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两相欢(完结)
“不少于?”
楚引歌转脸看向他, 见他前额碎发凌乱,眸底盛满晨光,闪着玩世不恭的淘气。
和记忆中的顽劣少年一模一样, 哪有五年蹉跎的痕迹。
她轻掐上他的脸, 狠狠揉搓:“世子爷好不要脸。”
“我不要脸,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白川舟倒是诚实, 还好脾气地任由她搓揉,笑得赖皮,“而且只对小夫人不要脸。”
这人怎么能将这么欠的话都说得如此坦荡。
可缀在他眼尾眉梢的爱意太过动人, 所有的情意都在乖张漾开, 令人不觉心跳如擂,明明是他不要脸,可脸红的却往往是她。
他的眼神太过直白, 只要看他,她的小心思就无处遁形。
但她却想一直溺在他的眼神里,一点都不想动。
楚引歌伏在他的身畔凑近, 白川舟含笑轻捧起她的脸, 让她看得更清楚。
他们在她二十二岁生辰的早晨,什么都没做, 只是相顾。
锁在彼此的眼里, 具体又汹涌。
良久, 门响。
传来水影清冽的声音:“主上, 夫人, 东宫来禀, 太子有重事相议。”
白川舟对外应道:“好, 知道了。”
但还是未挪眼神, 修眸明灿灿的, 怎么看她也不够。
楚引歌像个孩童般,向前轻撞了下他的额头:“起了。”
白川舟嘴角微翘,起身穿衣,他的健硕肌理在日光下像镀了层光,卉满力量,可穿着衣袍时却很是挺拔清瘦,怎么衣衫下的线条如此完美,每一寸都不偏不倚,结实有力。
楚引歌不免吞咽下口水,却恰被他扭头察觉,抓了个现行。
“小色鬼。”白川舟挑眉揶揄。
楚引歌从榻上跳起,捋了捋衣袖,垂眸狡辩:“我那是饿了,夫君莫要自作多情。”
说着就往门走去。
他洗漱完就一个箭步从后面跟上,十指相扣,一手推开门,歪头笑:“少耍赖,昨晚我就听见你在咽”
楚引歌忙捂住了他的嘴,耳根刷得就红了。
虽然他说得倒也没错,昨夜在浴桶里时,她忍不住触了触他的匀实铁肌,她以为水声泠泠能盖过自己的吞咽声,谁能想到他还真听到了,但这人怎么能堂而皇之说出来。
门口还站着水影呢。
白川舟显然也注意到了水影,但以往她禀完事就离开了,不知为何今日一直守在门口,眉梢轻蹙:“还有事?”
被小手挡着,声色也闷闷的,显得不耐,楚引歌忙松了手,掌心潮热。
却不想水影竟走到她的面前,从背后拿出一个小木盒,面色绯红:“夫人,生辰快乐。”
楚引歌微微一惊,双手接过,连声道谢。
又听水影娇羞续道;“这里面是黑伦石,是我在宣、隋山洞里寻得的,水滴不穿,风吹不化,誉为天长地久石,愿夫人和阁主也长长久久。”
楚引歌心下一动,她自然听闻过这黑伦石,说是若碾碎压.制成墨,写的字连水都晕不开,她可太喜欢了。
她一把抱住了水影,“谢谢你水影,这真是我收到最用心的生辰礼”
白川舟的胸口发烫,被藏有黑伦石的锦囊不断碦着,他心生窒闷,怎么他带出来的手下连送的礼都想得一样?
他还想今晚送她,谁曾想被水影捷足先登了,而且他的是太子殿下送的,她是自己寻的,这就更没法送出了。
他剔了眼木盒,要不是在宣、隋交界那夜他做了一晚的面具,这些黑伦石恐怕水影是捡不到的。
眼前两人还紧紧相拥,棠棠还在一个劲地说着感谢之言,水影已是嘴角咧上了天,本来这些甜得让人心化的词和这个拥抱都是他的。
一念至此,白川舟的胸口更是堵滞,罢了罢了,他在夜间还准备了一出好戏,幸好做了两手打算
语气微沉:“别抱了,太子那里不还又要事?赶紧用完早膳去东宫吧。”
两人这才恋恋分开,楚引歌觑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连女孩子的醋都吃?!-
楚引歌怕耽搁太子的要事,匆匆吃了几口,就拉着白川舟上了马车,紧赶慢赶到了东宫,而且太子知根知底,他们也就舍了面具。
一进宫门,就听到鼓吹喧阗。
阿妍从一旁的门口蹿出来,向楚引歌抛洒鲜花:“棠棠,生辰快乐。”
原来东宫的要事竟是帮她办生辰宴。
“礼乐起,说祝词。”
夏风回荡着悠悠袅袅的乐曲。
身着宫服的女婢站在两旁,面带笑容,满口都是吉祥语,她每走一步,就被塞上一样贵礼,绫罗绸缎,华美珠宝,还给她带上花冠,说着妙语,逗得她合不拢嘴。
还将她引到水池边,池水漫漫,波光粼粼。
楚引歌尚不明所以,可白川舟却暗道不妙,水影在身侧轻问:“主上,这是不是同您天刚两亮,就去后湾准备的那出撞了”
话音刚落,就突闻池中一阵巨响,几根水柱直射上天,喷珠溅玉,状如瀑布,倏尔几根水柱又散若飞雪。
实乃壮阔奇伟,这样的盛景令在场诸位都不免发出惊叹。
只有白川舟在旁一言不发,面色郁沉,这怎么准备了两个生辰礼,两个都能撞上?!
热浪滚滚的仲夏被水风凉凉消减了不少燥意。
“阿妍,这也太隆重了。”
楚引歌并不算是个爱赶热闹场子的人,但这么用心地准备,她还是大受感动,“谢谢你,阿妍,这真是我见过最竭诚的生辰礼”
一个是最用心,这一个是最竭诚白川舟气促。
楚诗妍笑着摆手:“我没这么好的点子,这些都是殿下的主意,他在我去岁生辰的时候做了这出水戏,今日又稍加了些许改良。”
“太子殿下?”
楚引歌虽尚未见过韩靳,但从他的行事作风来看,既能说服白川舟一同合作,又能吃定自小就目光如炬的阿妍,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她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正说着,韩靳着一身锦衣绣袍款步前来,神清气朗,举止高贵。
最讨喜的是他的开言:“阿姐,生辰快乐。”
如敲冰击缶,拂开阵阵热风,直击人的心腔。
白川舟抱臂睥睨,漆眸深深凝他。
“姐夫。”韩靳双手作揖。
又凑在他身边轻问,“姐夫的脸色怎么不太好?是昨夜没睡好?”
“被你恶心的,”一声声的姐夫叫得白川舟寒毛直抖,他冷笑了声:“你再不给我好好说话,别怪我再拿剑刺你。”
眼前的水花纷飞,白川舟看得气恼,切齿低语道:“你怎么没同我说准备了这个?”
“我都听闻了昨晚宫宴上的事。”
韩靳昨夜回东宫后,暗探就同他讲了阁主自看到阁主夫人,眼睛就没离开过,幸好阁主夫人是在他后面跳舞的,否则昨晚的刺杀恐是难成。
他轻笑:“我看你对阿姐毫无抵制力,怕你将这惊喜提早同阿姐说了。”
这阿姐叫得可真顺畅,白川舟听着尖锐,拿剑柄抵着他的胸腔,威胁道:“不许叫她阿姐,叫谢棠。”
可楚引歌却对这声阿姐颇为受用,且看他举止不凡,转脸笑道:“太子殿下,我作为阿妍的长辈,今日趁我在,择日不如撞日,不妨商讨商讨你和阿妍的婚事罢?”
韩靳听闻,忙不迭地跑到她身边,十分恭维:“阿姐果然所思所虑比我们这些小辈要深远,那去厅堂议议吧?”
白川舟就走在他们三人的身后,看着他们言笑晏晏,茕然一身的孤影更显落寞。
水影从宫墙飞越至他的身侧,气喘道:“主上,后湾的掌柜说机关都布置好了,已经撤不了,水戏无论看不看到点就会演,五千两银子必须照收”
“给他吧,”白川舟摆手淡说道,“但这事别让夫人知道了。”
花了大价钱却还撞了生辰礼,算是白瞎了。
“那主上打算送何作为夫人的生辰礼?”
白川舟淡扫了她一眼。
水影难得懂了世故,替他分忧,“我那里还有几块长相不太尽善的黑伦石,主上拿去雕磨应当还可以用”
白川舟的胸口又开始有点疼,他将怀中的锦囊丢给她,狠狠说道:“今日你最好别再出现我的面前。”
水影打开一看,黑黢黢的,眸色一变,瞬间了然,倏尔就滚得没了影。
白川舟心中烦闷,走了两步,想到了方才水影说得雕磨
他摩挲着下颌,有了主意。
在东宫用了午膳后,白川舟和韩靳就被隋帝叫走了,楚引歌昨夜没怎么休息好,与阿妍闲话了几句,就回了驿馆休息。
醒来时,窗外薄暮冥冥。
楚引歌起身坐在窗边,打开木盒,对着夕阳看着这一块块的黑伦石,纹理纵横,但在光下,却呈着透色,剔透温润。
所谓好的石头“痩漏生奇,玲珑生巧”,着实微妙。
可放下后,她又觉得怅然若失,支颐看着远山,牧之还没送她生辰礼呢。
不过他忙,许是也没功夫筹备
楚引歌正胡思乱想之际,就听门响,水影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将她拉起:“夫人快走,隋帝突然陷入昏迷,三殿下备了精兵冲进宫中造反,宫里已乱作一团,我们快走。”
“那牧之呢?”楚引歌被拖拽下了楼梯,“牧之是不是还在宫中?”
“主上放消息出来,让我带你去城外的嵛净山等他。”
水影将她塞进一辆拱厢马车里,神色焦灼:“怕三殿下又来人将您掳走,夫人你忍忍。”
楚引歌坐定,才知水影让她忍什么,这马车的窗皆被黑布遮罩,且丝毫风不透,想必都已被钉死。
这倒是没什么,她就是怕白川舟有生命之忧。
她在一片漆黑中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裙摆,感受着马车碾过青石板路,似是上了山,极其颠簸,左摇右晃,跌宕不稳。
行了大概两炷香,马车才堪堪停下。
楚引歌下车时,天色已黑,身后是林浪重重,眼前可俯瞰整个虞城。
她眯了眯眼,那个灯火通明的就是宫殿了吧,也不知牧之如何了。
水影说道:“夫人,今夜恐要在这过夜了,我去找些柴火,您在这等我。”
楚引歌点了点头。
夜幕愈发低垂,楚引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宫城,脑中不断浮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景,她拢紧了自己。
许久,她隐隐觉得不对,水影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
楚引歌低呼:“水影。”
阵阵回声旷远,只闻几只鸟振翅之音,未听见应答。
“水影!”
楚引歌怕她遇上了什么豺狼虎豹,心下有些慌,“你在哪里?”
只觉风声呼呼,还是万籁阒静,更觉凄凉,怎么好不容易过个正常点的生辰遇到了宫变。
“水影,听得到我说话么?”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空中噼里啪啦的巨响,回身一看,漫天烟花就在虞城的苍穹之上燃起。
似麦浪,如金雪,火树银花,绚丽夺目,千千万万朵,砸在她心上。
她正懵怔,往前走了两步,却没瞧见脚下的石块,不禁一滑,还未踉跄,就跌入了温热的怀抱。
“生辰快乐啊,小夫人。”
楚引歌抬眼,对上了那双恣意的桃花眼眸,倏尔眼眶就红了。
白川舟揽腰将她扶正:“怎么还哭了?”
楚引歌看他一身清风霁月,越发委屈:“你知不知道我有担心你?你怎么拿这事骗人?白川舟,你就是混蛋!”
白川舟将她一把揉进怀中,低声解释:“我没骗你,只不过韩靳早已听到风声,午时三殿下刚要起兵造反就被拿下了,太子这下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那你受伤了没?”
“没有。”白川舟缓缓拍着她的背,“再同你说个好信,楚翎将新帝杀了。”
“楚翎?”楚引歌顿住了哭腔,诧异道,“他们不是一伙的么?怎么?”
白川舟娓娓道来,他午后收到暗报,在他还没走几天,新帝就耐不住寂寞,在宫中整日莺歌燕舞,荒淫无道,楚翎独揽大权,将那些进谏奏折通通视而不见,若还有人执意进谏,则关押慎刑司,导致一段时间朝中风声鹤唳,众臣大气都不敢喘。
结果有一日新帝喝得酩酊大醉,左拥右抱之时,就收到了阁主在途中娶妻的消息,新帝大乐,说从前总听闻阁主对谢昌之女念念不忘,还不是那么回事。
说到兴起他又遣人拿出了一条披帛,对楚翎说这披帛就是谢棠的,陪他了许多年,筛选了不少女人,越说越亢奋。
却不想被楚翎当场一剑封喉。
四殿下靖王立马以弑君之罪缉拿他,楚翎一路奔出宫外,不知踪影,前几日才在一座无名碑前找了他的尸骸,边上还有那条素白披帛。
那无名碑正是白川舟命人给冒替谢棠的女子造的。
楚引歌听完,沉默了片刻,有些唏嘘:“他也挺可怜。”
她不想去谴责他生前的是与非,那些苦楚的日子都旧了,她只是觉得他可怜。
生前爱错了人,死前认错了人。
她还记得那时在狱中对他说过的话,“愿阿兄寻得一心仪姑娘,与嫂嫂两情相悦。”
楚引歌还是想将同样的祝福送给下一世的楚翎。
希望他来世能活得安愉,别再做个可怜人。
烟火炫灿,道道飞驰。
白川舟将她身子掰正,“再不看,五千两银子又要白花了,可怜的就是我了。”
楚引歌吸了吸鼻子,才反应过来,娇眉轻蹙:“又?”
这一不小心说落了嘴,白川舟拉她坐下,指了指山脚后湾,撇撇嘴道:“那里的水戏就是又。”
滔天烟火,烂漫水戏,逐风追月,好不热闹。
楚引歌靠着他的肩畔,笑道:“世子爷大手笔,壕掷万金给我庆生,但看着有些肉疼。”
“没办法,败家子赖上你了。”
白川舟在她的腕间挂上红绳,慢斯条理地说道:“可算栓住了。”
楚引歌晃了晃,上悬一朵盛绽的白蔷薇,在风中轻摇,似能散出馥郁的芳香,“下午雕的?”
“嗯,可喜欢?”
他的眸色闪着烟火的璀璨,带着热忱望向她。
“这花瓣略显粗糙,线条应再柔和几分,还有这上色没有抹匀”
楚引歌一面打趣,一面就瞧见边上的人面色愈发暗沉,眸光都逐渐黯晦,她靠近轻啄了口他的下唇,语气俏皮:“傻子,骗你的。”
她勾着他的玉颈,热浪拂耳,细细说道:“这坠子万金难得,我很喜欢,夫君。”
白川舟勾了勾唇,低头吻上了她的唇瓣,一手扣着她的后颈,逐渐加深。
他们在山顶拥吻,她腕间的白蔷薇和他手上的小舟不断碰撞在一起,身后是巨大的烟花璀璨。
焰火燃到了最后形成了三个璨字——两相欢。
正如棠棠和世子爷,两相乍见之欢,同气相求,日后久处不厌,彼此担待,至此一生,矢志不渝。
作者有话说:
宋代就有了人工喷泉,但形式不太一样,这里的水戏喷泉是私设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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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感谢的人实在太多了,再次鞠躬,之后还有几篇番外,写小世子的~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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