵住了,许昭然摸了下鸡皮疙瘩。
奚凉微笑着:“我的姐姐快死了。”
“但我知道其实她早就已经死了,只是灵魂困在了皮囊里。”
“其实这些年里我都希望你跟周然争气点,突破防线,把她杀了,放她解脱。”
“然后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动你们的至亲。”
“可惜你们不争气。”
“但没关系,唯二与你血脉相连的女儿会跟我一样痛苦,被自己的父亲困在一个屈辱跟罪恶的笼子里,然后她会一步步加深对你的厌恶,反感自己的血脉,她不会再去看望你,会刻意忘掉你,甚至巴不得你早点死掉,而被生父跟女儿一起抛弃的你,永远孤独的你,会比我更可怜。”
蒋邺呆在原地,腿脚都软了,跌坐在地上,像弄丢了灵魂。
奚凉抬眼,看到蒋家大门门口路灯下的蒋森,光辉在他身上。
她看了几秒,转身走了。
沈昆三人前后跟上,随她一起走进昏暗的湖边小道。
许昭然摸了下手臂,发现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而蒋森站在原地,手指敲击了下大腿,没说什么,转身回宅子里了。
————————
深更半夜的,奚凉坐在院子二楼阳台看着月亮,过了一会,沈叶终于得到允许上楼来,尴尬笑着。
“姐姐,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反省了下,还是觉得有必要跟你交代下。”
“其实都是蒋森那王八蛋逼我的,我没有跟他同流合污,我是被逼的!”
奚凉转头看他,眼神犀利。
沈叶:“您请听我娓娓道来。”
——————
五个月前,大雪天。
沈叶正在寺庙山顶双手合十叩拜佛像,不过忽听到身后动静。
“谁?!”
他转身,看到门打开,一身长厚风衣的蒋森就站在那,而自己的保镖早就被人制住了。
沈叶很意外,敛了下情绪才盯着蒋森淡淡道:“原以为会是马屿的人来杀我,怎么是蒋总屈尊前来,太荣幸了吧。”
蒋森看了他一眼,跨门进来,带了一身残碎的风雪,随手拍打了身上的雪花,“既然觉得荣幸,也该知道自己想多了。”
沈叶压了眉头,轻哼,“那蒋总是来虔诚求佛的咯?总不会是求姻缘吧。”
“是。”
“”
沈叶冷笑,“都被拒绝了还求什么?佛祖还能帮你死缠烂打?”
蒋森没多说,只是抬头看着佛祖。
沈叶还不忘装人设,幽幽道:“那女人只爱名利跟老男人,都要去结婚了,你这样的贵公子还想一条道走到黑?”
蒋森:“联手吧。”
沈叶一愣,“什么?”
“你是说让我联手帮你死缠烂打?”
蒋森无语,看了他一眼,道:“蒋邺。”
沈叶表情抽了下,掩饰道:“什么蒋邺,你们蒋家人?关我屁事,我的目标去拿下周氏,干掉云坤,超过蒋氏,成为国内第一,再称霸世界。”
蒋森:“”
大概是太安静了,以至于有点尴尬。
沈叶:“生意理念当然要超前一点,太容易达标的没意思。”
蒋森:“那她给你的任务应该只有第一步,拿下周氏,然后从里面找到周然给蒋邺勾结的一些证据,后面的就是你的个人梦想,佛祖会帮你。”
这人嘴巴真毒。
沈叶木了,转过脸,继续拜着。
“你怎么看出我跟她是做戏的?”
“被她偏爱的人不会背叛她。”
“呵,那秦元呢?”
“我说的是人。”
“”
沈叶默认了这个说法,但也有些不满,“偏爱就算了,她偏爱的可不是我,是老刀。”
“她真正偏爱的人,会被她提前保护好规避到安全的地方,别说杀人,杀只鸡都不会让血溅他身上。”
蒋森:“那你吃亏了?不是白得了一个周氏,而且中间压根没什么风险,只要不被马屿处理掉就稳赢,这还不算偏爱?”
沈叶:“”
他沉默一会才慢吞吞说:“她倒是说过你对她来说很危险。”
蒋森微顿,转头看他。
沈叶:“太了解了,对她有威胁吧。”
也可能是因为最能到达她灵魂深处,容易让她心动,所以危险。
但这话他不想说。
姐夫没那么好当的,何况是一个被拒绝过的,是不是姐夫还不知道。
蒋森转过脸,叩拜求签。
“言归正传,答应吗?”
沈叶沉思片刻,摇头,“不行,按她的计划,她可以自己完成的事,不需要别人插手,你毕竟是个外人。”
他故意挤兑这人。
蒋森也不生气,只说:“是可以,她从来都可以达成任何目的,只要她想,但你想过以后?”
沈叶一怔,眉头紧锁。
“年少时虚弱,面对大山一样的对手只能痛苦蛰伏,最后强壮了,骑马坐车坐飞机,轻轻松松到达山顶,然后呢?”
“你觉得她会释然,最后下山,还是在陈念娣死后从山顶一跃而下?”
蒋森:“我比你了解她,很小的时候面对打不过的父亲,她可以去先夺了菜刀跟他拼命,而且次数不止一次,这会让她习惯做鱼死网破的准备,包括跟在沈昆后面的几次举措,其实那才是真正的她,她骨子里是刚烈的。”
“不成功便成仁。”
“太刚烈的人折腰叩拜靠屈辱获得一线生机,那是因为有强烈的动机跟意志支撑着她,迫使她愿意牺牲一切,一旦目的达成,动机瓦解,她就会像一座山崩塌。”
沈叶其实是赞同的,他心里也一直有这样的忧虑,只是一直压着,“那这跟你掺和进来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自己能救赎她?你当自己是观音么,还能点化?”
蒋森闭上眼,叩拜,说了一句。
“不用点化,她需要一个人跟她一起堕落。”
“就好像她从来不为自己求平安符。”
沈叶下意识看向佛珠,其实他问过为什么,但奚凉那时候只是沉默了下,回答说她其实不信,只是为了陈念娣才信。
他当时被说服了。
现在看来,是她撒谎了。
沈叶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她后面肯定会骂我。”
蒋森站起,拍拍裤腿,“没关系。”
沈叶:“什么叫没关系?”
他有办法?
蒋森:“跟我没关系,被骂的又不是我。”
沈叶:“”
——————
“那你最后为什么还要答应?”奚凉面色平静问他。
沈叶摸摸鼻子,“一是为你,怕你将来想不开自杀,不是说那些慧极必伤的人很容易这样?二是为我自己。”
奚凉皱眉。
沈叶:“从小是被你教养长大的,我的一切都是你教我的,这样一来,你永远当我是个小孩子,我总得干点出格的事让你认为我长大了。”
奚凉:“那你为什么不去luo奔?”
沈叶:“”
果然说她生气起来很可怕吧!
奚凉既觉得头疼,又有些无奈,揉了下太阳穴,“以后少跟他接触,他不是你能应付的,被卖了都不知道。”
“我知道。”
“?”
“但我觉得他勉强配得上你。”
沈叶摸摸发红的脑壳,“姐,你以前这么辛苦,不想享受下吗?”
奚凉迷茫,一时没明白他意思。
“男人,财富,权利,这人间的享乐,放纵的一切,壮烈的美景,都没享受过就觉得生无可恋,那样太吃亏了吧。”
“主要他长得还不错。”
沈叶说完就迅速跑开了,竟有几分跟蒋域相似的惹祸就逃窜的机灵样。
奚凉坐在那里,手都来不及举起打人。
只是表情憋闷。
正好此时他的手机响起
奚凉看着上面的未备注电话号码。
她看着,没接。
过了一会,停下了。
她手指动了动,正要喊来沈叶把手机给他,忽然看到微信弹出一条。
那人的ID。
“夜宵吃不吃?”
她皱眉,打了两个字回去。
“不吃,睡了。”
那边:“没问他,问你。”
这男人,鬼精鬼精的。
奚凉挑眉,打了两个字回去。
——不熟。
那边:“我知道,所以才问你,不然我就爬窗户了。”
奚凉气笑了,不想理他。
叮咚,又传来一条。
“刚刚问了下你那传言中的丈夫吃不吃夜宵,他也说不吃,要睡了。”
“我觉得这是天赐良机,老天都在帮我。”
不是?
这人有病吧!
奚凉忽然就想起自己之前胡说八道膈应席谨言夫妻的那些话,这人怕是听到了,在这摆自己一道呢。
出轨什么的。
奚凉觉得这些男人不分年纪,骨子里都有恶劣的一面。
“你怎么知道是传言,万一是真的呢?”
蒋森那边默了下,奚凉正要放下手机,那边传来消息。
“我也没说不能是真的。”
奚凉一怔,表情复杂,但没再回复,只是删掉了所有记录下楼,敲了沈叶的房间。
沈家这边发展起来,房子也不缺,沈昆这人也是贱兮兮的,鸡圈可以留,但老房子必须改,改成了现代舒适小豪宅,惹得那些老头天怒人怨,觉得这混账就是故意埋汰他们,但也没法子。
不过,饶是如此,装修好的老房子也是自己住,院子里往外开辟了新地方,新建小楼房。
奚凉跟沈昆是素来不在一栋住的,这是沈昆安排的,多年来一直如此,她跟沈叶一起。
所以沈家内部这边约莫能摸出两人身份不是那么回事,但也不敢对外说。
外人只当是他们住一起的。
门打开,沈叶一脸惊喜的样子,“果然在你这,我还以为掉哪里去了。”
奚凉:“我是教过你演戏,但并不期待你在我面前演。”
沈叶咳嗽了下,“还是他逼我的。”
“姐,我是真的觉得你适合享受一下人生,我观察了下,他的身材其实”
“你是在暗示我把他当鸭子用?你觉得他是那种让人睡完就可以扔掉的消费品吗?”
“啊?也不是不可”
啪!
手机贴他嘴巴上。
奚凉冷飕飕瞟他,一把将门拉上了。
——————
奚凉正准备上楼,自己的手机来电了
她沉默了下,接通。
沈昆:“去帮我带份夜宵。”
“带上许山。”
奚凉怔了下,表情有些迷茫,看向斜对面的那栋楼,但没看到那扇漆黑的窗户后面主人家。
她有些思索,但看到许山出来了。
——————
沈家的宅院门开了。
许山懒懒散散地,看了下外面车边的蒋森。
“事虽尘埃落定,但也不算彻底完了,蒋总就这么放心大晚上还出来?不怕他安排后□□急跳墙吗?”
蒋森:“他有软肋,不敢。”
那个女儿就是蒋邺的软肋。
说是这么说,许山目光一扫,看到了附近的其他车子,笑了笑,本来这边就是蒋青屿的地盘,本地商业大佬云集,蒋邺的确没能力安排那么多。
“那也行。”
然后许山问奚凉,“你想坐哪辆?不要太紧张了,就是买个夜宵,不要一副把你卖了的样子,你就是心思太重了。”
奚凉看了他一眼,直接上了车,但在许山上车之前。
“开车。”
蒋森一脚油门。
许山留在原地,手还维持着要去拉车门的架势。
“”
后头的一个保镖在那迷茫问:“许哥,那咱怎么办?再开一辆?”
“不用了,回去看老大吧。”
许山叹口气,慢吞吞回去了,但他去那个房间,正要跟沈昆汇报下情况的时候,里面没反应,他一惊,立刻用密码开门,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捂着心脏脸色苍白的沈昆。
许山深吸一口气,很快拿药,等一切完毕,他坐在边上,想要抽烟,却又放下了。
沈昆:“犹豫什么,我还能再得个胃癌吗?”
许山:“其实在美国的时候,我想过要不要你让你狠一点,直接娶了算了,你反正不吃亏。”
沈昆按着心脏,看向窗外,神色冷淡道:“本来就短命,真娶了,三天没活就挂墙上了。”
“那的确是,她毒得很。”许山乐了,笑着笑着又红了眼,手指捏着烟,问:“累吗?”
“累个屁,名望权利都在手里,咱们那个年代的,谁没吃过苦?财富名利都到手了,仇人也快被嘎掉了,临门一脚的事,没别的遗憾了。”
许山:“真的?”
沈昆:“废话,你以为谁都像你呢,十六岁下山,情窦初开,二十年风雨无悔,真是够够的。”
“我沈昆还能是这样的蠢货?”
————————
车上,蒋森开着车,问了一句。
“许山没来,不怕出事?”
奚凉:“你见多带丈夫的心腹保镖跟情人私会的夫人吗?“
蒋森闷了下,后慢悠悠飘出一句。
“那么,我很荣幸啊,夫人阁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压着滚动的些许笑意,又有几分继续往下压的隐忍。
斜靠车窗,眼神微瞥过这人手腕的奚凉发觉这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有点用力。
指腹也反复摩挲了上面的真皮好几下。
她移开目光,看着外面飞掠过的夜景。
——————
人声鼎沸,人潮汹涌。
蒋森挑了一家夜摊,带着奚凉坐下了。
“吃过一次,味道不错,但后面很少来。”
他跟奚凉解释了一句。
就等于说明这家并不是常吃的店铺,也是为了避免被盯上,这一家大概是他从诸多选择中随机挑选的。
假若车子没有被定位跟踪,那今晚出事的概率等于0,而且闹市区,有警队巡逻,外加边上便衣的一些保镖。
“就吃个夜宵,不觉得麻烦吗?”奚凉都觉得他这兴头有点奇怪。
好像没以前那么能忍了。
蒋森看了她一眼,“几句话的事,都是别人在安排,又不费我什么功夫,又不是没花钱,有什么麻烦的?”
奚凉:“”
好像也对。
“这么直接,我以为你会在我面前更浪漫一点。”
蒋森看她一眼,因为两边都算是“撕破脸式”的表白跟拒绝过,她倒是不再装傻充愣捂他的嘴了。
大抵人尽皆知,她也懒得装。
“你比较土,吃不了浪漫那一套。”
奚凉:“?”
蒋森心平气和道,“之前我也不是没含蓄美过,但得到的只有某人的捂嘴。”
“这种粗暴的捂法,我只在旧时候那些市井流氓抢劫路人拖进巷子里的电影里见过。”
这男人是够小心眼的,如今撕破脸了,惯会挑她往日的刺。
奚凉接了他的笔,在单子上划菜品,一边道:“为了你好啊蒋总,你年纪轻轻的,前途无量,我怎么好意思耽误你。”
“你已经耽误了。”
“”
奚凉抬眼看他,没说话,蒋森继续道:“但如果我也算耽误你了,那就扯平了。”
耽误她。
怎么耽误的?
他又知道了?还是在试探她?
她依稀觉得这人可能还是跟以前一样比较优雅,谋而后动似的,于是微笑,眼波似流纹,“我觉得你可能想错了,我从来不为谁被我耽误而对他负责。”
“也不会让人对我负责。”
蒋森:“哦,那你耽误我点菜了。”
呵。
奚凉笑了,递笔给他,他却不拿,顾自报了自己想要吃的菜。
奚凉的手指顿在那,慢吞吞扫他一眼,似嗔似静的,也只低头帮他划上。
看,她还是得负责。
大事小事,哪有那么多需要分清的。
他撑着下巴,静静看她,却是在笑。
她抬头就看他在笑,很淡,但冷静的人偶尔笑一下,就有几分清雅温润的少年气,她很容易将这人代入当年那个少年。
那个故作冷酷,次次干等在校门口的他,每次被她发现看过去,他就故意转头看天看地看蚂蚁又好像在勾唇浅笑。
她那时很纳闷。
“笑什么?这么得意?”
“发现一件事,好多次输给你,好像没赢过,唯独在一件事上比你好。”
“什么?”她好奇心起来了。
“字。”
蒋森在她写下备注菜品数量的边上补上自己的字。
“我的字比你的好看,卷面分肯定比你高。”
“你神经病呢,要不要挂科去我那个病院看一看?”
“偏执也算病?”
“”
奚凉心念微动,把单子交给服务员,转移话题,问:“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是从小就被这么教育的吗?财富消费。”
在这种门第之见的问题上,他已不像过往那么小心翼翼,因为他们的根源不在此。
“不用教育。”
“有些事,日积月累就可以形成,就好像一个人长久浸泡在被宠爱的环境里,自然会培养起缺失的爱意。”
蒋森这话说得很轻描淡写。
“缺失的就是缺失,怎么会回归,时间已逝去,来不及了。”
“逝去的是时间,又不是你,有什么来不及的。”
“”
这狗贼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奚凉有种许山跟沈昆平常被自己创的痛感。
她想起来了,语言科学,她其实不如此人。
她决定扬长避短,“如果你不换概念的话,时间在变,人也在变,当时境变化,遗憾就是遗憾。”
“那就让它遗憾。”
蒋森:“喜新厌旧一些不好吗?”
奚凉大概知道他意指的是谁,手机刚好亮起沈叶的微信。
“如果我没多想,旧能代入很多人,但新只能是一个,对吗?”
“时间在变,每一天,24小时,这个新都不一样。”
24小时。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在搞学术的老古板,不肯松伐关键条件,但设定的时间长度无限广阔。
给她的选择无限狭隘。
奚凉淡瞥他一眼,手指点了手机一下,“蒋总年少受教,风度翩翩,原来也这么下流?”
蒋森没说话,沉默了。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奚凉一时也沉默了,就这恰恰一沉默的刹那,她可能因为走神,手指不小心点过沈叶的私聊页面,点到了语音。
“姐,我想了下,你说蒋森这人可不是能随便睡一睡就不用负责的鸭子”
刚说到这里的时候,奚凉头皮都发麻了,手指迅速去点手机,但对面手长,一下就越过小桌子揪住了手机,从她手里抽走。
奚凉怒瞪蒋森,而蒋森则是平静听着沈叶的语音往下播放:“他不缺钱不缺啥的,搞不好你得搭上一辈子,我刚刚躺着想了好久,实在睡不着。”
“我觉得吧,咱们硬性不负责那肯定不行的,虽不犯法,但不道德,然而你可以找个正当理由啊,比如说那啥过程就是有一点不行,你看,他总不好意思说自己特别行吧!这行不行的标准肯定你来定啊。”
“所以!你说不行,那就是不行,那你不就不用负责了,对吧。”
“当然了,什么时候想要有下一次了,你就说那个,你说你想给他一个机会,试一下还行不行,最后又是不行!”
“你看,这理由不就找好了。”
“姐啊,你觉得呢?”
奚凉已经闭眼了,低头用手指抵着眉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而蒋森平静听完所有,问:“我方便用你手机回复吗?”
奚凉抬头,正要拒绝,他立即故意当着她的面按住语音键,回了冷淡且优雅的一句。
“非常行。”
他真的是
奚凉:“开心了?”
蒋森:“我是开心了,但你下流。”
奚凉:“”
她无语中,又被逗笑,无奈的那种笑,好在蒋森也没追究这件事,毕竟是有点下流。
东西很快上来,两人吃了一些。
味道是不错,奚凉也的确是饿了。
就那鸿门宴似的,能吃得下什么,饿了的时候吃什么都香,何况这东西是好吃。
她吃了一些,手里油腻的时候,他从兜里拿出了湿巾递给她。
奚凉随手拿过擦手,重新点了要带回去的食物,顿了下,她又加了另外的。
等东西上来,蒋森发现是给自己的,还没说话,对面那人就慢悠悠说,“阿森啊,大晚上的你非要拉着婶婶我吃烧烤,点这么多腰子韭菜牛筋这些做什么,万一被你叔叔发现了,不是糟糕了!”
正在上菜的服务员:“?”
边上的几桌:“”
蒋森当时的表情在诸保镖看来真的是一言难尽,而美貌而风情的年轻小婶婶则是拿了打包的烧烤,起身弯腰,对他轻声说:“虽然是你叔叔让我来陪你的,可是咱们也得注意影响,别让人知道了。”
还端着盘子没动的服务员:“”
太炸裂了,我不想走了,我坐下行吗?
第47章 行程
——————
蒋森上了车后, 保持了很久的安静,喝水,喝了不少的水。
估计气坏了。
奚凉倒是淡定, 看他半天不开车, 问:“腰子好吃吗?都不肯走了?”
她好恶劣,就是这么坏。
从小就不是乖善的人。
蒋森好像也谈不上生气, 就是在握住方向盘准备启动之前, 忽想起来了似的。
“手机,你的。”
他把顺手收起的奚凉手机拿出, 因为一手握着方向盘, 也没伸手递过去。
本来挨着窗的奚凉随手伸过去握住手机, 刚握住,这人松开手机, 却是握住她的手腕,将人一扯。
虽然她也算灵活,但毕竟是女性,且训练强度跟蒋森这种人不一样,被他一拉拽身体就过去了。
她吃惊中伸手握住了主副驾驶座间的皮革盖子, 身体刚稳住, 这人的手捏住了她的脸。
“婶婶人都来了, 这么就要回了吗?”
奚凉在吃惊后镇定下来,也没有挣脱, 只是慢条斯理说:“不然呢?你叔叔等着吃夜宵呢。”
她此刻反而掌握节奏, 好整以暇看着他, 她知道他做不到电视剧那些男人一样强迫女性。
所以
蒋森的目光在眼前近在咫尺的嫣红停留些许, 眼底微暗微明,但还是松开手指, 启动车子。
奚凉身体回转,捏着手机放进包里,忽听这人说了一句话。
“我不如他。”
“我等不了。”
奚凉转过脸,看到这人刀削一般的侧脸。
路灯的光疾驰而过,从他身上有光影切割。
沈昆这边独栋,后院这边靠了湖,周遭有没有人一目了然,墙头爬满了黄木香。
灿烈明黄,郁郁累累。
车子停靠在边上,其他保镖的车子则是远离了些。
奚凉看他没把车子过正门,也没太在意,下车后,蒋森帮她把外卖盒子提出来。
她在黄木香枝头下,大抵因为是晚上,这样的浓烈颜色不是那么明显,但她太明显。
夜灯发白,黄花灿日,她一袭简单雅致的杏色长裙,惫懒雍容,伸手接过盒子,正要回去,忽然想起来了。
“蒋森,你之前跟沈叶说的那些话,就是在庙里的,他跟我说了,你怎么想的呢,说什么堕落不堕落。”
“是什么意思?”
她敏感,对蒋森这个说法有点在意。
蒋森比她高,能看到夜里凉风,她的裙摆飘荡时,发丝亦一缕缕撩拨过她细长的脖颈,娇嫩的脸颊。
他别开眼,看着远处在夜里才显得清冷的荷花池。
“希望你堕落一下当个嫖客。”
“而我当鸭子。”
“不行吗?”
奚凉本是很正经的,结果被这人忽然用更正经的姿态跟语气提起这茬,错愕后有些窘迫,又有几分羞恼,脱口而出。
“没钱的事你也干?”
蒋森以为这人会不理他,结果她还敢搭茬。
他有点迷茫了,“你是不是对我一直很放心?”
“什么?”
他突然就伸手了,扣住她的后颈,将人重新往跟前拉。
没有亲,他稳住了,只是贴在她脸颊边上,低沉问:“你说呢?”
奚凉一怔,接着脸颊微红,手掌抵了他的腹部,推了下他。
“下流。”
蒋森也一愣,后反应过来,松开了,但也低低笑了。
“你想什么呢?”
“我没有。”
什么没有奚凉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紧张可能是误会。
他没有。
是她想歪了。
倒显得她居心不良似的。
所以他嘲笑了呗。
奚凉表情又变了变,嘴唇都咬了,但忽慢悠悠说:“这样啊,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说完她就赶紧跑了,提着夜宵袋子飞快滴了后门的指纹锁然后进门。
蒋森抓她都来不及,只站在原地。
她还是没变,毒起来是真的毒。
从不肯在他这吃亏。
————————
蒋森还是笑了,单手插兜,步伐轻快,往外走了两步,走到车边,抬头却看到二楼阳台上的两个男人。
大晚上的,沈昆就跟一尊门神似的,目光炯炯。
蒋森跟他隔着车道跟院子横跨的距离,就这么在夜里对视,等奚凉越过中庭,那人进屋,蒋森也上车了。
奚凉将吃的放在桌子上,目光幽幽扫过沈昆跟许山的脸,也没说什么,东西放下后就走了。
她一走。
沈昆招呼许山过来吃东西。
许山:“你能吃?”
“能,再不吃以后没机会了。”
沈昆倒是想得开,许山觉得自己本该如家人一样劝他,但又觉得没必要了。
那就吃吧。
“其实应该喊她跟沈叶一起来。”
“不用。”
沈昆吃着胡辣汤,微笑着,“她太聪明了,让她待在这很快就能看穿,没发现她刚刚第一眼看的是桌子跟水壶吗,大概是在猜我是不是生病了,得吃药。”
许山一惊,皱眉思索,“暴露了?”
吃着蒋森那狗贼付钱给自己买的夜宵,沈昆还算开心,喝了一大口,热乎乎的,他笑了,“我这么别扭的人,忽然让她跟蒋森出去,多少有点异常,她又善于揣度人心,看着吧,她接下来一定会派人去查我的身体情况,她在美国那边认识的人比我更多,也许很快就会被她打听到了。”
“那你要怎么办?既然瞒不住”
沈昆放下筷子,笑:“我不。”
“我这辈子,不允许别人可怜我。”
许山想到当年这人得知真相后,坐在火葬场那边后院的台阶上,看着远处的墓园,颓靡佝偻身子,身边坐着一无所知的非血缘儿子,后者哭得睡着了,但沈昆没有抱他。
他静的像是一座坟墓。
比台阶更冷。
当时,他想的是这人会不会恨到掐死这个爱子,然后再跟周然同归于尽。
但没有。
这人只是茫茫然坐在那问了他一句话。
“阿山,你说,如果你能回到过去,你会做什么?”
他几乎不需要考虑,“我想留住她。”
沈昆没有,他摸着残废的一条腿,轻轻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想放了她。”
许山迷茫,“你不恨吗?”
沈昆抬头看他,声音很疲弱。
“小时候,我被关在鸡圈里,那些家族里跟附近的小孩都跑来嘲笑我,骂我臭烘烘小鸡仔,小杂种,还有骂我小鸡杂的,各种扔石头,只有她偷偷在别人离开后,给我揣了一个小馒头。”
“那小馒头真特么好吃啊”
“爆炸那会,我转头看她,看到她的脸,当时她可能是很震惊的后来却对着我流泪了。”
沈昆笑了。
“人都会变,我们都得不到最好的。”
“但我也给不了别人最好的。”
他低下头,身体有些佝偻。
一如当年,似将崩塌的大山。
另一边,奚凉回到房间后,的确联系人帮忙查了,她的脸色有点复杂,看着外面的月亮好一会没睡着。
————————
蒋家的事压不住,也没想着压,老爷子当天晚上办事,第二天早上众恒自己就主动出公告了。
等人震惊且开始探查的时候,他们查到的表面是蒋邺自己不干净,勾结周然违法犯罪,介于社会责任跟义务,当爹的大义灭亲什么的
表面如此,私底下就是蒋家内斗,蒋邺折戟落败,且被当爹的放弃,彻底沦为阶下囚。
再别的,哪怕有精明的嗅到几分跟奚凉以及沈昆的气味,也找不到实质的证明,蒋家人不说,当晚在场的人也不敢说。
人是蒋家的人,事也只能是蒋家的事,好坏他们自己摆平。
于是等本城那边的人探查时,基本没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就好像这件事跟她彻底没关系似的。
也不管多大的风波,这些都跟奚凉没关系。
沈昆没有在老家逗留的意思,他对这个家族没感情,一行人直接离开了。
不过沈叶跟他们是分开的,另有行程,奚凉也不在意,孩子长大了,那么大的摊子得管,哪里还能像以前一样跟在她屁股后面。
刚坐上飞机,沈昆倒是一如既往阴阳怪气的,“他刚刚还想把你拐到周氏那边上班?”
奚凉不知道他哪里听来的,翻着杂志的手都不带顿的,只说:“没有。”
沈昆:“小男人的话最听不得。”
当他瞎了呢,那小东西拉着奚凉说三道四,一半骂自己,一半撺掇她跑他那边。
奚凉转头,表情有些古怪,“那老男人的呢?”
沈昆:“一样。”
奚凉转头看许山,“那看来只有太监的话能听了。”
许山:“”
你看着我干什么?
正说话的时候,有旅客进来。
一看,还挺眼熟。
席家兄妹跟王绪珠。
这俩人不知为何没有跟其他席家人一起回香港,倒是要去本城。
私人飞机都不坐了。
席夜曼倒是很意外遇见他们。
“好巧。”她笑着跟奚凉他们打招呼,眼睛却往许山那边跑。
沈昆跟奚凉是什么品种的人精啊,老早看出来了,没管,此时也颔首示意。
王绪珠倒是很尴尬,也没了往日的刺头,带着几分乖巧礼貌打了招呼,然后乖乖就坐,中间跟席谨言相敬如宾的,看得奚凉牙都倒了。
沈昆跟许山是挨着的,恰好是席夜曼跟奚凉一起。
她低声说:“你觉得这样的婚姻怎么样?”
奚凉:“对他们来说各取所需,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蛮损你这个妹妹情绪的。”
席夜曼一时沉默,暗道这人真的慧眼如炬。
她转头看向窗外,想起当初她还不懂她妈妈的沉默,后来才明白。
不是她哥哥屈服权利选了这条路。
而是他们两兄妹必须有一个人走这条路。
可能也有人说,那就放弃那些财富,选择自由。
怎么可能呢。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还好,一旦拥有了,就放不下了,它跟尊严挂钩,可能奚小姐会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
奚凉有些惊讶,“有没有可能,你们才是最让人羡慕的人?”
席夜曼:“那为什么不加个微信?”
奚凉看着这人递到眼前的手机,无语,后笑了笑,“你比你哥有趣。”
加了好友后,席夜曼放松了许多,翘了腿,露出了名媛的那股子舒适慵懒气质,慢悠悠说:“早前就想加了,碍于当时比较不正确的联姻项目,没能加上,现在也算尘埃落定。”
奚凉:“我以为是因为别的。”
席夜曼顿了下,对视奚凉,半响,她低头浅笑,眼神若有若无飘过某处,后说:“我可没有能放得下的那个人来介入我的人生,但我能做那个放不下的人去介入别人的人生,奚小姐你分析下,我成功的可能性怎么样?”
都说这些能浮出水面的世家子弟心眼多,也是真的。
奚凉:“有时候不是爱不爱,而是责任吧。”
席夜曼一怔。
过了一会,她笑。
“我觉得上天赋予你们这样的那样的才花天赋,不是为了让你们来受苦的。”
“奚小姐,我突然挺想看到你跟他放纵之后的样子。”
这位名媛忽然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奚凉:“你租个片吧,也不贵。”
她也回以意味深长的一笑。
“要么你自力更生。”
席夜曼本来是想调侃奚凉的,想看看这个素来运筹帷幄的女郎在结束复仇大业后会不会放纵自我,但后者显然不是她能调侃的。
便是这一个眼神,席夜曼就下意识被代入了某人那。
她忍不住瞟过许山那边,默默揉了下脖颈,脸红了。
这姓奚的真的开了天眼么。
一眼就看出自己对那人是食色性也。
“奚小姐,你这么不食人间烟火,难道就没有过动凡心的时候吗?”
席夜曼自知论学业跟商业层面的天资,自己拍马不及奚凉蒋森这些天赋异禀的鬼才,但论这些不太道德的世俗之事,这两人大概率是没什么经验的。
果然,她这一说,奚凉表情就略有过异样别扭,好像在回忆什么,然后转眼就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
“玩就玩,动什么凡心。”
“席妹妹,你都不知道我在国外的时候玩得多花。”
吹牛逼么,谁不会。
但这话一说,身后经过的某人顿了下,还是走过了她的座位边上,在奚凉闻到某种熟悉男士香水的时候一转头,看到这人从边上过,他的身高显然比这里所有人都更逼仄飞机的高度空间,他走过边上,单手解开西装外套扣子,随手把它搭在前面那个位置的小沙发上,解开袖口,喝水。
然后才端着水杯转身,撑着座位隔间的隔板,看着他后座的两位女士,尤其是看着奚凉。
“狗尾巴花?”
“听人说起,你扎狗尾巴花的技术一流,能扎小狗。”
这人真的是,嘴巴好贱。
他也这个行程?
奚凉瞬间想到了沈叶这狗东西。
席谨言三人可能是偶然,蒋森肯定不是,自己这边有内奸,而且乐此不疲给人帮忙。
奚凉知道这人去过村里,也调查过自己,但能跟他说起这种私事的人不多。
隔壁老太太?
奚凉想起了医院安排的事。
其实外人都觉得她对过去很避讳,寻常也不太敢提,哪怕是沈叶,除非故意要埋汰她。
但这人跟沈昆就是很随意地,将一些旧事当调侃或者挤兑说了出来。
就他们两人敢。
但蒋森又不太一样,奚凉对他是设了屏障的。
他在越过屏障。
不再像以前那么小心翼翼不敢僭越了。
席谨言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看了下沈昆,却发现后者只是抬了下眼,好像无所谓。
不过他们也听到奚凉回了三句。
“这都被你知道了。”
“小只的可以,大只的不行。”
“比如一米八七的,不行。”
哈哈哈。
几人都在憋笑。
不过其他乘客看着站在那西装微解的蒋森,尤其是女性的,都有些心花怒放,目不转睛的。
只是蒋森对他们视若无睹,哪怕隔壁位置坐下一个貌美如花明星气质强烈的美女,他也跟瞎了似的,只看着奚凉挑眉了一下。
“那是你不行,不是我不行。”
奚凉瞬间想到昨晚的事,心脏微微一热,意味不明扫他,微微警告,让他别乱来。
见她这般装腔作势,一向静若磐石的蒋森反而笑了下,拉扯了下领带,坐下了。
这一笑,竟有几分浪荡不羁的姿态。
昙花一现的,连男人都能看愣。
席夜曼愣了下,再看反而比之前冷漠禁欲的奚凉。
但连头发丝都在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暧昧。
怎么说呢。
蒋森变奚凉,漫不经心,风情藏隐。
奚凉变蒋森,克制禁欲,随时崩塌。
内核如果一样,默契天生,转变自然。
这两人不管在哪里,都能让人有一种感觉——欲望天堂。
不过这可能是她个人感觉。
第48章 指令
————————
飞机落地, 众人本来就座得近,加上席夜曼有心跟奚凉拉好关系,日后好让她帮自己一把勾搭许某人, 于是一直跟在她身边聊天, 沈昆跟席谨言也在谈工作,就这么前后脚的工夫就一起出来了。
不过不凑巧, 赶上什么一大批粉丝不知道为何聚集。
众人一出去, 就一大片拍照的光影。
“估计是什么明星吧,前面蒋森边上那位不就是么。”席夜曼对此有些漫不经心, 她家里就有好几个大型娱乐公司, 以前是香港那一块的, 后来转战内地,对这些明星也是见怪不怪。
此前那位女明星估计认出了蒋森, 不过就算不认识,能长成蒋森那副姿容身段又一副金贵气度的,披着麻袋也会被看上。
反正奚凉两人在后面看到这位美人有心搭讪,本来席夜曼还蛮期待看见修罗场的,结果蒋森直接冷淡来了一句, “抱歉, 最近家里死了一位叔叔, 无心社交。”
女明星:“?”
那你刚刚跟后面的美女搭话是因为你叔叔还没死吗?我一来就死了?
席夜曼差点笑死。
奚凉扶额。
沈昆跟席谨言都吃过这人的亏,齐齐暗暗冷笑。
狗贼, 真能装。
——————
碍于粉丝量多, 还有一些媒体在, 自然是为那位明星来的, 席夜曼跟奚凉没提防,被光影冲了一波后, 也没管这些人拍错人后的熙熙攘攘,直接往边上走了,至于后头那位女明星出场后的喧哗吵闹都没管。
出去后众人各自有人接,上车前,蒋森转头看过去,正看到奚凉跟沈昆上车。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手指摩挲了好几下,这才上车。
——————
沈昆让奚凉接下来休息一段时间,结果这人直接要去医院。
去医院能干什么?
当牛作马去的。
照顾陈念娣自然比弄公司都累,偏她还乐意。
十几年了都没管过来,沈昆如今也懒得多说,冷眼看着她钻进医院大门,他撇撇嘴,嘲讽一句,“劳碌命,没得福气。”
许山:“ 没见过她买表买车买房的,现在没多少固定资产,确确实实的穷鬼。”
沈昆:“又想嘲讽我周扒皮不给工资?”
许山:“没,她以后会有福气的,我知道。”
沈昆:“她才是别人的福气吧。”
许山:“对。”
几个小时后,他们看到了新闻,沈昆就开始骂骂咧咧了。
他们上新闻了。
——————
老刀也是在老巷摊子这边照旧吃着长辈们的百家饭,一小桌子,那家的羹,这家的牛杂汤,他家的糯米饭,你家的炒粉
陈叔笑了,“这么多你吃得完啊?”
“我自己吃一些,别的给店里的员工带呢,那些外卖贼拉难吃,上次他们吃过我带的,都说咱这里的东西好吃,又是当面炒的,健康。”
“张伯,再来份韭菜牛肉,大份的啊,不然不够吃。”
能当面摆摊的肯定比那些黑馆子干净多了,真的有些外卖卖相好,你都不知道人家是怎么从黑厨房里做出来的,搞不好没炒,直接开个包装加热就出炉了。
真的是防不胜防。
老刀待人好,基本给员工弄伙食不带二话,往好的来,反正现在日进斗金,不缺这点钱。
吃着吃着,一个巷子里一同长大的女孩也在吃炒粉,刷着手机,实在没忍住,“豆豆哥,这个是奚凉姐吗?”
什么?
老刀凑过去看,一看就直接呛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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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恒公关部的人可不是临时应对蒋邺的事,而是早就被蒋森父子吩咐过了,有条不紊应对着市场跟社会上的巨大反应,但即便有准备,也得尽力压网上的影响力,尤其是某些人的恶意引导,这些是肯定要处理的。
蒋森父子不可能愿意让一个蒋邺影响众恒,同时蒋氏大族各方面的人也都在发力,基本一致对外。
共同利益不容侵犯,尤其是在上头已经定调的情况下,都在稳当前局面。
“还是得压热度,查到是谁在搞了吗?”
“还没,周然跟蒋邺那边以前就看死了,不知道哪里冒出的几拨人。”
其实也不奇怪,商业对手多得是,无仇怨的也不乏为了利益暗自下手的,可能还有往日的生意伙伴呢。
所以公关部这边集中在处理当前的麻烦,但是!
本来前面一页的热搜都被蒋邺的事给霸占了,很快杀出了一条新闻,火速爬位冲上热搜第一。
部长:“?”
屏幕上放大出来。
机场那边。
某个如今算顶流的女明星站在那,边上不远处的蒋总单手插兜,另一手抓着西装外套,连衣领扣子都没系上,带着几分长途飞行的疲惫跟慵懒。
如果是这,不至于吧。
但是!
狗仔们厉害啊,专业嗅觉灵敏,照片上的蒋总的确没看这位女明星,而是转头瞧着远处。
孤立且强烈。
原来在那边,清冷知性的长裙女郎站在传闻中的丈夫身边,隔着大晚上机场的电光幻影以及汹涌人群,大概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飞机上睡了一场有些倦怠且发丝微乱,正扎头发的她短暂回头了,被抓拍后,似也在遥遥看着他。
长发如墨,薄唇似绯,她的眉眼是六七月酷夏前的一抹凉意,是春末萌发后无限生长的欲望。
是他眼里勾勒的一抹色。
刹那光影,光色朦胧,明明同行千里,落地则是山海不可相望,天渊之别。
他看着她上车,看着她与另一个男人离开。
他这一生最大的欲望跟着别的男人离开了。
而他站在原地。
秘书部,Linda看着这则新闻,表情有些复杂。
好苦。
她都觉得自家老板贼拉苦。
爱者如斯,她为人妻,从此山海既可平,可相见,却不可相与。
“真的是”
“什么时候离婚啊?”一个小秘书没忍住八卦。
“闭嘴吧,才结婚没几个月呢。”
“才几个月吗?怎么觉得过了好几年似的。”
蒋森强大,近乎完美,待人示下都远比一些黑心资本家好得多,他们在这干得有归属心,自然有自己人的感觉,眼看着老板凄惨如斯,顿时护短起来了。
“等着,改天我就回杭州我老家灵隐寺那边求佛。”
“求啥啊?求离婚?别,怪缺德的。”
“没,求他们其实压根没结婚。”
“不可能吧。”
一个年纪大点的男秘书说:“如果我是沈昆,不可能不娶。”
Linda叹气。
是,男人都知道面对这样的女子,不可能不娶。
怎么可能忍得住。
正议论时,另一条新闻也跟着冲上去了。
原来在那张照片另一边,同行的还有别人呢。
席谨言一家三口就站在不远处,也在看着那边。
这些狗仔是能整活的,虽然什么都没提,碍于从前的那些绯闻旧事,顿时把这个三角站位给勾勒出了明明白白的修罗场气氛来。
“妈呀!”
“席谨言以前跟奚凉边上是他老婆?听说他老婆贼能吃醋,在B市还放言过要找奚凉麻烦,他妹妹还跟蒋总传过联姻。”
“这哪个航班班次啊?能安全落地也是不容易。”
“这机场配享太庙。”
————————
奚凉在院里忙了一天,院长让她别在医院住宿。
“干嘛?省我那点水电费?”
老院长叹气,“我怕半夜有狗仔爬墙。”
奚凉皱眉,“不会,你忘了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她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原来是这事。
真能拍啊这些人。
老院长:“?”
此时,神通广大的狗贼的确嗅到了热度的好处,准备跟踪人,结果
哪怕是蒋森的行踪,他们都敢去刺探一二,毕竟现在蒋家那边的热度大得没边了。
别提席谨言他们了。
基本被刺探行踪了,小区外都有蹲守的,毕竟现在人家那边也还没警告什么,总有胆大的拼业绩。
唯独奚凉那边
“哥,算了吧,咱还是撤吧。”
“嗯,走吧,这特么风险太大,被捅死都不带赔的。”
两个小伙子抽完烟,默默选择从精神病院外面撤离。
奚凉没管后面的事,反正这点风花雪月不碍正事,但她疲惫了一天,洗完澡刚躺下,老刀的电话来了。
这次没有关切什么,就是虚虚实实问了下吃饭等生活琐碎,啰里吧嗦的。
奚凉:“八卦什么?”
她好直接,他好喜欢。
老刀:“好吧,我就问你结婚了吗?还是打算跟他出个轨?”
奚凉就奇了,“怎么觉得如今都是我还晓得为人处世的道德,而你们都往下流无耻的方向走。”
但凡她跟沈昆真的结婚了,这些人不是乱来么,这撺掇给人戴绿帽也不怕遭雷劈。
老刀讪讪说:“咋说话的呢,这咋就下流无耻了,首先你们要是没结婚 ,就不用说了,但凡你们已经结婚了,你还能出轨,反证那老男人肯定对你贼拉不好,你才会出轨啊,那必然是他的错,再反证回来你出轨也没啥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逻辑,奚凉都被他镇住了,沉默良久才说:“当年你读书要是有这个口才跟脑子,也不至于让我补课补得那么辛苦。”
老刀:“我的前途跟你的未来幸福能比吗?肯定不能啊,还有你别转移话题,没有直接回答我就是没结婚的意思咯?”
“奇怪了,明明没有的事,你非要拿来当幌子,防着谁呢?他对你威力就这么大,需要你给自己设一个已婚妻子的身份来提醒他,还是用来约束你自己?”
这人有时候总是机智得一匹。
奚凉:“”
她的沉默让老刀有一种孙猴子翻出五指山还在如来佛脑袋上撒泼尿的出息感,他兴奋了,“真的,他不错,你不考虑下吗?”
奚凉:“你以前仿佛不是这个态度,忽然改变主意,看来他不仅接触了我老家隔壁的奶奶,还跟你见面了,你因为一些事对他改观,所以,他在那边做了什么?”
老刀未曾想过她如此敏锐。
这件事,他不敢说,蒋森也提醒过让他别说。
奚凉对他设防太深了,如果他过度越界,她会设下更强的结界。
老刀当时窥见那一幕的时候是震惊到的,后来内心有了决定,但没想过跟奚凉言明。
没想到她反推的路线这么精准。
“也不是,我就是比对一下他跟沈昆,还是觉得他好。”
“凉凉,别的我不敢说能看穿你,但我懂你的喜好,你越喜欢越看重谁,反而越想把人保护好,让他/她待在最好的位置,哪怕不在你身边也没关系,你是这样的性格——不是因为你觉得自己配不上最好的,也不是因为怕失去,怕他背叛,而是你怕对方因为你而变得不好。”
“你接受不了别人为你而损伤。”
老刀越说越难过。
“念娣姐的事,让你觉得自己是个灾难,是吗?”
“可你有没有想过,从你出现在她眼前开始,她或许一直觉得你是她的光亮?”
奚凉沉默了,嘴巴张开,好几次想对老刀说两句话。
一句,你是不是暗恋念娣姐?所以一直没有喜欢过任何人,直到现在还是单身老爷们一个。
一句,她还没死,却快死了。
但没有。
两句话她都未能说出口。
最后她只能说:“我有一个关卡,没有把握能不能越过去,如果越不过去,即便我让自己得到他,或者让他得到我,最终我们都会失去彼此。”
老刀:“什么关卡?难道跟沈昆有关?”
奚凉一愣,想到外面那些传言,倒也不意外老刀有这样的想法。
但她想到沈昆那边可疑的事,她的心里有些沉重。
“你当初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人能拉你出泥潭,你会不会割舍自由,愿意臣服?”
这次轮到老刀沉默了,最后他说:“有,那天你送我去车站,我看着你,想着爷爷奶奶的葬礼都无法操持,想着念娣姐,想着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还得为了不连累你们而像个丧家之犬一样逃走,我就在想这辈子如果混不出什么名头,那就得给人做狗,但凡能救我,怎么样都可以。”
“可是我想了又想,这世界好大啊,但每个厉害的人都跟我无关,他们连跟我擦肩而过的机会都不给我,像电视剧跟小说里面说的那种主角时运不济,但转头遇上什么人,不管是误会还是凑巧帮了对方,引得对方刮目相看,最后得到帮助,从此青云直上这种事,我遇不到,凉凉,平庸的人连做梦都是抄袭的别人的剧本。”
奚凉:“那我比你好,我遇上了,他是个好人,只要了我最小的代价。”
老刀:“自由?那我听说你的手指”
介于那些传闻,他不可能对沈昆有好感,哪怕他跟奚凉是一个阵营的同伙,一同干了他帮不了、也让他觉得大快人心的事,他都对这人怀有恶感。
不仅仅是因为他跟奚凉年纪方面的不匹配,还有就是那人阴晴不定的性格,人尽皆知对奚凉的刻薄,乃至那根手指。
奚凉:“手指不是他折的,一开始就不是。”
“是我自己。”
老刀:“?”
——————
老刀的电话刚过,奚凉反而没了困倦的意思,只呆呆坐在黑暗的房间里。
在美国好几个月,她其实很刻意地不去想跟蒋森的事,也不管在那天近乎吵架跟撕破脸的告白中动荡的内心,她觉得有些事,过了就是过了。
没法回头。
治疗,探寻关于姐姐的生机,她让自己变得很忙,但蒋森这个人好像无孔不入,鉴于他在国外关于医疗的投资,她在这一块越咨询,越接触到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听到他跟其父的举措。
她当时就感觉到了——他猜到了。
他终于知道了。
动手了吗?当年没法完成的事,让他的爷爷摁住的战争,她点到即止的试探,近乎失败、对沈昆背叛的越墙,他要重新掀起?
她竟没有半点欢喜之意,只有一种大雪压顶的茫白。
越巅峰越惶恐。
一如那一晚击溃蒋邺后,她亦是这样的感觉。
那可怕的苍茫,封闭在圈子里,困在笼子中的视角,她看每一个人都像是接近她的猎人。
人为什么是人,因为直立行走,常年居于高高在上的视角。
他/她知道自己是人。
但一旦进了笼子,会被驯化一般,有一种重新被鞭笞驯戾后的愚钝跟恐慌。
从她变成它,也只需要关上三天三夜。
然后,多年后,站在巅峰的她,有一种即将重归于笼子的恐慌。
太遥远了,真的太遥远了。
她困在笼子里的第一天,疯狂妄想着有人会如天神降临。
可如老刀说的,太可怕了,她认识到的,最厉害的那些人,恰恰是在制造更庞大笼子的魔鬼,唯一一个,她勉强算认识的那一个
他不在啊。
他会在哪?
他出国了,她第一次在赛场里面看到另一个挨着的选手,听到其他人提及这人时的尊敬跟羡慕,她当时已经知道蒋邺的身份,知道他们的关系,哪怕凭着对方的血亲关系,怀有悲愤的厌憎跟诅咒,也不免如所有凡俗人一样猜想。
他一定在世界上最明亮最华美的教室里,跟全世界长得不一样的人坐在一起说着不同的语言,他离开的这个世界,留不住他的那个世界,榆林,榆林的隔壁,是她的姐姐用身体换来的四高。
她握着笔,低下头,看着卷子上对她来说简单的题目,忽然有一种到达五脏六腑的酸涩。
这辈子,她做再多的卷子也到达不了那个人的世界,也是蒋邺这些人的世界。
但她可以选择带着姐姐脱离,脱离这些人的世界。
凡人终将归于平静。
而神明应不落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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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昆联系了她。
奚凉接通了,沈昆感觉她接的太快,“这么累,还能接这么快,看来看到新闻了,要么有人急匆匆联系你,是沈叶还是老刀?”
奚凉:“所以沈先生你是吃瓜之后急于来分享,结果发现自己落后了吗?”
沈昆:“我没那么无聊。”
奚凉:“那就是上赶着来嘲讽我的。”
沈昆:“你跟他谈吧。”
奚凉:“原因。”
沈昆:“这是命令。”
奚凉一时沉默,她躬下腰,赤足踩着木地板,看着前面敞开的大落地窗,看着灯光朦胧的夜景都市,她说:“您,是有什么必要的原因,非要安排我吗?”
这已经不是试探了。
沈昆却说:“协议最后一条。”
奚凉越发低头,“若是目标达成,若甲方始终保持协议未曾毁约,那么乙方将无条件服从,甘为牛马,无所不应,尽其一生。”
沈昆:“我不是周扒皮,不会对你有无穷无尽的要求,就定三条吧。”
“你跟他谈。”
“奚凉,我想看看你谈恋爱后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奚凉皱眉了,淡淡一句,“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们男人。”
沈昆忽然问了一个题外话似的,“当初,你关在笼子里的时候,第一个想的人是谁?”
奚凉:“当然是孤狼大哥跟山豹二哥。”
沈昆笑了。
介于当时还没认识的时间点,沈昆知道这人肯定不会想自己跟许山。
她明明白白撒谎,说明答案只有一个。
“后来就失望了吗?”沈昆问。
他问了,她有些恍惚,这才想起来原来对那时的心境还挺刻骨铭心,只是不愿意承认。
在笼子里的第一天,她还是妄想他。
早知道加他了,也许他会救我。
奚凉:“第一天,还是妄想,第二天,放弃了,努力想着别人,第三天,我再想要么就这么算了,反正都是陪男人睡,陪谁都一样。第四天,我改变主意了。”
沈昆:“隔壁老太太救你了?”
奚凉:“不,那时还没,我把地上一根铁丝藏起来了。”
沈昆:“你也会用铁丝开锁?”
奚凉:“不是,铁丝可以扎穿他的眼睛,我知道他家菜刀的位置,先干掉他,然后去我家,我家那三个都是没用的东西,吃完酒席,老的肯定醉醺醺睡死的,小的跟弱鸡没什么区别,翻墙进去,一刀一个。”
“一换四,我不亏的。”
沈昆一时安静了,忽然笑。
笑得很奇怪,奇怪到奚凉都感觉到对方澎湃的情绪,最后这人说了一句。
“回答你之前的那个问题——男人,你不需要懂,驾驭就可以了。”
沈昆挂掉了电话,奚凉却保持了长久的迷茫。
第49章 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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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她睡得有点混沌,起来的时候都是晕乎乎的,得到管家的咨询, 说有快递送来。
是走的正经快递送死, 海外的,手续证件都齐全, 这个小区的管家也是专业的, 任何快递过他们那一手,基本能确定安全再通知户主。
奚凉往日接受的海外快递不少, 多是一些海外文件, 也没什么稀奇的, 让人把昨天累积的一起送上来了。
很快摆在她跟前四个快递,她随手拆开。
文件一份份拿出来, 然后看到了最后一个快递,也是今天才送到的。
她感觉体积不太一样,看快递单备注的是贵重物品,发货方却不是那些公司,而是一个品牌。
她的投资项目以及合作方里面有这个品牌吗?
如沈叶父子说的, 这人穷苦命, 发财了也没见她奢侈一回的, 连房产都没怎么置办,别说一些奢侈品品牌了。
没错, 奚凉打开才知道这玩意是奢侈品。
珠宝呢, 怎么不算呢。
奚凉看着眼前盒子里的蓝宝石月亮项链。
造型很清新雅致, 骨链上还有一些化学符号雕刻跟数字, 很细小,但特别精致。
奚凉一看上面的符号就想起了某个题目。
第一次考试, 第一次认识,第一次知道有对方这么一个人,那一轮竞赛,其实她没有比这人分数高到哪里去,几个项目里面,她只有化学赢了他。
别的都还不如,因为刚从教育资源水平低下的农村上来,汲取知识的渠道比较封闭,不会就是不会,不过她当时提前知道了,秦老师也提前跟她说过,所以,她为了锁定一个奖项对学校证明自己的价值,其实跟秦老师提议专攻化学一块。
于是,她也只有化学略有胜出,险险从所有项目都被蒋森称霸第一的竞赛里面拿到化学的金牌。
秦老师当时还有点庆幸,对她说:“你跟蒋森的考卷分数之差只有最后一个大题呢,他没拿满,你拿满了。”
“你赢了蒋森啊,凉凉,真厉害啊!还没人赢过他呢,就算只是一门化学,也是真的厉害极了。”
那次她被那个胖乎乎的校长亲自叫去了,一阵夸奖鼓励。
原来,有人可以优秀到只要有人赢过他一个学科的一次竞赛,就可以让人夸成这样吗?
那会,她也就只有两种感觉,一个是记住了蒋森这个名字,一个是她可以被四高留下了。
现在看来蒋森的记忆比她直接多了。
那个题,他一直都记得。
项链在指尖,微微凉,奚凉从小到大,是第一次得到这种配饰。
不论便宜或者昂贵,都是某种意义上的第一次。
自然不是因为得不到而感动,她不缺人追,连席谨言在她大学时期也并不是很起眼的潜在追求者。
她在跟蒋森一样的学院派圈子里见到了太多人。
那些人动辄就是这类东西,但她得到的那个称号也是起了作用的,都知道她不喜欢,也不会接受,国外那种风气也不流行强迫式的追求,毕竟都是一个脑力层面的同学,涉及人权跟隐私就挺没品的,何况那会她就已经对外流露出被人资助,且自己跟资助人关系匪浅的姿态来,也就更没人接近了。
所以,这真的是第一次。
但蒋森很奇怪,他就这么笃定这次她不会退回去吗?
奚凉手指动了动,指尖点在电话簿里面不备注的某个号码上。
还未点下去拨通。
之前照旧打开电视看新闻,本来习惯看的是国际时事跟金融板块,结果这个板块弹出的新闻是众恒。
她一手握着项链一手准备拨电话的时候,听到屏幕上某个博主播报声音。
听到了,她抬头,看见众恒官媒号转发蒋森的私人社交账户发布的声明。
——没看别人,看的是那晚的月亮。
——若有惊扰,已与明月致歉。
像是否认,又像是似是而非的她垂眸,手指摩挲到了一点纹路,把宝石的背面转过来,在黄金套丝外面看到了很小的两个字。
陆,唐。
奚凉的神色终究变了。
考试那会,还没进考场,在外面等,当时她跟蒋森也不是一个考场,但都在外面走廊灯,她很紧张,却听那些城里孩子高谈阔论着什么电视剧,一个寸头阳光的少年高声说着那些人物名跟剧情。
然后那些男生忽然看着她,问:“喂,你是四高的吗?叫什么啊?你看电视剧了吗?知道韦小宝不?”
她当时很茫然,那些小说或者名著,她只知道西游记,因为村里男人总会说什么狐狸精白骨精一些妇人也会用这个词汇来骂她跟念娣姐。
语文书本里也有西游记。
除此之外,她实在没什么概念了,一时接不上话,正窘迫的时候。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那个?”
清冷声音传来,她转头,看到腰靠栏杆的少年背着阳光似被话题引入谈趣,接了这么一句。
本来还讨论的几个少年顿时兴奋了,问那人竟也看电视剧?
“挺好看的。”他说,“是剧版韦小宝的台词,原著没有,但在此之前,是香港学中小书的一段,写二、三十年代热门名曲《客途秋恨》里面开头就是它。”
顿了下,“好像也是朝小诚的小说作品,《凉风有信》。”
其他人问:“写什么的?”
“情爱。”
他的眉眼很淡,当时声音很清楚,说:“一往而终不得好死的情爱。”
颇有冷酷跟无谓。
其他少年人顿时唏嘘,也有女孩靠近他询问详细的内容,还说晚点要去看那本书。
他却一副有事走开的样子。
人从跟前走过,她低着头,摩挲着塑料袋子里的笔跟橡皮擦,有些情绪:城里人真奇怪,这种事有什么好讨论的,情情爱爱的,还不就那点破事么,果然吃饱喝足的人才有闲情考虑这些。
这些都是过去了。
奚凉不知为何自己突然记得这么清楚,只是看着蒋森的声明有点走神。
——————
此时,众恒办公室内,已经到公司的蒋森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跟某个珠宝公司的负责人联系,对方表示东西已经送到。
因为是定制珠宝,比较珍贵,服务自然到位,不过这人跟蒋森也是认识的,多嘴问了一句,“森,我查过你们那边一些资料,中国文化太深奥了,费了我好大工夫,但我没想到它竟跟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有关,我以为你是一块石头呢。”
蒋森:“我也很庸俗。”
那边:“可是韦小宝可不痴情啊,好多妻子呢,而从那篇文学作品里面,所谓男主一往而深的情爱也始终被女主凉风辜负背叛,两边都不太吉利,你确定要把它送给你的挚爱吗?”
蒋森:“如果不确定,就不会让你送。”
他低声缓缓念出一句:“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情结,好比度日如年。”
“若她可以是步步谋划辜负人心最终得胜从不回头的赢家陆凉风,我愿做那个被辜负的唐信。”
“最后的赢家,她适合那个位置。”
那一年,他不在,后来回想,多希望她是那个狠绝无情的陆凉风。
但不是。
陆凉风没做到,她也做不到。
遗憾入骨,时光永不回头。
她的手指,她的笼子。
那边:“所以,你是无所求的真爱啊?好浪漫啊。”
这人的西方浪漫情怀又上头了,却听到蒋森一声低笑。
“不是。”
“我是希望她明明白白辜负我,那我就有理由了。”
“可以光明正大去报复她。”
那边一时安静。
他听出来了,这个老朋友并不是君子。
起码现在不是,以后也不准备是。
——————
Linda这边处理了相关事务,转头看了一眼寂静的办公室,想起一个小秘书说的话。
“我觉得这一定是一种浪漫的转达,他在跟奚小姐诉说什么吗?”
“妈诶,我怎么觉得好刺激。”
“如果她已婚,那就虽然不道德,但真的好刺激!”
这种隐晦的、又人尽皆知的背德感。
————————
奚凉从书架上抽出了那本书。
后来她拿到了奖金,基于语文学科层面的需要提升以及心里某种好奇,她还真去图书馆找了书看,但她太忙了,看到一半就没看。
其实可能是因为中间的过程她不喜欢,甚至有点恐慌。
不管是陆凉风的背叛,唐信的痛苦,她亦从中品到了情爱的可怕。
所以她没看了。
但后来有了钱,还是买了一本。
奇怪的是买了书后反而不会再看了。
束之高阁,不问缘由。
抽出它。
手指翻开,点在其中一章的章节序言上。
——你不珍惜我没关系,但你不能不珍惜你自己。
啪。
书本盖上。
手掌覆盖书页封面,骤看到封面上有一句话。
——凉风绕指,困他一生。
哪有挣脱不了的困境,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断指。
他不肯,那就是没打算对她放手了。
他是在提醒她——他是真心实意想勾引她出轨。
怎么说呢,奚凉感觉到了心脏跳动的频率。
这个男人果然对她还是太危险了。
沈昆说想看她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那蒋森呢。
他变坏后是什么样子?
——————
奚凉很快就看见了。
第二天傍晚,她按照医生的吩咐,也被许山提醒后加强身体锻炼,在白日处理了医院跟工作上的事后,黄昏时分亦在公园那边慢跑以锻炼身体。
然后就这么巧,她撞见了。
撞见蒋森跟一个貌美如花气质强烈到极致的女郎说话,那女郎似乎有些生气,眉眼间冷艳逼人,而蒋森垂眸隐忍,怀里抱着一个胖煤炭,顾自让她训斥。
第一次见他在一个女人面前这么低眉顺眼。
奚凉顿了下,眉眼微压,转身欲从边上小道进去,结果蒋森怀里的胖地雷好像嗅到了什么,猛然转头。
“瞄!”
她迅速从蒋森怀里窜起,因为本身她是死抓着蒋森的,蒋森也没用力抓她,主动权在她手里,她这一猛蹿。
砰!
奚凉感觉胸口好像挨了一颗地雷。
身体踉跄往后,直接坐地上了。
蒋森见状大惊,急忙跑过来,而那女郎也快步过来了。
“你怎么样?”
“地雷!”
蒋森看着还扒着奚凉胸口的地雷,再看脸色发白了些的奚凉,来了气。
奚凉:“你骂她做什么?”
蒋森抿唇,“我没骂她,你还想护着她?”
奚凉:“意外而已。”
蒋森:“这是我的猫,撞的是你,我还不能骂了?”
他蹲下来,又不能去看她被撞的位置,但看她脸色,觉得这不是小事。
奚凉避开他的目光,准备把地雷捞出交给他,自己好站起来,结果地雷还是不肯动,拽着她的衣服,死命往她胸口蹭。
蒋森无从下手,好在边上的女郎厉害,随手从蒋森兜里掏出小鱼干。 瞄?
地雷被吸引了,她趁机把地雷抱走。
奚凉看到了这人刚刚的动作,垂眸间准备起来,手掌刚撑着草地,突皱眉。
“脚扭了?”
奚凉:“是,单脚,还好,我喊人来,无妨。”
“你忙去吧。”
蒋森:“地雷是我的猫。”
奚凉:“我没说不是。”
蒋森:“带你去医馆。”
女郎:“抱起来。”
蒋森跟奚凉齐齐转头看向她。
奚凉一时尴尬,“阿姨”
女郎:“我看起来很老吗?”
奚凉:“主要是我不好装作不知道您是蒋先生的妈妈。”
柳忆岫笑了,“那我也不能装作不知道你是我儿子的心上人,所以,这胖地雷以前就是你的吧。”
她好直接。
奚凉认出这位商业女强人也不奇怪,对方所在的平台对于商圈辐射面太广,在海外的时候就知道这位了,在华人圈里很有名。
可对方知道她
奚凉想到了当年蒋森走他母族在海外的人脉给她递出的橄榄枝,也并不觉得奇怪。
“不算是我的,它最初是我们那片街区的流浪猫,后来那边的动物保护所到处抓这些猫,她跑到我那后来,因为一些意外,我搬家了,没找到她。”
其实那场意外源自蒋森遇袭。
枪响,逃窜,她拍到了照片,满心期待蒋家处理蒋邺,结果大失所望,当时,她已然预判自己跟蒋邺是死敌,而保持大家族护短本质的蒋氏自然也是她的死敌。
她迟早要面对这庞然大物,那么,蒋森也将是她的敌人。
所以她搬走了。
搬走前,她找过地雷,却发现她可能是被那一场枪杀吓到了,怎么也找不到。
她没有继续坚持,只怀着特别沮丧失落的心情离开了那个地方。
“没想到地雷反而跑到了蒋先生那。”
“她没有跑我那,是我找到的,所以是我的。”
“我知道,蒋先生,你实在不必每次都着重提醒这个,我没打算抢回来,除非她继续胖下去。”
那说明还是有抢的意思。
蒋森瞥了她一眼,正在低头看她脚踝,已经肿起来了。
而柳忆岫来回看俩人交谈的那股劲儿,仿佛有些稀奇自己儿子在这一块的“活泼”,心里暗暗好笑,于是强势又笃定道:“都这样了,也走不了,不抱就只能背了,难道还打算让这位女士跳脚过去吗?”
奚凉一惊,委婉道:“这个倒是不用我弟弟就在附近小区里面,我喊他”
他还没说完,蒋森嘴唇抿直,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奚凉猝不及防因为失重而攥住了他的肩膀。
女郎一看,脸上微露出满意的神色,道:“奚小姐,我儿身体素质还行吧 ,不用担心抱不动你。”
奚凉:“”
为什么她是这样的性格?!
教授分析这位大佬的商业项目案例的时候可没提到这个!
奚凉当时很尴尬,也知道蒋森不可能放自己下来,在他身上挣扎什么的也太不体面,于是只能期待蒋森走快点去诊所,一边客气道:“阿姨您说笑了,我对这个不太了解。”
“哦,那以后你就知道了。”
“”
蒋森无奈看向柳忆岫,“妈妈。”
他喊妈妈的时候,奚凉是愣了一下的,因为很温柔,很无奈。
在足够丰沛的爱跟教养里长大的孩子,不管能力跟手段多出众,他都愿意在父母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
所以他一早就跟他的妈妈坦诚过一切了吗?
奚凉有点迷茫一个人是有多信任自己的父母才会把她这样的存在坦然告知。
“我说的是你参加很多比赛,体能还是有保证了,把她抱过去小菜一碟,有问题吗?”
她一袭黑色真丝长裙,优雅迷人,还有几分西域女郎肆意的风情,眉眼吊梢间,眼神玩味扫过他们两人。
“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奚凉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蒋森无奈,看向奚凉,发现这人保持沉默,但耳畔有些微红。
——————
诊所关门了。
门口贴着一张纸。
——遇见一个心上人,忙着追求去了,这破班不上也罢,改日成功了再来,不成功就出家。
三人:“”
这还真非蒋森母子所愿,但柳忆岫很有分寸,询问奚凉要不要上楼等家庭医生过来,或者蒋森自己就能这一手。
“我也在,不会有事。”
柳忆岫之前虽是调侃居多,也是为了拉近两边关系,她手头必然也有奚凉的资料,甚至这类姑娘心思复杂,思维敏锐,你不能跟她玩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她会玩得比你更花,设下层层叠嶂。
就得直球,还得表达出十足的善意。
“不过也可以送你回去,在你家合适一点,那会医生也差不多到了。”
两边都有家庭医生,无所谓喊谁,就是蒋森母子认为责任方在他们,照顾好人是必然的。
奚凉的思维则是快点把这事了了。
地雷在嗷嗷叫了。
——————
于是十分钟后,蒋森家里的门开了。
奚凉被蒋森放在沙发上,他半蹲在地上,“我看下,能处理就不用喊医生,可以?”
奚凉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会正骨?”
她没怎么看蒋森的家,也没观望他的卧室什么的,但又没瞎,一进这里就能感觉到一股苍冷的气息。
很多书架,冷色调,冰冷石雕跟金属质感的物品,可能他的办公室都比这个地方有人气。
品位自然是极高的,就是太冷了。
“会,疼不疼我不确定。”
“”
柳忆岫拍了下他,蒋森则是等奚凉自己撩起裤子后看了下脚踝,宽大的手指握了下。
柳忆岫刚想说要不要说点什么转移奚凉注意力,然后再正骨,结果蒋森摸了摸脚踝就直接上了。
就那么一扭。
柳忆岫:“?!!”
不是,你就这么上了?
不过让她错愕的是奚凉连哼一下都没有,只是两只手抓住沙发,皱眉咬唇。
额头细细的薄汗。
就结束了。
蒋森抬头,看着她,却没说话,只是低头上药酒。
奚凉也不吭声,只是默默看着他给自己揉药酒,气味散开,两人都保持沉默不语的状态。
柳忆岫忽然意识到这两人为什么迟迟不能在一起了。
太了解对方了。
一个可以预判对方任何言行目的,进而设防躲闪。
一个知道对方可以预判到自己的举措,因此拿她毫无办法。
但是呢,爱是最简单的冲动。
很快,奚凉的疼痛减弱,家庭医生还是来了,得配药,柳忆岫看无大事,主动跟奚凉交换了下联系方式,走的时候说得很明确。
“如果我这儿子将来没福气成为你的男人,那咱们也可以有生意上的合作。”
“世界太大了,爱情并非全部。”
“当然了,如果能享受到也挺好,人这一辈子算那么清做什么,难得糊涂,我就住楼上,有事喊我。”
她潇洒离去,没理会那位儒雅英俊的医生爱慕的目光。
蒋森倒是见怪不怪,等医生也走了后,他整理了药跟其他东西,准备送奚凉回她的小区。
这点分寸他是有的,不可能让奚凉住这里遭人诟病。
虽然是受害者,但碍于她骨子里认为地雷是自己的,所以也没那么理直气壮接受蒋森来来去去服务,于是道:“以前榆林的人说你是天选之子,现在看来是真的。”
他有一对世上最好的父母。
“自然是真的。”
“你倒是很不谦虚,没看出我是客套的夸赞么,蒋先生。”
“我只是觉得,我是必然有福气的。”
福气什么的,他意有所指,奚凉一时缄默时,见他重新蹲下来,半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缠着绷带又散着药酒气味的脚踝,把松软的拖鞋轻轻套进去。
“我自己”她躬身要自己穿,但他已经代劳了,抬头时,跟她半身持平,近在咫尺。
面对面,太近了。
两人眼神都有些躲闪,避开对方的嘴唇跟其他身体部位。
“需要喊上我妈妈或者别人么,免得被人拍到说不清。”
“别人说说的事,没什么必要。”
奚凉更怕把柳忆岫牵扯进来,毕竟是长辈。
他站起身,将她抱起,从地下车库出发,很快到了隔壁小区,进车库,再从下面上去。
一路上都没遇上什么人,毕竟单层独自户。
这里的住户也都非富则贵,不至于拍什么。
进门,奚凉让他把自己放下沙发上,没让进卧室。
蒋森看到了井然有序的清雅知性,也是有很多书,但装修的色调偏自然系。
这房子肯定不是她装修的,怕是沈叶挑的,希望她住的地方舒适一些。
把人放下后,他把药品这些放在茶几上。
“医院那边估计也不缺人照顾你,但你身边最好有个可信的私人护理。”
他知道这人不缺这类的资源,也不用自己上赶着安排,但是,他抬头看着她。
“否则你也不乐意听见我另一个冒昧的请求。”
他自己来?
奚凉看着水上的包扎,心里叹气,“我会安排,谢谢了。”
她斟酌着想要说些什么,赶人显得冷酷,不赶又觉得尴尬,但她察觉到蒋森目光停留在桌案那边。
她心里微惊,有些不妙的预感。
蒋森已经看见了。
珠宝盒子,原封不动留在那里,快递盒子也搁置在边上。
看着很不在意的处理方式。
蒋森站在那,神色不显。
奚凉:“抱歉,刚拿到,还不知要怎么处理,并非怠慢”
蒋森走过去,手指点了下盒子,发出轻微的脆响。
“那你要还给我?”
奚凉沉默。
蒋森打开盒子,手指勾住它,月亮坠子在掌心,他走了过来,在奚凉觉得他气质清冷,如山倾来时,他顿在沙发前,蹲下来。
“那你,喜欢它吗?”
奚凉嘴巴微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听到他补充,“喜不喜欢也需要这么权衡利弊,细思苦想?”
“因为不好安排,所以犹豫之下还是将它放在原位。”
“不喜欢怎么样,喜欢又怎么样?”
奚凉忽然想起他少年时总有意无意用各种合乎逻辑的理由送东西给她。
都是很平价的,实用的,符合她喜好的东西。
比如胖头鱼橡皮擦。
她当时就意识到了——他是不是知道我喜欢鱼?就因为我老看鱼池吗?那他为什么知道我老看鱼池?
当年那些事,细水流长的,小小的那些事,本该淹没在记忆里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有时候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就这么把人淋湿了,周遭还是潮湿旷野,躲都没地方躲。
“你,是不是每次都确定送的是我喜欢的?”
她忍不住问。
蒋森低头整理项链,手指一寸寸摩挲它的细节,回声很淡,“不确定。”
“但你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当时亦是狂妄跟无知,总觉得你这次不喜欢,下次换别的。”
“当然,我并无那些妄想。”
他抬头认真看着奚凉,“如果我告诉你,当初想跟你加好友,是真的只因为如你这般优秀,把我压着打的小姑娘,我好奇,惊讶,也是真心想跟你一起学习,我以为我们在同一个世界,你信不信?”
“现在我信,当时不信。”
“为何?”
奚凉默了下,想到这人去过自己老家,也许也未必不知道,“我,一直不太容易被人接纳,可能被人否决多了,就习惯性怀疑自己,其实若非那些竞赛,我可能会比你认知的还要自卑。”
“那现在还自卑吗?”
奚凉现在的坐姿是舒适的,因为药物上乘,痛感已经淡去,只要不去碰它就还好,她抱着抱枕,道:“不太会了,知识,财富,权利都会使人强大而自信。”
在知识的殿堂,从高中开始到大学,再到入社会的创业跟后面一次次击溃那些敌人,她证明了自己的确天赋异禀,从自身资质上也证明了自卑不应与她共存。
“如果我得到了这些,还像以前一样,那就反证是个软弱愚鲁的人,也活不到现在。”
那确实。
蒋森手指微微动,“那么,还是原来那个问题。”
“喜欢它吗?”
“喜欢就去得到,不论是争,是抢,还是得到后再扔掉,这些都是你的权利,不需要考虑任何。”
“告诉我,你喜不喜欢?”
奚凉:“你这算是攻心为上?何尝不是一种深思熟虑的进攻,为何不允许我”
蒋森:“君子无私,重公平,但我不是。”
“你还指望一个被不甘的男人对你多宽容?”
奚凉心里其实是理亏的,习惯性想要别开眼,不想跟他对视,但是,下巴被他轻轻捏住。
“我见过所谓的君子为了爱的无私而不忍逼迫,任由凤凰南飞,虽然各自安好,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遗憾是什么样的。”
“我做不到。”
“奚凉,从那一天开始我就不想当个好人了。”
不是君子,也不想当好人。
他把项链戴在她脖子上,手指一寸寸从她后颈沿着链子的纤细,指腹些微磨蹭到她的颈部皮肤。
她如此敏感,伸手扣住他的手腕,看着他。
看到他完全符合自己审美跟癖好的皮囊,看到总是让她关注又觉得喜欢的漂亮手掌,她就像是在底层观摩到展览馆中美好的玉雕,想要隔着玻璃罩子去把玩它。
可是它太昂贵了。
她碰不到。
但如果是它自己反复要跳到她手里呢?
那就怪不得她了。
“你非要这样吗?”她知道,那一天一旦被看穿所有,等他再进攻,她再筑墙就形同虚设了。
人不能一再抵抗欲望,那违背人性。
而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对于美好的事物有天然的向往。
那么努力向上爬,难道是为了躲在随时可被潮水淹没的砂砾洞里?
她也想要触碰太阳。
“是,我非要。”
蒋森看到了她眼里的微光,看到了她平静之下的犹豫,或许还有一点点礼貌询问之下的应允。
他垂眼,在另一边贴近,撑住她身体一侧,免得伤到她的腿,漂亮的手指继续抚住她的脖颈,唇瓣贴住了柔软的皮肤。
一寸寸地,冰雪倾覆在了一潭凉水中,一点一点彼此交融。
她脸颊微侧,感觉到了体温的升高,闻到了这人身上清雅薄冷的气味。
他的喜好一如当年,可能也是因为从小生活的环境比较固定,也不知是香水还是自身衣物的熏香,自少年初见起,他身上就一直是这样的气味。
一点一点在他雪白细腻的皮肤上散发出来。
怎么办,她的少年惨淡,唯一足够强大、不曾予她恐慌跟崩溃的香与色都与他有关。
他的手指抚住她的唇角,轻柔中,仿佛确定她在呼吸。
然后,不欲让她呼吸。
树叶也会微微喘息,于是有了风声,但枝干撑住了它,不让它坠落。
但,点到即止。
他的手指抵着她的锁骨,低头在她颈边不说话。
不能了,她的腿不太合适。
蜻蜓只能停在水面,泛起涟漪而已。
奚凉感觉到了脖颈下的些许凉意,想去拉衣领的时候,始作俑者的手指已经爬过来,又重新把他解开的几颗扣子轻轻扣上。
但若有若无的,他在放慢速度,手指反复经过她的锁骨,就是不肯帮她把那根细细的带子拉上。
他好像是在故意告诉她。
流连忘返是什么意思。
可他没有继续往下,也不敢再动她。
带子垂在清润白皙的手臂上,半遮半掩的。
她的脸颊微红,唇瓣却是湿润的,若有若无瞧着他。
不阻止,也不像是纵容。
只是偶尔会轻轻喘息给他听。
第50章 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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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还是拉上了, 他没有带她去卧室。
是晨跑的衣服,得换。
这得护理来。
人已经走了,一室寂静, 好像刚刚那一场水面之上的舞曲只是一场梦。
她坐在沙发上, 背靠着,手肘抵着扶手, 纤细的手指却在若有若无拉着肩上细带。
护理来的时候, 感觉这位姐姐跟往常不太一样了,那眉眼余韵散淡, 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慵懒。
些许盈亏不足的莫测。
“姐?”
“你还有哪里伤到吗?”
“没有。”
“那你脖子上的”
“猫舔的。”
“啊, 什么坏猫啊, 这舔得也太用力了。”
奚凉笑了笑。
“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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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一角,三人还是被拍了, 有些狗仔用词还挺大胆。
三角恋。
一个神秘成熟风韵没看清脸的大美女、奚凉外加一个蒋森,对了,还有那只猫。
这一切足够他们杜撰上千字的小作文了,而评论区更是短短时间衍生了十八种小故事,好在新闻出来没到半个小时, 众恒跟柳氏国际那边就辟谣了。
亲妈。
哎呀, 好尴尬啊。
太尴尬了。
偷拍的狗仔跟写小作文的狗仔都瑟瑟发抖了。
但敏锐的人察觉到了另一件事——蒋森没有否认奚凉在场的事。
所以?
另一边, 云坤那边发出了通告,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沈昆先生与奚凉女士这些年来并未有任何实质情侣关系, 亦未有过婚姻关系。
明明白白的公告。
看着沈昆勃然大怒, 要跟奚凉划清界限似的。
莫非, 奚凉真的跟蒋森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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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众恒跟云坤都回应了, 倒是奚凉完全隐身。
腿脚不便,还能干嘛?
沈叶那边早就不住这边了, 近期也没上门看望,就跟死了一样,而沈昆也没再联系过她。
她都没管,除了医院那边的事,懒散躲在家里,吃吃喝喝睡觉。
蒋森那边大概知道她性格,反而没有急切联系她继续争取关系。
她心思太细腻了,且性格跟能力足够强大,一味进攻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
得一点一点让波澜平静,让她的池子里有他的沉浮。
她的崴脚比较轻微,休养一周也就差不多了,而一周后,奚凉出现在了香港。
有个项目要谈。
作陪的有席夜曼兄妹,合作方是席家的世交,是席谨言牵的线。
要说这人也曾有过冲动,但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他很清楚不能朝令夕改。
奚凉是他手头很得力的人脉跟稳定合作伙伴,但眼看着海外的项目要接近尾声,他必须加深联系。
当然也有另一个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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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锣湾,大日如来之前。
席谨言走开一会时,一袭香槟色长裙美貌动人的席夜曼看向身边穿着衬衫跟长裤的奚凉。
“来之前,我提醒过嫂子,让她别多想,也别出幺蛾子,结果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吗?”
奚凉:“都一起生活这么久了,她要是还把握不住你哥的人品底线,还疑神疑鬼,那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席夜曼笑,“她自然还会怀疑别人,但没以前那么严重了,跟我是这么说的:得了吧,人家连蒋森都没搭理,还能看上你哥?至于别人,你哥那人眼光高得很,爬个山而已,非要挑战神农架,此后起码看不上别人的,只要不是他主动的,好处理啦。”
的确,豪门联姻,真情相爱白头到老的是凤毛麟角,能保持非主动对外勾引,别有什么外面的真爱跟私生子,别的对联姻妻子来说都算是小事了。
具体参考蒋老爷子那破事,堪称豪门家族里面的王炸,后果也很惨烈。
那些外面主动凑上去的女性,其实还算好解决。
虽然很难听,但源于联姻的婚姻本质就是如此。
不可能物质跟情感双完美。
王绪珠之前之所以对奚凉反应那么大,就是因为她直觉还算敏锐——她意识到奚凉的威胁巨大,但凡她点头,席谨言铁定会违背协议。
现在看透了,她反而觉得安心。
席夜曼这番话不是为了调侃嫂子,而是在委婉暗示奚凉没必要因为王绪珠而评估跟席谨言的合作风险。
奚凉当然懂,笑了笑,抬头看着眼前的大佛。
蓝天白云,风来风往。
头发飞舞中。
她对席夜曼说:“你有一个好哥哥。”
席夜曼微静,也看向大佛。
“是。”
她清楚席谨言联姻是为她,娶一个没那么多心眼跟能力的嫂子也是为了她。
现在卖力联络奚凉,另一个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让她得到奚凉的帮助在内地做生意能有所成就。
席家固然强大,但在某些地方不如奚凉跟沈昆那边的关系硬,毕竟席家产业多在港澳,内地如今强者如云,单打独斗不好混。
他想让席夜曼成为一个能有家族跟自己双重根基的强大女性。
最好像蒋森那样有独立的产业。
万一他的子嗣不给力或者自身出了什么事,将来席家产业也可以转移到席夜曼手里。
他爸跟家族其他长辈靠不住。
这是席谨言现在开始的布局。
奚凉太了解这个同学,早就看出来了,但她配合了。
“你也有一个好姐姐。”
“我们家在海外也有医疗资源,需要帮忙吗?”
席夜曼有些谨慎地询问,怕触犯到奚凉逆鳞。
但她看到了奚凉仰面上望的侧脸。
“不需要了。”
席夜曼一怔。
“晚上跟我飞B市吧,你那个项目如果还往北上走,得再拉个合伙人,以前跟我还有你哥哥也是一个学校的,算是学长。”
奚凉还是低头了,双手合十,说了这样一句话。
席夜曼应下了,不过她迟疑了下,说:“蒋森好像也在B市,也许会遇上。”
经济上层群体也就一个圈子,关系盘根错节的,遇到也不奇怪。
“哦。”
奚凉:“遇上就遇上,清清白白的关系,有什么好尴尬的。”
倒也是。
席夜曼被说服了。
——————
四个小时后。
首都午夜场,繁花似锦,某个西图澜娅餐厅包厢门打开,一个路过的男子瞥过一人出来,恰好撞上,当时就惊讶了,打了招呼后,看到里面正在正坐着的两位女性。
未免这人误会,衣着朴素低调但眉眼爽朗的男士笑着说是生意伙伴以及同学。
虽说生意场上风花雪月是常有的事,但大部分人都有眼界,也不会粗鄙到认为任何美貌女子都是桌上的一盘菜。
说到底,这圈子慕强,也尊重财富跟权利。
那人一眼认出奚夜曼两人,毕竟前者有出身,后者有根基,和善应了两句,也朝奚凉两人颔首示意。
他尤其留意到内里那位黑长裙的女子散漫看来一眼的样子。
是真的很散漫的气质。
但眼睛太明亮幽深了,明明那么冷淡,看人的眼神却又好像天生缠绵。
寒江孤引,钓人不自知。
“不打扰了,我那边也有个酒局,三位如果谈完事可以过来坐坐,很是荣幸。”
他应该是组局的人,不然不会这么明确发出邀请。
奚凉三人婉拒。
等人一走,青年也去了洗手间,等他回来,告知奚凉两人。
“林简,广野林家的人,说起来,他家跟蒋森家是世交。”
吴盛跟奚凉提起此事。
同个学校的,虽然不同年级,但吴盛跟蒋森也是互相知道的。
他当然也知道网上的绯闻,特地提醒奚凉。
但没明说两家有联姻迹象,毕竟也不知道奚凉现在跟蒋森是个什么情况。
他有分寸。
“听说过。”奚凉对此反应不大,不咸不淡的,反而继续讨论那个项目的事。
办正事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让私事干扰,所有这件事也只能是题外话。
等事情谈完了,吴盛看了一眼手机,笑了笑,“蒋森女人缘还是这么好啊,可惜跟大学那会一样冷淡,你们见过大学的时候拒绝别人还是用“我要好好学习,不想被干扰。”这样的理由吗?国外的ladys被气得不轻,但又没法说他不绅士,哎,真是羡慕啊,但凡我有他那样的家世我拒绝别人,别人也不会说我丑人多作怪,不知感恩了。”
席夜曼有些委婉:“如果非要安慰你的话,我觉得,这还是跟家世无关,就是看脸。”
吴盛微笑:“这位lady,谢谢你的安慰。”
席夜曼:“客气了,毕竟说好了这顿饭你请的。”
有求于人的可是你啊!
吴盛没脾气了,倒也纵容她,只继续道:“不过,蒋森这么勤奋好学,倒也因为一些私事请假过一段时间。”
大事谈成,席夜曼心情不错,随口搭了一句:“被暗杀那次?”
“不,更早吧,大一那会,我记得是三月份,他忽然回去了一趟,隔着大半个月才回来,中间连一个挺重要的大课都缺席了。”
奚凉本来没搭话,此刻闻声抬头,叉子也停顿在菜品上,看着吴盛神色不明问了一句,“三月多少号才请假的?”
“这么久,我还真记不清了,大概是月中了吧。”
奚凉低头,继续吃东西,但其余两人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对,但她恢复很快。
转眼就正常了。
而这边,林简回到包厢,随意跟一些觥筹交错的朋友笑谈几句,坐下后,低声跟蒋森说:“忽然过分理解你为什么看不上我妹妹了。”
蒋森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这种事,不宜比较。”
他还是很有风度,无心把女性放一起比对的意思,林简:“我还不信你这么君子能成功。”
第二次暗示了。
她身边有别的男人。
蒋森握杯子的手顿了顿,没再多说。
今天也不是什么生意谈判,没那么正式,有些人还是带着家眷来的,林简的妹妹一向是她的小尾巴,而且蒋森对他无意,林家却可以是别人的联姻目标,所以林意訫在这里也不奇怪,不过在场几位夫人看出她对蒋森尤有喜欢,私底下觉得如果能促成好事也挺好,但是吧
蒋森的态度明确,她们也没打算惹人厌烦,所以目前只是疏导林意訫,安慰她。
“越优秀的人越难把握的,既你喜爱其优秀,就得接受他的高难度,如果那么容易,凭着家世就能成功,那他也未必一定要你。”
一位年长的妇人提醒林意訫,其实她倒不是很乐观两人的事,说难听点,林意訫算是他们这边数得上号的名媛,但也仅仅是名媛,并不是蒋森屡次对外表露的那种择偶观负责对象——强大、独立、优秀的女性。
反而是另一位比较符合。
她不动声色看向正跟几个商业人士讨论投资方向的女子,后者已是自家风投公司里面的高层了,日后会接管这一块,属于家族核心成员,她显然也对蒋森有所意动,好几次把话题抛给蒋森。
不过蒋森感兴趣的项目已经聊完了,对当前的投资方向态度比较保守,并不过多参与。
说起来,这人也姓王。
王绪珠的堂妹,王绪言。
为什么前者联姻,后者留存家族,答案很明显。
一个值得留,也值得更高的联姻水准。
但以蒋森这样的对象,联姻实在不是让人抗拒的不自由遭遇,而是一种机会。
实在是太帅了。
几位早已成婚的夫人好几次把已经大腹便便的丈夫跟蒋森对比,内心不得不承认所谓富豪也是有质壁分离的。
但凡她们年轻十岁,未必不会央求家族换一个联姻对象。
王绪言意识到蒋森自林简回来后说了几句,他的话更少了,但别无其他表露。
很快局就要散了,众人三三两两离去,只剩下一些跟林简关系好的,或者另有其他社交目的的,几个人走在后头。
“阿森哥哥。”
林意訫呼喊了蒋森,但看到王绪言主动走到蒋森身边,“蒋先生,关于磐山投资发起的我有些灵感,不知你可有时间聊一下?”
她握有王家的一部分资金,实在是一个很有分量的商业人脉,这点不分性别。
不管是王绪言跟其他人都认为在这种前提下,以蒋森务实的工作作风,一定会跟王绪言继续聊一下。
但是
“抱歉,今晚还有事。”
有什么事?
众人刚疑惑,就看到前方。
西图澜娅餐厅很大,空旷的地方不少,一眼看到窗边的两人,席夜曼不在,估计去洗手间,留下吴盛跟另一位女士。
两人估计还在聊话题,很深入,但并不严肃,起码吴盛眉开眼笑的,手里还在比画什么,而边上的女士原本还好,认认真真的,骤听到什么了,被逗乐了,低眉浅笑,伸手轻拨肩上的小长发,长发扫过雪似的优越颈项,亦扫过纤细裙带垂挂着的锁骨。
脖子上的细链月亮蓝宝石让她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那一身的黑裙啊,并不过分性感跟庄重,就很随意的外出休闲长裙,会友聊天且享受美食。
但寂静的是这一夜,夜里有月亮,光似白,深海广阔无垠,但如此贪婪,欲吞没这一轮明月,让幽蓝跟光月相融。
林简目光一扫,在自己妹妹身上看到了安静。
而他们这边的动静估计也让奚凉两人察觉到了,至少吴盛提醒了奚凉,奚凉回头,正好看见蒋森身边的两位貌美女士,她垂眸,浅笑尤在。
可能两边对视也就那几秒,王绪言还没说什么,瞧见蒋森就站了一下,就旁若无人直接走过去了。
“呀,蒋森,还真是你。”
吴盛跟蒋森打招呼,“要走了?所以特地过来跟我打招呼?”
吴盛是鬼才,心思机敏,也有几分蔫坏,故意这么说。
蒋森目光扫过奚凉脖子上的项链,似乎对她不太在意,且转头看着吴盛,“是要走了,但不是为了跟你打招呼。”
“所以?”
“我在想一个理由,怎么样才能把你身边这位女士带走。”
本来走过来的王绪言听到了这句话,顿足了下,看下奚凉。
他们都知道她是谁。
只是没想到这两人兜兜转转虚虚实实的,如今反而有破冰的迹象?
蒋森还在坚持?
但主动权应该在奚凉手里,看她怎么
吴盛:“那得看奚凉学妹了,咱们得尊重女性。”
奚凉看出吴盛的调侃,也看向蒋森眼底的暗涌,她的手指往下,拉扯了下项链,轻声且婉转。
“蒋先生,我不是已经给了你一个理由了吗?”
理由?
理由在哪?
吴盛看到蒋森看着自己,哦豁。
他不带走她。
她也许就跟别的男人走了。
林简等人哑然,这位的性格竟是这样的?
吴盛笑了,捏了下鼻根,“所以,我应不应该发挥下反派角色的作用?奚学妹,我送你回去吧。”
蒋森平淡接上,“说完了,退下吧。”
吴盛呸了一声。
蒋森伸手握住奚凉的手腕,也朝回来的席夜曼略颔首,然后牵着奚凉就这么堂而皇之走过众人面前。
西装外套都没扣上,带着几分潇洒跟急切,急着带这位夜里盛放的蓝玫瑰女郎离开,转赴独属他们的一场夜宴。
不过哪怕被蒋森抬走了,奚凉也不忘回头,对席夜曼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到家报平安啊?”
“你是妹妹,就是小孩子。”
她语气其实很温柔,且是笑着走了。
她,实在是一个又狠绝又温柔的人,且对归类为自己人的人怀有强大的包容跟温柔。
像汪洋。
可以澎湃,可以温柔。
但她原来也有放肆的一面,放纵她内心的欲望,允许自己被他牵着手带走,带入这安静又喧嚣的夜,在黑暗的光影中,穿梭在灯红酒绿之间,从别人的眼里入梦,从别人的臆想中脱离,就这么离开好了。
反正又不会怎么样,天又不会塌下来,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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